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36)

下。

咕咚，我慢慢咽下一口口水，臉上慢慢堆出些笑來：“啊哈哈，紗織小姐……”我錯了。

“算了！怪我，我不該這麽早把你叫起來，但是我真的有急事。”

她垂下頭去，臉色顯得頗為懊惱：“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我忙問：“什麽忙？”

她的嘴唇微微抖動着，神情頗為猶豫，靜默了一小陣後，她拉起我的手，朝着門外努了努嘴：“不能讓他們知道。”

呆愣了半秒後，我自覺的從床上爬起，眨着眼睛向她微笑。因為我現在面臨着一個大問題，非常嚴重的問題。而我明明在自制的石頭床上睡午覺，怎麽就一覺醒來回到了原先規格的天蠍宮，連被子都沒了，而她好像也年輕了些，看起來像是遇到了傳說中的時光回溯。

“就知道你人好。”

她放心的拍拍胸脯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第一次被她發了張好人卡：“請你幫我向女神殿裏間的屋子搬張床，我想看完書後好休息一下。”

“啊，是！遵命。”

我習慣性的答應完，禮貌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我現在連狀況都沒有搞明白，要上哪弄張床去？

“呵呵……”

她肩膀微微一抖，擡手掩口輕笑了一聲，眼眸如月牙彎彎：“你別想多了，東西我已經和辰己電話裏說過了，現在我想拜托你取來。”

“嗯！”

好在城戶宅邸我是去過的，我松了一口氣。正好借這個機會，我出去打探一下情況。

“那，屬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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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去吧。”

事不宜遲，我拜別了她匆匆離宮——我沒有采用瞬移，而是以跑步的方式離開。

果然，一出宮我就發現了很多不對勁的地方。上方的摩羯宮損毀嚴重，還未修繕。而下方的天秤宮，宮頂上更是蒙着一層厚厚的灰，仿佛許多年沒有被觸碰過。

怎麽回事？

心中帶着無盡的疑問，我繼續向下走去。處女宮更是可怕，不知道哪個不心疼錢的小王八羔子，居然把宮頂都揭了，風吹雨淋可有沙加受的。

“沙加，沙加？沙加你到底在不在宮？回答我！”

我想找沙加問一問情況究竟，可是幹喊了半天，園子內卻無人應答。我只能失望的向下走去。

獅子宮門扇大開，巨蟹宮牆壁透風，雙子宮巍峨依舊，金牛宮……上方似乎隐隐有朦胧紫霧彌漫而出——出事了！

來不及再思考身處之地的不對勁，我撮唇呼哨一聲，急忙召喚聖衣全副武裝。面對着彌漫的紫氣，我沒有急着進金牛宮，而是取下頭盔，讓頭盔化作金蠍子再丢進紫霧中。然後，我将披風撕下一塊捂住口鼻，不出所料，迷霧中傳來一聲慘呼，就在這一聲發出的瞬間，我凝聚起所有的小宇宙，朝着聲源處發起雷霆一擊。

“猩紅毒針！！”

迷霧中看不清那人的模樣，我在瞬間連發的十五針卻一擊即中，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估計，他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多謝了，米羅。”

阿魯迪巴虛弱的聲音從地上傳來，我從披風上再撕一塊白布下來，塞到他的手裏。然後我蹲下身将他背起，向下方的白羊宮跑去。

“舉手之勞。剛才怎麽回事？”

“是地暗星尼奧比。”

阿魯迪巴語聲失落：“唉，我早該料到的。聖冥大戰來襲在即，我竟一時不查被他偷襲。若不是你來了，我……”

“沒關系，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我一面答應着，一面心裏飛快思索着。阿魯迪巴說，聖冥大戰來襲在即，也就是說現在時間是1989年前夕，我回到了五年前。可是，五年前的我們是主動出擊的，現在的情況怎麽……我擡起頭張望了一眼，穆竟然也披挂着聖衣全副武裝，正低頭哈腰的倚靠在門框上，像是在想心事，面色頗為憂慮。

“阿穆！”

我的叫聲打斷了穆的沉思，他擡起頭來，震驚的迎了上來：“米羅，阿魯迪巴，這……怎麽回事？！”

“冥界……”

