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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三師兄也朝菩提祖師跪了下來，“師父，方才是真行（法號真字輩，行是字）口不擇言，孫悟空雖動手傷了大師兄，但他沒有害大師兄性命的想法，只是性子沖動，師父沒必要把他趕出師門的，求師父開恩，留下他吧！”

陸岐偏頭去看三師兄，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她都想哇哦一聲了，三師兄的博愛不分人群種族啊！這很可以！

菩提祖師掃了掃手中的拂塵，誰也沒看道：“悟空性子頑劣，不适合在觀中生活，離去甚好。”

陸岐再次磕了個響頭，“師父，我們都已經在觀中生活十幾年了，沒有不合适的，有不對的地方我們可以改！師父求求您了，別趕我們走。”

“不趕你走。”菩提祖師對着陸岐的時候，從未自稱過為師。

他看向眼眶微紅的孫悟空，朝他擺了擺手道，“你回去吧。”

這是，沒有商量的意思了。

“師父！！”陸岐和黑熊等人想再磕頭求情的時候，小猴子伸手阻止了他們，沒用的，師父已經下定決心趕他走，怎麽求情都是沒用的……

他自己給菩提祖師磕了三個響頭，額頭貼着地，借此遮蓋眼中的淚光道：“師父，是弟子不孝，讓您失望了。哪怕離開了道觀，我也永遠是您的弟子！日後有任何事，只要您喊我一聲，我必義不容辭！”

“無需如此，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弟子，也不許你向外提起師承何人，你我師徒情誼已盡，我也無需你償還什麽，你走吧。”

“師父！”陸岐抓起袖子一擦眼淚，擡頭倔強的看着菩提祖師，就算要趕人走，也不用把話那麽絕吧！聽着簡直心如刀割！

小猴子撐在地上的手一寸寸收縮成拳，指腹狠狠抓着地，指節泛白，手背青筋跳動，像在極力隐忍着什麽。

“是，師父。”他啞聲應道，用力将眼中的淚花眨落在地，這才擡頭看着菩提祖師道：“師父，我想把岐岐帶在身邊。”

“不可。”菩提祖師搖頭道。

“師父！我不會留下岐岐一個人在這裏的。”小猴子扭頭去看陸岐。

陸岐朝他笑了笑，擡頭跟菩提祖師說道：“師父，你以前說過不會幹涉我們做選擇，如果你要趕我哥走，那我肯定是跟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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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祖師看了陸岐半晌，揮手将小猴子等人通通趕了出去，關閉房門，只留下跪在地上的陸岐。

陸岐皺起秀氣的眉頭，目光堅定的看着他，就如同他剛才堅持趕悟空走一樣。

菩提祖師下來扶她，陸岐不肯起，菩提稍微用點力，她膝蓋就不受控制的自己站了起來。

陸岐幽幽看着自己師父，順勢揪住他的衣袖道：“師父啊，你為什麽一定要趕猴哥走？不走不行嗎？大師兄真的不是好人，師父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菩提祖師任由她揪皺自己的衣袖，問她：“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這世間善惡，從無絕對。”

陸岐不喜歡說這些讓人頭暈腦脹的大道理，她晃了晃菩提祖師衣袖，“反正是大師兄咎由自取，師父，你就別趕我們走了，我還沒有孝敬你呢。”

菩提笑了一聲，“你不給我惹禍就好了，還談什麽孝敬？我也沒趕你走，你可以留在這裏繼續修行。”

陸岐撇嘴，“可我答應我哥永遠不離開他身邊的，師父你要是趕我哥走，我就沒法孝敬你啦！你就留下我們嘛？”

菩提祖師笑而不答，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問她道：“你想起來自己是誰了嗎？”

陸岐一頓，對上菩提的視線，搖了搖頭道，“從師父你的爐子裏出來以後，我連前世的記憶都很模糊了，只記得在花果山面世以後的事。”

