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該隐

亞伯見該隐越走越遠,就和兩個女孩分別。

他出來主要是來勸他哥的,讓他心情更差卻不是本意。

亞克力曼看到亞萬頭上的白薔薇花環,頗為心動,于是沖着亞伯的背影喊道。

“哥哥,回來要給我帶花!”

“好!”亞伯應得很痛快,他連走帶跑,氣喘籲籲的追上了該隐,一路上還分神看附近哪還有漂亮的花。

白薔薇是不能要的,亞萬已經有了,再拿一樣的回去,亞克力曼準要同他生氣。

他左顧右盼,在進入山地之後,還要留神砍斷身邊腳下的藤蔓,秋風涼爽,他竟悶出了一身汗。

該隐瞧他這樣忙碌,眉梢便流露出譏諷。

“你真該把她帶在身上,去哪兒都不分離,才對得起這般記挂”他拿過亞伯背上那張稍顯礙事的木弓,背在自己身上。

亞伯被他說得臉紅,還是好脾氣的笑了笑,“哥,我們今天去遠一點吧,附近的山頭都沒什麽可獵的了”

該隐無所謂,可有可無的點頭,他沒說話的意思,亞伯卻不能忍住不說。

“哥,你還是少跟父親置氣吧”

雖說他們兩個也算能自己獨立了,可是他們又怎能比得過父親?

在亞伯的眼裏,父親亞當寬厚溫和,不僅能說出各類動植物的名字,還知道很多他們不清楚的事情。

他能獵得獵物,也全憑父親的指點。

可是該隐卻每每要與父親反着來,有時候矛盾的始發點都古怪的讓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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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想不通他們為什麽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吵起來。

“是,你是不會與他生氣,你有什麽好生氣的,反正你比我要讨他喜歡的多”他冷笑了聲,“只有你是他的好兒子,他只愛你”

“不是......”

“你要是同我說這些,還是趁早回去吧,讓我一個人走走”該隐很不耐煩,“在他眼裏,我生下來就是錯的。”

他心情驟壞,亞伯也不好再繼續說什麽,免得該隐真的把他趕走。

他們又往東行了幾裏,正如亞伯所言,一路上極少有遇到活物。

該隐百無聊賴,忽見亞伯指着一處對他說。

“哥,你還記得嗎?當年就是在那兒,我們遇到一只會說話的鳥兒,”他道。

“想起來就跟昨天的事一樣,雖然從那以後,咱們就再沒有見過它了。”

該隐順着亞伯所指望去,臉上也露出感懷的神色。

“是嗎,我倒是覺得它的聲音時常出現。”

亞伯不解,不過他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因為恰在此時,一只鹿從他們前面躍過,它輕巧得似腳下踏了雲一般,一眨眼就跑遠了。

“好俊的鹿!”

“晚上可以加餐了!”

兩人呼喝一聲,一齊追了上去。

他們追了它一路,直到被一條湍急的大河攔住了了去路。

黃鹿踩着水花躍到了對面,該隐和亞伯在岸邊徘徊了一陣,最後只得放棄。

沒辦法,河岸寬達十幾米,除非長了翅膀,不然如何也是飛不過去的。

他們一邊讨論那雄鹿的俊俏,一邊沿着湍急的河水往上游走。

這裏是他們不曾來過的地,即便追丢了鹿,他們也想到對面看看。

不料越往上走,河流的水勢不見小,反而越大起來。

這裏是兩條河流的交彙處,波浪夾雜着黑土在急流中翻騰,沖擊出天然肥沃的淤土地,時至初秋,河灘上仍舊開滿了荷花,粉白芬芳。

“真漂亮,我們摘一些給她們帶回去吧!”亞伯看着荷花欣喜不已。

該隐很快捉了一堆魚,正編了草繩準備把它們串在一起,聽亞伯要去摘花,頓時不樂意。

他們這次走得遠了,一路上也列了些皮毛動物,帶着那麽些獵物,再帶些有的沒的,也不嫌累贅。

“沒關系,我拿得動,這是亞克力曼最喜歡的花,沒想到現在還能看到”

