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人類

還有多久，

我才能擺脫人世的罪愆，

與你相逢在天國的樂園，

使蛇的詛咒長眠。

————————選自地獄《魔王日記》。

在聖光紀元的某個平靜的日子裏，紅發的熾天使長之副與長官并肩站在第七天的傳送陣前，看着成堆的凡土運往恒星天。

這些泥土經由恒星天會傳輸到水晶天的大聖堂外。

兩位天使站在高臺上俯瞰整個土星天，盛典專用的廣場如同平面圖一般鋪展在面前，莊嚴的華光籠罩着這片天國聖地，蜿蜒的雲流彙聚成柔和的雲毯，錯落有致的分布，即日日觀看，日日都是別樣的景致。

一個智天使抓着一個畚鬥從遠處慢慢飛來，畚鬥裏面裝着滿滿當當的土黃色泥土。

他剛加翼不久，還不是十分适應第七天的環境，沒一會兒就像醉靈一般搖搖晃晃起來。

成塊的黃泥灑在雲毯上，又經雲層的間隙落回凡間。

“哎！你小心一些！”米迦勒眼皮跳了跳，飛身迎上去接住了智天使，将他帶到傳送陣處。

“殿下，神為什麽要我們把凡間的泥土送上去呢”目送泥土從傳送陣裏消失，米迦勒撿起一塊灑落在傳送陣外的泥土放在手心打量。

路西菲爾正在檢查智天使的身體狀況，近來天使的各方面的素質都有下降的趨勢，如此這般在第七天都飛不穩的智天使不在少數，聞言頭也沒擡。

“神要清理凡間的原罪”

路西菲爾長年陪伴着神靈，神并不避諱他，于是在很多事情上比一般天使知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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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因為多年前的那一場戰争，凡間布滿了原罪。

他知道神靈深為這些原罪困擾，近年來也嚴格要求天使們克己守禮，嚴禁私下械鬥。

“這泥土裏都是罪孽”他這樣說着，放開滿臉通紅的智天使，“第七天風的流向和規律不同其他幾重天堂，你仍需要好好加強對羽翼的着力點的判斷力”

智天使話都說不出來，只顧着拼命點頭，米迦勒估摸着此刻讓他從第七天跳下去都不帶猶豫的，一邊感嘆熾天使長魅力越發強大，批評都能讓天使如聽福音，一邊好奇的問道。

“什麽是罪孽？”

“罪孽就是污穢，醜惡，憎恨，絕望等種種負面的的情緒和混合”

“那不是很髒！”米迦勒連忙撒手，像看什麽髒東西那樣看着那堆灑向凡間的泥土，天使是清潔的靈體，情緒對他們簡直就是自身的一部分。

他們喜愛歡樂，陽光等積極的情緒，而陰暗則如同毒藥，避之不及。

“神要這些做什麽呀”

紅發的熾天使心有餘悸的望着水晶天的方向說道。

‘您真的要用泥土充當造物的軀體嗎’創世之書環繞在神的邊上，看着神用凡土照着自己的身形捏出模樣。

神用最初捧上天堂的那捧泥土混合天使送上來的黃泥制成最初的原料，雖然凡土吸取了世界樹的精華，看起來靈氣馥郁，但它的內部仍包裹着原罪，加上下界沒有經過滋養的黃泥，創世之書作為神的本命神器，卻也不解神之所為。

“天堂有天使，地獄有惡魔，凡間地大雜多，也需管理”神淡漠的看着手下逐漸成型的軀體，純淨的造物無法生存在被罪孽污染的地方，凡間卻又是生氣最濃郁的場所，他不忍讓其就此荒蕪。

“海中的魚，空中的鳥，地上的獸類和爬蟲并地都等待着他的指導”

随着神的話語，泥土化作的軀體逐漸變得鮮活，僵硬的肢體變得柔軟修長，銀色的短發，英俊的面龐，它緊閉着眼，因為不是活的。

就算是在神力的作用下，讓泥土變成完美無缺的身體，沒有生氣它就凡間的石頭沒什麽兩樣。

‘您要如何讓它活過來呢？’創世之書問道。

神放出了很久以前就跟着他的那道靈，它長年跟随着神，不免也沾染了幾分神性，它上下飄動了下，像是在對神行禮。

神撫了撫它清透的靈體，金瞳漾開一絲笑意。

“去吧”

神将艾倫殘留的那一絲靈氣吹入泥塑的軀體，頃刻之間，他的胸口開始起伏跳動，而後慢慢的擁有了呼吸。

世界上的第一個人類誕生了，他睜開褐色的眼眸，裏頭全然是天真，猶如最初的精靈。

神怔了一下，随即喚道。

“起來吧，亞當”

