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于容琅脖子下的紅痕應該是今日宣平侯府出事之後魏姨娘與于容琅私會時,兩人情不自禁發生什麽留下的,這也證明一點,兩人這是見面了。

見面好啊,于容琅這麽謹慎,見面肯定會是在老地方。

于容琅去過老地方,他腳上有淤泥,雖然擦幹淨了,可剛剛匆匆離開時,還是被他看到腳底有些幹裂的泥土,那麽于容琅腳下的淤泥很可能就是在見人的其間沾上的。

他剛剛借着離得近的空擋和于容琅攀談幾句,當時謝彥斐先是從女主這邊的話題開的口,他一上來就道歉,說是差點連累了杜三姑娘,心裏很是愧疚。

于容琅差點沒想起來杜三姑娘是誰,後來想起是他未婚妻。

話題打開,謝彥斐就順勢問他離開宣平侯府去哪兒了,怎麽後來沒見到他,于容琅當時說自己被誤以為戴綠帽子,別人那眼神瞧得他心裏不舒服,雖然後來只是誤會,可還是影響到了心情,就在城裏随便逛了逛散散心。

他當時仔細看了于容琅的神情,他沒說謊,倒是有意用這個強調自己也被這件事連累了,想取得謝彥斐更多的愧疚。

謝彥斐當時也的确裝作很是愧疚拉近了關系,之後就是那一腳了。

不過這幾句話,如今籠統起來,卻是給了他不少信息。

于容琅沒撒謊,那他的确一直都在城裏。

這也證明于容琅他們私會的地方,就不會是城外。

腳下有泥,這城裏大多數地方可都是青石路,又沒下雨,除非路不好,土抷路,還有人不道德潑了水,坑坑窪窪的,他不小心踩到了,這才留了下來。

後來等事後回來剛要遇到裴澤他們,履行賭約來了春風樓,沒來得及回去換鞋。

謝彥斐腦子過了一遍皇城中哪裏有這樣的地方,那就只剩下廢棄的胡同巷,那裏三教九流聚集,乞丐窮人最多,因為窮,連飯都吃不飽更何況修路?

于容琅去宣平侯府的時候是仔細打扮過的,一身錦衣華服,沒來得及像往常一樣換衣服,若是于容琅當真去過那個地方,怕是一去那裏就會被盯上,到時候只要想辦法過去一問就有印象,也順勢就能打探到于容琅私會的老地方。

可這個前提是于容琅與那人私會的地方的确在胡同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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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上會沾到淤泥,卻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他們私會之所是個府邸,很大,養了不少花,當時他們見面的地方剛澆了水,于容琅不小心踩到了,造成腳下有淤泥也是可能的。

讓謝彥斐有這種想法的是因為于容琅身上另外一種極淡快要消失的陌生香氣。

可謝彥斐又不确定這香氣是不是私會的時候有第三人在場染上的。

若是前者在胡同巷還好查,若是後者在私人府邸,那就難了。

謝彥斐頭疼,即使是前者這個好查的,如今對謝彥斐而言也難,他剛穿來,手上沒可用的人,身邊還有人想害他,他又不能一個人去胡同巷證實,畢竟他這身板一出現就會有人認出來,太特別了反而引人注目。

可別人他又不敢貿然派過去,這就難辦了。

不過查到私會之所倒是也不着急,謝彥斐之所以非要知道,是為了從于容琅口中知道他下一個目标會是誰。

于容琅在外太過謹慎,只有面對同流合污臭味相投的魏姨娘時才會露口。

他是采花賊,剛犯過事,葛文沣之前正在為這件事頭疼。

葛文沣查的嚴,他這段時間不會再出手,那就給了他時間查,更何況,魏姨娘的命根子杜香骊出事,他為了替魏姨娘善後也沒心情禍害小姑娘。

想到這,謝彥斐暫時放下心,那就等先處理了魏姨娘,再好好跟于容琅這禽獸算賬。

謝彥斐暫時想不到證實的辦法,只能順其自然,等明日先去宣平侯府會會魏姨娘再說。

他回了旭王府,裝作醉酒暈陶的模樣回去就睡了。

謝彥斐這邊睡得極好,裴澤那裏可就不這麽痛快了,他先是被謝彥斐踹了一腳,後來又被罵了一通,偏偏後來被捂着嘴拖到隔壁包廂被告知明賢帝對五皇子的重視,他自然不信,頭一次沒留在春風樓過夜,匆匆回了鎮國公府。

他渾身都是酒氣不敢去見鎮國公,去了他母親武氏的水臨苑。

裴澤是一瘸一拐進去的,守門的大丫鬟看到他趕緊去通禀。

武氏本來已經歇了,聽說四公子一身狼狽回來立刻起身穿戴好出來,嬷嬷撩開珠簾一出來,武氏瞧着哭喪着臉的兒子,心疼地走過去,“這是怎麽了?誰傷了我兒?”

