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7)

些親戚對她狠心是狠心,但在她的認知裏應該不至于對她爺爺的屍體做手腳,要是讓鎮上人知道了,他們這是天大的不孝,在這個傳統觀念極強的小鎮,蘇奶奶那麽愛面子的老太太哪還有臉見人。

“他們應該是不知道。”江鴻忽然一斂笑意,目光追随着簇擁着一個黑衣男人進門的蘇茶大伯和堂哥,眼中不掩輕蔑,“所以說江湖術士不可信,可總有人不信這個理兒,你說有什麽辦法。”

那個面色發青、看起來氣若懸絲的男人,就是昨天蘇茶見過的黑衣男人。她看他身上沒有傷,徹底信了江鴻的話。昨晚她也是以為那個攻擊她的東西是這男人,主要是被那雙深色褲腿誤導,現在想來那應該是她爺爺穿的壽衣。

“金大師,昨晚我們按您說的,只留了那小煞星一個在靈堂,但不知怎麽她沒出事,倒是我妹妹被……您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蘇茶大伯心裏很焦急,但面上還保持着畢恭畢敬的态度。其實他還以為鎮上另外出事的那家也和他們家這事有關,但沒有牽扯到他家的利益,他便不願多嘴,怕将金大師問煩了。

金大師在他問話的時候又拼命咳嗽了一陣,臉色越發難看,好像随時能厥過去,開口時眼中卻精光一現,目光直直看向站在靈堂的蘇茶:“都說了是煞星,克死幾個八字輕的很正常,怪只怪你妹妹沒藏好。”

“是是是,您說的有理。明天我爹就要下葬了,您看這事……”

蘇茶大伯賠着笑臉點頭哈腰,但金大師卻沒理他,甩開他和蘇茶堂哥的攙扶,徑直向靈堂走去。他的身形很瘦弱,在一身黑衣裏直晃悠,簡直像一具行走的骷髅。

蘇茶也發現這形容枯槁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他眼中熾熱的光讓她很不舒服,不由往江鴻身後站了站。

江鴻在金大師邁過靈堂的門檻時便迎了上去,結果金大師根本無視他。他翻了個大白眼,吐槽道:“現在的江湖術士已經傻到這種程度了嗎?連我都能當沒看見?”

他這話一出口,金大師整個人忽然僵住了,分毫動彈不得。金大師這下再學藝不精也察覺出江鴻大有來頭,他全身只有眼珠子還能轉,但因為江鴻在他身後,轉得要從眼眶裏掉出來的樣子,喉嚨裏發出嘶嘶的動靜,臉被憋得更青了。

江鴻慢條斯理地走到他跟前:“說。”

鉗制金大師喉頭的力量驟然消失,他拼命喘了幾口氣後大聲地咳嗽起來。江鴻眉頭一皺,對他這種狂噴唾沫星子的行為很是嫌惡,他便又不能呼吸了。

蘇家其他人此時也聚到靈堂,蘇茶大伯不明就裏,看到金大師那麽痛苦的樣子,趕緊上前噓寒問暖。但金大師只死死盯住江鴻,臉色青紫,眼中流露出哀求之意。

江鴻冷冷地掃了眼前衆人一圈,指着金大師的鼻子說:“最後一次機會。”

蘇茶大伯不知道他是誰,但對他對金大師這麽嚣張的态度很不滿,正要呵斥,卻見恢複了行動能力的金大師撲通一聲給江鴻跪下了,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位大仙,小的有眼無珠,沖撞了您,您大人有大諒,莫和小的計較。”金大師一邊叩頭一邊對江鴻說,連咳嗽都憋回去了,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

Advertisement

這大概是把江鴻當成了狐仙一類的精怪。

這反應還真一點沒有大師的樣子,蘇茶暗想,先前看他還有些讓人心頭發毛的高人風範,現在看來還不如江鴻裝的像呢。

48、僵屍 ...

