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鬼醫師父【四】

“師父，你會唱歌嗎？”商微小姑娘說話軟軟糯糯帶着一絲哭音，讓人舍不得拒絕。

“不會。”奈何玉十三舍得拒絕。

“想聽師父唱歌。”小姑娘眼淚汪汪，又抽噎了一下，玉十三嘆了口氣。

“上陵何美美，下津風以寒。

問客從何來，言從水中央。

桂樹為君船，青絲為君笮，木蘭為君棹，黃金錯其間。

滄海之雀赤翅鴻，白雁随。”

獨特的藥香味從身後傳來，如此真切，他體溫偏低，是恰到好處的溫涼，低沉悅耳的嗓音在耳邊環繞，一字一句如同仙樂。

這個人，以後就是她的師父了。

“山林乍開乍合，曾不知日月明。醴泉之水，光澤何蔚蔚。

芝為車，龍為馬，覽遨游，四海外。甘露初二年，芝生銅池中，仙人下來飲，延壽千萬歲。”

唱完後低頭看商微小姑娘，不知何時睡着了，臉上帶着微笑，淚痕未幹。拉着袖子輕柔擦幹淨小姑娘臉上的淚痕，抱起來往回走。回去要好好洗個澡啊……

恍惚間商微看見自己置身于九幽之下，冰冷的忘川河水倒映着灼熱的血色彼岸花，古樸的石橋上，一人玄衣墨發，長身而立，那人驟然轉身，向她伸出手來，商微毫不猶豫撲過去，可兩人間如隔天塹，九幽之下那人也如谪仙般出塵絕世，怎麽都抓不住他伸出來的手。

只聽見他輕笑一聲，低頭摘下面具，擡頭向商微看過來，商微努力想看清他的臉，怔地睜開眼睛。

“夢見什麽了？”玉十三抱着她走在路上，小姑娘顫了一下醒過來，眼神直愣愣的，看起來很乖巧呆萌。

“夢見師父了。”

“嗯。”

又是五年，商微經過玉十三精心教養，終于變成一個活潑可愛機智帥氣的少女。

“今年生辰想要什麽禮物？”

“想摘師父父的面具●v●”商微兩只手托着下巴向玉十三賣萌。

玉十三輕笑一聲，擡手伸到腦後，作勢要摘面具，看見商微猛然睜大眼睛，然後玉十三收手，少女亮起的眼睛又暗下去，簡直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腦袋裏裝了燈泡。

然後玉十三就果斷摘下了面具。

形貌昳麗，瑰姿豔逸。

因長時間戴着面具臉色有些蒼白，與他甚少出谷養成的好膚色相差不遠，雖然白了一些但沒有面具印子。

平時通過面具看那雙眼睛只覺得深不可測，此時取下來面具再看就覺得攝人心魄了，宛如月色下的冰雪，光澤明澈，又如盛開的昙花，給人以剎那芳華的驚豔感。

五官精致絕豔，煥發着清潤柔和的光彩，恍如谪仙臨凡，風華無雙。他勾唇一笑，滿堂生輝，

“徒兒可滿意生辰禮物？”

“自然是滿意至極的……要是師父不戴面具一定是仙醫了。那什麽玉面公子、第一美人都比不過師父，師父、師父比我娘親都好看。”

“那此次出去為師便不戴面具吧。”

“不不不師父，不戴面具師父的愛慕者絕對能填平忘憂谷外的毒草叢，然後一個武藝高強人面獸心的僞君子就會踩着愛慕者們的屍體來亵渎師父，讓師父你高貴的衣袍在打鬥裏染上血漬、汗水……”

玉十三果斷又帶上面具了。

“剛剛太快了，忘記師父長什麽樣了，只記得很好看很好看，今天能多吃兩碗飯。”

若不是好感度突然從一百二蹿到一百五，玉十三還真不相信商微沒記住商徵羽的長相。好感度猛漲，不只是因為長相好，更因為摘面具這個舉動所表示的對商微的寵溺與喜愛。

小徒兒那麽可愛又不是外人，摘下面具給她看一看臉也沒什麽。

至于好感度過百，玉十三差點以為一千才是滿值，其他地部人都是七十八十的一直很穩定，只有商微超過了好感度的刻度線，時間一久就把小姑娘好感度刷爆了。

玉十三不怎麽喜歡出谷，但也想在離開前好好看看這個世界，能不能遇見唐浮霄就看運氣了。

商微想去抓謝長風和靈溪，玉十三沒有确定目的地便和她同路，出谷時商微先去祭奠了唐憐花，取了骨灰，說要順路送到唐家去，其實并不順路，兩人在路途上多耗了許多天。

比如下雨天路上泥濘玉十三是不會上路的，大風的時候塵土飛揚玉十三也不會上路，商微對師父無條件遵從，一手包攬了洗衣服做飯等瑣事，痛并快樂着。

遠看楓葉林如靜止的火焰，近看空中飛舞的落葉如赴死的火蝶凄豔壯美。白衣公子一手捂着胸口被劍戳出來的血洞，另一只手放在劍柄上，劍刃上血跡未幹，融進落葉裏。

他聽見極輕的腳步聲，心想這人的輕功一定很不錯，如果不是踩在葉子上，他一定察覺不到來人。

既然不是那個魔教妖女，不知能否救他一命。如果有歹意，他也不會坐以待斃，染血的手握緊劍柄。

“師父，那個有個屍體。”清脆悅耳的女聲傳來，白衣公子勉強一笑，他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

“還沒有死。”那人聲音如深澗裏的潺潺流水，月光下的古琴清鳴……臨死前遇到這樣一個人，也是幸事了。

玉十三讓商微站在一邊，防止出現意外，自己走近那個白衣人。之前商微想去看看屍體上有沒有好東西，結果詐屍，差點被暗算，玉十三自認在這個世界沒有什麽能傷到他，分分鐘把詐屍變成真屍。

只是受了重傷失血過多，還是可以救回來的，山林之中人跡罕至，如果今天沒有和商微路過這裏，這人就真的變成屍體了。

看那人一身衣服用料極好，手中握着的劍寒光閃閃、刃如秋霜 ，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既然付得起診金，救一下又何妨。

白衣公子意識模糊，見眼前出現玄色衣袍，捂着胸口的手毫不猶豫抓了上去，留下一個血淋淋的爪子印，暈過去了還緊緊捏住玉十三的袍角不肯放開。

“啊啊啊啊啊師父他把你衣服摸髒了！”商微十分憤怒，恨不得狠狠踩地上的人兩腳。

“又要勞煩乖徒兒了。”

“才不……才不麻煩呢，這個人真讨厭。”炸毛的商微瞬間軟下來，在地上那人的白衣服上留下一個明顯的黑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