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謝彥斐一直盯着那幾個人都被帶入人群裏, 這才從臺階上往下走,方丈緊随其後,影青不知何時也回來了,跟在裴泓身邊。
因為謝彥斐的吩咐, 之前留在客房的女眷也都過來了,包括侯夫人以及重新換了一套衣服抱着兔子的杜香妩。
謝彥斐讓僧人将女眷男眷分開, 各站一邊, 女眷那裏不可能會是所以可以忽略不查,男眷這邊都要查。
謝彥斐讓他們自己一個府裏的站一堆,如此一來, 除了陪着夫人或者親人單獨來的, 很快分成了十幾波。
單獨的只有幾個。
謝彥斐等他們站好了, 朝着一旁的方丈耳語幾聲,方丈立刻找來座下的徒弟交代下去, 開始挨個記錄。
趁着個功夫, 謝彥斐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個長凳子, 搬到了裴世子面前,湊近了壓低聲音道:“還早着呢, 你在這坐着, 瞧我給你出氣。”
他說着把裴世子扶着坐在椅子上,沒等裴泓說話,自己站起身,背着手低咳一聲往前朝着男眷人群那裏去了。
只是走了兩步,他努力往後背着手想學着古時候老爺們裝腔作勢的動作, 結果兩只手指頭在身後努力想碰到一起,結果努力半天都沒能碰到。
謝彥斐幹脆放棄了,偷偷看了眼,發現女眷那邊正在擔心自己帶來的府中人或者親人沒看他這裏,男眷那邊正在被人盤問自然也沒心思,倒是臺階上站在裴世子身後的影青看得一清二楚。
影青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捂着嘴低低笑了聲。
他笑得很輕,旁人絲毫沒有察覺,可他就站在裴泓身後,裴泓本來就是習武之人耳力極好,眼睛看不到之後聽力更是絕佳,他本來正因為五皇子之前離開時說的那句“給你出氣”在發呆,被影青這一聲回過神。
裴泓回頭看了他一眼:“嗯?”
影青努力憋着笑,注意到裴泓的動作,彎下腰湊近了,低着嗓子把之前看到的一幕告訴了裴泓,本來他還忍着,可越說想到剛剛五皇子努力在身後背着兩只小胖手努力要夠到一起的模樣,他說話的時候沒忍住帶了笑音,趕緊捂住嘴。
可即使如此,還是被一直注意着自己剛剛那尴尬一幕的謝彥斐捕捉到,他嗖地轉過頭,就對上影青那憋得滿臉通紅還湊到裴世子面前邊瞅着他的背影邊說着什麽的模樣,他眯着眼,銳利的小眼神幽怨地瞅着他:是、不、是在說本王壞話?
影青迅速站直了,一本正經搖頭:沒有,絕對沒有,屬下多麽正直善良從來不背後說人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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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彥斐信他才怪,之前說話說一半害他誤會的事還沒算呢。
謝彥斐擡起手點了點他:悠着點,把剛才那一幕忘了!
影青露出八顆白晃晃的牙齒:好。
謝彥斐這才滿意了,邁着步子踱過男眷那邊去了。
影青等他頭一轉,立刻低下頭:“主子,王爺他威脅屬下,你可要給屬下說情,屬下這可都是本本分分辦事的。”
裴泓漫不經心嗯了聲,像是聽到了也像是沒聽到。
他看不到,卻能明顯感覺到剛剛影青在跟五皇子做了什麽,可他雖然耳力好,可隔了這麽遠的距離,他們又沒說話,他知道卻看不到,這種感覺……頭一次讓他有種無力感,也有些很不舒服。
他瞎了三年,除了頭一年差點因此丢了宗主的位置,他用一年的時間重新把自己變得更厲害,眼睛對他來說,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可這些時日聽着影青跟他的抱怨或者禀告,他腦補出的五皇子的形象總覺得差了那麽一點,他後悔以前能看到的時候怎麽就沒多看殿下幾眼,腦海裏竟是絲毫沒對以往的殿下留下任何印象。
謝彥斐是不知道裴泓的想法,他踱步到這些男眷身邊,從第一堆開始往後慢悠悠走,時不時詢問一句,“你是哪家的?還有你,你是跟着誰來的?你們是哪家的下人?事發的這段時間你在哪裏?有人給你作證嗎?哦,有啊,那你過了,你呢?你又是哪家的?”