蘇家人徹底看不懂這場面了, 一個個面面相觑。江鴻見金大師還算識相,勉為其難地決定不跟他多計較,不耐煩地揮了下手,示意他站起來:“這種沒用的廢話少說。”

“是,是。”金大師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

“金大師,您這是……”蘇茶大伯難以置信的問話還沒說完, 便被金大師狠狠瞪了一眼,他還是沒搞懂金大師為什麽這麽怕這個和蘇茶一夥的男人, 不過識時務地閉上了嘴, 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這蘇茶有人撐腰了, 他們原本的算盤豈不是打不響了?蘇茶姑姑不就白受傷了?蘇茶會不會追究他們想要害她的事?幾個念頭迅速閃過,他不由也冒了一頭冷汗。

蘇家另幾人想的倒是沒他這麽複雜, 只是臉色也不太好看。

江鴻看了看神色各異的衆人, 冷笑一聲,好整以暇地對金大師說:“你以前怎麽招搖撞騙我不管, 但欺負到我的人頭上,你最好給我一個合适的理由, 不然……”

他眼中精光如刀鋒般銳利, 不用多費口舌便是最好的恐吓。剛剛被他輕易壓制住所有行動能力, 見識到他可怕之處, 自知毫無還手能力的金大師連忙賠上笑臉,只是這谄媚的表情出現在他泛青的老臉上實在令人心生不适。

江鴻嫌惡地瞥了一眼,沒好氣地喝道:“不許笑。”

金大師便趕緊又收了菊花般的笑臉。

蘇家人互相交換幾個眼神, 都聽出不對來,江鴻的意思,是這金大師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并沒有真本事?蘇茶堂嫂最先沉不住氣,不過也可能只是想找機會和江鴻說話,她幾乎沒有看金大師,一直盯着江鴻問:“你是說,金大師……不,這個老頭是個騙子?他之前一直在騙我們家的人?”

她這話是将江鴻話中“我的人”算到了蘇家人頭上,好像他站出來主持公道是因為金大師騙了他們一樣。蘇茶站在江鴻身後不爽地橫了她堂嫂一眼,她都沒急着認領她是江鴻的人,只認為他這是要護着自己員工的意思,她這堂嫂要不要這麽恬不知恥?還是說色令智昏,她堂嫂被江鴻的美色沖昏了頭腦,根本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思考?蘇茶暗想,看來還是得把他的美貌藏起來。

“騙子”兩字一出,金大師臉色越發難看,動了動嘴唇,像是想辯駁幾句,但偷瞄了一眼江鴻,還是老實地等待發言機會,沒有搶白。而蘇茶大伯終于憋不住心中的焦躁不安,也不知道是想替金大師說話還是想給自己一顆定心丸,雖然他的底氣并不是很足:“你說什麽呢?金大師怎麽會是騙子。”

江鴻懶得搭理這幾人,看都懶得多看,雙手抱臂,歪過頭給金大師使了個眼色,換了以前他的打扮配合這滿是痞氣的動作活脫脫一個流氓,但現在配着合身整潔的襯衫西褲卻自有一番灑脫不羁之态:“自己說。”

金大師這才為自己辯解,語氣中倒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委屈:“大仙,我可不是騙子啊。”

江鴻不置可否,看着他打了個哈欠,在放空的眼神下隐藏着不耐煩。金大師見他不接話,知道這是不滿意他的回答,趕緊又說:“我真的沒有騙人,他們……”

他指了指蘇家人:“他們找我看風水、挑墓地、算命,我都是認真幫他們算過的。”算是算了,但說出來的卻有所保留,但哪個算命先生不留一手呢?總不能在這一點上怪他吧。

江鴻敷衍地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金大師額上滾落好幾滴汗珠,他也顧不上擦,又看了看蘇家人,一狠心道:“我算出他家有個純陰命的女煞星,這煞星八字太重,不僅自己多災多難,還會累及身邊親近之人。我和他們說我可以助他們除去煞星,只要沒有她阻礙他們家的運勢,從此他們一家便可無病無災,還能享有無邊富貴。”

這種鬼話也是算命先生慣會用來哄騙妄圖不勞而獲的愚蠢無知之人的說辭,況且金大師自覺也不能算全在說假話,頂多就是誇大了煞星對他們家的禍害作用和他們日後能享有的榮華富貴。

“還有呢?”

