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故人重逢[VIP]

西風掠過, 浮休城一下子顯得空空蕩蕩。

當初日日相見的姐妹，現在突然發現再也看不到了。

猶如鴻雁，都栖身在千萬裏之外的異鄉。

宋澈之前以為，先離開的會是她和綠枝，卻原來并不是。

留下來的才是最難以忍受的, 物是人非，無外如是。

在這麽一個時節, 浮休的夜市如約到來。

所謂夜市，不過是物品的交換場所。

浮休獨立于天界之外, 自然有它獨一無二的存在。

綠枝和宋澈在浮休的藥園采了一些銀月草, 擺在夜市上售賣。

銀月草只有在浮休可以生存, 司藥娘子的青玉崖都沒有，因此異常珍貴。

她們需要兩塊開靈晶石, 它可以預測危險的到來。

除此之外, 鳳血鏡也是必不可少的。

綠夫人還給了她們一段霓虹錦，這當是天上人間最稀有的衣料。

三萬條霓虹方能織得一段錦, 三萬段霓虹錦方能裁剪一件裙裳。

自從浮休和天界斷了聯系，再沒仙子可以穿上霓虹錦裳。最新的一件, 還是數萬年前天後生辰, 霓虹送上的七彩流光裙。

據說, 天後都是在每次生辰上才拿出來晃一晃衆仙的眼。

也因此, 她異常地渴望和浮休重修舊好。

月華流光，晚風拂人，夜市開始喧嚣起來。

因着碩大的夜明珠懸在半空, 暗夜反倒如白晝一般。

一個正當芳華的少女停在她們面前。綠裙淡雅，人卻一派靈動模樣。

“仙子想要些什麽？”綠枝忙開口道。

少女蹲下身挑揀銀月草，手法極其娴熟。

“這些我全要了。你們想要換什麽？”

“仙家是？”

“怎麽？怕我出不起？”

“仙家誤會了！我們姐妹要換的東西比較多，難得會全聚在一處。”

“哦！那你們要什麽？”

“兩塊開晶靈石、兩面鳳血鏡，別的什麽倒不限。”

“可惜！我還真湊不齊。我手中只有一面鳳血鏡是你們需要的。只是這銀月草，下次再見又要等萬年了！”說完不禁唏噓起來。

宋澈靈機一動：“仙家不會就是名揚天界的司藥娘子吧？”

“你倒是聰明得緊啊！”少女微微一笑。

綠枝也不免露出驚訝之意。

“怎麽，你們以為司藥會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不過，論年齡我的确比你們年長許多。”司藥笑聲格外豪邁。

“上仙說笑了，只是沒想到上仙這般風姿出衆！既然來到這裏，就是和浮休有緣。上仙也不必拿物品交換，需要多少只管拿去用就是！”綠枝笑意盈盈。

“你這丫頭，果真招人喜歡！那好，我就取十棵帶走，鳳血鏡給你們留下。你們和綠絡元君說一聲，以後有用到司藥的地方，盡管來青玉崖尋我。”

說完已翩然離去。

兩人細細地端詳起鳳血鏡。

忽然有聲音漫過來：“阿澈！”

宋澈望過去，是一個着銀灰長袍，腰間懸挂酒葫蘆的上仙。

“阿澈，真的是你！我在白石為你占蔔過數次，均是沒有消息。前幾天心血來潮，又占了一次，算到你在這裏。正好浮休素衣節開啓，我便來這裏碰碰運氣，沒想到你還真在這裏！”上仙說完，摘下葫蘆擡起頭，咕嚕咕嚕地灌了幾口。

頓時，酒香彌漫開來。周遭衆人忍不住望過來，連帶着小聲議論：“這，好像是酒泉的梨花酒！莫不是，白石山那位酒仙又出世了？”

“是和天哥哥？”宋澈迅速地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證實這是九重天上識得的一個仙君，也是她同門的一個哥哥。

“是我啊，阿澈。枉我一向放蕩不羁，當年實在不應該一氣之下離開九臯。不過看你現在挺好，我也就少了擔憂。你現在是在售賣靈草？你想要什麽，哥哥有的都給你！”

“不用不用。我們和別人交換就是！”宋澈連忙推辭。

“我的魔血石，先給你留着。據說魔界最近蠢蠢欲動，恐怕最近會有一次大動亂。倘若被魔氣所傷，只要不是魂魄盡散，将它放在傷口之上數息，便可以再度回生。”男子從懷裏掏出一塊殷紅的石頭遞給宋澈。

