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居深入場後,就開始向衆人致歉,說是臨時有急事耽擱,所以才來遲了。

一番舉動紳士有禮,讓衆人好感倍增。

居深的身邊,還跟着另一個男人,桃花眼,笑起來帶了點風流散漫。

不少人很快認出,那是江家大公子江時衍。江家也是本市數一數二的豪門,實力不亞于曾經的莊氏,身為長子的江時衍更是江家年輕一輩的掌舵人,在圈裏頗有些名氣。

見居深和江時衍一同出現,衆人心裏對居深的印象又高了一層——同時搭上了莊氏和江家,難怪聲勢這麽浩大。

今晚前來赴宴的人裏面,至少有一半是想借這個機會同居深攀上關系的,因而都顧不得再八卦什麽豪門秘辛,紛紛湊了上去。連池餘和剛剛語出譏諷的女人也沒再把注意力放在奚落言斐身上,轉而朝向了居深那邊。

看着眼前衆星捧月般的場景,從小就見過世面的莊以念早已經習以為常,同言斐在人群之外站了一會兒,征詢意見:“我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言斐掠了眼前頭的情形,道:“等會兒吧。”

話剛落音,前面人群突然散開,居深端着一杯酒朝這邊走來。

池餘就在言斐不遠處,衆人還以為居深是去找池餘的,誰知,他卻越過他,徑直走到了言斐面前。

“阿斐。”居深熟稔地打了聲招呼,“我以為你們還沒到呢。”

看見兩人如此熟稔的樣子,衆人都露出了驚愕的表情,連池餘也稍稍變了臉色。

打完招呼,居深看向莊以念,笑着誇贊了一句:“弟妹今天真漂亮。”

莊以念笑笑:“謝謝。”

“上回忘了說,等你結婚的時候,我去給阿斐當伴郎,你不會介意吧?”居深又笑道。

聽見這一句,衆人越發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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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深給他當伴郎?這得是多深的交情?

說好的毫無背景的窮小子呢?

莊以念看一眼言斐,臉色微紅,有點不好意思:“當然不介意。”

言斐對衆人投過來的目光視若無睹,仍舊一臉淡然,問居深:“什麽急事耽擱了?”

“總部那邊的一個項目,過幾天得趕回去處理一下……”居深舉了舉酒杯,以目示意,指向江時衍那邊,“去前面坐坐?”

三人一同往旁邊走,路過池餘身邊的時候,居深特意頓足,禮貌地笑着同他打了聲招呼。

“池先生。”

“居先生。”池餘微笑回應,視線觸及言斐的時候,眼神明顯不對勁,透着陰冷。

他身旁原先語出譏諷的女人則定力不夠,連個笑都裝不出,面上青一陣白一陣。

看着兩人的反應,莊以念總算明白居深為什麽會邀請池餘過來了。

——他這分明是為了前陣子的事來替言斐撐場子報仇雪恨的。

這可比她直接動手有意思多了。

“阿斐,你同池先生認識?”見池餘盯着言斐,居深轉頭問。

言斐微微一笑:“見過一兩面,不熟。”

“哦。”

居深意味深長地應了聲,沒再說什麽,一副“既然你不熟那我也沒什麽興趣”的神情,轉身繼續往前,邊走還邊同其他來客們含笑打招呼。

池餘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捏緊手中的酒杯,差點沒摔個粉碎。

言斐淡淡瞥他一眼,拍了拍莊以念挽在胳膊上的手,溫聲道:“走吧。”

“嗯。”莊以念配合地應道,眉眼熠熠生輝,臉上的笑幾乎要滿溢出來。

兩人相攜往前。

璀璨的燈光下,男人清俊出塵,女孩漂亮矜貴,星辰般耀眼奪目,仿佛天造地設。

場中再無一人說得出譏諷嘲笑的話。

走出一段距離,居深噙着笑,低聲問:“怎麽樣,這第二份禮,還滿意嗎?”

