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這場高爾夫頭前打得累人,後半場倒是好了很多,溫別玉拿着球杆,也算是好好玩了一會,相較于他,俞适野就比較辛苦了,作為聚會的主辦人,他不得不做得面面俱到些,時不時就要和人應酬談笑。

于是等聚會結束,挨個把客人送出去後,溫別玉還精神奕奕,俞适野就直接癱在了他的駕駛座上。

溫別玉提醒:“注意形象。”

俞适野不想動,死魚躺:“是別人我就注意了,這不是和自己人在一起嗎?”

他抱怨了這一句之後,還是收拾收拾面貌,振作振作精神,重新變回了風度翩翩的萬人迷,他紳士說:“今天差不多了,晚上都放松一下,這裏不好打車,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溫別玉也不客氣:“嗯。”

俞适野還記得溫別玉所住的小區,他開啓車載導航,輸入目的地的時候,奶奶的電話到了。俞适野直接開了免提:

“奶奶,有事嗎?”

“我看見你發的朋友圈了,今天你和別玉在一起?”

“對,周末休息,一起打球,現在正要回家。”

他聲音才落,輸入好目的地的導航開始工作,當前一聲就是:“現在開始導航,目的地為意華嘉苑——”

導航聲被奶奶聽見了,她疑問:“這不是你房子的所在地吧?”

俞适野解釋:“這是別玉的家,我和別玉正回他家。”

這話一出,奶奶的興致立刻起來了。她接連說:“是嗎?你們正回小玉的家?我還沒有看過小玉的家,我先不和你說話了,你待會到了小玉的家,拍個客廳的視頻發給我看看。”

“我……”

“怎麽?”奶奶笑眯眯的聲音裏盛滿期待。

“沒……”

電話挂了好一會之後,車裏依舊安安靜靜的。

直至俞适野的聲音打破堅冰。

“別玉。”

“說。”

“我現在切腹謝罪,你能原諒我嗎?”

“呵。”

***

如果可以,俞适野真的很想穿越回五分鐘之前……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懊惱也是無濟于事,所以他收拾了鹹魚心情,重新調整回作戰模式,載着溫別玉來到意華嘉苑,并跟着人上了樓。

溫別玉的房子在高層,他拿鑰匙開門的時候,俞适野站在門口沒有動。

溫別玉疑惑:“要我請你進去嗎?”

俞适野解釋:“冒然上門不好意思,你要不要先整理下不想被外人看見的東西?”

溫別玉神色有點古怪:“在某些方面,你還真是紳士。”

他也沒拒絕俞适野的好意,直接進了門,半分鐘後又出來,推開大門說:“好了,我把房間的門關了。”

俞适野方才施施然進了門,玄關處有換鞋凳,他在換鞋凳上坐下,對面就是一幅固定在牆上的磁性畫板,畫板上被溫別玉寫了些摘要,是一些生活和工作上的關鍵詞。

俞适野沒有多看,換了鞋子走進卧室,發現這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間,兩個卧室的門現在已經關上了,只有客廳呈現在俞适野面前。

這個客廳不大,但收拾得非常清爽,整體是亮色的,給俞适野的感覺就是——我喜歡,很舒服。這果然是溫別玉的設計,溫別玉的家。

俞适野在沙發上坐下了,他沖廚房裏的溫別玉感慨一聲:“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溫別玉:“和以前一樣什麽?”

和以前一樣有設計上的才華啊。

俞适野想着,笑眯眯:“沒什麽。”

溫別玉從廚房中探出身來:“你是不是該把我的客廳拍給你奶奶了?”

俞适野:“是差不多,不過時間有點遲了……”

“所以?”

“所以我怕我拍完客廳的視頻,奶奶繼續說想看我們晚餐的視頻。”

“……”

“我有一個主意,”俞适野提議,“我們幹脆一步到位,先把晚餐給做了,然後把晚餐和客廳的視頻一起拍了,這樣奶奶總該沒話說了。”

“晚餐簡陋,你不嫌棄就行。”溫別玉倒也沒有反對。

“哪兒能呢。”俞适野從客廳走到廚房,接過溫別玉手中的刀具,這事畢竟是他帶來的,他積極解決,“我來做晚飯,你去休息吧。”

從上回俞适野端出玉米汁時,溫別玉就開始懷疑了,這一次,他直接發問:“你會做飯?”

“我可是出國留學過的人。”俞适野擡擡下巴,提醒對方。

那是溫別玉沒有接觸過的年月,溫別玉保持沉默。

“這回就給你展示下我的手藝,這還是我第一次給你做飯吧?”俞适野繼續說話。

“不是。”溫別玉的回答有點冷淡,“你之前給我煮過一碗面。”

晚餐的準備就在這種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中度過,俞适野很快搞定了三菜一湯,本來還想多做一個肉菜,但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肉還硬着,壓根沒有化凍,只能放棄了。

所以将菜端出廚房的時候,俞适野順嘴提了句:“你可以把家具換成智能家具,比如一個智能冰箱,就算人不在家裏,也可以遠程操控,提前将凍在裏頭的食物解凍。”

溫別玉搖搖頭:“有了解過,感覺還是不夠實用。”

俞适野也不勉強,開始調整桌上的餐盤,讓它們更加上鏡一點。

溫別玉站在旁邊看了一會,進廚房拿出桌墊,擺在餐碗之下,翻出蠟燭點上,又從客廳的花瓶中拿分一支鮮花過來插着,再拿兩個金色的玫瑰勺子,放在白瓷碗中。

俞适野發現自己想要的效果出來了,他非常滿意,朝溫別玉飛了個吻,即刻給奶奶發了個視頻通話請求過去。

視頻立刻接通,奶奶出現在屏幕之中。

俞适野先将鏡頭對準自己,又将鏡頭對準溫別玉,開始耐心細致的說:“我已經在別玉家裏了,晚餐也做好了,是我做的,不過擺盤是別玉擺的,我給您照一下,讓您看看別玉的厲害。”

