19 三節自由活動課

年的事,她希望她的眼神能給他,哪怕一絲絲的鼓勵!

“接着,我獲救了。然後,我被收養了。”

“那個人被判刑五年。”

下邊的人議論,“五年?”“怎麽才五年?”

“因為法律裏沒有性侵男童的條款,所以只是以猥亵兒童罪判刑。”

“五年後,我高二。在高中,我重遇了我的初戀,我的救贖,我的小學同桌,也是我高中的同桌,我們相愛了,過了幸福的一年。也在那一年,學校裏傳遍了我的事,但她一直緊緊的……緊緊的握着我的手沒有放開。”

“然後在高二的那個暑假,在我參加木雕比賽後的頒獎儀式上,我重新看到了那個人。”

“我開始跟蹤那個人,然後我發現在一個廢棄的廠房裏,他在……他在猥亵一個十歲的男孩,我發短信報了警,我找了一根鋼筋藏在身後,進了廠房,在那個人撲過來的瞬間,捅向了他。”

“警官無數次的問我,當時,我只是想救那個男孩,還是原本就想殺了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最後因為過失殺人,我判了七年,因為在裏邊表現優秀,減刑了兩年。”

“這些就是所有你們好奇的事。”

“那個女孩和收養我的姐姐,在我經歷這些所有後,仍舊等待着我,我願為了她們重新開始,所以有了今天的展會。”

“如果我做錯的話,我已經受到懲罰了!”陳曉輝望着臺下所有人,笑了笑,“你們說,是不是經歷過這些,就永遠沒有幸福的權利呢?”

場內傳來斷斷續續的壓抑的啜泣聲。

“我總在心裏告訴自己,堅持下去,反正不會再有什麽比那十天更黑暗的事了,但不是的,不是的,每當我覺得我可以擁有幸福,和最靠近幸福的時候……”

他低下了頭,沒有再說下去,過了大概幾秒,又或者十幾秒,沒有人知道。接着他喃喃道:“原本,今天我準備向她求婚的。”

杜藍早已淚流滿面。她望着臺上的那個少年,歲月似乎一直在優待他,那張幹淨精致的臉和這個充滿欲望的世界,格格不入。

程玉蘭和杜德偉眼裏似乎也閃着淚光。

那個剛才提問題的記者,眼裏也有些濕潤,記得剛入行的時候,他們一起熱血沸騰的宣誓,還原事實,扞衛公正,堅守真實、鮮活、良知之準則。現在他又在做什麽呢?

他被性侵後,那個男人只被判了五年,那個時候,他們這些記者在哪裏?一個小男孩在廠房裏被猥亵的時候,他們又在哪裏?現在,又是憑着什麽,在這裏高高在上的質問他呢?

是不是,非要把原本就傷痕累累的人,逼上絕路,才是他們想要追求的熱點呢?

他的兒子現在也才十歲,單是想象如果讓他的寶貝去經歷那樣的事,他的心就生不如死。那當年那個無父無母的小孤兒,誰又為他心疼呢?

這個世界什麽時候這樣冷漠無情了呢?而他又什麽時候開始毫無愧疚的做着推手呢?

葉曼的心都絞碎了,高二那年學校的事,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作為他的姐姐她太失職了。

陳曉輝在臺上鞠了一躬,再起身,聲音平淡道:“謝謝大家來參加這次我的展覽,謝謝大家,我想要說的已經說完了。”說完他最後望了一眼杜藍。

那一眼,似告別,似不舍,似——

決然!

他快速走下了舞臺,一閃,不見了蹤影……

杜藍的心,空曠的風在裏邊穿梭。

那次大年三十的夜晚,他小心翼翼的說,“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

“我想光明正大的站在旁邊,可以得到你父母的同意和祝福。”

這個世界啊,這個世界啊……

她起身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

程玉蘭和杜德偉沒有阻攔。

陳曉輝望着街上依舊行色匆匆的人群,已經預料到之後的事。

那個暑假,他知道他殺人後,在那個封閉的環境裏,流言會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每個角落,而曾經和他聯系在一起的杜藍,被推到了風口上,而他,已進入了另一個牢籠裏,什麽都不能做。

幸福于他,終歸是鏡花水月。

或許,遠遠的看着,才是他的歸宿。

他曾答應她,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退縮,他再一次的食言了,他怎麽能再一次把她卷到流言的漩渦裏呢!

