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複仇

天使是注重儀式感的種族。

他們鄭重的對待每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哪怕身處漆黑的煉獄。

他們的王登基後，他們就迫不及待的想為他建一座宮殿。

工程的管事是侏儒派諾姆，路西法稱王以後，宣布別西蔔為地獄宰相，別西蔔就指定在鍛造方面頗具天分的侏儒來規劃魔王的宮殿。意圖像在天堂那樣，在地獄建立起宮殿群。

這是一項偉大的工程，他們推倒了所有王級惡魔留下的城池，然後将那些廢料殘渣推進岩漿內融了個幹淨。

派諾姆行走在堕天使之間步履輕快，足下生風，他指揮堕天使将所有的預備材料存放到一處。

若能在地獄建起前所未有的華麗宮殿，勝過他在岩窟內打一輩子的武器。

每一位堕天使都是合格的采石匠，他們收集到很多閃閃發光的礦石，還在地獄的暗河附近找到許多地獄的植物，它們紮根在黑暗的土壤，吸收不到陽光，卻因此擁有了致命的吸引力。

堕天使們利落的砍去它們揮舞的藤蔓和劇毒的刺，然後挑選其中适合用來架構的。

他們群體而出，聲勢浩蕩，不到半天就将準備工作完成了。

開好的石料堆在工地上，只待吊裝，但是進程卻出乎意料的慢。

王級惡魔們這麽多年都只住在石窟裏不是沒道理的，普通的石頭根本無法在斷裂的縫隙中立起。

用魔法加固倒是很方便，但是同樣的，術法一旦失效，這宮殿就會如泡沫一般，沉入地心連個影都見不着。

自然不可能讓魔王住在這樣的宮殿裏，試了好幾種方法，依舊不能解決問題的派諾姆一籌莫展，沒了一開始的興致勃勃，卻聽身後一個輕佛的聲音問他。

“小侏儒，你在為什麽傷腦筋呢”

派諾姆轉過頭，一個豔光四射的女郎站在他身後，好不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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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哪位？“派諾姆呆呆的問她。

“我是堕天使莉莉絲。”女郎的吐息近在耳畔，像是要為他分憂解難，好不體貼的說道：“要是你在為這些石頭煩惱，為什麽不問問那些惡魔呢？”

“再沒有比他們在地獄建房子更有經驗的了。”

派諾姆順着莉莉絲的意有所指朝不遠處看去，堕天使進進出出的動靜吸引了不少被驅趕的惡魔，他們躲在暗處，巴巴的看着這群天使。

“那是不可能的“派諾姆答道，“他們已被陛下驅逐。”

“不問問怎麽知道呢？”

莉莉絲輕而易舉的從派諾姆口中得知堕天使的首腦們此刻的位置。

暗色的石堡內正在舉行堕天使們的第一次會議。

路西法居于首位，宣布了他第一道指令。

那就是複仇。

當路西法在堕落天使跟前這樣說的時候，他血紅色的瞳眸裏閃過一絲狠厲的暗芒。

“陛下，”然而他座下首位的別西蔔發言，“惡魔之言未必可信，天堂戒嚴，聽說自從神、”

他停頓了一下，不願像從前那樣奉其為尊，又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但是見大家都在等他，只好低聲繼續。

“自從那位将天堂整個清洗過之後，就沒有惡魔能再進入了。”

“如此，他們又如何能得到關于天堂的消息？”

“叫他的名字，別西蔔”

新生的堕天使之王露出略顯嘲諷的微笑，他注視着王座之下他的追随者們，他們回望着他，如同在聆聽聖音。

“那個名字不該是專門被人類稱喚的。”

“可是喚他的名字，是否會引來他的注意……”阿斯蒙蒂斯猶豫的開口。

“耶和華！”路西法在他們中間高聲叫了一聲，這一聲抑揚頓挫，情感之豐沛讓再座的堕天使們紛紛吓了一跳，只向着頭頂和周邊望去，就怕從何處冒出一大團聖光來。

路西法嗤笑他們如驚弓之鳥，斂了笑意又念了兩遍，末了冷冷的看着他們。

“我念了這麽多遍，你可見着那來自天堂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投來高貴的一眼？”

