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心魔

阿黎反手便将那辮子男劈碎，更加小心地護住刀刀，不讓她接觸到那些魂魄：“沒事吧？”

刀刀搖搖頭，方才那一下主要是她沒有心理預期而被吓着了，并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

蘇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見刀刀只是碰了一下就好像被咬着一樣，難掩困惑和擔心地問江鴻：“你直接和這些東西肉搏沒問題嗎？”

江鴻緊咬牙關，無暇回答，情況顯然是不太妙。

蘇茶也不再多說話引他分心，腦子卻沒停下轉動。她對妖魔鬼怪沒什麽了解，只能從僅有的線索分析。現在圍堵他們的這些人應該是以前被常老板吸收的人類魂魄，但是為什麽他們可以獨立行動，還直接具有了殺傷力，而且尋常魂魄若是想害人，根本近不了滿是煞氣的江鴻的身，為什麽這些魂魄打不散殺不死？

“先殺出去，離開這鬼地方再說。”江鴻無心戀戰，也對消滅這個魔窟沒有興趣，只要能逃離常老板的地盤就行。

幾人邊清掃圍住他們的魂魄邊往外撤，但出了宴客廳，外面的魂魄更是源源不斷，根本看不到出口在哪裏。

“你們放棄吧，乖乖成為我的一部分。”從後面追上來的常老板越變越大，而在他周圍的魂魄相對變少了一些。

蘇茶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接近房梁的常老板，腦中靈光一現，激動地對江鴻說：“我知道了，這些東西是胃液！”

人魂被常老板吸收之後，雖然還保有部分原來的樣子，但實際相當于是胃液，所以具有腐蝕性，并能幫助吸收新的魂魄。蘇茶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但情勢所迫，來不及多解釋：“常老板只是它們聚合起來的一個形象，它們的本體是……”

“是這棟樓。你說得對，我們在它的肚子裏。”江鴻揮拳幹掉周圍的幾個“胃液”，高聲對阿黎喊道，“拆樓！”

阿黎得這一句提醒，也想通個中關節，催動法力破壞起房子的結構。這回他彎刀所及之處造成的傷害沒有複原，确定了攻擊目标後，他索性抱着小刀飛了起來，一邊閃避想要吞噬他們的人群，一邊進行大規模破壞。

已有三人高的常老板發出一聲憤怒的巨吼，蘇茶耳膜生疼，但不敢撒手去捂耳朵，正閉着眼緊皺眉頭硬挺之時，忽然被按着腦袋壓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江鴻用手臂環住她的頭，她兩邊耳朵一邊被他的大臂擋住，一邊被他的手掌捂住，倒也起到了不少緩沖的作用。常老板的怒吼被阻隔在江鴻的懷抱之外，蘇茶的額頭抵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她聽見了兩個心跳聲，一個有力而平緩，一個急促而慌亂。

一定是因為情況太緊急，她的心才跳得這麽快。

等常老板不嚎了，江鴻就松開了蘇茶，意識到她沒有立即緊跟在他身後，他才分神看了她一眼：“你找到更安全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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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蘇茶穩住心神，連忙又抓住他腰間的衣服。

江鴻又砸了幾扇門窗後擡頭去看到處飛的阿黎，喊道：“你有火嗎？”

“我不抽煙。”阿黎的回答從空中飄了過來，“而且主修體術。”

“靠。直說你不會火系法術不就完了。”江鴻躲過幾個向他們撲來的魂魄，抽空向阿黎的方向翻了個白眼，“中看不中用，還是得老子親自動手。”

“別離我這麽近。”江鴻回頭對蘇茶擺擺手，示意她躲開點，“一會兒燙着你。”

蘇茶看了看周圍虎視眈眈的魂魄，手足無措地問：“我站哪兒去啊？”

江鴻無奈，先清出了一小片區域，讓蘇茶靠牆站着，他則擋在她前面。蘇茶看不到江鴻的臉，也沒聽到他念咒，卻見他雙臂一擡，熊熊火光便從他肩膀處蔓延至手掌，一股熱浪随之向蘇茶撲來，她不由蹲下往牆角處縮了縮。

江鴻雙手向前一揮，他手臂上的火焰便如有生命般四散，瞬間點燃了好幾處桌椅門窗，而且這火沾上了便難以撲滅，那些魂魄原本還圍攻幾人，後來都去以身救火，然而他們被火燒焦又複原卻仍然無法阻擋火勢，只能在越燒越旺的火光中鬼哭狼嚎。

江鴻不斷加大輸出力度，手臂上的火焰漸漸由黃轉紅，又由紅轉深，最後竟變成了淡黑色。此時整棟樓都陷入了奇異的黑色火海，燃燒中的房梁劈啪作響後轟然落下，被火光包圍的常老板幾乎看不出先前的面目，口中不斷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走。”江鴻熄滅了手臂上的火，将蘇茶從地上扶起來，架住她往外狂奔。

阿黎抱着刀刀緊跟而上，四人穿過滾滾濃煙，總算出了星期六飯館的大門。回頭一看，以常老板為首的衆魂魄影影綽綽站在沖天火光之後，密密麻麻看不到盡頭，恍若地獄火海現世。

整棟樓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嘭”一聲巨響後徹底禁不住烈火的摧折而垮塌。

蘇茶愣愣地看着酒樓的殘骸，想起在她去晚宴前還有那麽多人在樓下吃飯，不禁發出了一聲驚呼，但很快，她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化，就像她剛進星期六飯館時那樣，顯露出凡人眼中的世界。