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只是選擇和他在一起,又何必要去承受這些!

停止吧!那些奢侈的執念!

它們永遠都不會實現的!

☆、第 50 章

陳曉輝火了!

一夜之間,陳曉輝的作品被炒到了十幾萬一個。

不知昨晚那個記者出于什麽目的,報道寫的很中肯,關于他的作品,關于他的經歷。

報道一出,在業界一下子掀起一股浪潮。

藝術界有時就是這樣,苦難會成為光輝,不管是不是作者的初衷。

嗅到商機的商人、感興趣的收藏家、各路記者,這些想要找陳曉輝的人,差點打爆展會負責人的手機。

網上視頻和新聞點擊被頂到最高。這件事一下子成了全國人的熱議話題,當年的案件資料被翻出來曝光在網上。

因為他的外表,網上還集聚了一些“忠誠”粉絲。

一些真人秀、脫口秀也打電話邀約陳曉輝參加節目。

這個世界,仿佛一下子對他關心了起來。

人們關心他當年在地下室那十天的具體細節,關心那年在廠房裏那個男人具體和他說了什麽,關心他殺人那一刻具體的想法,關心他女朋友對這些怎麽看,關心……

關于案件分析,陳曉輝性格分析各大營銷號各抒己見。雖然人們對他的作品關注甚少,但不可否認,他火了,徹底的火了!

只是——

陳曉輝不見了!

杜藍當時追出展館後,遠遠的看到他在路燈下,一轉眼,就不見了他蹤影。

誰都聯系不上他。

如果說昨天她還只是以為他想一個人平靜一下,那今天網上的情況,她突然意識到,他不會再出現她的生活裏了。

她比誰都懂得他的恐懼。他恐懼因為他打亂她和她家人的生活,恐懼因為他的過去給她帶來流言蜚語。

她懂得!

她恨她懂得!

或許是因為名人效應,視頻在網上火熱傳播了一段時間後,終于有人開始關注性侵兒童的法律。

漸漸的,網上出現一個群體,有各界專業人士,關于此項法律展開讨論。

法律的修改,被提上了日程。

李國峰雖然明面上沒說什麽,但幾乎斷絕了和張誠的往來。他可以忍受自己的學生才華不夠,但不能忍受他人品不端。

杜藍尋了他一年,無果!

程玉蘭突然生病,心髒瓣膜炎。

國內治療了一段時間,正好聽說英國有這方面的坐診專家,杜藍就先回到英國聯系醫院,杜德偉申請兩人的簽證。

登機前,她回頭望着熙熙攘攘的機場,一張張麻木的、難舍的、告別的臉。

只是這裏面沒有陳曉輝。

終于,我們分別的時間,勝過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

終于,我找不到了通向你的路。

原來,這才是我們的結局!

再見!我的童年!

再見!我的初戀!

再見!我的……愛人!

杜藍聯系好醫院後,杜德偉和程玉蘭來了英國。

又是一系列檢查後,醫生經過合作讨論,給出了治療方案。

可治愈性占60%,一家人的心落了地。

只是費用……

雖然杜藍一家在國內生活條件也算不錯,但兩人做生意,沒有社保,面對國外高昂的醫療費用,仍舊壓力很大。

杜藍租了一套兩室一廳,距醫院很近的地方。因為地理位置靠近市中心,價格很貴,所幸她這幾年投資小有所得。

那些年她努力打工,努力學習,努力投資,以為這樣就可以掌握兩人的未來。她想起當年那個小小的少女坐在床頭,想要快點長大,與命運對抗。

卻不想命運的詭谲……

誰又曾堪破!

在所有人沉浸在幸福和喜悅中時,命運擺着一張嘲笑的臉,計算着在何處,給你致命一擊!

她有些好笑的想到自己兩年前,覺得自己需要變的強大,才能守護好兩人的未來,什麽算是強大呢?

金錢?

社會地位?

現在這些自己也算擁有了,但結果呢?

他們在一起了嗎?變的更快樂了嗎?

