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來路不明

吃完飯後, 小二手腳麻利撤下碗盤, 又上了兩杯碧色春茶。此時太陽正好,暖融融地照進窗棂, 将骨頭都曬得酥了幾分, 滿心只想鑽進蓬松的棉被中, 再好好午睡一覺。

季燕然在他面前揮揮手:“困了?”

“困也不能睡。”雲倚風放下茶盞:“我早上其實一直在想,那五句童謠, 會不會還有另一層意思。”

季燕然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一只走路不小心, 跌下懸崖摔斷腿。

一只貪吃迷了路,撐圓肚子不能動。

一只蠢笨傻乎乎, 不會吃草只編繩。”

這三句, 分別對應了許秋旺、許秋盛、許秋如的下場。兄弟三人一個在枯井中斷腿慘死, 一個暴食無度成了廢人,還有一個于深山中離奇結繩上吊,死法皆與童謠相吻合。所以當初衆人在面對第四句,“一只到處找母羊, 血流成河把命喪”時, 本能地就認定這代表許秋意将會渾身鮮血地死于女人之手, 但後來證明,事實并非僅如此。

季燕然明白他的意思。

第四句童謠不單單預示了許秋意的死亡,更有他曾犯下的累累惡行。

那若其它幾句也是一樣呢?

許秋旺是否也曾将別人推下懸崖。

許秋盛是否也給旁人下過暴食毒藥。

許秋如是否也同樣用一根草繩勒死過人。

種下過惡因,所以才會在今時今日,收獲相同手段的惡果。

雲倚風繼續道:“或許這才是整首童謠的全部含義,當然, 目前無憑無據,全是我的推測。”

Advertisement

“這推測不無道理。”季燕然替他添滿水,“要是這樣,那幕後之人就算替天行道,別的不說,光許秋意一人,若繼續放任他不管,往後還不知要殘害多少姑娘。”

“幸好尤氏命大。”雲倚風嘆道,“她昨日已被家人接回了武館,還有那位翠兒姑娘,兩人能從許秋意的魔爪下逃脫,但願将來都能過上安穩的好日子。”

過了一陣,季燕然又問:“第五句童謠呢?又是年紀小,又是哇哇哭着要找糧,按照方才的結論,這位許家五掌櫃,難不成年輕時曾經殺人害命,搶過別家的口糧?”

雲倚風微微皺眉:“不好說,但似乎不至于。”

許秋平年紀最小,算是許老太爺的老來子,在他出生時,上頭四個哥哥皆已成年,即便許家在發跡前條件清苦,但在家中有五名青壯勞力的條件下,想吃飽肚子還是綽綽有餘的。退一步講,就算當真餓到要殺人搶米,那也輪不到天生瘦弱矮小的許秋平頭上——看着連風吹都要倒,怕是有賊心也沒賊力。

“我現在越來越好奇,幕後那人究竟是什麽目的了。”雲倚風看着他,“那極有可能是許家往事的知情人,可既然知情,為什麽不直接送一封信函,将所有事情全部說清楚呢?反而要編一首童謠,引得滿城風雨再讓我們猜。這其中,除了想毀掉許家名望、讓許家人終日活在惶恐中,會不會還有別的意圖?”

“紅鴉教的鬼畫符都出了,明顯是要拉我下水。”季燕然活動了一下筋骨,“走吧,不說這些,我們先去十八山莊。”

太陽依舊是溫暖的,金燦燦一片灑在長街上,照得周圍一切都無比蓬勃旺盛。

季燕然心裏有些遺憾,此等初春爛漫的天氣,就該尋一處向陽矮坡,弄一把椅子躺着,看看春景,品品春茶,再不濟,也該回雁城酒肆裏暢快喝上一壇醉春風,管他十八還是二十八山莊,實在鬧得慌。

當然了,一個人回西北略顯無趣,最好能再帶一個。

想到這裏,他擡頭向前看去。

雲倚風依舊走的挺快,也依舊穿着白衣。

不知是哪家成衣鋪子的手藝,用了流水一般的雪紗,衣擺随着他的動作輕晃,似一抹漂亮的輕盈白羽,整個人像是比先前更纖細。

季燕然緊追兩步,扯了一下他的頭發。

雲倚風:“……”

蕭王殿下淡定道:“晚上帶你去吃肉。”

雲倚風道:“嗯。”

季燕然很滿意,又将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以避開街上粼粼馬車。

王府暗衛遠遠看着,覺得……雲門主真是個好人啊!

被王爺用血靈芝騙來騙去都不生氣。

而且王爺還扯人家的頭發!

雲倚風登上臺階,輕輕叩響許家門環,引來一衆過往路人嘀嘀咕咕。這十八山莊可今時不同往日,五位掌櫃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剩下一個還不知會是什麽下場,實在晦氣得很,哪怕從門口路過都要多撣幾下衣袖,生怕染上厄運,更別說是親自登門。

管家親自替兩人打開門,為難道:“王爺,雲門主,我家老太爺這幾天一直昏昏沉沉的,眼睛都睜不開,已經快糊塗了,怕是見不了貴客。”

“我們是來找五掌櫃的。”雲倚風道,“他人在何處?”