江鴻誇張向上揚的語調讓金大師毛骨悚然,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實在不知道他還想讓他說什麽,茫然地擡頭:“真沒有了……”

“都特麽是廢話!”江鴻的耐性徹底被耗盡,他抓過金大師的脖子,掐住他使勁搖晃,輕松得就像抓住一只鹌鹑一樣,兇神惡煞地說,“怎麽不說你要怎麽除掉你口中的煞星?想把她煉成僵屍是吧?就憑你這種雜碎也敢打她的主意?”

金大師被他拎離地面,搖晃得五髒六腑都翻江倒海一般攪和在一起,這時才明白過來,他被那蘇家的小媳婦坑慘了。他本不明白江鴻這個法力高強的異類為什麽找他麻煩,還在尋思是不是什麽時候沖撞了野外的狐貍、黃鼠狼,蘇茶堂嫂那一番問話誤導他以為江鴻是在替蘇家人主持公道,所以他繞來繞去都是在往沒有欺瞞蘇家人的方向開脫,誰想到江鴻居然是在幫那個好像一直處于狀況外的小煞星。

臉色從泛青被江鴻掐成煞白的金大師雙腳再度回到地面上,腿卻軟的和面條一樣,一被放開就歪倒在地,但他立即抓住機會,擡手一指蘇家人,意圖禍水東引:“大仙您明鑒啊!我雖然是想用特殊命格之人的屍體煉僵屍,但沒有家屬同意我也不敢對她下手啊,殺人可是犯法的!我跟他們說可以幫他們除去煞星,但是她的屍體讓我帶走,我再給他們二十萬,他們可是親口答應了!”

蘇茶聽到這終于再難保持旁觀者一般的淡定,這金大師給她的屍體開出的價格還真不低,難怪蘇家人一致對外要将她賣了,但想到自己一個大活人被明碼标價,未經她同意就将她的命賣給旁人,就算她是個泥人都得生出幾分怨憤。

“有家屬同意就不犯法了?”蘇茶見事情的真相基本明晰,實在咽不下心頭的怒火,從江鴻身後站出來指着蘇家衆人怒道,“你們就慶幸我沒死吧,我要是死了,你們全都是從犯,全都要去坐牢!”

蘇家衆人心頭不服,她要是真死了,這事情倒簡單了,金大師會把現場僞裝成野獸殺人,根本追究不到他們頭上,就是因為她沒死,他們到手的二十萬跑了不說,還要陷入互相指責埋怨的境地,但他們也看出江鴻不是他們惹得起的,于是都低着頭裝傻。

蘇茶見他們還一副不知悔改、好像她沒被他們算計成功還成了她的錯似的模樣,怒氣到了極點忽然就熄了,她邊點頭居然邊笑了出來:“好,現在事情都說開了,大家也沒必要做戲了。你們既然不把我當這個家的人,那從今往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你們自己愛怎麽鬧怎麽鬧,我是不再奉陪了。”

說出這番斷絕親戚關系的話,蘇茶忽覺心頭豁然開朗,她早就該這麽做了,如果不是看在外婆的面子上……想到外婆,她又有些苦惱,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解釋才能讓她也接受徹底和蘇家一刀兩斷的結果,不然幹脆這次就把她接去S市?