“連瞧一眼地獄都嫌污了他的眼呢！”他氣沖沖的說道。

堕天使們不說話了，只等路西法将突如其來的怒氣散幹淨。

沒多久，路西法冷靜下來，他一只手撫着額頭，沒被遮擋的一只眼露出的神色還算清明，他的态度又向從前那樣和善。

“我知曉惡魔的話不可信”

“可那又如何？”他放下那只手，在光潔的黑色大理石桌面上輕扣。

“我懂你們的意思，也知道你們的躊躇和畏懼。”

“可要知道，耶和華将我們困在地獄，定不是讓我們在此逍遙自在的”

三個月前，路西法別無所求，現在，僅僅占有地獄卻已經無法滿足他。

他要向那至高的主宰證明，即便失去天堂的榮光，他依舊能創造屬于自己的榮耀。

妄圖通過流放深淵消磨他們的意志？

他偏不如他的意！

“陛下說的是，我們若想真正獲得自由，必定得擺脫他的控制！”薩麥爾這樣說道，贊同路西法的決議，他們應當向天堂複仇，向人類複仇。

“可是我們要如何出去？”別西蔔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地獄是神設給惡魔的牢籠，而他們無法從地獄離開。

他們如今是堕落的種族，本質上惡魔無異，光明已經對他們關閉了通道，他們已經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出入地獄。

氣氛一時間陷入僵硬，卻聽一個聲音由遠及近的說道。

“我可以幫你們”

薩麥爾一下子從原座上站起來，眼睛瞪着不請自來的女性堕天使。

“莉莉絲！你過來幹什麽！”

莉莉絲投靠惡魔，眼下惡魔失勢又跑到這裏來說什麽幫忙，薩麥爾被這種投誠弄得很是惡心。

“我自然是來找陛下的”莉莉絲僅僅是暼了炸毛的薩麥爾一眼，就失去了和他說話的興趣。

她善于展現自己的魅魔之美，向路西法鞠躬行了一禮，優雅而極盡風情。

仿佛要在那一禮中與他們盡釋前嫌。

路西法沉沉的看着她，身為堕天使，莉莉絲無錯，甚至在經歷這一切以後，路西法還有些佩服她。

她比絕大多數堕天使精明，更懂得自保。

但佩服歸佩服，歡喜是半點沒有的。

于是路西法接受了她的禮，卻沒有多說什麽，只等着她道明來意。

“莉莉絲恭賀您成為地獄之王，此乃全體堕天使之喜，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您從來不叫我們失望”

“別說廢話了！”別西蔔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你就說你想做什麽？”

“我是來替所有惡魔向您獻上忠誠的”

“哈！”別西蔔發出了質疑，“惡魔？你是指那些被我們趕到角落的臭蟲嗎？”

他說話委實不好聽，莉莉絲于是也略過他，只和路西法交流。

“地獄惡魔萬萬，數量非堕天使可比，縱然一時能将之驅趕，也不是長久之策”

“想必以您的英明，知道我所言不虛。”

“接受惡魔的投誠，成為惡魔們的首領，您才能名正言順的統領整個地獄”

她誠懇的勸服堕天使之王：“惡魔們在地獄生活了千萬年，與他們合作的好處比對立更多！”

路西法不置可否，他淡淡的聽着，莉莉絲見他如此，反倒不知道該如何游說。

無奈之下，她只好再次祭出殺手锏。

“您不是在傷腦筋如何出地獄嗎，惡魔瓦沙克有一條可以通往凡間的通道，那是只有惡魔才能知道的路……”

莉莉絲還沒說完，卻見薩麥爾騰的一下站起來。

“陛下！我立刻去抓一個惡魔回來”

