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會議

為了防止四大魔王卷土重來，在路西法離開地獄之前，薩麥爾主動提出駐守邊界。

雖然至今并沒有誰說什麽，但是他化作座天使挑起天使內部矛盾是事實。他心知相比別西蔔和阿斯蒙蒂斯，自己并不為堕天使之王信任，值得慶幸的是，目前路西法手下能用的将領太少了。

用**将一個惡魔挑起高高的扔出去，薩麥爾冷冽的目光望着那些狼狽逃竄的家夥。

沒有誰比他更讨厭惡魔了。

當年與薩米基納一戰的失利，至今仍讓他感到羞辱，新仇舊恨在他的心中燃燒，無法擺脫的蛇尾如影随形，如夢靥一般，在短短幾日內，他的惡名就在惡魔中播散開來。

一聽到薩麥爾的名字，惡魔們就四下逃竄，但是仍舊逃不過被屠戮的命運。

還遠遠不夠！他殺的還遠遠不夠！

他猩紅的瞳眸呈現出偏執的火焰，幾欲将一切都燒盡，堕天使彼列随着薩麥爾守衛家園，眼看着保守戰變成征戰，他內心出現糾結。

倒不是對惡魔不忍，而是怕在這樣的大肆殺伐下反而會讓原本已經平穩的局勢再度跌宕。

畢竟惡魔又不是傻瓜，白白的站着任由你随意殺戮。

他們向來審時度勢，欺善怕硬，當初能那麽輕易的将他們驅逐也是因為如此。

可若發現退讓并不能得到太平，狡猾的魔物會做出什麽，誰也不知道。

他把這裏的情況傳遞給本部，然而随着陛下的音訊消失，宰相別西蔔無暇他顧，只讓他看着處理。

他怎麽看着處理？！

作為曾經的座天使，薩麥爾原來的下屬，彼列對昔日的長官再了解不過了。

惡魔堆裏沖鋒陷陣的薩麥爾好像與原來沒有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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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呢？

從前他的古板正直顯得太癡愚，如今又因為思慮反而過度敏、感了。

只有不聽勸這一點仍舊沒變。

結果沒有出乎彼列的預料，在幾番高壓下，原本松如散沙的惡魔軍團再度凝聚起來。

連銷聲匿跡的機械惡魔都重新出現了，一只毛發水亮的黑獅子站在惡魔軍團的前端，它四肢健壯，鬃毛飒爽，英姿非凡。

“滾回你們的地去，天使。”獅子聲如洪鐘，前爪踩在地上，擦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神創造了我們七十二位魔神，所謂的四大魔王，不過是我們幾個當中格外桀骜好鬥的罷了，”獅子繼續說道。

“你們若覺得惡魔都這般可欺那就錯了”

薩麥爾所行激起了惡魔的反抗，創世初期因為厭倦厮殺而隐居避世的老惡魔有了重新出山的意思，阿加雷斯欣喜不已，良機難尋，如果這次能将堕天使打敗，縱然路西法再有通天之能，也無法補救。

無論輸贏，堕天使的士氣都會打敗，再也無法壓制在惡魔之上，阿加雷斯将整個戰局看得通透，便越發按捺不住。

他一反疲憊的老态，精神氣十足的從獅子後面走出來，在陣前對薩麥爾說道。

“馬爾巴士閣下所言不錯，薩麥爾你傷吾衆多同族，吾等今日必取你性命！”

面對烏泱泱的惡魔軍團，彼列不由看向薩麥爾。

“殿下，這下該如何是好！”他慌得都帶上從前的稱呼了，薩麥爾卻很冷靜，此戰兇險，但又何嘗不是将惡魔徹底清掃的機會？

他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心中并無一絲懼怕，冷笑着回應阿加雷斯的話。

“我且等着，老魔頭，看是誰取了誰的性命！”

戰争一觸即發，就在這關鍵時刻，堕天使摩洛從天而降，黑色的羽翼擋在兩軍陣前，他高聲宣讀了路西法的旨意，下令薩麥爾即刻回歸。

“陛下？”薩麥爾聽完摩洛的話，不可置信，他又低聲問了一句。

“真的是陛下的旨意？他回來了？”