言斐微微勾了下唇:“謝了。”

莊以念想起剛剛池餘那精彩紛呈的臉色,不由得也笑了。

看着三人的身影,處于驚愕狀态中的衆人漸漸回過神來。

對于莊以念下嫁言斐這件事,大多數人原本的想法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瞧一瞧熱鬧就行了,畢竟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人家能高攀上莊家一步登天,也是人家的本事。然而,此時他們卻無比慶幸,之前沒有急着站隊,否則,非但得罪了莊家,還同時得罪了居深,搞不好還得加上一個江時衍。

一開罪就是三家,惹不起惹不起。

議論八卦聲再度響起,宴會廳內又恢複了喧嚣熱鬧,寒暄的繼續寒暄,高談闊論的繼續高談闊論。

居深帶着莊以念和言斐走到江時衍身邊,江時衍正同某位公司的老總在聊股市行情,轉頭見到莊以念,意味不明地看了好幾眼。

莊以念覺得奇怪,她雖然聽說過江時衍這號人,但江家和莊家往來較少,所以兩人基本沒什麽交集,等同于陌生人。

可看他這眼神,似乎認識自己。

莊以念心裏疑惑,但當着衆人的面,也不好多問,只能往言斐身邊靠了靠。

言斐察覺到她的舉動,湊到她耳邊低聲問:“怎麽了?”

氣息噴灑在肌膚上,莊以念耳根微熱,見江時衍收斂了目光,以為是自己多想了,于是搖了搖頭。

……

----

晚宴結束後,言斐送莊以念回莊園。

到了大門外,下車往裏走,小姑娘仍滿臉興奮,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子。

“今天晚上真是太解氣了!”

言斐看着她,忍不住笑:“就這麽高興?”

“當然了!難道你不覺得解氣嗎?你想想池餘之前是怎麽惡心你的,再看看他今天晚上那臉色……”

因為喝了點酒,小姑娘雙頰暈開淺淺的胭脂色,如同夜色下的桃花。

怕她跌倒,言斐輕輕扶住了她的肩。

莊以念仰着臉,本來還在說個不停,不知怎麽,突然就頓住了。

好像有什麽在心口撓了一下,暧昧愀然滋生。

沒有緣由,也沒有任何征兆。

她看着他的眼睛,夜風輕柔拂過,裏頭泛着光,仿佛星月沉海。

他似乎也在同一瞬間感知到了什麽,微微一怔,低眸看着她。

燈光從一旁漫過來,暈染出模糊的人影。

驀地,一個蒼老的聲音打破了安靜——

“回來了怎麽也不進屋,站在這裏做什麽?”

莊以念陡然驚醒,像早戀被家長抓包的學生,慌亂地退後半步,耳根漲得通紅。

“爺爺。”她看向門口的老人,心虛地喚了聲。

言斐轉過頭,也跟着喚了聲:“爺爺。”

老爺子倒是沒發現兩人的不對勁,溫和說道:“外頭冷,快進屋吧。”

莊以念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老爺子身邊,言斐則沒過去,禮貌道:“太晚了,我送念念回來,就不進去了。”

老爺子看時間确實有點晚,也沒強留,叮囑道:“那你路上小心點。”

“嗯。”言斐看了一眼莊以念,轉身離開。

莊以念目送他遠去,跟着爺爺進屋。到了光亮處,老爺子見她連耳朵都紅了,不由皺眉:“念念,不是讓你少喝點酒嗎?阿斐怎麽也不知道看着你點?”

莊以念無辜地轉頭:“我沒喝多少酒啊。”

老爺子道:“還嘴硬,沒喝多少怎麽臉紅成這樣?”

莊以念反應過來什麽,摸了摸自己的臉和耳朵,一時間似乎燙得更厲害了。

“當心明天起來頭又疼,爺爺讓人去給你煮點醒酒湯。”

老爺子說着就要去喊管家,莊以念忙拉住他:“爺爺,我真沒醉!”

生怕他再糾結她“臉紅”的緣由,她搶在他開口前道:“爺爺,我困了,先回房睡覺了,您也早點休息,晚安!”

說完,飛快奔上了樓。

老爺子看着孫女兒靈活跳脫的背影,無奈搖了搖頭,都要結婚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回了卧室,莊以念的臉仍是熱的,她擡手扇了扇,趴到窗臺邊,望向遠處。

