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諾。我候于外, 以恭送穆侯。”

停了一停, 春恭謹的聲音隔門再次傳入, 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不聞聲息,應是如她所言,等在了較遠之處。

庚敖向阿玄投來一道感激目光,随即匆匆入了與寝屋相連的浴房。

阿玄慢慢地籲出了一口氣。

她方才便是瞥見他下頭還是如錐在囊,頗不雅觀,為免他尴尬,這才出言打發走了春。見他入了浴房,自己兩腿依然感到有些發虛, 便慢慢地坐了下去, 等了許久, 不見他出來, 裏頭也聽不到半點的聲息,也不知他到底在做什麽,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略一遲疑, 起身來到浴房門前,敲了一敲:“你快些。春在等着。”

門裏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阿玄的手臂, 将她一把拉了進去。

阿玄猝不及防, 被他拖了進去, 打了個趔趄, 才站穩了腳。

浴房裏未燃燈火,光線昏暗,借着從門口投射而入的半扇門的燈影,阿玄看到他背靠在門邊的牆上。

他低頭望着她,雙眉緊皺,神色郁結。

他的手心滾燙,阿玄感到被他握住的胳膊上的那塊皮膚熱烘烘的。

她一把甩開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蹙眉道:“你還沒好?”

庚敖悶悶地道:“我釋不出,難受……”

阿玄淡淡瞥了一眼他的腹股:“慢慢來吧,不急。”一個扭身要走,卻被那人從後一把抱住,轉了個身,便将她緊緊地壓在了牆上。

他握着阿玄的一只小手,引到了那正折磨着他的萬惡之源。

阿玄手心裏吃入了一只鈍頭鈍腦的東西,她并不陌生,硬的如鐵,熱的幾乎燙着了她,她縮了縮手,被他包住手背,壓了回去。

“吾子阿玄……怎狠心至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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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玄的耳畔,響起他仿似極力壓抑着的呢喃之聲。

阿玄眼睫顫了一顫,終還是閉上了眼睛。

……

他終于釋放而出,面露舒爽之色,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雙臂卻依舊緊緊抱着阿玄,和她交頸貼面,耳鬓厮磨,戀戀不舍,狀極親昵。

阿玄推開了他,整理了下自己,撇下他徑自而出。

他從浴房裏出來的時候,看起來已經一切如常,精神更是分外抖擻。

阿玄雙眸不去看他,早早已經立在門側,為他打開門。

他走了過來,停在門前,朝向阿玄,望着她的目光柔情似水,低聲道:“玄,孤明早送你出城,你回周室後,安心等待,孤盡快娶你入穆。”

……

庚敖去後,春很快入內。

和春相處雖不過數日,但阿玄感覺的到,她是個很精明的婦人,也謹守進退之禮。

庚敖走後,她半句也沒問詳情,只在服侍阿玄再次就寝的時候,摸到她身上亵衣似帶潮意,手停了一下,看了阿玄一眼。

阿玄感到有些羞恥。

春卻沒說什麽,只從衣笥裏取了件幹爽的新衣,服侍她換了,最後微笑道:“王姬無須有任何顧慮,往後無論何事,只要出自王姬之意,悅王姬之心,春便謹遵。”

……

次日早,阿玄起身,春帶着侍女服侍她梳頭穿衣。

春從王宮出來時,帶着王姬之服,內有一件外出所穿的衣裳,薄若蟬翼的絲綢上印着精美繁複的花紋,金銀雙線交織勾繡,層層疊疊,華美至極。

阿玄便身披華裳,足踏高底絲履,青絲绾為雲鬓,雙唇輕染朱丹,耳墜璀璨玉珰,在春和侍女的扶持之下,從傳舍大門裏緩步出來。

姬躍正立于阼階之下,庚敖在旁,二人敘話,看到阿玄從裏而出,兩人停了下來,齊齊轉頭望去。

陽光照耀,風動飄袖,美人華服玉貌,光華之盛,灼灼曜目,幾乎令人不敢直視。

庚敖見過她頭戴荊釵、身着布衣,天然不加雕飾的清麗容顏,也知她于人後褪去衣衫的那副玉體嬌軀能令世間男子銷魂到何等地步,但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刻這般的盛容麗妝。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視線仿佛被擊中了,再也無法挪開。

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才仿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生出了一種感覺:她,周室王姬,天子之女。

姬躍看到阿玄現身,雙目一亮,急忙向一早便來相送的穆侯告了聲罪,轉身迎了上去,親自引阿玄,送她登上了停在阼階之下的那輛馬車。

庚敖看着她從自己面前經過,鼻息裏仿佛随風鑽入一縷若有似無的香霧,再要細嗅,那縷香霧卻已消散的無影無蹤。

車輿的門被關上,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

車隊慢慢啓動,在甲兵的護衛之下,沿着大道向城門而去。

庚敖相送,一直送出城門數十裏外,不知道回頭了多少次,卻再也沒有看到過阿玄從馬車裏露面。

他和她的中間,始終隔着一層帷幔。

最後他立于郊野,目送那輛載着她的馬車越走越遠,直到徹底消失在遠方馳道的盡頭,心裏忽然仿佛少了一塊什麽東西,空落落的。

以穆今日之國力,只要他求親在先,周室必不敢悖逆,至少,絕不敢背着他将他的女人另嫁他國,哪怕她是王姬。

何況她還以隗龍之福禍向他發過重誓,料她回去之後,絕不敢對他生出二心。他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他如今需要做的,便是盡快打一個大勝仗,平定邊境,終結戰事,然後将她迎回穆國,成為他的君夫人。

……

令庚敖沒有想到的是,僅僅就在數日之後,傳來了一個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消息。

隗龍死了。

事情還要從汭水之事說起。當日庚敖從昏迷中醒來,暴怒不已,一度甚至起了殺念,但最後還是改了主意,下令将隗龍發往西垂服役。

西垂比狄道還要偏遠,已是穆國的極邊之地,那裏有一鐵礦,發去服役的囚徒,全部都是犯下重罪的死囚,白天在監視中下礦勞作,夜晚戴上鐐铐以防逃跑,若無意外,終此一生,也不可能歸來。

在礦人的眼裏,那個名叫隗龍的死囚,算是其中幸運的一個。因為他被發來這裏勞作了沒多久,他便收到了一道加急發送而至的特赦令。

令來自穆國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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