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惡魔

“神為什麽要讓我們自己去創造天使？”

“小聲點米迦勒，你會吵到吾神的”薩麥爾回頭望了一眼主殿方向冷着臉說道。

“殿下，你看他”米迦勒不服氣，轉頭找路西菲爾評理，他是第一個誕生的天使，神又親口肯定了地位，雖然還未正式分封，幾位熾天使都默認以他為首，尊其殿下。

路西菲爾拎着睡得天昏地暗的貝利亞，并不是很想參與二位熾天使幼稚的鬥争。

“薩麥爾說的對，父神全知全能，米迦勒你還是收斂下”

米迦勒哦了一聲，悶悶不樂的收攏翅膀，滿臉寫着不服氣，路西菲爾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旁得也就罷了，不可在神的面前思考亂七八糟的東西”

神會讀心，幾位熾天使皆是聰明的，一點就通。

“那是神對我們能力的考驗”加百利作為當中唯一的女性形态天使，性格卻比較強勢。

“我們要想的不是為什麽，而是如何做”

“神不是給我們做了示範嗎？你怎麽說，拉斐爾”

別西仆懶洋洋的插了一嘴，把走在路西菲爾旁邊，一直悶聲不坑的天使扯進了話題圈。

拉斐爾同樣是六翼天使，但是熾天使們明顯感覺出他的不同。

他太弱了。

若說路西菲爾的實力如神一般深不可測，其他幾位熾天使間實力相當，誰也看不穿誰，那麽拉斐爾，卻是可以讓他們一眼望到底的存在。

這是一個樣板品，或者說，瑕疵品，神親身給他們示範了如何創作一個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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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是如此，他也依舊是由神創造出來的。

“拉斐爾，你有什麽感想嗎”

路西菲爾的态度很随和，他就像神所期望的那樣謙遜，對待同伴一視同仁，耐心有禮的請教道。

亞麻色頭發的拉斐爾擡起頭，他的樣貌或許沒有熾天使們那麽出色，但是那雙溫潤沉靜的眼眸卻閃爍着平和智慧的光。

拉斐爾溫和的笑了笑，不卑不亢。

“天使是純粹又純淨的靈體”

“這個我們都知道啊”米迦勒不解，路西菲爾卻笑了。

“了解了”

大聖堂內，神目視底下熾天使們其樂融融的樣子，若有所思，只有神自己知道，創造路西菲爾之後，他的注意力就不那麽集中了。

路西菲爾只能擁有一個，這是神許下的真言，就算是神自己也不能違背。所以他給予米迦勒無可比拟的威力和勇氣，相應的，那孩子的心智就被削弱了。

他給予加百列貞潔，腦海裏卻浮現出一群火紅色的長頸生物在天上飛，神把那種生物如烈火一般鮮豔的生物命名為火烈鳥，在神的授意下，創世之書嘩啦啦的往後翻，露出了火烈鳥的全身圖。雖然這種生物還沒有創造出來，神知道世上會有火烈鳥，不止火烈鳥，還有珍珠鳥，大紅鹳……等千萬個品種。這真是奇妙，每當神以為那就是他所認知的世界全部，可每每，他又發現自己與世界的聯系加強了。

在造物中走神，并不是偶然，創造薩麥爾的時候，他腦海裏浮現出的是一條巨大的蛇。

所以加百列雖生的娴靜，但性子卻貞烈叛逆。他賦予薩麥爾公正的判決力，世界便奪走了天使的圓滑，使得薩麥爾的脾氣又冷又硬。

于是他主動拿走別西仆的節制，世界卻使別西仆除此之外完美無缺，他什麽也沒有給予梅特隆塔，梅特隆塔什麽都不缺，思及此，神透過虛空看着帶領同伴朝大聖堂外走去的路西菲爾。

他什麽都給了路西菲爾，世界會奪走他什麽？

天使們正踏出大聖堂，就在剎那，流動的空氣迎面而來，期間夾雜着的強烈威壓竟讓他們向前不得向後不能，一時間寸步難行。

水晶天竟如此恐怖，他們在大聖堂內得神庇佑方才無異，路西菲爾護着貝利亞，回首看到米迦勒把拉斐爾庇護在側，頓時松了口氣。

“吾神……”他剛喚了一聲，就見周圍罡風驟停，他們降落在一片清淨雪白之地上。

“此乃第七天，爾等便在此創造天使吧”

其他幾位天使尚在平複氣息，只有路西菲爾目視蒼穹。

您一直看着我們嗎，吾神。

“吾無處不在”

