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俞适野的手因為這點燒灼的感覺抖了一下, 他趁勢收回, 自座位上站起來。
“這裏看得差不多了,正好我們都有點冷,就走路下山吧?”
“嗯。”溫別玉回答一聲, 也慢吞吞自座位上站起來。
他們認了來時的路,一同走去。
滿地的落葉在腳下沙沙作響, 偶爾能見一兩只動物穿行于樹木之間,睜着雙好奇的眼睛, 朝他們看來。
山風是涼爽的,徐徐地吹,将人心裏的躁氣一點點吹散了。或許是因為這座山本身有下山纜車的緣故, 這一條道路上的旅人并不多, 俞适野和溫別玉在山林之中很惬意地走了一路,直到到了半山腰的便利店處,才見着了人。
正好走得有點餓, 俞适野來到便利店前買了些關東煮, 他挑着一些沒吃過的嘗嘗,本來只是可有可無地吃一點,卻突然嘗到了串叫不出名字但特別好吃的丸子!
俞适野整個人都震驚了下,立刻沖溫別玉招招手:“別玉。”
“怎麽?”
“給你嘗嘗,這個特別好吃。”
俞适野說着, 将手中的丸子遞到了溫別玉的嘴邊。看着對方張開嘴, 咬着丸子,将其從竹簽上摘下來, 含入左邊的腮幫裏,像松鼠嚼松果那樣,鼓着臉,嚼了嚼。
這種小松鼠似的咀嚼狀态很有魔性,俞适野盯着看了好一會,直到人把東西咽下去了,擡手擦擦對方嘴角的一點光澤。
“如何?”
“味道确實不錯。”
“那,再來一個?”俞适野還想再看看松鼠吃東西的樣子,心機地沖溫別玉舉起手裏的竹簽和紙杯,“其他的也不錯,我們一起嘗嘗?”
溫別玉陷入了思考,嘴裏吐槽着俞适野,身體卻自動在座位上坐下。
“你這樣,晚上要吃不下飯了。”
“不怕,再往下走一截,一路走到車站那裏,就當消食了。”
他們閑聊着,分着東西,你吃一串,我吃一串,偶爾吃到味道不錯的,還交換品嘗,等一紙杯子關東煮吃完,俞适野出了點汗,目光下意識挪到冷凍食品區,想要些冰的東西來降降溫,但是……在山上的時候,他才說過自己冷。
一邊冷,一邊歡快地吃冰淇淋,好像太虛僞了一點。
俞适野控制住自己的手,只準備拿杯飲料,這時,溫別玉站起來,越過他,停留在冰櫃前,從裏頭拿出了兩個甜筒,并分了一個給俞适野。
“吃吧。”
“我……”俞适野小心試探,“你不冷嗎?”
“越冷越吃冰淇淋越舒服。”溫別玉回答得理所當然。
俞适野完全被溫別玉說服了。
他撕開外包裝,咬了一口,巧克力味道,甜中帶着一絲苦,冰沁沁的,很舒服,再轉頭一看,溫別玉也正好嘗完第一口,他的是香草味,奶白色,和手裏頭的咖啡色正好湊了個對比色,而且上邊都有個缺口,看着就是一對的。
俞适野心頭一動,摸出手機,對溫別玉說:“好久沒拍照了,我們來個自拍吧?”
溫別玉沒什麽意見,走走停停拍拍照,正是旅游該幹的事情,他湊過來,詢問俞适野:“怎麽自拍?要去外面的紅楓林嗎?”
“暫時不用,你湊過來就好了。”俞适野說。
他一手舉着冰淇淋,一手調整手機,讓攝像頭對準他們兩個人,兩人湊得有點近,頭發絲都打架了,俞适野還特意将轉轉冰淇淋,讓自己咬出的缺口對上另外一支冰淇淋,這樣可愛點。
溫別玉看了一眼,也轉了手中的冰淇淋,把缺口對上去。
缺口對着缺口,腦袋湊着腦袋。
咔嚓一按,畫面定格。
俞适野看了手機裏的照片一會:“我覺得上邊應該再加點什麽……”
“加什麽?”溫別玉有點好奇。
俞适野調出貼紙選項,對着上面的貼紙看了半天,選了張愛心框框貼紙,給照片疊加了上去,兩者一疊,畫面果然萬分和諧,看着完全不覺得缺少什麽了!