菩提祖師颌首，牽着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朗朗晴日，告訴她道：“你原是上古五彩琉璃石，不知在哪被陸壓道君撿到，他見你剔透好看，便将你戴在了脖子上，這一戴，就戴了好幾萬年。幾萬年後，你開啓靈智化了形，陸壓道君當時在外游歷經常要鬥法，帶着你頗多不便，路過我處，就将你托付給我和幾個師兄弟照看，跟你約定好了一百年後接你。”

陸岐：“…………”

不是吧……

陸壓道君，離火之精，跳出三界五行，不愛吃虧，專解疑難，據說是散聖仙，一個特別特別神秘的人物，竟然和她有關系？

“你當時才一百來歲，天真執拗，跟陸道君學了一身滑頭，又會他獨有的逃脫術，稍不留神，你就從我們眼皮底下逃走。為了找你，我和師兄弟沒少研究這方面的術法，筋鬥雲也是那時候煉出來的。後來你逃的多了，跟我們也熟悉了，去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陸壓道君，便乖了些許，能聽進我們的話，願意跟在我身邊等陸道君來接你，可這一等就等了八百年。”

“八百年後陸道君歸來，然當時正值天下大難，女蝸娘娘急需五彩石補天，她過來詢問陸道君可有多餘的五彩石，陸道君說有。等她走後，他逗你說，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五彩石。”

菩提祖師擡手摸着陸岐的發頂道：“你一直不知自己的真身，對從小帶着你的陸道君深信不疑。陸道君許是覺得我将你教成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好，便故意吓唬你說，要把你拿去煉了補天。你信了，小臉認真的問他補天怎麽補，痛不痛。你當時啊……比現在還小一些，陸道君被你嚴肅的模樣逗樂，抱着你說不痛，補完天回來法力還能更高深呢。你問他法力更高深後是不是就能跟在他身邊了。他原本就是來帶你走的，随口說當然，法力高深了以後，他去哪裏就帶你去哪裏。”

菩提說到這裏停頓了下，陸岐擡頭看他，感覺自己已經猜到後來的事了，替他說下去道：“然後那個傻不拉幾的五彩琉璃石就自己跑去補天了？”

菩提摸了摸她的頭，颔首，“你是去了，為了不讓女娲娘娘發現不對數，還踢走了一個五彩石，自己變成它的模樣。等陸道君察覺不對趕到時，你剛好被投進火中，神火能焚毀一切東西，他耗費十萬年法力也只留住了你一粒碎石子、一魂三魄。”

“我師父和女蝸娘娘幫你補全了剩餘的二魂四魄，但那二魂四魄是空白的，沒有喜怒沒有哀樂。為了讓你魂魄凝實，陸道君将你一魂分三份，三魄分七魄，然後分散放入輪回錘煉，不管是回到過去還是去往未來，以肉身為引，功成即可歸。碎石子則被放進了地靈石中，借助天地靈氣生養。”

“所以這個事情告訴我們，不要随便逗小孩，否則後果會很嚴重的！”陸岐事不關己的總結道，權當聽了個故事。

菩提捋須，低頭看她道：“你保留了最後一世的記憶，那一世在未來，你已知曉悟空要走的路，為何還要跟着去？他提前将你抱出來已經是一個變數，你繼續跟着，只會被牽連。”

“師父，我不怕被牽連啊，所謂的路，無非是神佛勾結，利用我哥的脾氣秉性，一步步逼他造反利用他而已！”

“那也由不得他啊，他是混世四猴為首的靈明石猴，自出生起就被做了安排。他理應三四百年後了解到生死，想長生不老才來我這。現在卻提前這麽多，變數在于你。我沒法去改變他什麽，也不想去改變什麽，路都是自己走的，命也是要自己改的。我能教他的，也只是一些自保的本事。”

陸岐皺眉，皺着皺着靈光一閃，扯着菩提的衣袖嘻嘻笑，“師父啊，這個……這個不是你指引我們前來找你的嗎？”

