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好久不見。”
眼下這情形,不似修羅場,勝似修羅場。
莊以念保持着靠在言斐懷中的姿勢,一時竟忘了該作何反應。
相對比來說,言斐要比她從容得多,十分淡定地應了聲“嗯”,算是回應。
莊以念被這淡淡的一個“嗯”字驚醒,松開他,自己站穩了,然而言斐的手卻仍舊攬在她腰間,全然沒有放開的意思。
唐如歆的身邊還跟着助理,她轉頭低聲囑咐了句什麽,助理便先進裏面去了。
助理走後,唐如歆看着兩人,微微笑道:“你們也是過來訂制衣服的嗎?”
言斐還是一個“嗯”字,這态度,連莊以念都覺得有點冷淡。
不過也難怪,當初她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棄他而去,估計傷他不淺,自然不能指望他笑臉相迎。
唐如歆面上隐約閃過一絲尴尬,然而臉上依舊帶着笑:“聽說你們要結婚了,恭喜。”
回國之後,莊以念雖然沒見過她,但也知道她現在是勝天娛樂旗下的藝人,算個二線小花,在網上頗有些人氣。混娛樂圈的人,情緒管理能力自然是一流,所以哪怕受了冷待,也還是能笑盈盈地祝福。
這回,言斐終于多回應了一個字:“謝謝。”
他說完,攬着莊以念的肩,準備往外走,唐如歆急忙又道:“請柬方便給我一份嗎?”
言斐腳下微頓,沒說話。
他這一沉默,唐如歆登時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中,連笑容也繃不住,開始變得僵硬。
言斐突然側過臉,看向莊以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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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以念對上他的目光,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是在征詢自己的意見,忙沖唐如歆笑道:“請柬還沒開始發,要過一陣子,學姐如果願意來,到時候我讓人送過去。”
唐如歆的面色好看了些,但笑容還是有些不自然:“好啊。”
這番情形,似乎也沒有再敘舊下去的必要,随後言斐便攬着莊以念離開了工作室。
地板上,人影相錯而過。
唐如歆立在原地,轉頭望着兩人離開的方向,神情怔忡。
外間的光明晃晃映入眼簾,遠去的身影倒真像一對璧人,她怔忡地看了一會兒,低下頭,扯了扯嘴角,也轉身往裏。
--
直到走到停車的地方,言斐才松開攬在莊以念肩頭的手,替她打開車門。
因為唐如歆這一段小插曲,上車後,兩人之間原本融洽歡樂的氣氛明顯受到了影響。莊以念悶聲不哼地坐着,雖然極力安慰自己,都是過去的事了,但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是不是到現在還沒忘了她,所以才故意對她那麽冷淡?
他故意裝作跟自己親密,是為了氣她嗎?
正想着,忽聽言斐道:“你如果不想讓她過來,請柬不送也可以。”
莊以念聞言,忙搖頭:“沒有,她是你那邊的親友,當然應該送……”
不管怎麽說,唐家跟他都是遠親,他還曾經在那裏寄住過,雖然不到十六歲,他就搬了出來自食其力,但到底欠唐家一份恩。
最近因為他們結婚的關系,圈子裏不少人都在談論他的身世,如果這事傳出去,肯定會遭人诟病,說他心性涼薄忘恩負義。
這點輕重,莊以念還是拎得清的。
言斐卻未置可否,突然沉默下來,眸色幽深。
莊以念見他這個反應,一時有些摸不透他到底是想請唐如歆還是不願請她,又不好多問,于是也靜默了下來。
車子一路駛入公司樓底的車庫內,直至泊好車,言斐才開口:“我和唐家……算不上多親的關系,當年我爸媽對唐家有恩,所以後來他們才收留了我。但是我走的時候,把該還的都加倍還清了,并不欠他們什麽……”
他說得有些慢,語氣平緩,眸色暗沉,好像是頭一次跟別人提起這些往事和內情。
莊以念實在想象不到,究竟是怎樣艱難的處境才會讓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那麽決絕地離開,讓他變成後來那副淡漠不近人情的模樣,剛認識他那會兒,她甚至從未見他真心笑過。
命運苛待起人來,總是冷漠又殘忍。
她心頭一澀,忍不住大着膽子握住了他擱在方向盤上的手。
就像那日在去醫院的車上,他覆住她的手一樣。
握上來的手柔軟溫熱,言斐微微一怔,視線從虛無的前方轉到她身上。
莊以念看着他,小心翼翼問:“他們……是不是對你很不好?”
言斐沒回答,眼底沉着不知名的情緒,像籠了重重陰霾。
莊以念将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忽而綻開一個笑,明媚又柔軟:“沒關系啊,以後我對你好。”
小姑娘仰着臉,帶了幾分孩子氣,像春日朝陽。言斐怔忡地望着她,半晌,眼底陰霾散去,也微微笑了。
他這一笑,莊以念再次沒出息地紅了臉,看一眼覆在他那邊的手,忙縮了回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她低着腦袋去解安全帶。
看着她柔軟的發頂,言斐忽然喚了聲:“念念……”
莊以念擡起頭:“嗯?”