彌賽亞伴随原罪而生，亞當由艾倫的靈混合塵土的軀體而生，但仍舊不是他的聖子。

神認識到這一點，不禁産生了猶豫。

人類是原罪和至純的氣息的混雜物，神最終還是沒有賦予他智慧。

智慧誘使造物沉淪幻象，有了智慧就有了背叛的可能，就會重蹈精靈的覆轍。

很快，神創造了一個新種族的事情就在天堂傳開了，雖然這個種族目前的數量為一，仍舊引起了諸多天使的好奇。

神很多時候都帶着他，因為亞當什麽都需要教，沒有與生俱來智慧的他很喜歡問問題。

亞當稱神為父，他懵懂的從仿佛漫長的酣睡中醒來，他對自己一無所知，唯獨對神帶有一種天然的孺慕，他絲毫不懼怕聖光下威嚴顯赫的神靈，只覺得似曾相識。

無知卻不卑怯，好奇而不急躁，神創造了了萬物，唯獨在創造‘人’的時候體會到了新奇。

他宛若呵護幼子一般呵護着亞當，并下令天使在第四天為亞當打造一座園子，專門用來安置人類，在此之前，人類暫時留在大聖堂內。

他召了熾天使長，如此吩咐。

“吾神”路西菲爾含笑上前說道，“您向來喜清靜，亞當留在大聖堂是否不便，不若讓路西帶他到第七天，有天使照看想來也不會出錯”

熾天使長的提議是好的，神欣然應允，而且這幾天被亞當纏着，他确實有點乏了。

路西菲爾于是就領着一個新生的人類和打造伊甸園的任務回到了第七天，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偏殿。

他看着這個‘人’，從他與雅威有幾分相似的臉打量到腳，亞當任由他打量着，甚至在路西菲爾因為目光觸及到他的私密處而不忍直視的移開視線時，撓了撓頭。

“路西，您怎麽了？”他繼承神喊熾天使長的習慣喊道。

“不要這麽叫我”熾天使長淡淡說道，心底完全無法将眼前之人與雅威相提并論，想起雅威，他略有些憂愁，自從多年前一別，他再也沒有見過對方。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他這樣想着，然後将目光放在光着身子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的人類身上。

“亞當。”他擰起眉，“你就不能穿件衣服嗎？”

銀發的人類困惑的看着漂亮的仿佛在發光的熾天使。

“為什麽要穿衣服？”他伸出手，想去碰熾天使長穿得整整齊齊的制服。

“多難受啊，你也脫了吧！”

在差點沒忍住送柔弱的人族塵歸塵後，路西菲爾就不大願意見亞當了，他有些後悔主動從神那裏把人接過來，早知道是這樣的人......

懊悔的天使只能選擇照顧對方，偏亞當一點也不懂得看眼色，一天到晚閑不住，連熾天使長大的看不到邊的宮殿都能變得到處是他的身影，他看見什麽就給什麽起名字，日日拿一些奇怪的問題來煩熾天使長。

“路西菲爾，我時常細查自己，觀察我的手和足，卻想不明白為何它們能憑借柔軟相連的關節能走能跳”

“不如你問問你的手和足為什麽”路西菲爾微笑着回答，于是人類眼睛一亮，一臉你說的對的點點頭，然後蹬蹬蹬的就跑沒影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詢問他的手和腳的，他看了一眼就再度埋首公文。

一日，熾天使正在召開會議。

“路西菲爾！”眼看着亞當推開門興沖沖的沖進來，路西菲爾伸出一根手指。

“停”

“哦”亞當聽話的停在熾天使長的身前，明亮的眼睛一閃一閃。

“亞當，我不是說過嗎，這個時間我要開會，你不許打擾”路西菲爾看着距離自己不過一個手掌遠近，差一點就撞過來的人類，頭痛的說道。

“我有一個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除非是你的手要和你的腦袋打起來，不然就給我出去”

“不是啊，我想知道天河是什麽河！”

“出去。”路西菲爾冷漠道。

“可是......”

“去”

目送人類焉嗒嗒的走出去，幾個熾天使面面相觑。

“他就是由凡間的泥土創造的人啊”加百列一直在月球天和水星天執勤，甚少回到第七天，今天第一次見到亞當，不由有些好奇這個傳聞中被神寵愛的‘人類’。

“赤、身、裸、體，毫無羞恥之心”薩麥爾一見人類就心生不喜，黑着臉說道。

“簡直成何體統！”

“我倒是覺得還好，他很有活力，米西很喜歡他”

因為天性中殘留着野性，所以極為活潑的亞當和米迦勒的獅鹫玩得很好，米迦勒沒空的時候常常幫助他放風，米迦勒對人類很有好感。

然而米迦勒喜歡的別西蔔就不喜歡了。

人類啊。

主天使長望着亞當離去的背影，他端起茶杯，看着裏頭清透的液體，淺色的瞳中閃過一絲狡黠。

他倒是想會一會，看看是什麽樣的人值得神靈和殿下這般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