“娘,都是那個醜東西!他竟然踹我!不僅踹我還罵我,還罵我爹!”裴澤叫嚷起來,看到武氏就有底氣了,他們肯定是騙他的,五皇子怎麽可能突然又受皇上寵愛了?是娘告訴他五皇子根本就沒什麽用,不必當回事,讓他平日多親近四皇子六皇子。

可今晚上怎麽突然不一樣了?

武氏從鎮國公晚上回來就知曉宮裏發生的一切,她原本等着她兒回來同他講,沒想到就出了事,這皇城被她兒稱作醜東西還有膽子罵鎮國公的,怕就是剛底氣足了的五皇子。

她朝身邊的嬷嬷看了眼,嬷嬷會意很快就出去守着。

武氏拍了拍裴澤的手:“我兒,以後可不許這般随意辱罵五皇子,尤其是當着你爹的面,更加不能随意罵人。你要知道隔牆有耳,你爹最是忠心,若是讓他聽到你罵了當朝皇子,怕是會責罰于你。你要知道,娘只有你一個兒子,還能不為你謀算?可你若是失了你的爹的心,到時候他更加愧疚偏心青竹苑那位不肯請旨撤了老二的世子之位。他不騰位置,你永遠也當不成世子。”

裴澤哪裏不知,他鼓着氣,嘀咕一聲:“好端端的,這皇上怎麽突然又重視這五皇子了?說起那瞎子,要不是他,今晚上也不會跟五皇子起嫌隙……”

裴澤雖然五毒俱全,卻也不蠢,該得罪不該得罪,他還分得清,就是憋着一口氣。

“嗯?怎麽回事?”武氏一聽,眼神裏有狠毒閃過。

裴澤把今晚上的事說了,武氏聽完眉頭皺得更緊,“你是說,五皇子主動幫老二說話?他何時跟五皇子關系這麽好了?”

裴澤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聽他們幾個說,今天那瞎子不是跟着爹去宣平侯府了,當時好像那瞎子幫五皇子診了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五皇子才幫他的!”

裴澤越想越氣,早知道他就去宣平侯府了,也許這會兒跟五皇子關系好的就是他了。

武氏皺着眉,想說之前讓他去賀壽他不肯去,現在後悔有什麽用?

可這話她卻不會說,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翻舊賬沒意思,她溫柔拍了拍裴澤的手背:“罷了,就讓他過去了,等過些時日是你爹的生辰,邀請五皇子過府,你到時候主動示好,切記這次不許出差錯了?”

裴澤想到今晚上那一腳,雖然氣,卻也知道皇權是他們無法企及的,鎮國公府足見衰敗,繼後是五皇子的親姨母,以前明賢帝不管五皇子,怕是如今明賢帝表明态度,繼後也會有所表示,到時候跟着五皇子,也許能讨得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好,無論日後這兩位哪個繼承大統,都足以讓他的地位水漲船高。

只是想到那瞎子還霸占着世子之位,“娘,到底什麽時候我才能當世子啊?”

武氏輕聲安撫:“我兒且再等兩年,最多兩年即可。”

“當真?為何不能是現在?”裴澤不解。

武氏卻是笑笑搖頭:“到時候我兒就知了。”

裴澤看武氏不告訴他,也沒多問,只要能讓他當世子,過程他也懶得問。

裴澤很快離開了,武氏招來嬷嬷:“最近青竹苑那邊什麽動靜?”

嬷嬷道:“一直讓人守着,世子除了今日白天随同老爺去了一趟宣平侯府,回來之後一直未曾出過青竹苑。”

武氏嗯了聲,眼神裏帶着捉摸不透的光:“繼續派人守在竹林外,一旦他出府,立刻前來禀告。”她要在這兩年将他摁在府裏壓得死死的,絕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水臨苑這邊的動靜,一五一十都回禀到回府的裴泓耳邊,影衛單膝跪地:“……宗主,可要給武氏找點事?”

裴泓搖頭:“繼續監視着,注意她會跟誰聯系。”他一直想不通,到底武氏怎麽會這麽篤定他兩年之內定會丢了世子之位?