“就在自己的院子裏,這邊請。”管家躬身替二人帶路。從前院走到後宅,沿途除了官府派來的守衛,下人已是寥寥無幾。春日原應花草初萌,生機勃勃,這山莊裏卻四處都是陰暗的,沉沉死氣如看不見的黑雲,哪怕天上日頭再亮再暖,也照不穿,照不透。

許秋平獨自坐在院中,桌上清茶早已冰涼。

他面前有幾本賬簿,都是些無足輕重的生意。在袁氏與許秋意先後出事、許老太爺又一病不起後,許秋旺的長子便粉墨登場,“順理成章”接管了不少重要商鋪,只将一些雞毛蒜皮丢來這院中,以示他自己依然“重視”這位五叔,兩人正在一同撐着許家。

這若放在平常,他定會勃然大怒,但現在卻也顧不得了。

只要能将命保住,錢算什麽,錢什麽都不算。

許秋平甚至有些慶幸,在這種時候,還能有人管着生意,讓自己可以縮在家中,一心一意保命。

木門被推開的刺耳“吱呀”聲,讓他渾身打了個激靈,看清來人是誰後,趕忙跪地行禮:“參見王爺。”

“起來吧。”季燕然拉過椅子,“我們此番前來,是想問問五掌櫃,有沒有想起什麽陳年舊事,好方便張大人那頭,将兇徒早日捉拿歸案。”

許秋平被下人扶着站起來,嘆氣道:“大哥與四哥鬧出這種龌龊醜事,許家在外人眼中,已經徹底髒了,王爺與雲門主有疑慮也在情理之中,但我确實什麽都不知道,那句童謠更是翻來覆去想了幾百回,實在不懂是什麽意思。”

他言辭誠懇,屋門更是大敞着,說随時都能搜,絕無暗道與密室,情緒激動時,甚至還險些背過氣,慌得下人趕緊取來提神藥,讓他狠狠吸了幾大口才恢複,卻又開始犯心悸,躺在床上面色慘白,手指止不住地哆嗦,看着碰一下就要昏,折騰了兩個多時辰才消停。

兩人離開十八山莊時,已近掌燈時分。

季燕然道:“你我若多來幾次,只怕這位五掌櫃也沒幾天好活。”

“他是真的發病,并非演戲假裝。”雲倚風道,“不過再病弱也只是身體,他腦子可沒病,哪怕內心真藏有秘密,也不會被幾句忽悠或恐吓詐出實情,同許秋意一樣,都需要看到赤裸裸的證據。”

“原也沒指望他能說什麽。”季燕然道,“罷了,我們先去吃飯。”

雲倚風答應一聲,慢悠悠走在他身側,并肩穿過同心街。這裏恰好是成衣鋪子最集中的地方,櫃臺裏的老板們見到兩人,自是喜出望外,都熱情地跑出來打招呼,又将新料子趕緊搭出來,若被蕭王殿下相中了呢,說不定還能再多賣出幾套。

一時間,長街兩邊的門板被挂得姹紫嫣紅,各色錦緞折射出不同光暈,映着一盞盞搖曳的大紅燈籠,如一場熱鬧的春夜旖夢。

季燕然在他耳邊問:“紅的那件,好不好看?”

“好看。”雲倚風回答,“像血靈芝。”

蕭王殿下面不改色,伸手攬過他的肩膀:“走,我們去吃飯。”

雲倚風側過頭,眼底有些隐約笑意。

……

兩日後,風雨門的弟子從新雨城折返,帶回了不少關于許家的消息。

雲倚風翻着面前厚厚一摞紙:“這麽多?”

“是。”弟子道,“我們遵照門主吩咐,只要與十八山莊有關的,事無巨細,無一遺漏。”

許家在發達之後,雖紮根望星城,卻依舊不忘故土,時常會往回送糧食送銀子,因此在當地聲望極高,鄉民們在提起時,皆贊不絕口,極為尊敬。

弟子又道:“但卻有一點不對勁。”

新雨城中有不少上了年歲的老者,都住在由十八山莊捐建的善堂裏,經常會坐在院中曬太陽。風雨門的弟子買通了幾個管事,假借陪老人聊天的名義,想從他們嘴中套出些許家父子的陳年舊事,可這些老人說來說去,也只是一個“本地貨郎帶着五個兒子,走南闖北讨生活”的大故事,至于更詳盡的細節,比如許家曾住在哪間屋宅、許老太爺在年輕時娶了誰家姑娘、媒人是誰、五個兒子小時候做過什麽頑皮事,都一概不知,稀裏糊塗的,像是根本就沒有印象。

弟子繼續道:“所以我與師兄都懷疑,他們壓根就不是新雨城的人,只是在發達後随意找了處所謂‘故土’,大張旗鼓認祖歸宗,地方官員一聽到有豪紳要捐錢捐物,自然是歡迎高興的,根本不會細查,也确實沒必要查。”

“啧啧。”季燕然在旁道,“越來越邪門了,敢情這許家父子六人,還真是來路不明?”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