月色悠悠,悄無聲息地淌開,花木都籠在月色裏,她不知想到什麽,驀地低頭笑出了聲。

……

---

因為這一場高調的晚宴,言斐在豪門圈子內迅速聲名鵲起,那些原本暗中看笑話嘲諷莊老爺子老來糊塗的人,都紛紛閉上了嘴。

随後,在言斐的牽線下,莊州和居深還有江時衍那邊的合作順利達成。莊峪與莊州其他股東對言斐的态度由此大為改觀。

至于佟薇,大概是見事情已成定局,也沒再鬧什麽幺蛾子,反而幫着籌備起莊以念的婚禮來。

婚禮定在次年三月,領證的日期卻在這一年十二月底。

領證當天,兩人一早便去了民政局,由于顏值太高,吸引了不少目光,好在過程還算順利,沒多久就辦好了。

拿到結婚證,莊以念忍不住捧在掌中看了又看,心裏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怪異感覺。

從民政局出來,外面烏雲密布,下起了細雨。

兩人在路邊等馮叔開車過來,眼前雨織珠簾,行人撐着傘來來往往,還有情侶同披一件衣服飛奔而過,足下濺起水花。

莊以念同言斐并肩站着,兩人沒有半點肢體接觸,和其他領證的夫妻畫風完全不一樣,好像只是過來這裏考察的。

一對夫妻牽着手從旁邊走過,莊以念有些不自在,手無意識地往旁邊晃了晃,結果不小心碰到了言斐的手。

指尖仿佛被燙了一下,她忙挪開。

可言斐已經察覺到,轉頭看向她。

“冷?”他問她。

出門的時候,莊以念為了好看,愣是不肯穿羽絨服,只穿了一條針織小裙子外加一件大衣,沒成想碰上下雨天冷,手早已凍得冰涼。

言斐蹙了蹙眉,拉過她的手,放在掌中捂着,又攬住她的肩,将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莊以念本想搖頭說不冷,但看他這樣,又将話咽了回去,唇角不由自主地揚起。

她近距離偷偷打量着他的眉眼,忍不住再次沉迷于美色中:他長得真好看呀……

正犯着花癡,冷不防旁邊的臺階上突然蹿過來一團白色物體,帶着萬夫莫當的勢頭——

是一只薩摩,體型有些圓滾。

它沖過來的剎那,言斐下意識将莊以念護在懷中,攬着她避到一旁。

薩摩雖然撲了個空,但仍甩了言斐一身水,轉過頭又撲到他腿邊,興奮地一通亂刨亂蹭。它的主人随後追上來,怒喝一聲,拽住它脖子上的繩子将它揪回去,連連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薩摩的主人是個二十幾歲的姑娘,看清言斐的模樣,笑着解釋道:“我家狗狗是只顏狗,看見長得帥的男孩子就容易激動,實在不好意思……”

言斐:“……”

莊以念:“……”

顏狗……确定不是在諷刺她嗎?

姑娘看了看言斐發黑的臉,又看了看他身後的莊以念,想着女孩子可能會比較好說話,于是改為沖莊以念笑道:“主要是你男朋友實在太帥了——”

話未完,腳下的薩摩又開始往言斐那邊撲騰,姑娘只好死命将它拽住,連連道歉。

“真的很抱歉……”她看了看言斐身上被弄髒的衣服,十分不好意思,“要不然,我留個號碼給你們,回頭賠你們洗衣費……”

莊以念見她自己身上也弄濕了,再加上那只狗還在興奮地撲騰,好像随時要撲上來,便笑了笑道:“沒關系,不用了。”

姑娘連說幾聲“不好意思”,拉着自家狗狗離去,邊走還邊教訓那只“顏狗”:“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亂往人身上撲!長得再帥也不許撲!……”

一人一狗走遠,莊以念轉過頭看向言斐。

薩摩的身上全是雨水,言斐的衣服和褲子都被弄濕了,還有明顯的污漬和狗毛。

剛才還孤高清冷仿佛神仙小哥哥的形象,瞬間被拉下凡塵,添了狼狽和滑稽。

莊以念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領證結婚的第一天就被狗撲,想想也真是神奇。

聽見她的笑,言斐的臉色立馬更黑了。

莊以念只好強行憋住笑,從包裏摸出紙巾,遞給他:“擦一擦吧。”

言斐接過,冷着臉随意擦了兩下。

見他擦得馬虎,莊以念看不過去,索性拿了紙巾,動手替他去擦。

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旁邊,馮叔終于開車過來。

看見兩人這番情形,馮叔不由奇怪:“這是怎麽了?”

莊以念搖搖頭:“沒什麽,碰到了一只‘顏狗’。”說完,瞅一眼言斐,忍不住又笑了。

馮叔:“???”