他那麽努力拼命的想要出人頭地,是不是也有自己當年選擇的功勞呢?

其實他不需要成為多麽有名的雕刻家,就像普通人那樣過日子有什麽不好呢?

反正她的朋友也不多,同事也無需深交,家人……總會慢慢接受,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呀!

當初以為最好的選擇,現在想來,愚蠢之極!

醫院治療第一個療程後,效果不錯。杜德偉回國,賣掉了房子。

雖然挂的急售,但第二天就有買家聯系,沒有講價,直接辦理了手續。

程玉蘭住了兩個月的院,醫院環境很好,病房是在一樓,她的床位靠近窗戶,窗外可以看到寬闊的花園和草坪。

在住院的第一周後,她發現每天早晨拉開窗簾後,窗外的窗臺上都會放着一束鮮花,有時是康乃馨,有時是蘭花,有時是馬蹄蓮……

病房裏除了她,再就是一個六十七歲的老太太。

杜藍因為要上班,每次都是中午和晚上過來,結婚幾十年,她知道也不可能是杜德偉送的,鄰床老太太的家人來探望時,她試探的問過,也都不是。

在這種狀況持續三天後,杜德偉很生氣,“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絕對不能拿回房間,咱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無緣無故的送人花誰知道是什麽樣的人。”

程玉蘭躺在床上涼涼道:“總比這輩子從來沒送過花的人強。”

“哼……”

因為同房的老太太,杜德偉不方便住在醫院,經過這個送花人的刺激,他每天更早的來醫院,晚上也待到很晚才回去,所幸,杜藍租的房子離這裏不遠。

不過,不管他來的多早,窗臺的花早已在那裏了,上邊還能看到清晨的露珠。

程玉蘭因為實在好奇送花的人,開始晚上睡覺時窗簾留開一些縫隙,但每次早晨一睜眼的時候,還是會看到窗外的鮮花。

在第十天的時候,程玉蘭淩晨突然驚醒,外面太陽還沒有出來,天只是微微亮,她想到送花的人,于是起身走到窗前,透過窗簾的一角望去,遠遠的看到一個背影……

這天早上,她把窗外的花拿回了房間,插在花瓶裏,放在兩人的病床中間,老太太低頭聞着花香,開心道:“It’s very beautiful,I Like this!”

杜德偉因此有些生氣,中午飯都沒吃,一個人跑去病房窗外的花園裏溜達,直到程玉蘭叫他,他才不情不願的回到病房。

杜藍坐在病床前給程玉蘭削着蘋果,看到父親的樣子悶笑到不行。

沒想到小小一束鮮花,給他們的生活帶來這麽多樂趣。

這段時間,她第一次感覺和父母這麽親近。

晚上劉磊打來電話問候。

杜藍剛接起來就傳來劉磊嬉笑的聲音,“杜藍,咱媽現在好多了了吧?”

“……誰是你媽?你該叫外婆!”

“嘿,還能開玩笑,看來是真的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嗯!醫生說再過半個月回家調養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在那邊工作順心嗎?”

“都挺好的。”

“得,反正有不好你也不會說,跟陳曉輝一模……”說到一半,劉磊後悔的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兩人都沉默了十幾秒。

杜藍先開口,“他還是沒有消息嗎?”

“……嗯,不過葉曼姐說他聯系過她,現在生活的很好,讓咱們不用擔心。”

“哦……”

又沉默了幾秒。

劉磊嘆了口氣,“杜藍……你說……這個世界的人怎麽就不能放過他呢?”

杜藍望着天上不斷移走的白雲,半晌,輕聲道:“這次他要聯系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那當然,我怎麽會騙你。”

接着劉磊猶豫了幾秒,還是道:“杜藍……雖然這樣說顯得有些自私,是你們讓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種堅守的愛情……我希望……你不要放棄他,……除了你,再沒有人能讓他幸福了!”

她知道劉磊的心理,就像是網友因為某對喜愛的明星結婚,就大喊開始相信愛情,離婚了,就大喊再也不相信愛情。愛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他的離開,除了害怕給她的生活帶來風波,或許他更害怕的是,風波過後的彼此消磨……離別……她始終不足以讓他完全信任依賴。

以前她不明白,小說裏電影裏主人公為什麽因為一件小事分離、誤會。人們為什麽會在同一件事上栽跟頭,現在,她已然明白。

無論我們多麽不想承認,童年,會跟随我們一輩子的!