阿魯迪巴只說了一個詞，使得穆本就不怎舒展的眉頭又積了幾許黑雲，他閉上了眼，但很快就再度睜開，揚手朝着身後一揮：“你們先進我宮，我待會就來。”

我憂慮的望了一眼心事重重的穆，背着阿魯迪巴走進白羊宮，将他放在小木凳上，拿起穆放在小桌上的茶壺去倒水。剛将水碗遞到阿魯迪巴手裏，我就聽到外面隐隐傳來吵鬧的聲音，一道是穆的，另一道像是星矢的。

“天馬流星拳！！”

我剛出宮門，一道堪稱大爆炸的拳擊轟了出去，一道黑影悶哼着向外跌出。等我看到那人的面龐後，我不禁失聲驚呼。

“迪斯馬斯克！”

“還有我，阿布羅狄。”

披着黑鬥篷的另一人出聲了，他将身上的黑鬥篷一把掀落，露出那一身黑暗的铠甲，杏仁藍眸卻一轉不轉的凝視着我，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指尖挑起一枝藍玫瑰，他輕輕指向身旁的人，笑顏美不勝收：“這位，是我們的師父大人史昂哦。我們此次複活來，就是為了取得雅典娜的首級。”

“怎麽會……？！”

我驚詫的掃視了三人一遍，他們怎麽都死了，還投奔了冥界，原先……原先不是這樣子的，怎麽一覺醒來全都變了！

“誰叫你插手的！”

一旁，穆輕聲責怪着星矢：“女神殿下已經命令你們，不許你們再參戰的！否則殺無赦！”

“不，我不信！紗織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們也是聖鬥士，為什麽不讓我們也出力對付冥界？”星矢斬釘截鐵的反駁，“穆先生，你帶我去找紗織小姐好嗎，求你了！”

迪斯馬斯克在一邊拼命幸災樂禍：“是啊，你家小姐已經不要你們了！哈哈哈哈，哭死你吧！小青銅，你們沒有用了！”

不，怎麽是這樣的？她明明那樣信任他們五人，怎麽會不讓他們參戰？帶着這樣的疑惑，我必須再回去問問她。

“我也覺得不可能。我帶他去問問女神殿下，兩分鐘後就來。”

我講完這句話後，所有人都用着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我，仿佛我臉上泛着金光。只有星矢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面前，感激的拉着我的手不住搖晃：“謝謝你，謝謝你，米羅，我很慚愧，不該給你暗地裏起‘米團子’的外號。沒想到你在這麽緊要的時刻幫助我，你真好。”

不，不用謝我，你也不用給我發好人卡，只要你別給我起什麽奇奇怪怪的外號就行。

“米羅！”

穆難得朝我露出了愠怒之色，沉聲輕斥：“女神殿下的命令，你都不聽了嗎？你有這功夫下來，怎麽不去守你的天蠍宮！”

“巧了，我下來正是因為有任務在身。女神殿下恰好要傳召他，不然我也沒這閑工夫下來走走。”

我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好在穆也沒有追究。他無力的一揮手，踏上一步，雙手張開豎起一面水晶牆：“兩分鐘我還能堅持，你們快去快回。”

我不再遲疑，拉起星矢瞬移到女神殿。只是這一次，我将大聲說出我心中所有的疑慮。

“你怎麽回來了？”

她正坐在床邊，身旁還站着一個似曾相識的人，見到我的到來，她臉上的慌張還未散去，只是這份慌張在看到星矢後就變為了震驚：“誰讓你來的？”

“紗織小姐，不是你讓我來的嗎？”星矢快言快語，“米羅說的，然後他就把我帶上來了。”

我就随口那麽一說喲，小祖宗哎你賣我……

紗織臉上的疑慮更甚，但她還是沒有追問下去：“算了，你來就來吧。外面情況怎麽樣了？”

“米……米羅……”

加隆局促不安的看看我，又看看星矢，他這幅忸忸怩怩的樣子我還從未見過。也許，我可以問他怎麽回事。

“現在冥界已經打進來了。只是加隆，我想知道，現在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變得這樣被動。”

加隆慚愧的笑了笑：“你也知道，在我回來之前，十二宮只剩下阿穆，阿魯迪巴，艾歐裏亞，沙加，老師，你。這次我回來，就是為了承擔起我十四年來從未承擔的責任。”

“原來，是這樣嗎……”