空茫的神音降下，路西菲爾見同伴均無異色，知道只有自己聽到了神的話。

“水晶天乃吾之所地，非一般天使可受，吾在恒星天設有傳送陣法，汝有要事，即可通傳”

【吾神，你該創造惡魔了】

傳世之書見神久久未有動作，不禁提醒。

神囑咐完路西菲爾，方才抽離神思考，被創世之書提醒才記起來，接下來要造地獄的生物了。

他應了地獄，天堂有的地獄也應有，但若要讓光明造物生存在暗無天日的地獄，也未免強難。

神思索了一會兒，指尖一點，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個光圈，接着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之力洶湧而出。那力量澎湃至極，從創世至今，神一直親近光明疏遠黑暗，這讓黑暗力量的積蓄達到了一個可怕的度，眼下得到神的召見，頓時歡天喜地。

黑暗不知克制，從神連通的口子中一下子全湧了出來，滔天的黑浪仿佛要用熱情将神沖走，濃郁的黑暗之力擠滿了大聖堂，若不是神及時封閉了主殿，水晶天可能就會變成黑水晶天。文學一二

用黑暗之力造黑暗之物，神開始用神力凝聚惡魔的身軀，擠上聖堂的黑暗多得不可思議，神足足造了七十二個魔神才将所有黑氣用盡，然後這七十二個惡魔被他毫不留情的全部丢下九重地獄。

“神為什麽要這麽生氣？”

“還不是因為你舔了神的手指！”

“那是神摸了我的角啊！我以為被看上了呢～”

“閉嘴吧，巴爾，就算你是神第一個創造出來的惡魔，我也不會聽你的”

“那就來試試吧”魔神巴爾舔了下嘴角，猩紅色的眼角染上邪肆的殺意。

地獄以強者為尊，毫無秩序可言，很快就因為搶地盤打成一片。

神在禦座上擦着手指，對此不聞不問，他還有別的事情。

送走了惡魔，神在大聖堂辟出一處空地，然後栽下一顆剛剛發芽的樹。

這是世界樹，除了能吃沒有其他可以稱道的地方。世界樹覺得自己很委屈，它只有吃才能長得更快，才能長本事啊。

神不置可否的摸了摸世界樹上新生的兩個芽，囑咐它吞食這裏殘留的黑暗之力。随即降到第七天，熾天使們仍在埋頭研究造天使，神看了一眼，沒有打擾，選擇前往凡間打發時間。

正值夜晚，凡間變化不大，為避免凡間的植物死于過度光照，神斂了聖光，即使如此，神的周身依舊沐浴着一層淡淡的華光，像是月光，但是卻比月光更聖潔。

夜很寂靜，無人敢擾神靈的清淨。

忽然，夜風微瀾，神偏過頭，銀發如月華流瀉。

有什麽東西在靠近，金瞳注視着那處比夜色更濃的黑暗，神從未讓造物見到自己的真容，但此刻察覺到有生靈靠近，神卻沒有讓聖光覆蓋全身。

因為沒必要。

黑暗中，慢慢走出了一個巨大的怪物，貝希摩斯。

創造混沌龍的時候，有一小團混沌之力生成了貝希摩斯，被他連同混沌龍一起丢進了深淵之海，如今都長這麽大了。

神隐匿了氣息看着貝希摩斯慢騰騰的朝這邊走來，它沒有眼睛不辨方向，走路全靠一身銅皮鐵骨，遇到遮擋物就碾過去，一路如履平地，直到碾到這塊巨石，它用力頂了頂。

“怎麽不動？”

當然碾不動，因為神就站在這塊石頭上面，不過貝希摩斯沒有多想，想着走不動那就休息，它在神的腳下盤踞，濃郁的血腥味往上竄。

“痛死老子啦！”貝希摩斯的聲音并不粗啞，但是它卻很喜歡粗聲粗氣的講話。

“汝受傷了”神看着貝希摩斯胸口的傷說道，那不是尋常武器制造出來的，尋常武器也傷不了貝希摩斯。

貝希摩斯吓了一跳，它後腿一蹬正想起跳，卻被一只手按在原地，不能動彈，這可把它吓壞了。

“你又是哪個惡魔，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惡魔？”

“只有惡魔才想收服我”貝希摩斯又試着掙紮了一下，還是掙不開，它絕望的吼了一聲。

“因為我是神創造的，你們都想得到我”見逃走無望，貝希摩斯難過的收攏爪子。

“可是明明我什麽都不是，利維坦說神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神無所不知”