摩洛沖他點頭，随即看向因為路西法的話而陷入騷動的惡魔軍團，他高聲說道。

“因着陛下仁慈，感念惡魔不易，現已歸還爾等原來幾座惡魔城池，并允爾等恢複往昔王之稱號，只願平息幹戈”他這樣說道，沒有錯過大多數惡魔眼中滴溜溜轉的惡意，不禁冷下面容，手中同時幻化出一朵深紅色的彼岸花。

這是路西法交給他的。

摩洛攤開手，彼岸花如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迅速從他的手心飛離。

在衆多矚目的視線中，它升上半空，然後迸射出熾烈的魔氣。

濃霧一般的魔氣瞬間籠罩了這一整片區域，它們鑽入幾個叫嚣得最激烈的惡魔的眼耳口鼻。

他們捂住腦袋慘叫着，很快就化作一灘深色的液體。

現場因為這一慘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再沒有哪個惡魔敢再大聲喧嘩。

摩洛同樣為眼前這一幕震驚，尤其是在他回想起臨行前路西法交待他的時候的情形。

“若他們無禮，你便用這個，想來就會聽話了”

黑發的堕天使之王這樣說的時候，嘴角還帶着柔情的笑意。

他克制住心中的戰栗，冷冷的看着這群惡魔。

“你們執意，這便是下場。”

路西法不是路西菲爾。

這一刻，不論是惡魔，還是堕天使都清晰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且不論他們心中作何感想，聽了路西法的命令，薩麥爾無奈只得領軍退兵，随即跟着摩洛朝着腹地深入。

一路上，他容色嚴峻，氣勢逼人。

路西法既然有如此能力，又為何不一口氣将惡魔解決？

反倒要把原來已經奪得的惡魔城池歸還——那些惡魔難道就會因此感激涕零不成！

雖然眼下是這麽一回事，畢竟在那一番震懾之後，誰還敢再多說一句別的？

只是這樣一想，就更覺生氣。

他仿佛陷入一個惡性的死循環，面上的表情更顯恐怖，直到他走入地獄之門，來到路西法所在的幽冥地界。

‘這裏真奇怪’他這樣想着，然後在看到一所漂浮在半空的宮殿的時候，就想不到其它了。

他知道路西法就在這宮殿裏面。

路西法正全神貫注的聽着別西蔔他們彙報在他走後，地獄發生的一些事情。

“說到底，他們只是想要一片立足的土地，也不是很過分，這原是他們的家，而且他們都同我說，願意為您效勞”

他像是聽得很認真，但是除了在一開始聽了薩麥爾的舉動吩咐堕天使摩洛出去傳話之後，再沒有開口發言。

這讓替一些惡魔說話的阿斯蒙蒂斯頗為忐忑。

這是什麽意思呢？

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他抓肝撓肺的想着，要是路西法不願意，就算拒絕再多老朋友的說情那又算得了什麽！

可是殿下看起來也不是反對的。

“你要成為第二個莉莉絲嗎？”別西蔔看阿斯蒙蒂斯這樣就與他擡杠，也算為他緩和一下緊張的情緒。

阿斯蒙蒂斯得到回應，哪怕不是他想要的那位，也算松了一口氣了。

“因為連惡魔都知道，只有殿下能将他們帶上更高更好的位置”他拍着馬屁說道。

“陛下！”

薩麥爾疾步而入，黑色的長袍如帶着風，阿斯蒙蒂斯只覺得眼前一花，薩麥爾已經沖到了路西法的面前。

他像是咬牙切齒的說道：“為何要阻止我滅了那些惡魔！”

“他們是一群沒有理智的魔物，過分的縱容只會讓他們一而再，再而三進犯我們的領域！”

路西法仍舊沒有說話，他似乎在沉思。

“我卻覺得不需要管他們”阿斯蒙蒂斯說道，“他們都是創世就有的老魔物，絕不愚蠢，論審時度勢沒有比他們更在行的了，我管保他們不敢進犯”

“你怎知他們不會被仇恨驅使着做出什麽！”

薩麥爾聽與自己意見相左的阿斯蒙蒂斯這樣發話就忍不住反駁。

“到那時一切就晚了！”

“地獄的規則是強者為王，他們再恨也只能咬牙承認”別西蔔見阿斯蒙蒂斯語塞，便替他說道，“反倒是你的做法會引起反效果”