無論陳曉輝平時表現的多麽無懈可擊,實際上他仍舊是那個無父無母、孤零零的、害怕被抛棄的小男孩。

“劉磊,以前我很确定我們可以,但現在……我也不确定了。”

劉磊屏息,不語。

杜藍的聲音繼續從話筒裏傳來,“我不确定……我是否真的有能力讓他幸福。”

劉磊呼出一口氣,斬釘截鐵道:“你有的,杜藍。”

“或許吧……”

挂了電話,劉磊嘀咕了一句,“臭小子,這次居然連我也不聯系!”

接着,他嘆了口氣,以前是全校瘋傳的流言,現在是滿世界飛新聞稿和視頻,世界這麽大,何處是他的容身之地呢?

☆、第 51 章

治療了一年,基本痊愈。

兩人仍舊不習慣英國的生活,懷念家鄉。

程玉蘭似乎在醫院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但她不确定,出于私心,她沒和兩人提起。

看着耐心給她擦身的杜德偉,她突然看開了很多。婚姻走到最後,最重要的不過是相互陪伴和相互扶持,而唯有相愛的人,才能在對方病痛時,如此毫無怨言的相守吧!

杜藍做公車的時候總會看到一家店鋪,上邊是木制的廣告牌。

門店的後面是一個小花園,裏邊種滿了花,中間還有一個木制秋千。

在車上一掃而過的瞬間,她喜歡上了那個院子。

她想起了小時候在奶奶家的那些日子,她坐在秋千上,奶奶在後面推着她,給她講她和爺爺年輕時的趣事。

杜藍回到醫院,杜德偉正在幫程玉蘭洗漱。

看着低聲細語耐心的幫母親洗漱的父親,想起了小時候奶奶總會念叨,說爸爸最像爺爺,善良,細心,重情。

杜德偉出門去買藥的時候,杜藍坐在程玉蘭床邊。

“媽,你和我爸是怎麽認識的?”

“我和你爸啊?”“剛認識的時候,你爸他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他每天騎着自行車接送我上下班。”

“後來你姥姥姥爺不同意,我堅持和他結了婚,然後很快就有了你,那時候的日子非常艱苦,我們認為你是上天給我們的禮物,堅持把你生了下來。剛開始的時候我沒有奶水,只能買奶粉喂你。為了生活能好一些,你爸爸他開始做起了小生意,結果賠了。我們不能讓你跟着受苦,就把你先送到了奶奶家。”

“後來日子終于好了些,接你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和我們不親了。”說到這裏,程玉蘭低頭嘆了口氣。

杜藍是第一次聽她說起這些,他們那些年的苦衷,自己在自食其力後才真心的體會到。

細細看着躺在床上的母親,因為生病很久沒有染發,她兩側已經夾雜着些銀絲了。

這些年來,她因為心有怨氣,不願特別親近的父母,原來已經在悄悄的老去了啊!

她把手覆在程玉蘭的手上,“小時候我不懂事!”

程玉蘭眼睛有些潮濕,“媽媽知道,藍藍長大了。”

“你和爸爸在一起生活的很幸福。”

“是啊!現在的年輕人結婚只看條件,其實最重要的是兩人的感情,和對方的人品……”說到這裏,她再沒有說下去。

杜藍也默契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依偎了一會。

杜德偉站在門口看着兩人,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

杜藍去參加完同事的婚禮從教堂出來,沒有直接坐車,而是在周圍散起了步。

同事Marry是一個熱情開朗的女孩,杜藍第一次去公司,她就熱心帶她熟悉環境和介紹同事。在異國他鄉遇到這樣的人是不容易的,杜藍很感謝。

她的老公是一個開蛋糕店的帥小夥,兩人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甚篤。

當牧師宣讀誓詞時,杜藍坐在下面,看着新娘新郎親密無間的背影,出着神。

牧師的聲音一下子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新娘新郎的背影也一下子變成了她和他。

在相愛的那些年月裏,如果說她沒有憧憬過兩人的婚禮,那是不可能的。

在她少女時代的想象裏,兩人站在教堂裏,手牽着手,背後是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他們真心的祝福兩人,只要這樣一個安靜簡單的婚禮,她就足矣。