聽他這麽說,該隐也就不管了,他把魚串好就坐在岸邊犯懶。

反正亞伯就是這樣,事事周到體貼,是個合格的兒子和兄長,家裏人都愛他。

下午的陽光曬得人昏昏欲睡,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驚呼,該隐驟然清醒,下意識往亞伯的方向看去。

卻見亞伯跌進了河裏,該隐連忙奔過去,他動作快,在人被誰沖走之前撲過去拉住了亞伯的手,但是想将他拉上來卻不是那麽容易。

水流很湍急,能想象亞伯此刻經受着怎樣的沖擊。

“抓牢了!不要松開”他大聲的對亞伯說道。

真的不要松開嗎?

突然,心底出現了一個聲音。

如果沒有亞伯就好了......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懼和抗拒,但是腦海仍舊忍不住順着這個念頭繼續想下去。

如果沒有亞伯,就沒有人能越過他了。

如果沒有亞伯,就再沒有人天天拿他們比較了。

惡念一起,再無停歇的道理。

他手心的力道松了一些。

再松一點,亞伯就會順着這條河流到不知名的某處。

“哥!救救我!”河裏的亞伯從沒想過兄長可能會放手,但是當他這樣高聲求救的時候,他看到該隐的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遲疑,一瞬間,他不可置信。

“哥哥.....救我...救我.....”

亞伯的聲音越來越小,是因為手中逐漸變弱的力道絕望?

還是因為在掙紮中迅速流失的體力已經無法支撐他的呼喊了?

該隐無法思考,他視線中交握的兩只手緩緩的松開了,耳邊只有激流沒過人頭頂的聲音。

亞伯掙紮着從水裏冒出來,他看着該隐,哀求着。

“哥...不要...”

該隐被他的眼神喚醒了良知,他不敢相信自己在這個時候都想了些什麽。

他重新握緊亞伯的手,意圖将他拉回岸邊,卻是來不及了。

他眼看着亞伯被水沖走。

那一刻,他跪倒在地上,臉上因為痛苦呈現出猙獰之色。

“我...都幹了些什麽啊!”

太陽已經落山,因為天冷從樹屋搬回山洞的人類陷入難捱的沉默與等待中。

晚飯已經準備好,但是一向準時的兄弟倆卻遲遲未歸。

夏娃十分擔心,她責怪的看了一眼背身坐在餐桌上的丈夫,但是看他面前沒用多少食物又心軟了些。

亞當是擔心孩子的,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她坐在丈夫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內心在想什麽,可是該隐是我們的長子,禁果是我們犯下的,和他沒有關系”

“我知曉。”亞當回握住夏娃。“只是他桀骜難馴,若現在不能好好約束,日後如何能好?”

“那你也該好好同他說道,孩子心思細膩,你這樣反而不好,你看他可有與我或他幾個兄弟姐妹置氣?”

亞當笑了:“這世上何曾有父親讓着兒子的道理?”

他見夏娃一臉不贊同,想着近來兩人難得的和睦也不願在惹她生氣,于是告饒,“好,好,聽你的,等他這次回來,我就好好同他說”

但是亞當夏娃和亞克力曼兩姐妹們一直等到月上枝頭,等到野獸出沒的時間。

“不該啊,再晚下去就危險了”夏娃坐不住了,亞當直接站起來把她按下,然後又對兩個女孩吩咐。

“我出去找找,你們在洞裏帶着,別讓火熄了”

亞當怕自己走了有野獸靠近,在洞口花費了點時間布置機關,這才出去,剛走出去沒多久,就看到夜色中歸來的該隐,他頓時生氣。

“你還知道回來!”

該隐手裏拿着兩支荷花,失魂落魄。

“怎麽回事?你兄弟呢?”亞當感覺不對,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

洞內,亞克力曼安慰惶惶不安的母親,忽然聽到洞外傳來父親暴怒的聲音,母女三個同時站了起來。

“我出去看看,亞萬你扶着媽媽!”她旋風一般朝洞外沖出去,卻看到父親打了該隐一巴掌,那一下用力之大,連空氣都震動了。

出了什麽事?往常他們就算再鬧別扭,也從來沒有到動手的地步。

亞克力曼皺眉,朝他們奔去。

“父親!”她喊道。

亞當背對着她,沒能聽見,他深呼吸了一口。

“你枉為長子,卻連你兄弟都照看不住”

亞克力曼腳步一頓,她愣住了。

父親在說誰?