我的腦海中閃過經歷的一幕幕，若不是她當時無心歸來，怕是真會成為加隆所說的這種情況。

我正要将不同之處說出，耳邊好似有一道尖利之聲呼嘯而來。我心呼不妙，踏上一步護在她面前。

随着一聲震耳欲聾的重擊，整個房子晃來晃去，窗玻璃在瞬間被震碎，頂上的吊燈也啪一聲摔碎在地，仿佛地震了一樣。感受到殘餘的小宇宙，我難以置信的擡起頭，和加隆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驚呼出聲：

“撒加？！”

“我去看看。”

星矢和加隆同時向外奔出，只留我和她在女神殿。就在他們奔出的一剎那，她無力的捂着頭坐在到石床上，仿佛疲累不已。

“你也出去吧，我馬上就到。”

“不。”我斷然拒絕，“你不是這樣的，而我面對的情況也不是現在這樣。在我的記憶裏，大家都沒有死，我們打先手獲得了勝利。”

她臉色迷茫：“怎麽會？米羅，你……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呀。”

“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但是我現在确實有這樣一份記憶。”

我朝她半跪下去，笑着仰起頭，心中已有了計較：“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又回到了這一年，但是我會盡我所能，帶領大家，取得勝利。”

憑着我已有的記憶，我終于在十二小時內帶領大家攻破了地上哈迪斯城，徹底打入冥界。一路上我身先士卒，擊殺不知多少冥鬥士——因為我意識到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擊殺冥鬥士的機會。以後，不會再有聖戰了。

與我那個世界不同的是，城戶瞬只是被冥王附身，冥王被逼回本體，所以我們可以一舉擊殺冥王。

可是，誰也沒想到，冥王會在死前将冥王劍盡力擲出，天馬座為她擋下了致命一擊，倒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不……”

她手中的權杖叮當落地，而她也噗通一聲跪坐在地，嘤嘤的哭聲從她的指縫間滲了出來，她就像個失去親人的孩子。

就連下葬的時候，她也按住薩爾娜的手，哭喊着不要将他獨自埋在黑暗中，最後哭昏在地。

同樣在這一天，卡妙也別我而去，艾俄羅斯告別了艾歐裏亞，史昂師父告別穆，撒加告別加隆，修羅告別阿魯迪巴，迪斯馬斯克告別沙加，阿布羅狄告別童虎老師……我們同樣經歷了好友逝去的哀傷，可她卻連他的告別都沒有得到一句，那樣凄涼。

她也理解他們，準許他們告假在外開解自己。可我沒有走，我确實放心不下她——她的心結還未解開。明明聖戰已經徹底結束，為何還要這樣為難自己呢？

“你為什麽不走呢？去外面度度假，心情會好很多。”

她閉上眼，輕輕嗅聞着空氣中的花香，這股花香是阿布羅狄種在聖湖邊上的香水玫瑰，聞到的人心情都會變好，她也不例外。

“你自己為什麽不走走呢？”

我很狡猾的反問她，她無奈的一笑，睜開眼聳了聳肩：“我要是出去了，聖域就真的沒有人管了。你呀，不要轉移話題，我問的是你，你呀！為什麽你要待在這裏。”

我屏住了呼吸，輕柔而專注的盯着她的眼睛，放溫了語聲：“你想知道嗎？”

她笑容一滞，忽然意識到什麽似的将身體背轉過去，我急忙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近我的面前，低下頭凝注着她的臉：“紗織，你是智慧女神，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

“米羅！”她懊惱的低喝一聲，臉頰因為激動而泛起一層紅暈，仿佛意識到聲音太過尖銳，她又放低了聲音：“米羅，別說了，我就當什麽也沒有聽見過。”

“紗織，我喜歡你。”

我忽略掉她近乎逃避的話語，繼續将自己一直想說沒有說的話說出口：“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那樣孤寂又美麗的你就吸引了我。在你安睡的每一刻，我都願意衷心的守候着祥和中帶着純真的睡顏，現在的我，在看到你的每一刻我都會感到高興，一見到你難過我也感到悲傷，這樣的悸動，我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

我緩緩的牽起她身側的左手，朝着她單膝跪下，将唇輕輕貼上她的手背上，擡起眼溫柔的望着她：“……可現在我想明白了，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想以不是聖鬥士的身份，陪伴在你的身邊。”