蘇茶本想立即拉着江鴻離開,結果他卻像是想起了什麽,壞笑了一下,倒退回去和蘇家人說:“忘了說,你們家老爺子,也被做成了僵屍,勸你們今天就葬了吧,不然晚上說不定又要出來鬧。”

蘇家人一聽這還得了,蘇奶奶第一個打頭陣,撲上去對金大師喊打喊殺,蘇茶大伯也一改先前讨好的嘴臉,疾言厲色地問他江鴻說的是不是真的,整個靈堂亂作一團。

江鴻見被圍攻的金大師怒吼一聲又拿出了高人的氣派,神色間頗有幸災樂禍之意,想看看要是金大師操縱蘇茶爺爺的屍體攻擊這家人會是怎樣一幅滑稽的場面。

蘇茶卻連看都懶得再看他們一眼,拉着看熱鬧的江鴻往外走,心裏早就準備好了幾個問題要問他:“金大師說我八字奇重,是真的嗎?”

江鴻收回圍觀的目光,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兩人都心知肚明,蘇茶真正想說的是,他最開始說過她是因為八字太輕所以才倒黴,為什麽現在會出現截然相反的說法。

江鴻含糊地應了一聲,模棱兩可地說:“這方面我也不是太懂,江湖術士比較專業一些,他說是應該就是吧。”

蘇茶擡眼看他,眼神平靜而通透,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又像是她毫無想法地接受了他的說法。

江鴻不由心虛,欲蓋彌彰道:“我是真不懂八字什麽的。”

“哦。”蘇茶目視前方,不太在意的樣子。

“別想太多。”

“我沒想啊。”蘇茶又擡頭,看起來真的沒再把這事放在心上,拉住他的手臂指着前方的水果攤說,“我想買點水果給我外婆,陪我看看呗。”

江鴻“嗯”了一聲,心下狐疑,她之前可是熱愛打破砂鍋問到底,這次這麽輕易揭過去反倒讓他有些不安。

兩人來到水果攤前,蘇茶問道:“買點什麽好呢?”

江鴻一眼看到那些色澤誘人、圓潤可愛,看起來就鮮嫩多汁的水蜜桃,不假思索地說:“買桃子吧。”

蘇茶也看了過去,點頭道:“好,水蜜桃軟,外婆應該可以吃。”

除了水蜜桃,蘇茶又買了些蘋果、香蕉,一起挂到了江鴻的胳膊上。付完錢,他就迫不及待地取出一個水蜜桃,随便蹭了蹭就咬了一大口。

“哎你……”蘇茶本想制止,不是舍不得先讓他吃一個,只是覺得沒洗過,上面都是絨毛不太好吃。

江鴻卻毫不介意,他邊吃邊偷偷掃了一眼蘇茶的臉頰,心想水蜜桃果然柔嫩多汁,好吃得很。

49、警惕 ...

這回再走在鎮上, 除了身旁的江鴻大變樣,鎮上的整體氛圍也和先前不大一樣,蘇茶察覺到一股惶惶不安的氣息蔓延在她所經之處,原本會對她指指點點的人大多看到她便立即移開視線,低着頭匆匆而過。

江鴻一個桃子吃得專心而津津有味, 像是全然沒有留意周圍的異樣,蘇茶聽他狼吞虎咽、咋咋作響的動靜, 忍不住擡眸去看他:“注意點形象好吧?”

江鴻雖然收拾得體了,但行為上還是不拘小節, 在大街上吃東西這種事換了其他帥哥大約會有些偶像包袱, 偏他是個混不吝的, 根本不管別人怎麽看。他啃完一個拳頭大的桃子不過用了不到一分鐘,剩個桃核捏在手中, 伸出舌頭舔了舔嫣紅的唇上殘留的桃汁, 低頭去看蘇茶時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模樣:“注意什麽?”

蘇茶盯着他水潤潤的嘴唇,腦中竟出現短暫的空白, 不過很快回過神,又看了看桃核, 強作鎮定地說:“算了, 吃都吃完了。”

江鴻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手一揚, 桃核劃出一道抛物線,準确地掉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裏,把一個正好經過垃圾桶前的路人吓得一哆嗦, 回頭一看是他和蘇茶,簡直是落荒而逃。

“今天這些人是怎麽了?”這個路人表現得實在有些明顯,蘇茶想騙自己鎮上的人不是在躲着他們都做不到,想起上回江鴻威脅他們下回看到她要繞道的話,不由覺得好笑,“他們不會真被你吓到了吧?還真躲着我們走啊?”