誰照看不住?

亞伯呢?

“亞伯在哪兒!”她尖聲叫道,該隐側過臉來,幽深的瞳孔在黑夜裏發着光,那一瞬間,亞克力曼以為自己看到了魔。

該隐的半張臉腫的老高,他卻像已經失去了知覺,他捏着兩支荷花一步一步朝亞克力曼走去。

“他為了給你摘這花,掉進了一條大河”

“不!我不信!”亞克力曼,她看着這花,如同它是催命的毒草,用力把它扔在地上。

“你沒有去救他嗎!”她抓住該隐的臂膀,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裏。

“你為什麽不去救他!”她質問着,懷疑着,尤其是在白天她開玩笑似的說完那句話之後,亞伯就出事了。

她不相信該隐的話。

然而該隐由着她發洩,然後用一句話将她打入地獄。

“我救了,我在那片河域找了一個下午。”

“那裏長滿了這樣的花,這是長在最中心,開的最好的兩支”

“他寧願自己掉下去,也要把它扔上岸”

“所以我把它們帶回來了”

該隐的話如同一支利劍,狠狠的紮進亞克力曼的心裏。

就算她懷疑該隐那又如何?

是她要什麽花。

亞伯從來不會拒絕她的請求。

是她害死了亞伯哥哥……

“啊——”意識到這一點,她幾乎失去理智。

洞外的聲響很快引了裏面的夏娃與亞萬出來,得知亞伯的噩耗,夏娃當場暈了過去。

悲痛和混亂擊垮了這個家,該隐看着這一切,對自己說。

‘這不是我的錯’

‘我是要救他的’

‘我的手至始至終拉着他的手’

‘我并沒有放開’

他努力開解着自己,然後父母的傷心欲絕和亞克力曼的崩潰讓他無法承受。

他再沒有踏入家裏一步,如同失了魂,整日在田地裏發呆。

他不知道該做什麽,他開始瘋狂的想念亞伯,亞伯在時他都不曾這樣愛他,當他失去了親弟,反而處處是他的好。

他甚至希望那個掉下去的是他自己。

這樣,現在他們悲痛的就是自己,厭惡的也不是自己。

他不吃不喝,如同在進行自我懲罰。

夏娃失了次子,不願再失去長子,但是她除了沉浸在悲傷中之外,還要照顧失常的亞克力曼,實在沒有精力再管該隐,只好讓亞萬去勸一勸。

讓沉默的亞萬去調解家裏的矛盾是難為她了。

但是這個家,也只有不正常的二女兒是個正常的了。

哪怕勸不住,看着該隐也是好的。

聽了母親的囑咐,亞萬帶着一些食物到地裏去尋該隐。

她不善言辭,尋到了該隐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她把東西放在該隐邊上,陪他從天亮坐到天黑,又從天黑坐到天亮,餓了就吃一點帶來的食物,渴了附近也有水飲。

如此三天,她不聲不響,反倒引起了該隐的注意。

到第三天晚上的時候,該隐終于忍不住看她了。

他想看看她在做什麽,難道都不會悶嗎?

他看着亞萬,銀發的少女閉着眼,神情恬淡,憂愁和悲傷仿佛都與她無關。

而事實上,她剛失去了二哥。

這無論如何都是不正常的。

但是眼下,亞萬這樣的平淡卻叫他稍微寬了寬心。

“亞萬。”