上了車,莊以念時不時瞅一眼言斐,還在笑。

言斐面無表情地靠着座椅,一言不發。

莊以念探頭過去:“真生氣了?”

言斐終于施舍了她一個眼神,瞥見她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露出一絲無奈:“有這麽好笑?”

莊以念立馬斂了笑,一本正經:“沒有。”

為了表示誠意,她又抽出一張紙巾,繼續替他擦剛剛沒有擦幹淨的污漬。

先擦的是腰腹處,隔着布料,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這回莊以念倒是沒生出什麽見色起意的想法,只是單純地想替他清理衣服,擦完上面,手自然而然往下去。

結果剛碰到他的大腿,手突然被抓住。

她一愣,擡起頭。

言斐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抽走她手裏的紙巾,将她的手挪開,而後自己擦了起來。

莊以念愣怔兩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唰”地紅了臉。

她慌忙坐回原位,無意中擡眼,又對上後視鏡中馮叔探究的眼神。

莊以念:“……”

好在馮叔似乎并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很快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認真開車。

莊以念臉漲得通紅,感覺整個腦袋都是熱的,亂哄哄一團混沌。

“我另外那套禮服,是不是在你那裏?”片刻後,言斐開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莊以念看他一眼,又飛快垂頭,小聲應了句:“嗯。”

她打開随身的包包,想拿手機出來緩解一下尴尬,結果一伸手,卻碰到了剛剛擱在裏頭的結婚證。

她頓了頓,突然又有點心塞,終于結婚了,可惜卻不是真的。

連不小心碰他一下,他都反應那麽大,好像很嫌棄的樣子。

莊以念拿過手機,耷拉下眼皮,默默劃開了屏幕。

---

外間雨漸漸停了,烏雲散去,天開始放晴。

回到莊園,傭人們正忙裏忙外,老爺子也換上了正裝,在客廳等着,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

兩邊的家宴定在今天,他們待會兒還要趕去酒店那邊,所以時間有點急。

“都辦好了?收拾一下,準備過去吧。”見兩人進來,老爺子催促道。

莊以念道:“阿斐的衣服不小心弄髒了,我先帶他去換衣服。”

她領着言斐急匆匆上樓,将備用的另外那套禮服拿給他,言斐伸手接過,問她:“在哪兒洗澡?”

莊以念愣了一下,道:“去我的浴室吧。”

她說着,又去衣櫥裏翻了一條幹淨的毛巾給他,把他帶到浴室門口。

言斐看她一眼,進去關上了門。

聽着裏面的水聲,莊以念莫名臉一紅,忽然有種提前步入同居生活的感覺。

她發了會兒怔,走到鏡子面前補了補口紅,随後坐在小沙發上等他。

等的時候,有些無聊,她将腿往前伸,無意中瞥見裙擺上竟然也沾了幾滴泥水。

可能是先前不小心濺的。

她趕忙跑到衣帽間,翻出另一條裙子換上。

裙子後背處有系帶,她反手系了半天才勉強搗鼓好,這時候,言斐也剛好洗完澡出來。

他換了一套黑色西裝,看起來清冷矜貴,同她的禮裙剛好匹配。

因為怕爺爺等得着急,兩人沒有久呆,急匆匆往外走。

莊以念拿着大衣走在前面,剛出卧室,突然被言斐拽住:“等等。”

莊以念疑惑偏頭,言斐擡起手,将她背後的系帶解開,重新系上。

男人微涼的手指擦過光裸的脊背,激起一陣戰栗,莊以念身體一僵,再次沒出息地紅了臉。

“好了。”

末了,言斐溫聲道,順道幫她理了理披在肩頭的烏發。

莊以念不敢回頭看他,低聲道了謝,正準備繼續往樓下走,冷不防聽見一聲輕嗤聲。

她擡眼望去,只見樓梯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瘦高的人影——

少年單手插兜,穿着酒紅色的休閑襯衫,領口敞開兩粒扣子,發型潮氣,眉眼微微上挑,一副吊兒郎當的二世祖模樣,臉上表情帶了那麽點“莫挨老子老子天下無敵”的狂傲勁兒。

莊以念愣了愣。

少年看着兩人,鼻孔裏發出一聲嗤笑,嘴角嘲諷地一勾。

“呵——”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麽肥的一章,哭唧唧求評求營養液~大家猜一猜,最後這個酷炫狂拽吊的少年是誰呀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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