她似是想到了什麽，飛快的抽回了手，失神呢喃：“不，不可以，你不該喜歡我……”

“你是在擔心自己活不過二十歲嗎？”

她臉上的表情一凝，呆呆的看着我。

“相信我，我有辦法。”

望着她因為驚慌失措而漸漸睜大的眼，我朝她伸出手，再度抓住她的一只手，溫柔的安慰她：“沒有事，你先聽我說，好嗎？我喜歡你，所以我不會看着你死，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她低下頭，微微搖晃着：“對不起，我，我沒法回報你的愛戀……”

“我不要你的回報，只要你活下去，我就心滿意足。”

我用雙手捧着她的臉，任她怔怔的看着我：“請開心的活下去，好嗎？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快樂生活，試着去接受一切，可以嗎？”

她慢慢站過身，背對着我靠樹而立，輕聲細語：“我可以一個人靜一下嗎？米羅，讓我再想想。”

“好。”

我沒有急着等她的回答，而是開心的向聖湖外走去。她沒有拒絕我，答應只是時間問題。而這一次，就算她向外趕我，我也要賴在這裏不走了。

☆、波雅：等不到的你

“曙光女神之寬恕！！”

黃金奈姬的頭部迸發出一道銀光，一陣夾雜着可怕小宇宙的極寒氣息撲面而來，空氣中的水分子在一瞬間凝成數不可計的雪顆粒，将我整個人，連帶着整只三叉戟都凍了進去。

我想喊一聲雅典娜，卻悲哀的發現自己連嘴都被凍住無法發聲。此刻的我，是多麽後悔之前生出了來找她事的想法，居然為了雅典這個小城來找抽，我這個常年玩水的，反到頭來被她用水治了。

其實想想，這還不算什麽蠢念頭。打架就打架，我活了多少年，打過的架也數不勝數，畢竟我還曾夥同兄弟姐妹把父神暴揍過一頓。可問題是，神的小宇宙和神力會在人們的信仰力下呈幾何倍數增長，雅典沒有信仰我的人——我輸得并不冤，這就是我愚蠢的代價。

她快步奔到冰住我的冰塊面前，雙手貼在冰面上：“二伯，對不起啦，我不想讓人們受到任何傷害，所以只能委屈你了。放心吧，這個冰塊不算堅固，只需要164年你就可以出來，反正你沒有什麽時間的概念，也不算要緊啦。”

我不介意才怪！我是沒有什麽時間的概念，可我也很渴望自由的好嗎？我被凍得迷迷糊糊想睡覺，但還是竭力保持清醒。說真的，我很想拿着三叉戟出去和她在雅典之外的地方再打一架，如果有可能再把雅典拿回來，順便抽空在海洋附近瞅瞅有沒有漂亮姑娘，我怎麽能在這裏做個像傻子般的冰雕？

可這也只是想想而已，事實是我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一根。我敢保證，如果我真的還和她搶雅典，我的好小弟宙斯一定會偏袒他女兒，他笑裏藏刀的本領我可見識多了，何況他非常護犢子，我在她這讨不到什麽好處，上他那求公道就更是癡人說夢。

“算了，看在二伯你這麽可憐的份上，我有空就來瞅瞅你好了。留你一個人在這裏确實挺無聊。”

眼見着她直起身來想要後退，我焦急的瞪大了眼睛。別走啊，別走啊，你弄的冰塊你把它粉碎不好嗎？我要自由！

讀懂了我心思的她停住了，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容：“對不起了，二伯。這個招式我只會用，但是不會破解。不然，我給你把阿波羅哥哥找來吧？”

阿波羅？才不要！我對這個大侄子本來就不對眼，讓他來救我，他恐怕要先拼命幸災樂禍一番，那還不如殺了我來得痛快。算了，164年就164年吧，不要叫別的家夥來看我笑話就行。

她讪讪的笑着，幾乎是飛也似的逃離：“好吧，那我忙完了就來看你。”

但是無聊當冰雕的生活我實在是忍不了，唯一的活動是數數，剩下漫長的等待幾乎要将我逼瘋。想當初，我呆在父神肚子裏的那麽多年，我都還沒崩潰，可我覺得現在自己已經快瘋了。