謝彥斐故意慢吞吞從頭開始盤問,等終于到了追殺男主的那一行人,他停了下來,高仰着頭從上往下瞅着他們:“你們……瞧着有點眼熟啊?”
這一群人一共有八個,為首的男子朝謝彥斐笑笑:“之前在院子裏拜菩薩的時候與王爺擦肩而過過,那時候不知道是王爺,有失規矩,還望王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謝彥斐摸着肉呼呼的手笑了:“好說好說,你倒是挺會說話的,你們是誰家的下人啊?”
那人表情一僵,搖頭:“我們不是那邊女眷的下人,是過來替我家少主人祈福的。”
“哦?那哪個是你們少主人?”謝彥斐好脾氣的問道。
那人拱手道:“我家少主人沒跟過來,這次過來就是為了給少主人祈福的,少主人他……離家出走了。我家老爺擔心他,就一直讓我們尋他,只可惜,一直沒尋見,聽說這曲峰寺的香火挺靈的,就過來上個香希望能早點找到少主人。”
“這樣啊,你們倒是挺忠心的,你們是哪家的?”謝彥斐随口問了句,他們說了個地方,謝彥斐沒聽過,也沒在多想,跟他們相處還挺融洽的,有說有笑的,這一幕落在不遠處的段氏與開了半扇門從裏面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裏面的偏房裏的那位姑娘眼裏。
謝彥斐繼續往前走,他的打算很簡單,段氏想蒙混過去不想繼續下去,他就非讓這件事有個結果。
到時候段氏與那姑娘肯定無法搭上話,隔絕了兩人之間的交流,他不介意吓唬一下這姑娘,到時候她胡亂指一個。
段氏是故意給他找不痛快的,他這會兒對誰越和顏悅色,到時候越是那姑娘眼中刺肉中釘。
謝彥斐又與這群人攀談幾句,說說笑笑就去了下一堆,等一圈盤問下來,絲毫……沒有收獲。
謝彥斐故意蔫頭耷腦回去了,朝方丈嘆息一聲:“不好查啊。”
衆人眼觀眼鼻觀鼻:所以王爺剛剛你雄心壯志讓我們相信你的氣勢呢?
方丈也皺着眉,事情發生在他們曲峰寺,若是找不到,就要讓官府介入,到時候更麻煩,畢竟,不知情的一看有官府進來指不定還以為他們曲峰寺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呢。
方丈道:“王爺,這件事拖得時間久了怕是不妥……”
謝彥斐嗯了聲:“是不妥。”
衆人松了口氣。
謝彥斐站得離偏房近一些,他慢了半拍,話鋒一轉:“可就算如此,也要找出賊子!給大家一個交代!找不到賊子,讓本王回去怎麽交代,這可是本王頭一次處理這麽大的事,還有這位姑娘,你确定想不起來一丁點兒有關那賊子的情況嗎?”
他猜到這姑娘之前想借着名譽不想追究,那接下來怕是要說自己開玩笑只是誤會她并沒有受到任何欺負。
果然,這姑娘抖了下,嗓子都在發顫:“其實、其實有件事是、是誤會,之前……”
謝彥斐打斷她,語氣加重道:“這位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再說,本王頭一次接下這麽大的事做主,雖然本王只是一個沒什麽實權的王爺,可本王好歹是皇上親封的旭王,欺瞞本王往大了說,也是重罪,可是要蹲大獄的!”他說完才像是想起什麽,“哦對了,姑娘你剛剛想說什麽來着?”
那姑娘抖了抖:“沒、沒什麽……”
謝彥斐:“就是嘛,你放心!有本王在!今天找不出賊人,誰都不許走!本王一定非要找出一個可疑的人!要是找不出來本王不走,你們也不許走,就讓刑部介入,不行大理寺也行啊。這幾位大人本王都熟!快馬加鞭過來也不耽誤工夫!非要查個水落石出挖地三尺!”