經過每天上班公交上看到的那家店的後院,院子用半人高的木栅欄圍合,裏邊紅色的玫瑰、潔白的百合、橘色的野花争相盛放着,院子中間的草坪上,擺着一架木制秋千,和當年奶奶家的那個一模一樣。

她仿佛看到一個小小的少女坐在上面,後邊秦葙寒一邊耐心的推着秋千,一邊給她講着故事。

小女孩不停的好奇的追問着:“奶奶,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小女孩長大了,遠離了故鄉……

時光一路向前奔跑,早已把奶奶甩在了後邊。

走到那家每天公車上看到的店的正門,她推開了門。

門上的一個木制風鈴響了起來。

裏邊一個男人低着頭,正在雕刻着什麽,聽到推門聲,擡起了頭。

店裏放着輕緩的音樂。

左右兩邊的貨架上擺着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木雕,小的靈氣精致,大的恢弘大氣,最中間的一個玻璃架裏,放着一個熟悉的作品——“戀慕”

上面立着一個木牌,标着大大的“非賣品”三個字。

原來,那些恍惚的瞬間,不是錯覺!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一直陪着她!

他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望着她的眼神,從震驚……到喜悅……再到……

平靜!

為什麽平靜?

消失了這麽久,你怎麽可以在我面前平靜?

她要打破這種平靜。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她打了聲招呼:“嘿!”

他回:“嘿!”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他穿着三年前那件棕色皮衣,裏邊一件白襯衫,胡子似乎幾天沒刮,有些細小的茬,大大的眼睛下面濃濃的黑眼圈,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憔悴。

兩人靜靜的對視半晌。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在凝結。

最後杜藍輕輕勾起嘴角,打破沉默,“記不記得以前游泳比賽時你欠我一件事?”

陳曉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嗯?”

杜藍輕描淡寫,“要不要和我結婚?”

平地一聲驚雷!

她的語氣就好似在問他有沒有吃晚飯。

“什麽?”陳曉輝瞪圓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過千萬次重逢的臺詞,從來沒有一句是這個。

“我剛參加完我同事的婚禮,看着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真的很美好。我想過無數次自己的婚禮,每一次站在旁邊的人都是你。我想婚姻裏如果對方是一個我不愛的人,我情願自己一個人生活。”

“這一年來,我告訴自己,如果再能遇到你,我就和你結婚。你願意麽?”

她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又加了一句,“我從不相信來世,人生苦短,我只想把握現在。你還欠我的事……現在我要求你兌現,和我結婚吧!”最後她斬釘截鐵補充,“我會讓你幸福的!”

陳曉輝顫抖的雙手握不住手中的刻刀,他把它輕輕放下,他使勁在腦海裏搜索最适合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無論哪個答案都掩蓋不了他從心底傳來的聲音。

答應吧!答應她吧!

她說會讓你幸福的!

不要再去管世俗,不再要去管那些風言風語。

現在他們是在英國,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過去,他已經努力賺錢可以負擔所有人的生活,他可以去請求她的父母接受他,他可以用時間去證明他有多愛她。

何況自己欠她一件事嗎?

沉寂的心,因為她的話,掀起了驚濤駭浪。

而她,只是在對面平靜的望着他,安靜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知道,這是她唯一一次開口,也是給兩人最後的一次機會。

抓住它,抓住她,抓住唯一一個可以給你幸福的人。

從小到大,他努力的不給任何人填麻煩,有什麽東西都第一時間讓給弟弟妹妹,別人對他的好,他都惴惴不安的感激着。有了愛的人,顧及着她,顧及着她的父母,顧及着世人對她的态度,他從來都顧及着所有人,這一次,僅僅這一次,他為什麽不能自私一次呢?

他鼓足勇氣,用盡所有力氣,讓感情壓制理智,他從喉間發出低啞的一聲,似嘶吼!似吶喊!

“好!”