就在我等了五十年後，她終于出現在了我面前，手裏還拿着幾張動物皮，那個叫奈姬的女神寸步不離的跟着她，用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狠狠瞪着我。從奈姬的眼神中，我讀出了現在本該是她和女神聚餐一頓的時候，可是因為我的存在，一切都被攪黃了。

哈哈！我此刻真想大笑一場，沒想到我會有被奈姬記恨的時候。回以她一個挑釁的眼神，見她嫉恨的眼神變得更加耀烈，我別提有多開心了。

然而，我們的眼神厮殺并沒有落到雅典娜眼裏，她正在打量動物皮上的希臘字。

“奈姬，這個是我從人間的詩人那裏得來的游記，你也聽聽看麽？”

“好啊！”奈姬臉上的愠怒瞬間散去，笑容綻放如花。

“二伯你也聽着啊。”

是，我也聽着呢。

“希臘，是神祇眷顧的地方，故事從來都是這樣精彩絕倫……”

她念讀的聲音和平時相比，多了一份優雅和悅意，偏重于“女”，不像平時和他人說話時那麽自持威重，偏重于“神”。游方詩人這種存在我從來都是不屑一顧，他們寫的游記我更沒什麽興趣，我感興趣的是跟她的從神奈姬玩瞪眼神的游戲。

“奈姬，我有些餓了。”

“是，請您稍等。”

奈姬放棄了和我的眼神對決，化光離去為她取食物。她将動物皮一卷，和我閑聊起來。

“二伯，你已經待在這裏面快五十年了，不吃不喝的，你餓不餓，渴不渴啊？”

她這麽一提，我倒是真的覺得又餓又渴了，想吃烤魚，想喝葡萄酒......可明明那陣在父神肚子裏待的時間比164年要長多了，我都沒覺得餓，還打了一次架。現在，哪怕是只給我人間貧民的黑面包，我都能吃七八十個。

“女神殿下，食物來了。”

奈姬再度回來了，她的左手挎着一只蓋着白布的籃子。她将籃子上的白布揭下鋪在地上，露出裏面的水果和冷食來。除去餐具，還有十幾粒綠綠的小橢球狀橄榄，一塊結着膠凍的鹿肉，兩只黃色的糖面包。她用小刀将鹿肉劃成兩份，将最大的那塊用糖面包夾了遞給雅典娜。

想到上次衆神聚宴時大受歡迎的鹿肉凍，我不争氣的咽了咽口水。但奈姬卻側過臉來，對着我露出得逞的笑，我的餓意便瞬間被憤怒驅散了。我只好将眼神移向那個還在進食的女神，将所有的憤意都融進了投向她的視線。

不管是赫斯提亞、得墨忒爾、赫拉，還是阿爾忒彌斯、阿芙洛狄忒，她們吃東西的樣子都是克制而淑女的。可雅典娜和她們不一樣，吃東西時自由放逸，我卻莫名覺得她吃東西的樣子挺可愛的。

她又咬了一口鹿肉，開始抱怨起來：“奈姬，我有些厭倦啊。每天都有人求我祝決鬥成功，求我的還大多是決鬥的雙方，我都不知道該助誰贏了。我多希望我能和二伯一樣，每天沒有人為了一點小事徹夜呼喚我幾百次，我也好想有個自己的休息時間。”

奈姬臉露擔憂：“那您還不早些睡，您到這裏來一陣，連睡覺時間都沒有了。到時候要是您累壞了，阿瑞斯殿下肯定會耀武揚威。”

“也是，我現在要是累倒了，阿瑞斯肯定又要給我添亂。二伯，我走了哈！”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将十幾顆橄榄也一并吃完，也不顧手中的游記也沒念完，就這樣走了。

奈姬回過頭來，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從她那得逞的笑容中，我讀出了她的意思：女神殿下是我的。

憤怒的望着奈姬揚長而去的身影，我恨恨的咬緊了牙。哼，我堂堂主神還奈何不了一個從神？你就等着吧，我會把她搶到手，到時候有你哭的。

下一次再見到她，就是七十年後了。這一回我沒有數數，而是直接睡了過去。所以這一次，是她隔着冰将我拍醒的。她的手中還拿着上次帶來的動物皮，應該是還要為我念那個游方詩人的游記，我無聊的閉上了眼。

盡管我沒有再聽，而以她的聰慧也不可能看不出我的想法，可是她卻一直在念。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念完，直到她忽然拍了拍冰，朝我發問。

