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賽,實則兼有娛樂性質。禮堂內臺上臺下一片叫好歡騰的,氣氛十足熱烈。
若不是這個競賽,嚴在芳也不曉得陸海名有如此多的擁趸。
嚴在芳坐在觀禮臺的教師一邊兒,耳聽得陸海名落了勢,便是掌聲雷動。嚴在芳的眼睛盯着臺上,耳邊的同事聲音顯得朦胧:“嚴先生,這是你常提的那位學生麽?果真是不錯!”
接着上臺去了一團女學生,抱着花,送去陸海名的手裏。她們剪了齊耳的短發,奔過去,發尾便帶了風,飛揚起來,自己亦成了一朵花兒。她們站在陸海名的跟前,底下的男學生亦起哄。
嚴在芳看着這樣的青春景象,鼓起了掌。然而他的掌卻越鼓越慢,到最終,只是低下頭,摩挲起了手指。
鮮花、女學生、陸海名。
嚴在芳在觀禮席上,心中朦胧地跳了一下。他無端地想起了楊良輔年輕時候曾對他的評價。
“在芳,你這個習慣不好,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喜歡吃醋?你要心胸寬廣一些!”
接着楊良輔便去檀堂打野食。
嚴在芳忽然想起這些荒謬事情,自己也發笑。他起了身,便說去盥洗室。
他沒去,只在禮堂外頭站了半晌,外頭近了傍晚,禮堂的門一合,鮮花與發絲便都遠去了。
階下有幾只鴿子啄食,嚴在芳垂下眼看,想:我若是只鴿子,我便能銜個花環,向臺上飛。
嚴在芳被自己想得好笑,不多久轉了身,要進門去了。
他一轉身,鼻子尖便擦上了陸海名的臉頰。
陸海名的手裏尚拿着方才的花。他的腦袋偏過來,望着呆若木雞的嚴在芳:“嚴先生,要不是我看着你,我竟不曉得你跑外頭來了!”
嚴在芳發蒙,往後退了一步:“我……”
陸海名向前追一步,他才表演完,面上泛紅,渾身熱騰騰地:“我盼了半天,先生連花都不送給我,就要走麽?”
嚴在芳再退一步便要下階去,只好站定了,拿着架子,好言相勸:“我送你,像什麽話?況且,我也沒有……”
陸海名不吃他的架子,抓着他的手,将剛收的花塞進了他的手裏:“嚴先生,那麽你現在有了,送給我吧!”
嚴在芳陡然捧了花,上頭滴了水珠,濺出來,微微濕了他的長衫。他轉眼看陸海名,實在很好笑:“你——你這、我怎麽送給你呢?送完了,我要不要下臺呢?”
禮堂外頭沒有旁的人,偶有過路的學生,也未曾注意此處的一花兩人。
陸海名先是生嚴在芳的氣,他別過臉去,不動彈,接着氣息漸勻,便稍稍地側了臉,剛看了一眼嚴在芳,臉上便又爬了顏色。
嚴在芳拿着花,心裏亦打鼓,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海名,不要鬧了。”
誰知陸海名猛地轉過身來,一把将嚴在芳連人帶花地抱進了懷裏。
他的腦袋在嚴在芳的肩上磨蹭:“先生——罷了,先生還是不上臺的好,”他擡起臉來:“先生抱着花,實在非常好看,讓別人也瞧見,我也不願意!”
陸海名的氣息,夾着花朵香氣,紛紛地向嚴在芳湧來了。他倒向陸海名的懷中,好似被沖得腦袋發暈,許久才在陸海名的手臂裏發言了。
“海名——你松開、我喘不上氣來了……”
陸海名不松。
嚴在芳在他懷中這件事,令他的思緒紛亂而歡喜。
然而他有小小心結,他要先問出口:“先生,為什麽、為什麽不等我呢?為什麽先出來了呢?我打得不好嗎?”
嚴在芳的下巴抵着陸海名的肩,他用力地搖頭,卻支支吾吾。
他這個人原本是最愛遲疑的,現如今是與陸海名搭上勾,漸漸被陸海名這個小不羞感染,多磨一磨,也能磨出些話來。
“不是有那麽多的女孩子嗎?花圍着你,我看不見……”
饒是陸海名這麽臉皮厚的,一時間也聽得耳朵發燙。他笑,笑得眉目舒展,春風得意:“那麽我在先生眼前,你多看一看我呀!”
天馬行空的西洋天使,掌管羅曼司的丘比特,他的箭镞沒進陸海名的胸膛裏。
丘比特這小孩兒頑皮,光個屁股,在陸海名身邊咯咯地笑:聽一聽,他多可愛?去呀,去抱住他,去吻他,去愛他呀!良辰苦短,幾多難得?