江鴻掃了一圈周圍的行人,也輕笑了一下:“他們确實怕了。”

但卻不是在怕他。

江鴻将目光收回來看向蘇茶,神色間并不太輕松:“他們在害怕,他們也會像那天辱罵你的老太太一樣,被你的黴運牽連,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和蘇茶有怨的老夫妻,在她回到鎮上的當天晚上就離奇地被野獸啃食殆盡,死得好不凄慘,而她的姑姑也沒好到哪去,活不活得下來尚未可知。短短一天內,和她接觸過的人裏兩死一重傷,這讓人怎麽能不多忌諱她這個全鎮聞名的“掃把星”?

蘇茶玩笑的神态緩緩收斂,驚疑之色随之浮現。

“那兩個人……是因為我才被殺的嗎?”她的聲音有着不自覺的細微顫抖,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江鴻,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又是在逗她的蛛絲馬跡。

江鴻沉穩的目光忽地一變,很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語氣又不正經起來:“想什麽呢?你還真當自己掃把星下凡啊?”

蘇茶見他這副熟悉的态度,悄悄松了口氣,神情也松快了不少,擠出一個笑容,邊走邊道:“也對,我要是掃把星,第一個掃到的也應該是你。你跟外婆都沒事,肯定不是因為我帶衰了他們。”

這俏皮話本應該是調解氣氛的,可蘇茶說完之後江鴻卻沒有和以往一樣挑刺或接話,她忍不住回頭去看他。

他也正看着她,這一眼看得蘇茶心頭狂跳。他眼中有着深深的悲哀和憐憫,但只是一瞬間,他臉上又看不出任何異常,還是那樣懶散困頓沒正形,好像很容易就不耐煩的樣子。

“停下幹嘛?走啊。”他腳步不停,從她身邊走過時,催促她的話也和往常沒什麽分別。

一定是她看錯了。蘇茶對自己解釋,他根本沒有理由露出那樣的神情。

兩人再次回到蘇茶外婆家,蘇茶外婆先是難掩高興,但很快又想起蘇茶爺爺下葬的事,問她怎麽提前回來了。蘇茶不知道怎麽解釋,如果如實告訴外婆,确實能讓她狠下心和蘇家恩斷義絕,但讓一個身體算不上硬朗的老人知道外孫女差點被人當貨物一樣賣給別人、任人宰殺,實在是殘忍,除了讓她着急、傷心、怒火中燒以外,并沒有別的作用,況且蘇茶也沒出事,和那邊的關系也算斷幹淨了,諒他們也沒膽量和理由再來尋她回去。只要想辦法勸說外婆和她回S市,這些烏糟鬧心的事完全可以瞞過去,讓外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頤養天年。

江鴻這回又開口替蘇茶圓了場,說蘇家臨時改變計劃,提前下葬,所以蘇茶便早回來了。

蘇茶外婆看着眼前這個英俊非凡的男人,愣了好半天,若不是對江鴻的聲音有印象,她還真不能把前後兩天跟蘇茶回來的人聯系在一起。好一會兒後,蘇茶外婆恍然大悟道:“小江啊,你這打扮……也是剛參加完葬禮吧?”