“如果神知道，就會把我一起關在海底”貝希摩斯反駁道。

神覺得貝希摩斯的想法很奇妙，他為什麽要把貝希摩斯關起來？

“利維坦就被關在那裏”貝希摩斯這樣說道。

“我想和她在一起，可是利維坦把我趕出來了，我只能在這邊的土地上流浪，然後最近這裏又多出了好多惡魔”

“汝”神略微停頓了下，看着貝希摩斯毛茸茸的大腦袋，換作它的口吻同它交流。

“你的傷是惡魔造成的？”

“除了那些該死的惡魔還有誰！”貝希摩斯說到這裏又大聲起來。

“你真的不是惡魔嗎？我告訴你，我就是死也不會給惡魔當坐騎的”

“不是”神答道。

“神為什麽要創造惡魔？他喜歡惡魔嗎”

這個問題把神問住了，但是貝希摩斯顯然沒想着讓他回答，他自言自語道。

“一定不喜歡吧，就像對利維坦那樣，造出來後放在一邊不聞不問”

“可是不喜歡，為什麽要創造呢？”

“創造不喜歡的東西，神會痛苦嗎？”

神怔了一下，金瞳緩緩浮現出笑意。

“你在擔憂神嗎？即便他從未管過你”

“我才不擔心神呢，實際上我讨厭死神了，可是利維坦會難過，我不想她難過”

“你還真敢說啊，不怕被神聽到怪罪嗎”神用手梳理着貝希摩斯的淩亂的毛發，聽着這條龍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感受到他的戒備在這種順毛下逐漸消減。

“我不怕神，他從未喜歡過我，我也不必喜歡他”貝希摩斯得意洋洋的哼道。

神莞爾失笑，他不在意任何造物的喜惡，不過大多數造物都天然親近他，想貝希摩斯這樣直白說不喜歡的還是第一次，事實上他也并沒有囚禁混沌龍利維坦。

可是與不是在造物看來似乎并沒有差別，确實，他創造了它們，卻從未想過陪伴過它們。

“比起神或者惡魔，我挺喜歡你的”

貝希摩斯忽然這麽說道，神訝異的看着它。

“你是天使嗎？”

“嗯？”

“如果天使都是你這個樣子，那倒還不賴，神喜歡天使我我就能理解了”貝希摩斯站起來，穩穩的走了兩步。

“瞧，你治好了我的傷，謝謝你”它高興的踩了踩地面，尋着神身上的氣息親昵的貼過去。

“要跟我走一段嗎？貝希摩斯”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什麽都知道”

“真的嗎？真好，我也想這樣，他們都說我有點笨”

“誰說的”

“一個惡魔，有一次我被他抓住了，差點沒跑掉，他很狡詐，叫阿...阿”

“阿加雷斯”神自然記得他創造的第二位惡魔的名字，那确實是個不可貌相的惡魔。

“對，阿加雷斯，天吶，我喜歡和你講話，你真的什麽都知道！那我們去哪裏？”

神摸了摸貝希摩斯的頭，将一個多汁的果實遞到了它的嘴邊。

“這是什麽？”

“智慧樹的果實”

“我不用吃東西”貝希摩斯拒絕道。

“很甜”

貝希摩斯不知道甜是什麽滋味，它從沒有吃過東西，也不願意吃，但是這個‘天使’執拗到有些強勢了，而不知道怎麽回事，它并不想惹對方不高興。

它低下頭，很勉強的把那果子刁進嘴裏。

吞下肚的那一刻，它很敏銳的發現自己的身體發生了某種變化，他的前肢變長了，後肢不受控制的站立起來。

“我怎麽了！”貝希摩斯有點不安的往‘天使’的方向走了走，剛邁開腿他就像往了怎麽走路似的往前倒去。

“你化形了”神接住變了形體的小混沌龍，以免他摔倒。

貝希摩斯知道什麽是化形，當力量增長到某一臨界點并成功突破之後，混沌龍就能幻化出和神那樣以雙足站立的軀體，利維坦的化形就是一個小女孩。

“我以為我永遠無法化形了呢”貝希摩斯沉默了會兒，他新生的雙手還抓着天使的頭發，那種柔軟順滑的觸感着實讓人上瘾，他摸了好幾下，開始逐漸興奮。

“那個果子我能再吃一個嗎？”

“只能吃一個”神收回自己的頭發，溫聲說道。

“好吧”貝希摩斯遺憾的咋了下嘴巴，心中卻在想。

無論如何都要從這個天使手中再騙一個果子，他想讓利維坦也嘗嘗。

“......”

将他的心音聽得一清二楚的神有點想笑，果然是長智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