聽到聲音,女孩嚅動的嘴唇止了,清透的紅瞳睜開。

年歲越長,她眼裏的紅色就越深了。

這種不正常的顏色讓全家都不敢與她對視。

該隐移開目光,他注視着地面,問她在做什麽。

亞萬說她在為亞伯祈禱。

該隐心中微動,忍不住又去看她,他們眼神相交,他第一次望進了亞萬的眼底。

他突然想起,小的時候,他其實很希望有個弟弟妹妹。

當只有他一個的時候,他渴望一個同伴。

亞伯快出生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比父親更期待母親肚子裏的孩子。

後來再有了亞克力曼,金發藍眼的女嬰很可愛,但是當發現她更偏向亞伯的時候,該隐待她就淡了。

等亞萬出生了,他就像找到了向他們宣戰的武器,他對亞萬比對任何一個弟妹都好,然而這種好讓他甚至想不起一年見她一次。

他喜愛她,就像喜愛一株草,真實的交流頻率比不上他與亞克力曼,更比不上他與亞伯之間的交流。

在一家人中亞萬的存在感一直不是很高,盡管該隐自覺喜愛她勝過喜愛亞克力曼,那也是自覺。

事實上,對這個情緒淡淡,就像一抹透明影子的小妹妹,他并沒有多少印象。

因為從來沒有人能明白她的內心在想些什麽,她也從不主動和親人們交流。

他們覺得她可能是個冷血的怪物,就像她的外表一樣。

盡管就算她是個怪物,他們一樣接受她并愛她。

然而當她用輕輕的聲音同他說,她在為亞伯祈禱,該隐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并不了解亞萬。

夜色中,她如月光一樣娴靜溫柔。

該隐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才啞着聲音說道。

“如果祈禱能夠改變神的意志,那麽我們就不會被趕出伊甸園了。”

“如果祈禱能夠改變命運,那麽這世間就不存在悲劇了。”

該隐不信神。

“可是您在害怕”銀發的少女這樣說道,她的目光和語氣都很篤定。

“我沒有!”該隐站起來,大聲否認。

夜間的薄霧騰起,白茫茫的彌漫到地裏,逐漸遮掩了兩人的身形。

亞萬擡頭望他,卻像是從高處将他看透,他在這樣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我沒有。”他狼狽的轉開目光,重申了一次。

亞伯不是他殺的,他有什麽可害怕的。

“您很茫然”亞萬伸手去牽他的手,他們指間相觸,涼意滲透進皮膚。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您這樣。”

該隐下意識回握住,想要汲取她的溫暖,卻聽亞萬繼續說道:“一直以來,您都很自信”

“您是父親母親的驕傲。”

他想笑,覺得她說的與現實截然相反。

“您不用急着反駁我,亞萬比哥哥您看得更清楚”

“您是長子,又是我們當中最聰慧機敏的,雖然總與父親不睦,總歸是他最在意的”

亞萬眉眼彎彎,雖然這樣說,眼中卻不見嫉妒之色。

“也許我和亞伯哥哥以及姐姐加起來,也不如您一個人在他心中重要”

“你太天真了,亞萬”

“不僅是我這樣以為”亞萬認真的說道,亞克力曼私下同她說過很多遍,她頓了頓。

“我不知道那路上發生了什麽,可若您覺得無助的話,不如向神祈求吧”

該隐沉默,他不覺得自己需要祈禱,也沒覺得無助。

從前沒有,現在也不該有。

他的心中充滿了莫名其妙的驕傲,這是與生俱來的,也是後天影響的。

傲慢潛伏在他的身邊,潛移默化的加重了他的自大與虛榮。

“那您為何坐在這地裏,不吃也不喝,顧自懲罰自己呢?”

“我只是想讓地裏長出我們能吃的東西”

這是該隐的夢想,讓人不再受四時所制,什麽時候都能擁有足夠的食物。

亞萬第一次聽他這麽說,她眼中生出歡喜,崇拜的望着他。

“可是您從不和我們說......”

“我與父親說過,但是他只認為我在異想天開,或是偷懶”該隐嘲諷似的一笑,“他的神讓他到凡間來是受苦的,這生來就是我們人該受的懲罰。”

“他逆來順受,卻要我們也跟着受苦”

“您沒有這麽說過,哥哥”亞萬拉住他的手,讓他看着自己。

“您從來沒有和他分享過您的想法,您只是每次帶了一大堆不能吃的東西回來,然後就開始與父親吵架,何曾坐下來與他好好談過呢?”

