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重逢

瑪門在宴會開始沒多久後就離開了宴會廳，他一直不喜歡這種場合，不管長多大都是這樣。

哪怕是親手布置的宴會，看着那些象征他財富的東西跟水一樣流出去只會讓他更心痛。

但是沒想到和他一起從那場熱鬧中出來的還有一個人，他走在熱鬧的人類之城，鼻尖嗅到了一股濃郁的黑色曼陀羅花的芬芳。

那氣味時常與死亡和絕望相伴，但是受到荼毒的人卻很容易将它與荒謬的愛情結合在一起。

瑪門對這味道稱不上熟悉，但是也不陌生。

“瑪拉絲？”他皺着眉，點出了藏身夜晚者的身份，而在他喚出那個名字的同時，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魔女婷婷袅袅的走出來。

“是莉莉姆。”魔女聲音輕柔，語調輕佻的糾正他。

瑪拉絲，地獄新生一代的魔女，她是惡魔布銳斯的女兒，因為瘋狂崇拜莉莉絲，所以另外給自己起了一個類似的名字。

見真是她，瑪門啧了一聲，拿出适才從人類那裏得來的桃子，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滋味瞬間爆滿了口腔。

“你跟着我出來幹什麽？”他含糊不清的問，臉上帶着滿足的愉悅，于是順勢給莉莉姆也丢了一個。

“還不是城裏這座塔”莉莉姆說道，“啊，謝謝”

她接過桃子道了一聲謝，并不理解瑪門那種因為吃白|漂食物而輕易轉好的心情，所以她并不急着吃，反而用細白的手指反複摩挲着桃絨，如同在愛|撫情人。

他們一起望着不遠處那座快與天相接的塔，盡管魔鬼們知道實際上塔頂距離天堂還很遙遠，但只要人類保持這個勢頭，成功也就是時間問題。

“不得不說，這次人發揮出的潛力超出了我們的預計”瑪門一邊吃着桃子，一邊看着工地上來回忙碌的身影，發自內心的稱贊他們。

“我難得覺得為他們舉行一次派對是值得的，所以你說這塔怎麽了？”

“怎麽了？它的存在讓‘人’不睡覺，害得我最近都找不到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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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姆擁有入夢的本領，她尤其喜愛青年男子的夢，每每進入他們的夢裏與之歡好，引誘他們墜入情海。

她生的美貌多情，又師承情魔西迪，被她看上的人類從來逃脫不了，他們只能在魔鬼的引誘中沉淪，陷得深的往往不惜以奉獻靈魂的代價渴求她的垂憐。

“所以最近我很空虛。”她抱怨道。

瑪門險些被口中的桃子噎住，看着這個色|女沒忍住想歪，可見得離她遠了一些。

“可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瑪門說道，他對莉莉姆不感興趣，即便她在其他魔物和她衆多的情人眼中如黑寶石一樣閃閃發亮。

“緊張什麽，我會看上你？”魔女用深紫色的眼瞥了他一下，然後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和嫌棄。

“得了吧，我喜歡的可都是純潔的少年，你的童貞早就不知道交待到哪個魔女身上了吧”

瑪門無語了，再怎麽樣也輪不到莉莉姆對他挑三揀四，因為眼前這個魔女是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明明自身放蕩不堪，卻又極端的喜好純潔，入夢都專挑未經人事的處子然後奪走他們的貞操。莉莉姆對瑪門鄙夷的視線視若無睹，她繼續說道。

“我沒有跟着你，不過是看多了宴會上那群庸脂俗粉，忍不住想出來透透氣，誰料恰好遇見了你”莉莉姆這樣說着，忍不住和瑪門吐槽。

“你能想象嗎！滿滿一大廳的人類，裏面居然一個能下嘴的都沒有！你和陛下下次舉辦這樣的宴會的時候，能不能稍微篩選一下？”

他們又不是在選妃，更不是天使，談貞潔真的太荒謬了。

“我會把你的意見轉達給陛下的”瑪門露出假笑，“不過有一句話我一直很想對你說”

“什麽？”

“我覺得你和阿斯蒙蒂斯是絕配，你有沒有考慮讓他做你的伴侶，我可以勉為其難為你們牽線”

這兩個，一個風流，一個浪蕩，魔才魔貌，簡直天生一對，瑪門吃完桃子，随手将手裏的桃核扔進泥地裏，并給了它一個碩果累累的詛咒，算是報答它滿足了瑪門大人口腹之欲的情。

“阿斯蒙蒂斯？”非常以自我為中心的魔女沒聽出瑪門的諷刺，忍不住嗤笑，“您別逗我了”

“只有幹淨的男人才配上我的塌。”她說道，“正是因為地獄到處都是這樣的壞種，我才一個都看不上”

這話是在不好聽，一竿子打翻了地獄所有的雄性魔鬼，令聞者十分不喜，他正想再說些什麽，忽然被一陣騷亂吸引了注意力。

“怎麽回事？”

