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十八回

沈浪離開了洛陽，而朱七七則跟着他一起走了。在離開前，朱七七将朱八托付給了戚青鋒和夏顏，因為有他們倆在，她就不需要替朱八提心吊膽了。

站在洛陽城的城門前，漫天雪花紛飛，明明雪未停，沈浪卻還是選擇了離開。他有要事在身，必須離開去一趟仁義莊才行。在知道沈浪要離開洛陽的事後，朱七七毅然決然地跟他一起走了，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沈浪走了，朱七七走了，金無望卻沒有走。站在洛陽城的城門前，金無望面容冰冷的遙望着消失在大雪中的身影。“你不跟沈兄一起走嗎？金兄。”這段時間以來，金無望總會來戚府，就算不想來，也會被夏顏纏着過來，他現在看到夏顏就怕。

“我跟他本就不同路。”話是那麽說，可金無望會選擇繼續留在洛陽城，也是受了沈浪之托。

戚青鋒揚了揚眉，道：“是怕晴兒會跟七七一樣吧。”

金無望面色一僵：“……”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他真是怕了夏顏。

戚青鋒道：“我第一次看到晴兒那麽喜歡一個人。”

金無望抽了抽嘴角，道：“在下一介布衣，兩袖清風，倒是讓晴姑娘厚愛了。”他用了無數個理由去拒絕夏顏，可夏顏卻可以用比他更多的理由去反駁他。“少商，你該勸勸晴姑娘，她是你妹妹。”

戚青鋒道：“我從不幹涉她的感情。”擡起頭仰望灰蒙蒙的天空，雪花片落下，沾在她的臉上，戚青鋒想了想，低下頭接着又道：“金兄，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你，你……是不是讨厭女人？”

金無望怔了怔，面容有些不自在，道：“少商為何會這麽猜？”這話如果換作別人來問，金無望肯定宰了對方，他性子孤僻詭異，自打将容貌變成如今這番模樣之後，他就對女子恨之入骨，就連對男子也是不理不睬的。

現在能對着戚青鋒這般好言好語簡直難得。

戚青鋒道：“你的表情告訴了我。”金無望平日的舉動可以看得出來，他應該挺讨厭女子的，能沒将一直纏着他的夏顏一巴掌抽飛了，只能說金無望挺給她面子的。

金無望：“……”他的表情出賣了什麽？他的表情明明一直是這樣，沒什麽變化！

輕咳一聲，金無望撇開眼去看城門外的一片白茫茫，問道：“少商，王憐花是怎麽回事？”話題立馬轉到王憐花身上去了，雖然這話題轉得極其生硬。

戚青鋒皺了皺眉，道：“不知道。”

金無望道：“他，你還是小心點比較好。”金無望打從第一眼見到王憐花起就對他相當不信任，這是一種直覺，直覺告訴他王憐花這人太危險了。

戚青鋒道：“不足為懼。”她壓根就沒怕王憐花，就算對方真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也傷不了她的。

金無望：“……”這四個字聽着怎麽有點嚣張呢！假若王憐花在這裏聽到戚青鋒說的這四個字，估計該炸毛了。

戚青鋒盯着金無望，半晌，她收回視線，淡淡道：“該回去了。”

金無望道：“那我先走了。”他還有些事需要去辦。

戚青鋒點頭道：“回見。”

“回見。”說完，金無望就先離開了。

他要去哪裏，他要去做什麽，戚青鋒不會去問，也不會去探究。金無望是金無望，她是她，無論金無望将來會走向怎樣一條路，她也只能在他需要她幫助的情況下拉他一把，至于其他的……她對牽扯過多的因果沒興趣。

雪花漫天，戚青鋒踩着雪，腳下發出刺耳的‘咯吱’聲，她沒有打傘，沒一會兒身上和頭發上都是白茫茫的銀屑。路上行人稀少，那些個穿着蓑衣挑着擔做買賣的人站在風雪中瑟瑟發抖着，明明冷得要死，可為了生計，他們只能這樣。

來到一擔子裏放着糕餅的老漢前，戚青鋒捂着幾塊還熱着的糕餅，付了錢，繼續行走在大雪中。

戚青鋒走得極慢，似乎一點也不急，明明身上全是銀屑，可她就好像沒什麽感覺似的，依舊走得跟散步一樣！

頭頂突然一黑，紛飛的銀屑不在落上她的肩頭，怔了怔，她擡起頭看到的是一把傘，素色的油紙傘傘面。眨了下眼，戚青鋒回頭就看到了王憐花，緋衣狐裘，一如既往的打扮，貴氣十足。

“王兄？”

戚青鋒外衣的襟口繡邊滾着一圈上好的白狐貍毛，此刻這些白毛因落雪融化浸濕而糾結了起來。

沒有打傘的戚青鋒顯然有些狼狽，可她的神情卻平淡如常。

王憐花問道：“怎麽不打傘就出來了？”

戚青鋒道：“忘記了。”