該隐被她堵得無言,良久才放棄似的說道。

“那又如何?如今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亞伯死了,家也散了。

“回不去了。”

“您不能這樣喪氣,正因為亞伯哥哥不在了,您才更要打起精神”

“成為父母親的好兒子,成為我們的好兄長”

“我可以做到嗎?”

“當然”亞萬拉了拉他,“可以種在地裏的植物,您為什麽不向神詢問呢?”

該隐順着她輕微的力道,坐到了她的身邊,問她。

“你時常能見他嗎?”

“我不曾見過,只是隐約覺得能與他對話”

該隐于是覺得她病得厲害。

世界是神創造的,人也是神造的,這是他從小就聽過的故事,然而長這麽大,他也沒有見過所謂的神。

他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

“您怎麽會沒見過呢”亞萬搖了搖頭,不贊同兄長的看法,“這風是他,這霧是他”

“神跡無處不在,當我們惶恐難安的時候,就像他求助,這是母親同我們說過的”

當然,亞萬沒有和該隐說,每當夏娃這麽說的時候,總是一臉難過又惆悵的樣子,人類忘了一些事,包括**字,但是這種感覺刻骨銘心,無法徹底忘卻,于是每每向神禱告之時,兩口子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這或許也就是神二十年來不曾出現在人類面前的原因。

亞當夏娃內心如是想,亞萬卻與他們不同,她從不知什麽神之名,內心也不為此所縛,虔誠在心而不在乎外形。

她溫柔的看着該隐,深紅色的瞳眸在夜幕中熠熠閃光,鼓勵他向神展現自己的信仰。

“您試着呼喚他,在心中呼喚”

“他會回應的”

在亞萬的感染下,該隐的心忍不住動了。

神真的會回應他嗎?他望着天空,然後閉上眼,交付內心。

他是忐忑的,也是真誠的。

人類的信仰具有傳染力,亞萬的赤誠打動了他,她內心的寧靜和善良讓該隐被罪惡侵蝕的心找到了短暫的依托。

該隐向神祈禱,決定以後做一個愛護家人的好兒子,好兄長。

他并不曾真正犯罪。

于是神回應了他,他沐着光的身影出現在雲後,高高的俯視着底下的人類。

朦胧的光驅散了薄霧,神伸手一指,月光照耀在一株淡黃色的植物上。

“麥,金王而生,火王而死,與其同類生為五谷,從地出,可作人食物”{見注釋}

這是神對人類的指點,聖音威嚴而不失溫和,不僅人類聽得癡了,那藏在暗處的地獄之王也怔住了。

他的紅瞳一瞬不瞬的看着那被聖光籠罩的熟悉身影。

仿佛一切如前,不曾變過。

‘吾神’

‘路西’

可是怎麽可能沒有變過?

‘你是上帝,而我卻不願臣服’

在那雙金瞳望來之前,路西法在黑暗中隐去自己的影子。

在神的指點下,該隐發現了能種植的植物,他開始種地。

他們可以不再為冬日短缺的果蔬發愁,亞當因此對長子改觀,父子關系明顯改善。

第二年的秋天,該隐的地大豐收了,他們收獲了一倉庫的糧食。

為了感謝神,他在亞萬的建議下,将自己的所得取了部分獻給神。

他因神的溫和與全能心生孺慕,這種感情輕易的超過了他與亞當之間稀薄的父子情。

比起亞當,該隐顯然更關注神的感受,仿佛前十九年,那個對神不屑一顧,不聞不問的不是他一樣。

神不在意他的過往,也無所謂他的現在,該隐是虔誠的,神便接受這份虔誠。

神蒙納了他的禮,該隐的心中盡是滿足。

他們不再居住在山洞或者樹屋裏,而是在田地的附近找尋合适的住所。

按照曾經在伊甸園的樣式,他們在平坦的地上建起了房子。

仍舊很簡陋,溫馨卻是前所未有。

日子一天好似一天,直到某一天。

“亞伯哥哥回來了!”亞克力曼一掃頹然,喜氣洋洋的跑到地裏向家人宣布。

亞伯回來了,不僅人回來了,還趕回來一大群牛和羊。

這是個好消息,然而聽到這個消息的該隐卻是怎麽也笑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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