言斐凝神望着她,似乎有話要說,但停頓半晌,最終卻沒有說出口,只道:“沒什麽,下車吧。”
莊以念有點懵,不過還是跟着下了車。
……
唐如歆的事就這樣暫時翻了過去,而莊以念險些問出口的那個問題,也因此被她徹底咽進了肚子裏。
近情情怯,有些事,或許不問最好。
--
一周後,兩人收到一份居深送來的請柬,邀請他們參加一個晚宴。
這個晚宴本質上是為拓寬交際圈而舉辦的,當天,本市不少的豪門都應邀到場了,包括莊以念的二叔二嬸在內。
作為晚宴的主人公,居深還未露面,就引起了一波熱議。
這位從海外歸來的年輕人在短短兩三個月之內,便雷厲風行地收購了好幾家公司,近日還和莊州達成了合作,可謂是聲勢浩大,風頭一時無二。
燈火璀璨的宴會廳內,到處都能聽見讨論他的話語。
直到莊以念挽着言斐的胳膊走進來,衆人的關注點才短暫地轉移了一下。
莊氏小公主拒絕聯姻池家,下嫁一個毫無背景的窮小子也算是圈內近來的一口大瓜,不少人都好奇得很,此時看到兩人相攜而來,自然按捺不住八卦之心。
嘈雜的議論聲不斷傳入耳內,莊以念對于這種場面早就習以為常,并未太在意,依舊笑盈盈地挽着身畔人的胳膊。
二叔二嬸碰上相熟的長輩,停下寒暄起來,莊以念禮貌地問了好,便和言斐往一旁去。
衣香鬓影,觥籌交錯。
走到某處,忽聽見一個帶笑的男聲——
“喲,我們的小公主來了!”
循聲望去,正是那日去她別墅參加過晚宴的林家二公子,旁邊還圍着幾個年輕男女。
“林二哥。”
莊以念上前,同他打了個招呼。
林二公子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逡巡一番,打趣道:“你上回不是還跟我們介紹說,是你學長嗎?這才過去多久,怎麽突然就要結婚了?”
聽到這句取笑,周圍許多人紛紛投來視線,莊以念只得裝出羞惱的樣子:“林二哥,你又笑話我!”
言斐也牽了牽唇,伸手攬住了她的肩。
林二公子笑了一會兒,又道:“打算什麽時候辦喜酒?可別忘了通知我們。”
莊以念道:“明年開春,三月份……”
話未完,冷不防一個尖酸冷諷的女聲飄了過來,在一片笑鬧聲中顯得十分突兀——
“倒貼出去,不知道有什麽好炫耀的……”
場中的笑聲仿佛瞬間消了音,只留下這突兀的一句。
莊以念轉頭望去,只見左前方站着一個盛裝打扮的女人,臉上帶着眼高于頂的不屑神情,還穿着一條五彩斑斓的裙子,活像只驕傲的孔雀。
方才尖酸冷諷的聲音,正是出自她口中。
莊以念自小受人吹捧慣了,很少遇到敢在這種場合公然砸場子的人,而且還砸得這麽粗暴直白,不由愣了愣。
見她看過來,女人似是有些心虛,挪開了眼,但臉上的譏諷卻未收斂。
就在莊以念疑惑自己什麽時候跟這麽一個毫無印象的人結了怨仇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衆人的視線紛紛轉向後方。
莊以念以為是居深到了,也跟着轉頭。
然而,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僵住了。
——來人西裝革履,竟然是池餘。
這畫面,着實有些難以描述。
關于莊家與池家原本有意聯姻的事,在場不少人都隐約聽說過些八卦,見到這般情形,不由得停下了說笑。
周遭幾米內,熱鬧的氣氛登時變得詭異,連離得遠的莊峪和佟薇也投過了視線。
莊以念忍不住看向言斐,用眼神詢問:居深難道不知道他們跟池餘之間的恩怨,怎麽會把他也請來了?不怕打起來砸了他的晚宴嗎?
言斐輕微地蹙了下眉,似乎也不清楚這事。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破沉寂——
“池大哥。”
是剛剛嘲諷過莊以念的女人,她看到池餘,臉上的傲氣瞬間消失無蹤,換了殷勤的笑,還帶着一絲羞赧。
看樣子,是池餘的愛慕者?
難怪……莊以念總算明白她對自己的敵意是從哪裏來的了,不由有些無語,她拒絕池餘,不正好成全了她嗎,怎麽非但不感激,反而記恨上了?
真是神奇的腦回路。
女人迎上前,池餘露了個笑,問她:“在聊什麽?”目光卻朝向莊以念和言斐這邊,意味不明。
“沒什麽。”女人長在頭頂上的眼睛往這邊瞟了一眼,指桑罵槐地說,“就是講了個笑話。”
莊以念原本對這只腦回路神奇的孔雀沒多少興趣,聽了這話,倒是挺想知道這是哪號人物了。
不僅如此,她的手還有些癢,很想試試扇人巴掌的感覺。
不知道她如果在這裏動手打了人,居深會不會怪她。
大概是察覺到她欲動手的沖動,言斐突然抽出胳膊将她攬住。
男人眸色淡淡,好像對這些嘲諷完全不在意。
“渴不渴?去那邊坐會兒,喝點東西?”他低頭問,嗓音溫柔。
莊以念知道這種場合自己不該沖動,可她實在是忍不住,于是轉過身,親昵地摟着他的腰,仰起臉,甜甜一笑:“那你陪我一起。”
看不慣她炫耀是吧,她還偏要炫耀了!
話音剛落,宴會廳門口突然又傳來一陣騷動,比剛剛的陣勢還要大,全廳的人都看了過去——
燈火如晝,穿着黑色禮服的英俊男人緩步走入,舉手投足帶着貴族氣質,頃刻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場宴會的主人公,居深,終于登場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好想寫言哥哥帶寶寶的劇情……-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當歸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碳酸鈉 4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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