他們各執己見，最終薩麥爾一張嘴說不過兩張嘴，敗下陣來。

他雙手撐着桌面，從上往下俯視着坐着的路西法。

“休要無禮！薩麥爾！”別西蔔上前想要把他拉下來。

走近了才發現他的雙臂用力過猛，看起來就好像在發抖似的。

“我知道您不需要。”薩麥爾說道。

他頓下腳步，後知後覺的發覺那硬漢似得堕天使原來在哀求。

“可是我需要。”

“讓我為您掃除統治地獄的障礙”

放下所謂的尊嚴，他撇去眼中所有掙紮與複雜，大聲說道。

“請您給我這個機會證明自己”

路西法擡起頭，目光從薩麥爾的臉上落到他的雙臂上。

“你受傷了，薩麥爾”

他的手中亮起魔法的暗芒，治療的術法覆蓋在薩麥爾的手臂上。

“你似乎總是在受傷。”

路西法這樣笑着道，似乎并沒有為他的話所動，反而是薩麥爾心生恍惚。

‘是了，他總是在受傷，而每次替他療傷的都是眼前的……’

“陛下。”他喚了一聲，心中微微酸澀。

“對不起。”他這樣說道，不知道自己在為何道歉。

是挑唆天使內亂？還是為自己過分急切争功而置大局不顧。

或者兩者皆有。

路西法很快治好了薩麥爾的手臂，方才開口道。

“惡魔數量衆多，在這方面浪費精力是愚蠢的。”

他簡單的制止了他們的争論，卻開始說起毫無關聯的另一件事。

“我把你們召集起來，只為了一件事。”

他說起自己在地獄之門內發現的黑暗之力，并将之分化成七道力量的事。

幾位堕天使聽他描述，不禁直起身子。

“我将之成為七宗罪，并欲讓你們在座的各領一宗罪”

“為何是叫七宗罪？”阿斯蒙蒂斯傻傻的問道。

“笨！”別西蔔敲了敲他的腦袋。

“那自然是與七美德相反的意思了！”他朝上方瞥了一眼，說出路西法曾經說過的話。

“他要求什麽，我們就要與他反着來。”

路西法笑了笑，沒有說話，與天堂對立的念頭仍舊沒有改變，但是這一趟出去，确實讓他改變了很多。

“憤怒”一道黃光從他手中沖出，沒入薩麥爾的體內。 ”暴食”藍光乍隐乍現，別西蔔安然接受了這道力量。

“色、欲。”青色的閃電從阿斯蒙蒂斯的額頭攝入，那一瞬間，他們立刻就感覺到自己的升格了，強大的力量讓他們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感覺。

別西蔔閉着眼，試圖去感受這股陌生的力量，不同于他們原已習慣的堕天使之力，堕天使逆轉天使之力，本質上仍脫胎從前，而這股新生的力量，帶着一股從未被馴服過的野性，浩瀚如此，澎湃如此，乃至一進入體內，他們就察覺出不同。

無法壓制，無法控制，自由肆意的感覺幾乎要從體內溢出來。

伴随着前所未有貪欲，他感覺自己從前就填不滿的胃口更空虛了，吞天食地的欲望卷席了一切，他睜開眼，看着其他幾位同伴。

他們同他一樣眼冒紅光，可見心志全然都被影響了。

那又如何？

他們已經不是天使了，美德的約束本身就是一種笑話。

路西法的臉隐沒在黑暗中，他只取了‘傲慢’，就像神為他蓋章印戳的那樣，然後靜靜地看着逐漸變了模樣的他們。

堕天使們以為他想要跟神對着幹，殊不知他從那一刻開始就有了更長遠的打算。

罪惡是為人類準備的。

傲慢，嫉妒、憤怒，懶情，貪婪，暴食，色、欲。

七宗罪以傲慢為首，因為他是他們的王，掌控着所有黑暗的力量。

“陛下。”阿斯蒙蒂斯拂了拂長發，優雅的朝路西法行了一個禮，他的眼中閃爍着躍躍欲試的光。

旁的罪并不理解他的意思，路西法卻準确的接收他的暗示，他沒有動作。

“讓罪淩駕到自己頭上是愚蠢的，阿斯”他淡淡的說道。

欲望并不可恥，貞潔更是可笑。

他并不反對來一場‘情’事，但是目前并沒有興趣。

那什麽時候會有興致？

腦海中驀地閃過雲端上那個至聖至潔的身影，他無意識輕叩的手指微頓了下。

幅度很小，并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好吧。”阿斯蒙蒂斯一臉失望，他返身落座，頗有些氣鼓鼓的。