能用暴力解決的事情何必費那個嘴皮子？

對惡魔沒有好感的薩麥爾躍躍欲試，只等路西法一聲令下，他就能飛出去。

莉莉絲臉色可見的黑了，她勉強的看向路西法，就她所知，熾天使們都是又冷又硬的直脾氣。

只願路西法不要這樣頭鐵。

能靠嘴皮子解決的事為什麽要舞刀弄劍？

“不，”路西法終于出聲了，出乎莉莉絲的意料，他卻是阻止了薩麥爾，但是也沒有應她的話。

“借惡魔的投機取巧出去是可笑的，”他深邃的目光望着遠方。

“我們必是要從那大門出去的。”

頓時，在場所有的目光都顯露出驚愕。

“這不可能！”莉莉絲脫口而出，但是收到路西法輕輕暼來的一眼，她的嘴巴就不能自主的合上了。

魔王決定的事情，只需聽着就好，你的意見并不在參考範圍之內。

路西法的态度讓莉莉絲顫栗，與此同時，又讓她心猿意馬。

這種天然的霸道在足以撐起的強大力量的加持下，讓他具有一種‘他說什麽都是對的’的魔性魅力。

沒有誰能拒絕這樣的路西法，除了神。

神聆聽萬物之聲，卻不一定事事回應，但是神名不同。

路西法呼喚他名的第一次，金瞳就望向了地獄。

但見路西法只是喊着，又無事發生，便不再關注。

凡間的亞當夏娃适應的不錯，他們已經生下了當年偷食禁果而出的長子該隐，很快次子也出生了，再接着是長女和次女。

幾乎是一年一生，繁殖能力之強更勝過某些多年生的植物。

神看着他們一家子在廣袤的野地裏撒歡，一邊囑咐加百利讓下級天堂加重對凡間的關注。

地獄與凡間之間存在着一扇大門。

因為神明令禁止惡魔踏足凡間，于是在此立下九層地獄之門，它始終堅持神令，不曾打開門扉。

路西法沒有應允阿斯蒙蒂斯的陪同，他在其他堕天使的注視中走向地獄之門，但沒等靠近，他就感受到門內拒絕的意志。

神設地獄大門，千萬年來沒有哪個生靈可以從此出去。

無論是誰，只要靠近，就會迷失在門內的世界。

他看着那道門，上面起伏交錯着很多浮雕，看不出創造它的那位在創造它時在想什麽，是否像他現在這樣，一寸寸的細思它每一道線條會蘊藏着的含義那樣，一點點的銘刻出它的紋路。

昏暗的地獄之火在路西法的臉上落下錯綜變幻的暗影，讓他無端陰森沉郁起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怖從他身上傳出來，與門建立了聯系。

濃霧從門的縫隙裏漏出來，就像吞沒每一個想要出去的惡魔那樣，路西法的身影消失在其中，等霧散去，被責令在原地等待的堕天使們再跑去看，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陛下？”他們茫然的喚道。

“定是被這門吃了！”別西蔔陰沉的說道。

“那該怎麽辦”

“挖開它！”