王憐花道：“這兩天一直在下雪。”這句話的意思很顯然是不信戚青鋒會忘記打傘出門，這兩天雪未斷過，誰出門不帶把傘呢？除非，是自己不願意帶傘。

戚青鋒道：“太麻煩了。”

王憐花：“……”帶把傘有那麽麻煩嗎？

戚青鋒擡起手撥了撥自己微濕的劉海，道：“王兄，怎會在此呢？”

王憐花笑道：“本打算送沈兄一程的，哪知道鋪子裏有事，耽擱了些時間。現在看來，沈兄已離開了吧？”

戚青鋒道：“嗯。”

王憐花道：“那朱姑娘呢？”

戚青鋒擡了擡眼皮，淡淡道：“同他一起走了。”

王憐花笑了笑，道：“朱姑娘對沈兄果真情深意重。”就算沈浪對她一直那麽冷淡，她還是義無反顧，真是讓人豔羨不已，也讓人……想要摧毀了那份感情。不過，他雖然很想讓朱七七對沈浪死心，可跟眼前的戚青鋒相比，這份想要破壞的誘惑力顯然寡淡索味多了。

還是跟戚青鋒多多接觸比較有意思。

戚青鋒抖了抖身上的銀屑，道：“上次，多謝。”她說的上次就是前兩天王憐花替她解毒之事。

王憐花道：“朋友之間無須說一個謝字。”

戚青鋒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朋友？抱歉，她一點都不信王憐花這個人。那天，王憐花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可不像是朋友之舉。

王憐花察覺得出來，戚青鋒在戒備自己，像他那天的行為，她對自己不戒備那才是真正的不對勁呢。

“小商是在戒備在下。”

“沒有。”淡淡的，毫無一絲波瀾。

那日她醒來第一眼就沒差被吓死，因為王憐花就睡在她邊上，而她則被他攬在懷裏。要不是王憐花之後還是一直戚兄，戚兄的喚她，她都懷疑自己的女孩子身份暴露了！！不過，一想到自己都跟他躺在一條棉被裏純睡覺，對方也沒發現她是一個女孩子，她又不得替自己哀悼一下。

王憐花輕笑道：“小商就是在戒備在下，是怕在下将當日之事公布天下？”那家女支院明面上與王憐花無關，實則卻是他母親名下的財産之一。女支院被大肆破壞成那樣，裏頭的客人第二天醒來都被吓了一條，當日也包括他母親在內。

誰也不知道當晚發生了什麽，王雲夢派王憐花去查這事，也沒有查出丁點線索來。最後，這件事就被歸為天災了。

王憐花自然不會讓他母親察覺到戚青鋒的事，對他來說，戚青鋒可是他心中最不能曝光的秘密。而且，如果戚青鋒的事被他母親知道，王憐花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戚青鋒絕對會被他母親想盡辦法弄死。

就算戚青鋒真的很厲害，那也是明面上的，若是耍陰的，他絕對防不過他母親。

戚青鋒掃了他一眼，問道：“那你會嗎？”

王憐花被她這麽一問，反而怔了一下，半晌，他才回神，道：“不會，因為你是戚少商，我交的朋友。”他說得過于誠懇，誠懇到讓戚青鋒在那一瞬覺得王憐花這人其實還挺不錯的。

然而，戚青鋒很清楚，王憐花這人絕非善類。

她不是傻的，就沖王府那麽多陰魂怨靈，她就無法将王憐花當成不谙世事的羞澀少年郎。一座偌大陰森的王府，天天都冒出那麽多的陰魂怨靈，她就不信跟王憐花沒關系，除非她是傻白甜→_→

戚青鋒垂下眼，道：“勞煩王兄送我回府。”身上濕噠噠的，雪融化後都是水，現在大雪飛揚，一時半刻是不會停的了，既然王憐花有傘，還出現在她的面前，不借個光真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王憐花道：“好啊。”王憐花本就想借口送戚青鋒回府的。

兩人走在長長的街上，很快就回了戚府。一到戚府，王憐花并沒有回去，而是留下來吃了個便飯。

一頓飯下來，朱八就急沖沖回屋修煉去了，最近摸出了些門道，他需要靜心去摸索一番。

夏顏吃好後就出門去找金無望了，她對金無望的執着簡直讓戚青鋒刮目相看，有時候戚青鋒會想，假若夏清和黑澤在這裏，看到自己的女兒喜歡了個長相如此有個性的漢子，會不會被吓個半死？

真不是她嫌棄金無望，而是她覺得夏顏的眼光已經快沒救了，她多想拯救下夏顏的審美觀。

飯點結束，李樸端來茶和點心。

戚青鋒和王憐花面對面坐着，誰也沒說話，因為戚青鋒真沒什麽話可以對王憐花說的，倒是王憐花在戚青鋒一直不說話的情況下開口了。

“小商。”

“嗯？”

“小弟想麻煩小商一件事。”

眼皮也沒擡一下，戚青鋒端着茶淡淡道：“說。”

“能否請小商陪我去一趟新安城西相門親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