星期六飯館所在的樓房并沒有毀于火災，只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原本在裏面用餐的人全都像死了一樣趴在桌前。

“他們……”

“他們沒有死。”江鴻像是累極了，大舒了一口氣後，也不管他們正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直接往地上一倒，閉着眼睛回答蘇茶的疑惑，“不過魂魄有沒有被吃掉就不知道了。”

他剛這麽說完，飯館裏面的人就陸陸續續擡起了頭，只是眼神都十分空洞。不斷有人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出來經過他們身邊，卻沒有人說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彙入了商業街的人流中，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蘇茶在裏面看到了那三個中年人，還有李清怡和徐笑，他們也同樣面無表情，動作稍顯僵硬，但如果從行色匆匆的正常人身邊走過，大概并不會被發現他們其實已經沒有了魂魄。

“怎麽會這樣？”蘇茶眼睜睜看着他們混入尋常人中，後背竄起了雞皮疙瘩。

“你以為為什麽這鬼地方沒人管，它是吸收了不少人魂，可其實并沒有對世道造成實質的破壞。”江鴻的聲音懶洋洋的，似乎對此見怪不怪。

“但……”蘇茶心裏還是很不舒服，卻說不上來為什麽，“沒有了魂魄還能算活着嗎？”

江鴻擡了一下眼皮，居然笑了：“這年頭，有魂魄的都有不少活得和行屍走肉沒分別，有沒有又有什麽分別？再說沒有了魂魄，也沒有了不該有的欲望，說不定還能讓這世間少點罪惡呢。”

蘇茶想到謝立的所作所為，竟沒了反駁的想法，她擡頭望了一眼黑燈瞎火的星期六飯館，問道：“不過好歹是把這地方毀了，以後應該不會再有受害者了吧？”

江鴻睜開眼看她，面色難得有些認真：“沒有這麽容易的，那樓是被燒了，但你沒看那些被吸收的魂魄沒有消失嗎。這地方是人類欲望催生出來的心魔，只要人類不滅絕，它就有可能卷土重來。”

十年恢複不了元氣，那就再等十年，總歸等得到人類世道混亂、欲望橫流的時候，到那個時候，又會出現一個“常老板”和他的酒樓，在鬧市中收割被欲望操縱的魂魄。

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後，江鴻大約是恢複了些許力氣，伸手讓蘇茶将他拽了起來，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刀刀和阿黎，嘴裏嘀咕着：“不過也真是夠貪的，比那誰都貪，居然想一口氣把我們幾個的魂都給吞了，怕不是想升級成五星級酒店？”

蘇茶将他拉起來後就想松手，但看他脫力的狼狽模樣，還是任由他将自己當成拐杖靠着。

刀刀聽到他的自言自語沒忍住笑了出來，阿黎皺了皺眉，盯着江鴻上下打量了好幾眼，欲言又止：“你那個火……算了，跟我無關。”

江鴻半倚在蘇茶身上，咧嘴笑道：“我想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了吧。”

阿黎點了點頭，算作告別，然後便牽着刀刀準備離開。刀刀卻一步三回頭，一副留戀不舍的樣子：“以後不再見了嗎？可是我以後還想來看小寶寶呢。”

“什麽小寶寶？”聽到這話滿頭霧水的不僅是蘇茶和江鴻，阿黎也沒明白她在說什麽。

“常老板不是說我們四個人有五個魂嗎，那還有一個不應該是那個姐姐的寶寶嗎？”刀刀滿臉感動和憧憬地解釋着，“他們感情好好啊，那個大哥奮不顧身地來救自己的愛人和孩子呢。”

阿黎心中疑惑，他并沒有看出來蘇茶和江鴻是情侶關系，不過他一向唯老婆的話是從，再說他對人情世故向來遲鈍，于是未加思索便開口答應道：“那我們以後再來拜訪他們好了。”

“嗯。”刀刀高興地點頭，終于肯痛快地離開。

留下蘇茶和江鴻兩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個小姑娘……”

“和她媽一樣傻。”江鴻呿了一聲，給刀刀下了個評語後，長臂一伸環住蘇茶的脖子，趴到了她背上，“累死我了，背我回去。”

蘇茶大驚：“我哪背得動你啊。”

“我親自來救你，現在元氣大傷，你能不能有點良心，就幾步路。”

“可是……”蘇茶本想說是他派她來卧底的，不然她哪裏會卷進這麽恐怖的事，不過想想他先前護着她的行為，還是忍住了，拉住他的手臂，艱難地往冰淇淋店的方向走，“對了，你認識刀刀的母親啊？”

“不認識。”江鴻靠在她肩上，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

“那你幹嘛說人家傻？”

“饕餮就是很傻的。”

“她是饕餮？”蘇茶這下明白了，為什麽刀刀那麽能吃還那麽瘦，這麽想來那些說她催吐的人簡直就是在搞笑，“那阿黎是什麽？”

“你哪那麽多廢話，走快點行嗎。”

“你那麽沉，我能帶得動就不容易了。”蘇茶咬牙拖着江鴻又往前走了兩步，覺得他越來越沉，喊了他幾聲都沒反應，回頭一看，居然是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進入共産主義社會大概可以徹底消滅常老板吧23333（複習馬克思主義到走火入魔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