堕天使們迅速行動起來，預備從下往裏挖，将這門挖通，地獄之門靜靜地立在原地，像是對這群異想天開的天使們展露無聲的嘲諷。

路西法被濃霧包裹了身軀，随即就出現在一片風暴中。

他僅停了一瞬，臉上就被此間狂暴的風刮出了一道傷口。

黑色的血液溢出，被争先恐後的舔舐。

這裏盡是狂暴的，無序的，力量。

神不喜殺戮，仍舊給違抗神命進入地獄之門者留了一線生機。

現在回頭，還可以生存。

路西法對這‘仁慈’露出冷笑，惡魔以為神是要阻止他們去往凡間，可以此地的黑暗之力迅猛程度，被保護的何嘗不是惡魔自己？

像是馴服一頭野獸，路西法任由它貪婪的吞噬着自己。

他用自己的生命去喂養它，甚至在它将自己全然包圍的時候，用比它的吞噬更快的速度加緊輸出。

在這樣不惜一切的釋放下，他反而從中獲得了一絲空隙，不至于被這貪婪之主一口吞沒。

在沉淪深淵的時候，借由自我的對話，黑暗向他傳達了自己的意志。

它雖然沒有生成自己的意識，卻時刻不忘壯大自己的勢力。

雖然路西法沒有立刻選擇投入黑暗的懷抱，但是他仍舊知道了，光和暗，游離在整個世界中的兩大粒子，它們無處不在，創世之初的時候就有它們。

它們也曾渴望被神垂憐，卻為創世神所不喜。

光明與黑暗從本質而言，并沒有區別，只是因為神的偏愛，所以光明在上，黑暗在下。

“耶和華為何厭棄你們？”

像是在同自己說話，又像是對着虛空說話，他目視四周，全神貫注。

“因為你們湧動着無盡的欲望”

更洶湧的力量撲上來，若是最低等的惡魔，會在頃刻被撕裂，卻見路西法從容不迫的站在其中。

罪惡的力量混做一團，糾在一起，誰也不服誰，它們怒吼着，卷席着。

這些負面的力量，被創世神摒棄，積攢了萬年的怨氣。

他看穿了它們，點破了它們的本質。

“傲慢，心不存敬畏，野望便輕易泛濫”

“嫉妒，常懷不公平之态，怨妒無常”

“憤怒，被激烈情緒左右”

“懶惰，毫無責任之心，在逃避中浪費時間”

“貪婪和暴食，貪念放大罪惡，過分的沉迷，以至在不思中沉淪”

“色/欲，追求**滿足感勝過心靈的滿足”

他一句一句的闡述在身為熾天使長的時候了解到的，神所不喜的，每一條都恰指着黑暗的脊梁罵。

那吞噬他的力量幾乎要惱羞成怒，它一氣之下化作七個黑洞，威脅似得在路西法的頭頂旋轉。

“可那只是他的正确”堕天使之王的指尖泛起黑色的煙霧，猶如一條鏈子，将那幾個黑洞拴在一起。

“傲慢何錯？”

“嫉妒何錯？”他一點一點的收緊手中的力道，與它進行最後的角逐。

“行屍走肉才能心無旁骛，既然有心，就不存在完美！更何況是被強迫的完美”

黑暗之力在他的手中翻滾，似是欣喜，又似是痛苦。

“這世間只有他是善，那我便做唯一的惡”

“光明有七美德，黑暗有七宗罪”

“為我所用，即是正道！”話落，他吸收了全部的黑暗之力。

地獄因他吸納了黑暗之力，徹底尊他為主。

那一刻，他清晰的發覺到自己的改變，這種仿佛與地獄連為一體的玄妙感實在無法忽視。

就好像他從前在意的事情突然變得微不足道起來，不僅微不足道，還讓他覺得可笑。

在地獄的哀嚎中，他再度抽出黑暗之力，将它分化，其中一部分在他的允許下鑽進他的體內與他融為一體。

剩餘的則被他納入掌中收起。

做完這一切，他的神色晦暗難辨。

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但是他确實體會到了。

“這就是……你的感受嗎”

地獄之門改變了意志，承認了路西法的領導地位，在路西法的授意下，它緩緩的開啓了自被創造以來就不曾動過的門扉。

三層的金剛岩率先分道兩邊，它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岩石在地層中挪動引起劇烈的地震，凡間飛鳥驚枝，走獸潰逃，地獄又一次地動山搖，正在地下深處挖掘的堕天使們站立不穩，紛紛下坑中倒去。

“怎麽回事？！”他們驚懼不已，紛紛用鏟子支撐着自己的身軀。

“難道是殿下嗎？”阿斯蒙蒂斯擔憂的問。

“是陛下！”別西蔔無語的糾正不知道第幾次口誤的阿斯蒙蒂斯，準備返上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岩石層之外是三重鐵鑄的大門，然而外頭并不如路西法所想，是直通凡間的道路，随着門縫的擴張，紫色的煙霧從門內透出來，從三層鐵門的這頭到更外面一層的三重黃銅大門處，構成了一個未曾被任何生靈踏足的世界。