兩廂沉默。
“這張照片拍得還不錯……”俞适野心虛地取消了貼紙,“我發給你吧。”
溫別玉表現得倒是十足淡定,拿出手機接收照片,還順手把這張照片發了朋友圈。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便利店,溫別玉走在前後,俞适野走在後頭。
後頭的人望向前方,正看見紅楓下的人,白衣西褲,幹淨如初見。
俞适野在後頭站定了,他無聲地望着,懷念地想着,最後,将收起的手機再拿出來,對着前方,拍下照片。
***
沿着林蔭道再向下,就是盤盤曲曲的山道,山道的一側是漸望漸遠的紅雲,另一側是斷崖,斷崖之後是天空。夕陽收了最後一束光,星和月綴上夜女神的絲絨裙,長長的裙擺飄搖着,一路将俞适野和溫別玉送到山下的車站。
車站是個孤零零的房子,大門敞開着,裏頭亮着盞橙黃色的燈,外牆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色彩缤紛便簽條。
他們和司機約了這裏見,但現在比約定時間早,司機還沒到,兩人決定進屋坐一會。跨進門的時候,風裏突然飄來幾聲暧昧的水漬聲。
俞适野愣了下,突地擡手抓住溫別玉的胳膊,力量有點大,直接将溫別玉拉入了懷中。
“怎麽……”溫別玉迷惑問了句,話到一半就收了口。
他沒注意到聲音,但他看見了影子。
人的影子在橘黃的燈光裏暧昧地交疊着,有人躲在車站裏,他們正接吻。
當大腦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俞适野不自覺屏住了氣,大腦開始陷入微微缺氧的狀态,還有正抱在懷中的人……就像是往日重現。
同樣的秋天,同樣的夜晚,同樣的室內。
和現在不同的,大概是那個空曠的教室內并沒有燈,只有霜白的月光,自敞開的窗戶裏射進來,将教室照得透亮透亮的。
沒有錯,盡管沒開一盞燈,俞适野依然覺得這個教室太亮了。
他從溫別玉手裏拿到了教室的門鑰匙,說是先過來晚自習等着,但這話不是真的,只是他騙溫別玉的。他心中有個有趣的想法,只等着溫別玉前來實現。
他站在教室的門後面,耐心又忐忑地等待着,既覺得這一等待漫長得讓他耗盡耐心,又覺得這一等待短暫得還不夠他平複心中的緊張……好不容易,虛掩的門被推開,溫別玉的聲音響在門口。
“小野?小野你在這裏嗎?……唔!”
他将人拉到門後,抵在牆上。一陣噼裏啪啦的書籍掉落聲音姍姍來遲,中途還夾雜溫別玉的半聲驚喘。
剩下的那半聲,被俞适野吞入了口中。
他壓上去,湊上去,抱住溫別玉的身體,親上溫別玉的嘴唇。
那天夜晚的風很涼,但當時的他熱得渾身冒汗,心髒失了控一樣在耳旁瘋狂的跳躍着,每一下的跳躍都濺出無數快樂的音符。
可就在這個時候,走廊裏突然傳來了說話聲和腳步聲。
這些聲音距離他們很近,近得連一面牆,一扇門的距離都不足,因為牆上的窗戶是開着的,門也沒有閉合起來。
只要外邊經過的人向窗戶裏頭一看,把虛掩的門往裏一推……
快樂向旁一歪,歪斜出恐懼的分枝,俞适野警惕起來,停下動作,屏息凝神抱住溫別玉。接着……
“這裏怎麽掉了兩本書?”外有響起一道女聲。
“門也開着。”第二道聲音也響起來。
再是“啪”的一聲,手電筒的光射進來,在教室裏胡亂地掃着,又一兩次,還插着門的邊沿射過去。
明亮的更明亮,幽暗的更幽暗。
溫別玉的手,忽然擡起來,攬住他的脖頸,跟着踮起腳尖,貼了上來。
對方沒有說話,就這樣無聲地擁抱着,讓身體與他緊密相貼。他輕吻着他的嘴唇,伸出舌尖,一點點的舔,繞着圈打轉,細碎地咬,小小地吮,甚至去探索唇縫的位置,認真仔細地勾引着俞适野,進行更深入的接觸。
俞适野的嘴唇開始發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這裏湧,他無法控制身體的沖動,反客為主,強硬地撬開溫別玉的唇,将舌頭探進去,在投敵的守關人的帶領下,肆意地攻城略地。而外頭的光,外頭的聲音,外頭的人都還在,說話的人還将手臂扶上教室的門。
那門一晃,俞适野的心也一晃。
他們的身體也動,依然沒有分開,而是更加貼合,猶如雙生藤蔓一樣貼合着。
外頭聲音距離他們最近的那一刻,那些鞋子如同踩在俞适野的耳膜上。
慌亂依然滋生,緊張也還存在,可是更多的快樂,更多的激情,徹底點燃了他們的身體,讓他們盡情地品嘗親吻所能夠帶來的最多的刺激——
“可能學生離去的時候忘記關門了吧。”
老師彎下腰,将地上的書本撿起來,放在第一排的課桌上。
最後,門關了,聲音走遠了,只留下俞适野與溫別玉,屏了許久的氣,終于喘出來,經過一個人的口,傳到另一個人的口,混着體溫,混着唾沫。
溫別玉的喉結滾了滾,滾出一聲輕笑。
俞适野放開了人,他長長吸了氣,再一口咬住溫別玉的脖頸上,想在這裏,在現在,将他整個人都吃下去。
那個晚上的感覺,并沒有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它還存在于俞适野的體內,并在這一刻燥熱起來。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溫別玉,發現溫別玉也在看自己。
目光一碰,兩個男人霎時挪開,如同心虛。
作者有話要說:然而他們還虛僞地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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