“對了，二伯，你知不知道穆大陸啊？”

入耳不僅僅是她說話的聲音，還有喀嚓喀嚓的聲音，我吞了一口口水。嗯，今天她吃的應該是水果，但不是橄榄。橄榄雖然也脆，但是她平日裏吃橄榄的聲音不是這樣，蘋果脆桃什麽的聲音更脆一點，可是聞這個味道......或許是地中海的葡萄吧——反正我覺得自己這一百二十年變得是越來越無聊了。

“游記裏說穆大陸的雪峰巍峨峻拔直入雲霄，這麽多年了我都沒有去大地上看過了。話說，二伯你有沒有去看過啊。”

穆大陸的雪峰？像我這種愛好游山玩水的怎麽可能沒去過，它也就比其他的山峰高一點而已，所謂的雲霧也不過是山上冰雪蒸發呈現出的景象，直入雲霄什麽的只是詩人的臆想罷了。

我讨厭人類，更讨厭什麽事都誇大的人，尤其讨厭寫什麽都誇大的游方詩人。寫這篇游記的詩人是我見過最誇張的了，或許他根本沒去過穆大陸，這些故事或許只是他從別人嘴裏聽來，然後加工而成的。

“唉，有空了我一定要去看看，現在的穆大陸一定很有趣啊。”她收起書卷沉聲感嘆。

切，穆大陸哪有什麽意思，等我出來了建座新大陸，一定比穆大陸還要棒。到時候，我帶你去見識見識，那裏四季如春，宛如仙境。名字我都想好了，我準備叫它“亞特蘭蒂斯”。

“其實平心而論，二伯你就是有些争強好勝，好貪小便宜，但其實你并不壞。我們能這樣平和相處，還真是讓我驚嘆呢。不如，等你出來了，我給你送一棵我種的橄榄樹，你給我說點海邊的故事吧？”

她說着說着，臉上露出了哀戚的神色。我知道她想到了死去的帕拉斯。只說海邊的故事，那就顯得我太不夠意思了，還是請你到亞特蘭蒂斯來，和我一起領略一下神造的大地吧。

可是在最後的四十四年裏，我再也沒有見過她，連奈姬也不見蹤影。可我沒有想到為什麽會這樣異常。我撮土為島，歷經二十七年建成亞特蘭蒂斯。成國之日我才得悉，小弟将大地托付給她，她已經投身于保護人類，站在了大哥的對立面上，并親身作為獻祭犧牲了自己，換取了大地243年的和平。

夜枭為我帶路，找到了她的墳墓。望着她墳前的十字墓碑，我向她獻上了一只最美麗的橄榄枝冠，雖然我能拿出比這價值更高貴的禮物，但合她心意的也只有它了。深深的凝望了一陣墓碑，我努力凝起一抹笑意朝原路返回。

反正，離你出現的時間還有216年，不是嗎？你說過，像我這樣的神是沒有時間觀念的，一點也不要緊，所以等待216年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不管是216年，還是2160年，我都會在亞特蘭蒂斯，恭候着你的歸來。

☆、羅雅：假誤

“父神有命，請阿波羅哥哥入殿。”

我輕哼一聲，沒有接話。在我對面的小女神咬了咬唇，終于彎下了她那高傲的身軀，再重複了一遍。

看着赫拉的小女兒厄尼娥低頭相請，我的心裏多多少少是有些痛快的。我的努力沒有白費，赫拉退讓了，他也終于承認了我們，可我想要得到的比這還要多，我更希望他能像厄尼娥這樣彎下腰，将我們母子三人請回奧林匹斯。

“哥哥。”

阿爾忒彌斯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立刻反應過來。我有高傲的資本，但不能太高傲了。我想要成名保護母神和妹妹，就不能讓赫拉抓住把柄。

“好，那就拜托妹妹帶路了。”

厄尼娥轉身便走，脊背挺得筆直，隐隐透着幾分來自赫拉的高傲。不過我并不會把她的這種小手段放在眼裏，我現在只想見到宙斯。

厄尼娥帶我們到殿門之後就走了，偌大的神殿裏只有宙斯，但這就足夠了。我定定的注視着他，他的臉上除了歡喜竟沒有一點旁的表情，使我生出一陣厭惡。

“你們，以後就住在這奧林匹斯山上吧。”