他這話故意對身後的姑娘說的,不僅如此,還用他寬厚的背脊把整個半扇門擋的嚴嚴實實的,隔絕了段氏與這姑娘的任何消息傳遞。
段氏看不到裏面,可她能在外面使眼色啊,可他這一擋,這姑娘什麽都看不到了。
這姑娘一聽要挖地三尺的查還要讓那些大人過來查,她渾身一抖,萬一把主子暴露了怎麽辦?怎麽辦?
謝彥斐背對着這姑娘站着,面朝衆人,實則是說給身後的姑娘聽:“你們放心,只要找到可疑賊子,你們都能洗刷嫌疑,就能離開了,本王說到做到。”
衆人只能愁眉不展地繼續等着,另外一邊則是繼續盤問。
這次謝彥斐沒下去,而是換了個姿勢站着,他側對着偏房,半個身子這次擋住了段氏,朝裏面看了眼:“這位姑娘你也不用怕,好好睜大眼瞧着,也想想欺負你的人身上有沒有什麽特征什麽的,指不定就能把人給揪出來了,為民除害。”
偏房裏的姑娘知道這旭王不找到人怕是不會罷休,可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可這五皇子站得地方也特會站,她也看不到主子,根本無法知曉下一步怎麽辦。
腦海裏閃過五皇子的話,是不是她雖然指出來一位主子他們就能走了?到時候她也會被護送下山,她想辦法逃走之後也不會牽扯到主子。
這姑娘沒發現自己一直被謝彥斐暗示性的話牽着走,當真開始認真盯着那些人,盤算着要選哪個當替罪羊。
謝彥斐剛剛故意讓人把這幾堆人的身份以及哪家的下人都說清楚,這姑娘也聽到了,幾乎大部分都是京中的家眷,即使是城外的,也是就近的,只除了……來尋男主的那八個是外來的。
說的地名還是個不知道何處,瞧着模樣也不像是京城人士,這姑娘想到剛剛五皇子與這八人很是熱絡的模樣,再想到主子對五皇子的不喜,将視線對準這八個人。
他們不是本地人,主人家也沒來,就他們幾個人,沒人能證明當時有別人跟着他們,就他們幾人一起,想要确認身份也不容易,等五皇子慢慢去查的時候,她早就跑了。
想到這,這姑娘隔着半扇門在八個人身上篩選一遍,定格在其中一個稍矮又瘦弱但是脖頸上有刀疤的男子身上,她看清楚之後,突然開口:“王爺,我想起來了!我掙紮的時候,摸到那人脖子上不平坦,像是有傷疤還是別的……”
“這樣嗎?”謝彥斐嗯了聲,不僅他聽到了,所有人都聽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互相看了眼,那八個人突然想到什麽臉色微變。
謝彥斐直接一擡手:“聽到了嗎?去查脖子上有疤的。”
有離那八個人近的,突然有人喊出來:“他脖子上有疤!”
八人之一的立刻捂住脖子,眼神陰狠地看了眼偏房,低吼:“你胡說什麽?!”
那姑娘沒吭聲了,可她剛剛的話卻已經指證了他有嫌疑。
謝彥斐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咧嘴笑了笑,沒想到這麽順利,他也只是試一試,若是這姑娘不上道不指認這八人,那他就故意再走到這八人面前摔一下,到時候手一扒,把這八人身上的兵器不小心給弄出來,他們的身份也可疑也會被帶走,也破壞了他們尋找男主的計劃,讓男主從他們手裏溜走。
等他們出來黃花菜都涼了,這件事自然要找人算。
這姑娘自然首當其沖,是罪魁禍首,她是段氏的人,到時候自然就會查到段氏。
以這些人的心狠手辣程度,段氏少不了要吃大虧,可不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不過這是下下策,他也會被這幾個人記住,但是他身份高,這些人也只是順帶的,一般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對他出手。
但是!這姑娘太配合,把他完全摘出去了,這可不是本王不幫你們,老天都在幫男主,他只能對不住了!
黑鍋還是讓段氏背吧。
于是,謝彥斐中氣十足一擡手:“給本王把人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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