陸海名很聽這小孩兒勸。他不曉得動了什麽心思,只握住嚴在芳的腰際,趁着渾身的血液未平,略略地擡他起來。
嚴在芳随着他的力氣,不由得踮起了腳,慌亂地:“海名,海名啊!你做什麽?”
先生的眼鏡滑在鼻梁上,他的雙臂抵在陸海名的胸膛,脖子不由得貼近了陸海名的臉頰。仿佛穿了高跟的姑娘小姐,要故意地跌進愛人的懷裏。
“嚴先生,”陸海名的聲音越過花瓣露水,貼近嚴在芳的耳朵:“要是不好意思,就用花遮一遮吧。”
是要遮一遮的。
畢竟他的學生在禮堂的階下,将他摟起來,仰起脖子,吻他。
這學生顯然是沒有吻過別人的,他不曉得唇齒應當如何交錯,也不曉得舌尖需要如何纏綿。他的吻赤忱而粗糙,仿佛只是柔軟肌膚的親昵,就足以讓他快樂——只要是嚴在芳。
嚴在芳的左手把握着花束。他不推開陸海名,只是悄悄地握緊了花朵。
不大不小的一捧,足夠遮住他兩人的側臉,是月夜下一小片的伊甸。
他的手臂向下,扶住陸海名的脖頸,他原本還作端着,半推半就的,這時候也不由得起了旖旎心思。對着這樣一個陸海名,他怎麽能不起心思呢?即便是這樣冒着傻氣,他也想要去回吻。陸海名脫開一衆女學生,追着他到禮堂外頭來,如此細微的一件事,竟也令他生出些罕見的、恃寵而驕的心情來。
仿佛與陸海名相處,總會生出這些罕見的心思。
他抵住陸海名的嘴唇,只希願這把花束慷慨,替我兩人行些小小善事,盛開得再久一些、再久一些吧。
九、
陸海名近來有些苦惱。
他的苦惱向來是不會積存太久的,因為有個白湖望插科打诨地出馊主意,也就消散了。
可白湖望最近也不待見他起來。白湖望渾身的傷,還要聽你個陸海名日日地濃情蜜意發牢騷,我白湖望何罪之有?
陸海名面朝着木樁,他有渾身的力氣無可使用。
這種問題,他要如何向白湖望開口呢?
這股力氣邪門,愈是見到嚴在芳,便愈是騰騰地湧上他的心口,滾到他的四肢百骸裏頭,要将他推向嚴在芳。
一記崩拳,擦得風響。
小年輕一個,成長經歷又較為單純,實在是沒有尋花問柳的經驗。
他憋着,他不說。
他曉得當時吻過嚴在芳已是得寸進尺:在學校裏,抱着嚴在芳親個沒完,何止是不成體統,簡直是有辱斯文。
可誰不想得寸進尺?
寸這東西自發明以來,它生來就是要進尺的。
他想起那天夜裏将嚴先生放下的時,嚴先生已經被他親得打了個趔趄。
可他想起來就不自禁地笑。
他想起嚴先生迷迷糊糊地攥着花兒,一雙眼睛在鏡片後頭,恍惚地朝自己看。他的嘴唇濕潤而明亮,唇尖凸起來,仿佛親得有些紅腫。
他拿手帕擦嘴,擦完自己的,要去擦陸海名的。他手擡到一半兒,不曉得又覺起什麽,臉紅了。他說海名,你自己擦。
陸海名說我不擦,我留着做念想,聞先生你的香氣兒吧。
花好月圓的氣氛,他生生将嚴在芳給羞走了。
傻啊!陸海名,傻!
陸海名飛起一腿,将木樁踢得一震。
他還真沒有找白湖望商量。
他每日照舊與嚴先生一同散步遛狗,指望将自己的虎狼之心消耗殆盡。
阿彌陀佛,火上澆油。
這丘比特仿佛沒有別的事做,日日在他的胸中添亂,吹着小號子,叽裏咕嚕地呼喊:去吧,去抱他,去吻他,去愛他呀!良辰苦短,今宵夜長呀!
陸海名将這小孩兒提溜開,暗自下定了決心。
不能去找白湖望商量,那麽我自己去吧!我自己去問嚴先生,再不問,我要憋死了!
故而是日,他與嚴在芳的散步,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見嚴先生的眼尾細而長,掃向他仿佛也含情:“海名,怎麽啦?”
陸海名的脖子因為過于用力地梗直,有些充血發紅:“不打緊,先生,走得有點兒熱。”
嚴在芳望着起地夜風,眨了眨眼睛。他好心地拍一拍陸海名的肩膀:“那就快回去洗澡,不必送我回去了。”
陸海名不挪步。他的拳頭攥起來,聲音卻發軟:“先生,”他擡起臉,“你抱我一下兒吧。”
嚴在芳的臉立即紅起來。他四處張望,手不肯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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