恐慌的情緒由遠及近，形成如海浪一般的疊潮，層層覆蓋，幾乎是眨眼見這一片地全變了，而這種改變以不可抵抗的勢頭往外擴散。

人為不知名的變亂無措尖叫，瑪門和莉莉姆卻找到了混亂的中心。

是通天塔，他們跳上塔樓，從高處往下望。

“人類的語言變了”莉莉姆說道。

人類正棄塔四散，瑪門眼看着他們近階段的計劃沒由來的擱淺，面色十分不好。

“看出來了”可問題是，‘是誰幹的？’

通天塔因為匠人們逃逸的步伐開始出現裂縫，更因為人群中開始傳播的‘天罰’而變成人們攻讦撻伐的對象。

有激進的人圍着它，像它投擲烈火和石頭以祈求天神的寬恕，很快，它就在一片混亂中倒塌了。

它立得那要高，成的那樣快，變作廢墟也不過瞬息，失去了落腳點，兩個惡魔從高空墜落。

瑪門不經意一眼，看到了一個極醒目的金發腦袋。

哈尼雅揭下鬼面，燦爛的笑容倒影在頭朝下的魔鬼眼中。

‘天使？’他心中于是有了數。

地獄很快發現通天塔倒塌，然後将計劃失敗的消息報到還停留在無回餐廳的魔王那裏。

但是聽聞這個不好的消息，路西法卻沒有露出一點驚訝的樣子。

“是嗎”他只是這樣說了一句，語若輕絮，然後再沒有說話，整個身體仿佛陷入了黑暗，但是熟悉他的卻發現他渾身的氣勢都變得熱烈——仿佛這是才是他計劃當中會發生的事，更是他期待的結局。

可是路西法怎麽會期待通天塔的倒塌呢？

衆魔不解，卻也不敢輕易揣度撒旦的心思，別西蔔宴會結束後就回了地獄繼續處理公務，身為傲慢身邊唯一的解語花，阿斯蒙蒂斯只好代替他接着問。

“可查出是誰所為？”

但是在場所有的魔面面相觑，人類的宴席散去後，他們繼續開了只有他們自己的第二場宴會。

一直在這裏吃喝玩樂，能有頭緒那就怪了。

“我知道是誰幹的”卻是瑪門大踏步從外面進來，莉莉姆跟在他的後面若有所思。

“是天使！”他大聲說道。

阿斯蒙蒂斯其實不意外聽到這個答案，與他們地獄意見相悖的除了天堂的天使也不會再有別的什麽了，然而沒等他出聲，适才沉默的路西法卻斷然出口反駁。

“不可能”撒旦說道，他的身體微微前傾，水晶燈的光得以落在他的身上，他們看清了他的表情，不禁為之戰栗。

仇恨與壓抑的痛苦，喜悅和更痛苦的期待，冰與火同時存在路西法的雙目中，仿佛有兩個相反的靈魂在這具強韌的身體裏撕扯。

但盡管他給人的感覺是這樣的矛盾極端，但是他說出的話仍舊是平淡而理智。

“沒有天使能在一瞬間完成對全世界的改變。”

那不可能是天使，他在心裏說道。

然而瑪門卻很篤定，雖然只是一眼，但是他就是死也不會忘記那張臉的模樣。

他盯着路西法的臉，再一次肯定道，“是天使哈尼雅”

“我親眼看見的，莉莉姆也和我一起”

“你确定是天使哈尼雅？”路西法渾身的氣息驟然變冷。

他久聞哈尼雅之名。

傳聞耶和華秘密創造了一個天使。

本來他哪怕再造一萬個天使路西法也覺得這和自己沒有關系，可是卻有流言說那天使長得與他一模一樣。

是代替品？還是什麽？

‘如珍似寶的護着，從不讓他踏出天堂一步’衛鯹尛說

為什麽這麽謹慎？

你在心虛什麽？

明知這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心中無法克制的湧動出厭惡和殺意。

對傳聞的殺意，對自己的厭惡。

他為着自己的心魂時至今日仍舊為九重天牽萦而憤怒，可即便如此，他仍舊不能控制自己将注意力放到那上面。

從那以後，他就再沒有從大聖堂出來了。

路西法曾有過讓他永遠閉居聖堂的念頭，可是當事情如他所願，他的心中卻并不能滿意。

他将這種複雜矛盾的情緒歸咎于彌賽亞的存在。

亞當不配與他分庭抗禮，能有資格與他一較高下的只有耶和華。

他要将造物主從那九重天逼出來，如果用他最喜愛的人類不能如願，那就換成他最喜愛的天使。

“那天使現在哪兒？”他紅眸中淬出濃郁的黑暗氣息，沉沉的看着瑪門。

“我只是匆匆一瞥，就來報您了”

路西法冷意更重，瑪門見他生氣也不害怕，不慌不忙的從拿出一條銀白色的絲帛。

“不過您放心，我有辦法找到他”瑪門捏着那條因為感受到本源的光明之力而奮力扭動的魔法繃帶笑道。

他還有賬和那天使算呢，可不會這麽輕易弄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