若非查到當年大哥出事的确跟她無關,他都懷疑是不是哪裏出了錯。

可再三确定之後,的确無關。

可他也相信,她肯定知道些什麽,只是暫時還捏不住把柄,只能繼續等,等一個時機。

這一晚各處都不平靜,因為明賢帝對五皇子态度的改變,諸府當家人心中都有計較,至少明賢帝态度再改之前,不能與五皇子交惡。

謝彥斐不知自己的一個舉動讓這一晚很多人睡不着,他自己睡得香甜,第二天天剛亮就醒了。

沒辦法,以前被逼着認藥聞藥養成的生物鐘,他起來之後,洗漱吃東西,大着哈欠掐着時辰爬上了馬車,讓車往宣平侯府去。

馬車到了宣平侯府,不過半柱香,刑部的葛大人帶着人過來了。

葛文沣一大早在刑部門口沒見到五皇子時那叫一個激動,早膳也不吃了,趕緊帶着衙役就去了宣平侯府,結果剛到門口敲了門,等表情身份被管家就要帶進去時,一道魔音穿耳的音調慢悠悠響起:“葛大人啊,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啊?”

葛文沣腦子嗡的一下炸開了,他僵硬着脖子轉過頭,就對上五皇子那張醜臉。

葛文沣腳下一個踉跄:“忘、忘了什麽?”

謝彥斐笑眯眯指了指自己:“本王啊。”

葛文沣:“……”他會忘嗎?他就是因為忘不了才趕緊過來了,誰知道……還是沒能躲過。

葛文沣昨天就來過一趟宣平侯府,只可惜詢問一遍,什麽都沒發現。

鄭尚書死在客房,據當時坐在鄭尚書左右邊的兩位大人提及,當時鄭尚書貪了兩杯酒,要去上茅廁。

府裏的小厮就帶着鄭尚書走了。

當時諸位大人推杯換盞更高興的時候,誰也沒放在心上,畢竟誰能想到在侯府裏會死人?

可偏偏鄭尚書就死在了客房,胸口插着一把刀,死得透透的。

葛文沣接到皇上讓他查這樁案子之後就将鄭尚書的屍體帶回刑部,讓仵作驗了屍,沒有其他傷口,胸口是致命一擊,甚至鄭尚書都沒任何掙紮的痕跡。

顯然是醉酒昏睡時在睡夢中被殺了。

鄭尚書死的時辰,葛文沣讓人一個個詢問當時在場的大人,除了府裏的下人之外,只有兩位大人去過一趟茅廁,當時兩人是結伴而行,與鄭尚書也平日無冤往日無仇,去茅廁的時辰也對不上,排除之後,這次前去宣平侯府的諸位大人嫌疑也就沒了,那就只剩下宣平侯府的人。

葛文沣這次來,是專門一個個排查府裏的人。

加上昨日壽宴上出了五皇子那件事,那個叫妙靈的婢女也死了,他還要順便查誰給五皇子下的情毒。

兩樁案子都毫無頭緒,讓葛文沣又急又煩躁,偏偏還有個拖後腿的。

葛文沣邊聽着管家找來府裏所有的下人挨個介紹盤問,邊瞥了眼大爺似的搬着個太師椅癱在那裏的五皇子,那肚子,那黑臉,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讓葛文沣多看一眼都眼疼。

謝彥斐早就察覺到葛文沣的眼神,看吧看吧,多看一眼他也不會少塊肉。

他眯着眼盯着前方空地上的所有下人,看着管家在一旁介紹,衙役按照名單記錄事發遇害時那半個時辰這些下人當時都在幹什麽,不在場的要有人證。

如此一番盤問下來,只有兩三個沒有人證,卻也離客房遠遠的,按照當時他們所在的位置和客房的距離,那個時辰也到不了去殺了鄭尚書再返回來。

如此一來,當時那個替鄭尚書引路的小厮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這小厮事發之後就被控制起來,早就吓得傻了,一問三不知,只反複說人不是他殺的,他當時就是去替鄭尚書引路順便扶着,等鄭尚書去了茅廁,他本來想攙扶着鄭尚書回去,後來鄭尚書說他頭暈想歇息歇息,他就帶着去了就近的客房。

當時鄭尚書睡之前讓他離開,因為外院辦壽宴人太多,他也忙得很,聽鄭尚書這麽說也就當真離開了。

忙起來後來就忘了鄭尚書這人了……誰知後來就發生了五皇子的事,之後聽說鄭尚書也死了,他當時就吓暈了。

謝彥斐聽着那小厮哭得慘無人色的模樣,打了個哈欠,就算葛文沣再怎麽查也查不出什麽,因為殺鄭尚書的壓根就不是府裏的下人,而是外面混進來的,等事發之後已經從魏姨娘安排的退路跑了,自然查不到什麽。

魏姨娘算準了一切,料定葛文沣查不出什麽自然也不擔心,所以這小厮才留了一命。

不過就算知道幕後真兇是魏姨娘,謝彥斐也不能直白說出來,誰會信一個後宅的婦人會殺一個朝廷命官?更何況,魏姨娘與鄭尚書無冤無仇的,也沒有交集,謝彥斐說出來不會有人信,只會覺得他故意報複,所以,要拿下魏姨娘,就得從別的地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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