他怕她沒有聽到,又重複了一聲,“好!”

杜藍眼中似乎含了淚,她笑了笑,道:“我聽到了!”她走過去,輕輕的抱住了他,嘆息似的說了聲:“讓我給你幸福吧!……不要再走開了!”

☆、第 52 章

她拉着他,直接出了店鋪。

陳曉輝被她拉着,走出去好一段路,才想到店門沒鎖。兩人折回去,鎖了店門。

又走出去一段路,發現錢包沒有帶,不過沒有關系,他可以走回來。

他的大腦混混沌沌,沒法理智的思考,只能跟着前邊的杜藍,一瘸一拐的走着。

他不知道她要帶他去何方,他也不用知道,他只想和她這樣走着,走着……

她直接帶他去了她租的房子,她沒有用鑰匙開門,直接咚咚咚用力的敲着門。

裏邊傳來杜德偉的聲音,“誰啊?”每次杜藍都是自己帶鑰匙,而且她也從不這樣敲門。

他打開了門,看着風塵仆仆、臉色異樣潮紅的兩人,一時怔在了原地。

陳曉輝朝他鞠了一躬,“叔叔,您好!”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他反應了過來,他把兩人讓到裏面。

卧室裏傳來程玉蘭的聲音,“德偉,是誰啊?”

父女兩人對視一眼,一下子都看懂了對方的意思。

爸,我要和他結婚。

那你先說服你媽媽。

杜藍看了眼旁邊的陳曉輝,他的眼裏也同她一樣,有着堅定。

她拉着他走進了卧室,床上的程玉蘭先是有些震驚,但很快平靜下來,她沉默的望着兩人。

杜藍率先開口,“媽,我想和他結婚。”

陳曉輝朝着她鞠躬,“阿姨,我會一直對杜藍很好很好的。”說完後,也沒有直起身。

程玉蘭繼續沉默着,她視線從兩人緊握的手,再到兩人

過了大概五分鐘,或者更久,在場的人都沒有了概念。程玉蘭輕聲開口:“曉輝啊,你現在在英國做什麽呢?”

陳曉輝直起身恭敬的回答道:“我開了一家木雕店,生意還不錯,我買下了那家店鋪,一樓做門店,二樓居住,房子很大,足夠大家一起生活。”

“哦?你喜歡和老人家一起住?”

陳曉輝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真誠道:“我從小沒有父母……所以我一直向往一家人都在一起的生活。家裏有我的愛人,有愛人的家人,有我的家人。”

程玉蘭又沉默了十幾秒,淡淡道:“當年我對你的承諾仍舊是作數的。”

陳曉輝怔怔的站在原地。

杜藍疑惑的看了看旁邊的陳曉輝,又轉頭看向床上的程玉蘭。

程玉蘭輕笑一聲,“壞姑娘,幹嘛這樣望着我,難道我一直在你心裏就是一個壞人嗎?”

杜藍放開陳曉輝的手,走過去蹲在床邊,依偎着程玉蘭,“不是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媽媽,我和他一定會幸福的,你要相信我們。”

程玉蘭撫摸着她的頭發,輕聲道:“媽媽這一年來看開了很多,只要兩個人真心攜手,有什麽是過不去的坎呢。曉輝是一個好孩子媽媽一直都知道,只是命運對他太苦了些……以後你要好好對他。”

杜藍哽咽道,“嗯……我知道。”

門口的杜德偉朝着有些愣怔的陳曉輝招了招手,兩人去了客廳。

陳曉輝的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正常的思考,剛才程玉蘭的話在他腦子裏回放,但他一時就是理解不了它們的意思。

他機械的坐在沙發上,杜德偉問一句,他答一句。

“你來英國多久了?”

“一年了。”

“生意怎麽樣?”

“剛來時不好,後來我參加這邊的展覽,慢慢有了些名氣,生意漸漸好了些。”

“為什麽要在這邊買房子呢?”

“我希望生活的離她近一些。”

“以前我們的房子是不是你買走的?”