別西蔔好笑的瞧着他這模樣，他腦子轉的快，很快就懂了他們剛剛在打什麽啞謎。

他一方面覺得阿斯蒙蒂斯心眼實誠，有了欲望就立刻想付諸行動，同時又‘佩服’他膽子大，居然把念頭打到陛下身上去。

“你也不覺得丢臉”他開玩笑似得說道。

“七宗罪，單你領了“色，欲“這一職”身負暴食之罪，別西蔔倒是沒有看不起肉/體之歡的意思。

食欲還是情！欲，說到底都是欲望，然而常規中，食欲總比情！欲好聽一些。

“可見你平日在陛下眼中都是什麽德性”他笑道。

“咱們還講什麽德性？可見你的腦子被池子的水泡壞了，真該叫陛下用利西河給你沖一沖！”

阿斯蒙蒂斯白了他一眼，他正生氣呢，別西蔔就撞他槍！口。

而且瞧瞧，他這說的是什麽話！

不會陛下也以為自己會不滿吧！這可不行，他總得有些表示。

記仇？

不存在的，色！欲只重美色，面對他們當中最美貌的陛下，他拍馬都來不及呢！

他眼珠子一轉，眉梢流露出風流之态，他朝着路西法抛了個媚眼。

“還是陛下了解我，要論對美色的欲望，你們誰能及得上我！”

你開心就好。

路西法望了他一眼，一臉冷漠并無表示。

阿斯蒙蒂斯接收到路西法的視線，覺得是自己得到認同，心情可見的愉悅。

他還越發得意起來了，別西蔔露出胃痛的表情，不再和阿斯蒙蒂斯閑扯，轉而看向路西法。

等接收完全這股力量，他便更深刻的感受到路西法身上的深不可測。

只是七分之一的力量，就能讓他們脫胎換骨。

那麽接觸到黑暗本源力量的陛下，又強到了何種地步呢？

他從來踹測不出路西法的意思，堕天之後尤是。

索性也不猜了，他站起來，躬身問道。

“七宗罪已有四位，剩下三位，陛下是否要從老舊魔王們中選取？”

歸還城池，賜還王的稱號，路西法的行為讓他只能做出如此推斷。

他很肯定除非轉性，路西法定然是不會與巴爾他們妥協的。

四位魔王，三個位置，難道這就是陛下的計謀，讓他們從內部瓦解？

別西蔔覺得這個方案很好，且越想越覺得可行，他甚至開始在腦海裏安排自覺合适的位置。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路西法很幹脆的拒絕了。

“我仍然尊重并給予他們原本王級惡魔的地位，但是七宗罪的位置，不能從他們當中選取。”

路西法如是說道，他要的是堕天使掌握地獄王權，收複惡魔的行動勢在必行，四大魔王坐鎮地獄多年，樹大根深，影響不是一時半會能消的。

改朝換代的策略是轉移重心，以七宗罪取代過去的四大魔王。

他不與他們争奪魔王之位，因為那沒有任何意義。

他要的是成為整個地獄的主。

薩麥爾被路西法眼中的野心激起血性，他砰的一下站起來。

“陛下說的不錯。不過手下敗将，有何顏面與我們同起同坐！”

“可若是這樣，恐怕他們不服”別西蔔這樣說道，“而且不選擇他們的話，您又意屬何者呢？”

“七宗罪之位，有能者居之。”路西法環視了一圈，緩緩開口，同時他的聲音從整個封閉的空間向外擴出。

傳到殿外，響徹全地獄，回蕩在地獄每一位生靈的耳中。

“擔當者不論資歷，年齡，地位，身份，只要能讓我看到足以匹配之能力——”

純正的音色穿越地面，傳向三界。

路西法首次向世界宣告了自己的存在與權威。

衛鯹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