俞适野的手在屏幕上按了一下,手機的攝像頭由前置切換成後置,将餐桌上的畫面拍給老人看。

奶奶大加贊賞:“好看,看着就是會過日子的。”

俞适野用驕傲的口吻說:“當然,別玉可是建築系畢業的,從高中時候就在為畢業後做設計而努力了,現在已經是一個很棒的設計師了。”

自俞适野開攝像開始,溫別玉就一直在旁邊保持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不拆臺,但也絕不幫俞适野遞梯子。直到這時,他一挑眉,拿紙筆寫了一行字,站在攝像頭拍攝不到的時候對俞适野展示:

‘你又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麽了?’

俞适野一人尬演正累,一眼瞥見,樂得回應,用口型說:

‘你怎麽可能沒做設計師。’

溫別玉低哼一聲,丢回紙和筆,沒再書寫溝通。

這個小小插曲過後,俞适野也将溫別玉的客廳展示得差不多了,他在餐桌入座,不忘抓住重點,告訴奶奶:“奶奶你就放心吧,我和別玉的感情好得很,我們可是初戀,後來就算經歷了再多的感情,也不是最初的味道。”

這話剛說完,前方傳來一聲當啷輕響。

他循聲一望,望見溫別玉彎腰撿起地上的筷子。

這時,手機傳來奶奶的說話聲,俞适野的注意力又被拉扯回去了。

“我相信你們的感情,這一周的評分結果已經出來了,你得了69分,其中59分是你和別玉一起打高爾夫中獲得的,剩下10分是這頓晚餐的分數。”奶奶悠然說,“小野,下一周記得更加努力,總不能這一年裏的評選都低分飛過吧?”

視頻結束了。

俞适野默望了手機許久,已沒有精力去質疑奶奶這個和合同上沒有一絲關系的打分标準,只對換了筷子回來的溫別玉自我解嘲:“老小孩,老小孩,老人越老越小孩,只能先順着他們,這一點上還多謝你配合我。”

溫別玉頭也不擡:“我知道。”

俞适野不再糾纏于奶奶,開始推薦自己做出來的菜肴:“來,試試我現在的手藝,嘗嘗是不是比以前棒了很多。”

溫別玉嘗了一口:“普通。”

俞适野疑惑了,他不太信,自己也吃了一口,味道沒有問題,确實是他的水準:“可能沒大廚做得好,但是怎麽也應該比當年好吧?”

溫別玉明确表示:“以前的那碗面好吃。”

這碗面已經在溫別玉口中接連出現兩次了。

俞适野不由得認真回憶起來,在他的印象裏,這确實是他第一次正正經經給溫別玉煮飯,但顯然溫別玉并不這樣認為,兩人的記憶有明顯的差異,那碗面到底是……

俞适野想了半天,恍然叫道:“我記起來了!我确實在你家給你煮過一碗快速面,我們把它分着吃掉了。雖然我亂放了很多材料下去……但你真的确定更好吃?比現在的好吃?”

飯桌上突然靜默下去。

溫別玉吃了兩口飯,很嚴謹的說:“實踐檢驗過,兩個人吃一包快速面,是最好吃的。”

俞适野回憶了下當年的味道,非常認同:“你說得有道理。”

溫別玉:“接下來呢?今天事情總該都完了吧。”

“我也很想告訴你事情都完了。”俞适野恢複了悠閑,他翹着腿,慢條斯理地品嘗自己的手藝,“不過我怕我前腳回家休息,後腳就被來家裏打掃的吳阿姨發現,進而奶奶也知道,一個電話打過來,問我為什麽沒有和你一起睡……”

溫別玉無語片刻,頗帶同情:“你也是不容易。”

“生活總是不容易的。”

“照這樣說,你晚上豈不是得留宿在我這裏?”

“可能真得這樣。”俞适野很認真問,“有我睡的地方嗎?”

溫別玉側下頭,努努嘴:“那。”

俞适野順勢一看,看見了擺在客廳裏的大沙發。想想自己回家也只能睡地板,他感慨一聲:“居然還有張沙發,待遇也算是不錯了。”

“這麽簡單就滿足了?”

“沒事,沙發挺好,我挺習慣沙發的。”

“哦?是和誰習慣的?”溫別玉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一樣随便。

俞适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額外看了溫別玉一眼,得到了對方更多的解釋。

“總不能是沒事自虐睡沙發吧,肯定是有需要的時候才使用,”溫別玉嘴角帶點笑,話裏開黃腔,“所以,你是和誰習慣起來的?”

其實說習慣睡沙發只是個托詞。俞适野當然不習慣睡沙發,既不習慣睡沙發,也不習慣睡地板,他只想睡柔軟的床。

但溫別玉都這樣問了,俞适野也只能給出答案,還挑了個溫別玉知道的答案:“……和安逸。”

“嗯。”溫別玉面不改色,“我也挺習慣沙發的。果然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前任。”

俞适野差點被嘴裏的食物噎住。

他心有餘悸的摸摸喉嚨,突然覺得自己飽了。

這天晚上,俞适野沒有回家,但也沒真在溫別玉的客廳睡沙發。

飯桌上的那些當然都是開玩笑的,他吃完了飯,幫溫別玉收拾了桌子之後,就離開溫別玉的家,挑了個五星酒店,直接入住。

城市這麽大,還缺他一張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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