幽冥地界首次向黑暗之王展現自己的全貌，三條河流從他的腳下流過，它們帶着劇毒的水霧奔流不息。

如同帶着自身的意識，離他最近的那條河嘩嘩的水聲仿佛在嘆息，路西法看着那泛着憂愁的水在盤桓在他的腳下，他施法變出以一片無花果葉扔了進去，平靜的水面剎那泛起波瀾，鮮嫩的綠葉驟然收縮枯萎，眨眼便化作幹枯的标本沉入水中。

而不遠處與它相伴而流的那條河，黑黑的水面冒出了森森寒氣，它無聲的侵蝕着這裏的每一寸角落。

嘆息，眼淚與黑暗，三條河流在向他展示自己的威能之後稱臣，眼淚之河帶着他穿越火牆，來到了最後一層鐵門的界限處。

它小心的将地獄之王放下，向他傾訴前方是利西河的領域，利西河的河水霸道無常，會剝奪它們積存的能量與情緒，因此它不能再侵入。

惡魔的忘憂水的原材料就取自利西滲出的地下分支。

飲一滴就能忘記從前所有的事情，沒有歡喜，也沒有憂傷，沒有幸福，也沒有痛苦。

路西法用手指沾了沾利西的河水，清澈的水流不似地獄所有，只要微微一嘗，所有的痛苦與恥辱就會盡數褪去。

利西河感受到地獄之王身上壓抑着的濃烈的情感，不禁歡騰起來，它盡可能的向王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來吧，黑暗的王，

來吧，曾經的光輝天使，

不論是痛苦還是幸福，都欣然接納，

利西的河水足以洗蕩所有的煩惱。

路西法冷冷的勾起一抹微笑，揮手将指間沾染到的水漬消去。

“遺忘？”他嘲道：“你豈是要我逃避這一段過去？”

“不，我不會忘，相反，我要深深的，永遠的記住它”

“痛苦和磨難才是鍛煉意志的良方”

他不再頓足，倘過利西河，穿越幽冥之地的凍原，在凄風與冰雹中向前走去，很快最後一層黃銅大門出現在他眼前。

銅門之外，烈火靜靜的焚燒，路西法騰開黑色的天使之翼，哪怕堕落，它全然展開的壯觀仍不遜于從前。衛鯹尛說

他一頭紮進熊熊的火焰，輾轉出螺旋的氣流，在極速的飛行中沖破深淵的束縛，昂首向上，幾乎成為一道黑色的花火。

凡間，太陽又一次從東方的大地升起，晨光在路西法閃爍着琉璃光彩的血眸中點亮。

他從深淵地獄中飛出，飛過汪洋的大海，巨大的六翼在海上掠過一道無法忽視影子，惹得海洋生物紛紛探出頭來看。

他對那些醜陋的深海巨怪視若無睹，只是忽高忽低的，暢快的在空中滑翔，就像一個被關了許久緊閉的孩子，臉上難得浮現出松快的神色。

他飛過山谷和沼澤，越過低窪和沙漠，直到經過一片野地，他臉上的笑忽然就淡了。

他看到了人類夫婦，惡魔果真欺騙了他。

但是他也不曾想到，人類不僅沒有被分封，反而被驅趕到了凡間。

他看到亞當熟悉的臉，只是不複初見的白皙，人類的皮膚被太陽曬成了古銅色。

他們穿着簡陋的獸皮縫制的衣服，頂着烈日在荒蕪的野地裏尋找食物充饑。

‘為什麽不分封他為彌賽亞？！已經沒有誰再阻攔你了不是嗎！’他在迷茫中望向至高的天堂，心中的怒意突然無處發洩。

神是公平的。

他意識到這一點，盡管這公平來的晚了些，也不能讓他平息心中的火氣，反而讓他對人類生出更大的忌憚。

就像在光與暗中，神偏向光一樣。

他總覺得造物之中，被偏愛的是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