宋澈再次拒絕: “不用不用，謝謝你了！我們可以用靈草來換。”

“你同我客氣什麽？要是它那麽容易得，我也就不用随身攜帶了！”

宋澈還在推辭，綠枝忙岔開道：“還不知仙家來自何處？”

男子仿佛剛看到綠枝：“實在對不住，剛見到阿澈太激動，沒有注意到神女。你是阿澈的姐妹吧？我是玉和天，家居白石山，姑娘喊我和天就好。”

“和天上仙好，我是綠枝。剛才上仙是說魔界蠢蠢欲動，四海又要有血雨腥風？”

“正是。家父頗為擔憂，想要去魔界老巢太華一探究竟。恰好我游歷八荒，途經此地，距離太華還有三千裏時，便看到附近天象異常。烏雲密布，兵戈震天，腥氣直沖雲霄。據附近土地稱，此現象已經有百年之久。只是因為隸屬魔界，早先仙魔契約稱互不幹涉，因此一向不加關注。”

“天界升平日久，許是早就忘了枕戈待旦的滋味。傷好了自然不願記得疤的由來，人如此，神又有什麽區別？”宋澈說來仿佛曾經經歷過似的，惹得兩人忍不住去看她。

“沒什麽，只是閑來無事翻了翻一些遠古的史料，随便發兩句感慨而已。”翻這些書還是因為聞遇，她對天界極為好奇，簡直是一個行走的問號。宋澈不想讓小姑娘失望，跟着也做了不少功課。這時候想起來，倒是許久不曾見聞遇了。上次聽說他們想在浮休開家酒樓，也不知現在情況如何。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想這些不開心的事。”玉和天蹲下來，準備和她們一起守攤。

一個模樣奇怪的男子走了過來。

“這是地鼠仙。”玉和天低聲提醒道。

地鼠仙拿了三棵銀月草，留下一塊碧綠的開晶靈石。

綠枝拿到手裏仔細端詳。

片刻之後，地鼠仙去而複返。

綠枝擡首道：“仙家可還有事？”

“仙子可是來自浮休城？”

“正是。”

“仙子看來是雲英未嫁，不知小可有沒有幸能得到仙子的飄帶？”

宋澈第一次認真地看綠枝，姐妹這麽多年，好像從來不曾關注過她的容貌。

綠枝眉眼似狐，據說父親來自青丘。本來面容頗為妖豔，綠枝偏行止端莊，又加上膚色略黑，總是笑意盈盈，便生生地将妩媚壓了去，顯出一派優雅大家的氣度。

如此來看，嬌媚與端莊并存，綠枝當也是具有浮休乃至天界獨一無二的風情。

地鼠仙慧眼識珠，只可惜綠枝全無男女私情。

“仙家錯愛，綠枝着實愧受！只是綠枝三千年後要去紅塵歷劫，路途兇險，許是有去無回，因此才不敢招惹諸仙家公子，還望仙家體諒！”

“無礙，我對仙子一見鐘情，願意陪仙子歷劫，等仙子功德圓滿。”

“仙家說笑了！浮休歷劫，自來無外族相伴的先例。再說，綠枝現在一心所想，皆是歷劫之事，對姻緣并無絲毫興趣，恐怕會辜負仙家美意，還請仙家別處覓春為是。綠枝不才，在這裏誠心祝願仙家于別處得償所願。”

“仙子這般說，恐怕是不信我的誠心。仙子歷劫在即，我自知此時不便糾纏，仙子不必覺得煩惱，我這就離開。只是紅塵頗多崎岖，魔界又将要出動，仙子需多加注意，好生珍重。待仙子有朝一日功德圓滿，我再來浮休打擾，還望仙子不要見怪。另外，小小禮物，請仙子笑納！”

說畢消失不見。

落腳的地方卻有一朵綠瑩瑩的花随風搖蕩。

玉和天将花朵取過來，看了看斷言道：“這是幻海花，是東海龍族的至尊之花。只是，這怎麽會在鼠仙手中？”

“許是他用別的物品，換了這朵花吧！”宋澈也不确定。

“這種花平時并沒有什麽功效，只是可以收納魂魄而已。”玉和天見二人均是一片懵懂，開口解釋道。

“收納魂魄？”綠枝疑惑道。

“每當有大的動亂，往往死傷衆多，魂飛魄散者更是不計其數。倘若有幻海花将魂魄收納，那重生便成為可能。因此，每有仙界動蕩，這種花便被擡價極高，很多時候即使千金也難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