“是!啊……不是……”他用力的揮着雙手,着急的否認着。

杜德偉笑了,“我猜到是你,哪有那麽巧的事,剛挂出去就有人買,還不講價,除了原本想幫忙的人哪還會有這種冤大頭。”

“不是的……那裏有你們和杜藍的回憶,對我來說,是無價的。”

“小夥嘴還挺甜。”

陳曉輝有些臉紅,雙手下意識的摩挲着膝蓋,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杜德偉想到了當年他還是一個窮小子的時候,去程玉蘭父母家,害羞無措的樣子,與現在坐在對面的小夥何其相似。

這種因為太重視而忐忑的心情,他也曾經歷過啊!

他不由得放緩了聲音,“花了不少積蓄吧?”

“沒關系,我在這邊無牽無挂的一個人,容易重新開始。”那套房子确實幾乎花光了他當學徒以來的所有積蓄,來到英國後,他又靠擺攤重新開始,那些靠苦難博得的名利,他一分都不想要。

“你有一個姐姐?”

“是的,她在我十三歲的時候收養了我,她對我來說,就像是父母一般的人。”

“她也在英國嗎?”

“她還在國內,她說再過兩年不想做事的時候,關了店鋪賣了房子去周游世界,然後再來這邊和我一起生活。”

“嗯!想法不錯!”

“我們……我們可以一家人去旅行,我一直在存錢,先去歐洲這些都是足夠的。”

杜德偉望着他皮衣兩個磨破的袖口,了然一笑。

陳曉輝有些不好意思的掩住袖口,羞澀的笑了笑。

這時,杜藍從卧室裏出來,她笑着望着陳曉輝。

杜德偉咳嗽了一聲,自覺的去了卧室。

杜藍做到他旁邊,握住他的手,輕快道:“媽媽同意了!”

陳曉輝急速的眨着眼,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他清晰的聽到了這幾個字,但似乎不能連貫的理解它。

杜藍在他耳邊小聲道:“明天我們一早先去登記,然後再定婚禮的事。”

杜藍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她拉起他,走到門口。

“今天晚上你先回去準備。”

陳曉輝拉着她的手,眼神迷蒙的、不舍的望着她。

她又陪他下了樓……最後,她把他送到小區門口。

陳曉輝又把她送回單元門口,兩人依依不舍的看着對方,最後杜藍笑着轉身上了樓。

直到看到杜藍樓上的燈亮了,陳曉輝才魂不守舍的往回走。

他沒帶手機,沒帶錢包,就一個人在路上走着。他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好似快要飛了起來。

走過三個街區,到了他的店門口。他掏了一下褲兜,發現他沒帶鑰匙。

他坐在店門口臺階上,一個人傻笑了起來。

對着月亮傻笑了半天,他突然想到明天和杜藍約好去登記,但護照還在樓上,而現在他沒有鑰匙。

他到路邊找了一塊石頭,對着鎖用力的敲着。

隔壁已經睡覺了的老夫婦被聲音吵醒,看到鄰居家門口一個高大的黑影梆梆敲着店門口的鎖,兩人報了警!

警車停到他身後,給他戴上手铐的時候,他還感覺自己似乎是在夢中……

直到對方要把他塞到警車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大叫起來:“不行,不行,明天一早我要去登記結婚。”

“這麽光明正大的偷盜還想明天結婚?先到局裏喝喝茶醒醒吧!”

“我是這家店主,我是這家店主,我只是忘了帶鑰匙。”看着警察不相信的眼神,他又補充道:“你們可以問問鄰居。”

警察敲開了隔壁老夫婦的門。

最後真相大白!

兩個警察啼笑皆非,“你大半夜的先找個旅店住不行麽?”

“不行,明天一早我要去登記結婚,護照還在樓上。”

最後那個年輕一些的警察走到門口,看了看鎖頭,已經被他敲擊的變了形,這種形狀的鎖靠石頭根本打不開的。

他背過身,對旁邊的警察使了一個眼色,輕巧的開了鎖,他拿着鎖走到陳曉輝旁邊,“正好石頭鑿開了。以後記得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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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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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

暴君寵妃:夫君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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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玩的深,誰把誰當真?
她是驕橫跋扈的公主,他是冷傲暴虐的國君,她誘拐敵國後被侵犯,殺他妻妾,滅他子嗣,卻寵冠後宮……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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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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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