菩提祖師：“…………”

他瞥了陸岐一眼。

陸岐看着他小小聲說：“就那個土地公公啊，茶水鋪的婆婆啊，賣菜爺爺啊，文氣書生啊，送飯的老奶奶啊……村婦啊，店小二啊，樵夫啊。”

菩提祖師：“………………”

“師父您可能不知道，你變成老人家的時候，慈藹的眼神跟你平時看我的時候一模一樣，如果是變成年輕人還好一點，但是你太喜歡老人家的形象了，這一路你變成老人家的次數高達……”陸岐掰着手指認真算到，“反正占了三分之二！嘿嘿，師父，你看，你提前把我們引來這裏，是不是有什麽想法？”

菩提沉默片刻，無奈的點了點她的額頭道，“還是這麽滑頭。”

陸岐心中燃起希望道：“所以師父你趕猴哥走，是真的真的迫不得己對不對？！”

“并非迫不得已，而是他再在我這裏呆下去，于他無益。”菩提微微蹙眉，看着陸岐再三問道：“你當真要跟着他走？”

“跟啊！在花果山那會我什麽都不會，如果沒有我哥我早就被野獸吃啦。現在我也有七十二變筋鬥雲了，我可以保護他，也可以自保，嗯……我還可以看着我哥不讓他沖動行事，師父，這樣是不是很好！”

菩提祖師扶額失笑，“悟空平時并不沖動，怕的是你沖動才對。”

他放下手道：“較之我之前算到的，悟空的未來一直在變化，直到今日，他的未來已然是一片迷霧。我算不到，別人自然也算不到，但我知道關鍵點在于你，你且說，你想做什麽？”

“我不想做什麽，我只是不想讓我哥走上前世記憶中的老路。”

“那你便是要他們作對了。”菩提心中思忖，緩緩在陸岐跟前蹲下身道：“你若執意要幫悟空也不是不可，但你要知道，避是避不開，有些東西他會千方百計的找上你。”

“我知道，書裏說過，命運是逃不開的，只能迎面而上，打哭它！”

“胡說八道。”菩提拍了拍她的頭，“把你胸前的石頭拿出來。”

“哦。”

菩提祖師從她眉心抽出一縷白霧。

“啊，師父疼疼疼啊！！！”陸岐龇牙叫道。

菩提祖師将白霧化成的小人放進琥珀裏面的石頭中，再以法力封印加固，跟她說道：“這是你的守護魂，也即是你僅有的一魂，當這個石頭出現裂縫的時候，你就要全身而退。因為你的二魂四魄經不起第二次重創，如果有第二次，你會化齑粉消失在天地間，到時誰也救不了你，知道嗎？”

“知道了。”陸岐看了它兩眼，将它放回衣裳裏。

“這個包裹你拿着，裏面的東西你自己看，但必要時刻才可使用。”

陸岐接過來，懷疑的看着菩提，“師父，你其實早就算到我會跟着我哥走吧？你竟然包裹都給我準備好了！”

菩提祖師只是嘆氣。

陸岐幫他捋胡須說：“師父別嘆氣啊，我會回來看你的。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話，我沒事就每天回來一次，有事的話看事大不大，事大就回來不走了。”

菩提祖師捏了捏她臉頰說：“走遠點吧，別回來。”

陸岐：“…………”

菩提祖師牽着她出去，一松開手，陸岐就跑到了孫悟空身邊。

他心裏嘆息，養了幾百年，争不過的陸壓道君，也争不過自家徒弟，罷了罷了。

“你們兩個都走吧。”他說完背過身進屋。

黑熊看着被小猴子牽在手裏的陸岐，趕緊問道：“師父啊！那俺呢？俺……俺……俺能不能……”

“你也走吧。”

黑熊心裏既松了一口氣又萬分不舍，他‘噗通’跪下道：“師父！俺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不必，為師即将閉關，千年不見客。”

黑熊：“…………”師父果然是師父，随随便便閉個關就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