“嗯。”阿爾忒彌斯在我身後輕輕應道，“請父神放心，我們定是要在這山上闖出些名堂來的。”

“好，好。你們對這裏地形不太熟，随時可以找他人詢問。”

“是，多謝父神關照。”

我才不用求誰，我自己一個摸索就能記住。我是個自強自立的神明，我要向你證明，我是你最不配擁有的兒子，我只是母神的兒子。

“哥哥，你有什麽計劃嗎？”

一回到居處，阿爾忒彌斯便拉着我避開了母神，商讨只有我們才知道的計劃。

“我啊……”

我背着雙手微微仰頭，夏日初晨微燎的陽光刺得我有一瞬恍惚，使我不由得眯起了雙眼。太陽……這個多麽偉大又神聖的存在，我絕不會放過。

也只有取得這樣的位置，才能獲得其他神的關注，掌握着所有的光明，就等于掌握了萬物生長的命脈。無論如何，我也要坐上這個位置！

“既然哥哥已有選擇，那我也有了主意。”

“哦？”

我收回目光，側頭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西側地平線上那輪漸趨消失的彎月，怎麽看都要比她那雙細長的黛眼遜色。

“好，就這樣吧。”

沒過多久，赫利俄斯和賽勒涅的位置便被我們所取代了。如我所料那般，赫拉的臉上露出了忌憚之色，宙斯臉上的笑容也比上次真誠了幾分——母神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這次換我和妹妹，豎起長成的羽翼來保護她。

“阿波羅，等等！”

我剛剛走下太陽車，就有一道沉悶而急促的聲音叫住了我。我回頭望去，卻是一位留着火紅色短發的神祇。他的膚色略顯黝黑，身材魁梧，溫面善目，正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赫淮斯托斯。

我讨厭阿瑞斯，也同樣讨厭厄尼娥，但是對于赫淮斯托斯，我怎麽也讨厭不起來——他太過溫厚，溫厚的不像他那跋扈的天後母神。

“什麽事？”

“父神喚你我前去神殿，有事商議。”

“……好。”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赫淮斯托斯前去神殿。他肯喚我去議事了，這是個好的開頭。

等到了神殿，我才發現原來衆神早已聚集在了那裏，連赫拉都來了，他們圍成的圈子裏正傳來宙斯的痛哼聲。他們見到我和赫淮斯托斯，連忙讓出了一條道，溫厚的姑姑赫斯提亞拉過我的手，為我解釋叫我們來的原因。

“你父神今天一早就感到頭疼，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我們想了很多辦法都解決不了，你們來的正好，快幫幫他吧。”

我凝重的望向宙斯，他正以手支頭倚坐在圓桌旁，臉露痛苦之色。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朝着我淺淺一笑點頭示意。

我怔愣了一下，對他的遭遇升起了一絲憐憫，但是随之湧起一股憤怒。活該他倒黴！我為什麽要替他醫治！我為醫治母親生我們時留下的病根，所以才習得了醫術。他這個什麽都沒為我們做過的家夥，憑什麽、憑什麽要我幫忙醫治！

我裝模作樣的檢查了他的頭顱，反正衆神也不清楚我的醫術水平究竟如何。看着他望向我那鼓勵的慈愛眼神，我的心顫動了一下，幾乎就快要軟下來了。

但也只是幾乎而已。

我朝後退開，臉上帶着悲哀和遺憾，向着他鞠了一躬：“對不起，父神，我沒有辦法。”

由于我弓着身，看不見他的臉，我只聽見他長嘆一聲：“沒關系，我不怪你。赫淮斯托斯，把我的腦袋劈開吧。”

“什麽？！父神，這……”

赫淮斯托斯驚怖的後退了一步，向着赫拉去求助的目光。我直起身來望向赫拉，只見赫拉向着赫淮斯托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聽你父神的吧，一定沒有錯。”

“是，母神。”

赫淮斯托斯從腰帶上取下大斧，走到宙斯身前，雙手緊握斧柄，緩緩舉過頭頂，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朝着宙斯頭上揮砍下去：“父神，得罪了！”

一道震耳欲聾的金鐵擊打聲響過，金光綻放的裂縫處有一道紫光湧出，紫光落地，化作一位手持盾牌、身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