江鴻沒有否認,蘇茶外婆徹底信了他的話,喜笑顏開地來回看了他好幾眼,難掩滿意之色,然後又竊笑着給蘇茶使了個眼色。蘇茶明白眼下她是說不清她和江鴻的關系了,索性也不多解釋,反正等以後回去了,外婆慢慢會明白他們只是雇主和員工。

蘇茶幫外婆準備午飯時,江鴻在院子裏邊啃桃子邊東摸摸西摸摸,好像對那些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很感興趣一樣。蘇茶看了他兩眼,只當他是一個人無聊便沒多留意,轉而開始勸說起外婆和她一起回S市。

她本以為以外婆對她的疼愛程度,她撒撒嬌、擠兩滴眼淚,這件事應該很容易搞定,沒想到這次外婆意外的固執。

“外婆歲數大了,禁不起折騰咯。”

“S市不遠,坐車很快就到了。”蘇茶抱住外婆的手臂搖晃。

“你是要成家的,到時候帶着我這個累贅算怎麽回事?”

“我成家還早着呢,再說沒有外婆的地方,也不叫家啊。”

外婆聽她這着急的孩子氣式狡辯,無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就像她小時候不講道理時一樣。但這次外婆卻堅持不妥協,蘇茶怎麽纏着她,她也只是滿眼寵溺地笑着搖搖頭。

外婆不答應,蘇茶便不打算走,撒嬌耍賴,硬要再留一晚。這個要求也不過分,再說按計劃她本就應該周六離開,外婆就沒有多推辭。

和祖孫兩人閑聊了一天,蹭了兩頓飯,到睡覺時間江鴻自覺告辭,蘇茶考慮到食人獸可能還潛藏在鎮上,其實是不想他離開的,但之前又和外婆說過他不在家留宿,只得送他出門:“你……找個近點的客棧好不好?”

江鴻看她猶猶豫豫、小心讨好的模樣,知道是指望着他的保護,壞心眼地逗她說:“這麽舍不得我,怎麽不幹脆讓我住你家?把我一個人趕去住客棧,真是好狠的心。”

蘇茶本就憂心外婆誤會他們的關系,一聽這話頓時炸毛,擡手捶了他胸口一下:“別亂說話,我外婆……”她差點說出外婆以為他們是情侶,幸好及時反應過來,她抿住嘴看了看江鴻,又回過頭去看外婆,結果正好看到外婆打量着他們捂嘴偷笑,估計也以為他們這是依依惜別,頭疼不已地閉上眼,不過回過頭還是對江鴻正色道:“我是怕那個……”

江鴻順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外婆,也露出了認真的神色,不和她玩笑了:“我知道,你是怕那個食人獸再出現。放心,我會時刻留意它的動向。不過你一個人……也注意些吧。”

蘇茶聽他說食人獸大約在晚上十點以後出來活動,那個時候她和外婆已經洗漱完上床睡覺。但因為種種原因,她雖然和外婆一樣閉着眼,雖然昨晚基本沒怎麽睡,但腦中卻紛亂不已,根本沒有一絲睡意。

金大師說,她是八字奇重的純陰命煞星,不僅自己多災多難,還會克死身邊親近之人。這話放在別人身上也許還要打個問號,放在她身上簡直再貼切不過,但江鴻為什麽一開始要告訴她,她是因為八字輕才倒黴,只是為了敷衍她,還是另有隐瞞?

鎮上的人對她避之不及,因為怕被她的黴運牽連,被食人獸所傷,這個鍋她是真不打算背,但誰知道會不會因為她這至今說不清道不明的奇葩體質,引來食人獸,她自己遭殃倒也罷了,萬一波及外婆怎麽辦?所以她不能睡,一定要時刻警覺,這樣才能在萬一出現時迅速召喚出長刀,等到江鴻趕來。

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食人獸,能讓江鴻覺得是麻煩,肯定不容小觑,一定沒有金大師的僵屍那麽好對付,她一定要保持警惕。

保持警惕。

警惕。

蘇茶再睜開眼時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她腦中一直念叨着不能睡,結果反倒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她本想看時間,卻被一股濃厚的腥臭氣息所吸引,她順着那味道嗅去,發現居然來自床上,确切來說來自她枕頭邊,上面一灘未幹的不明液體。

而原本應該躺在她身邊的外婆卻不知所蹤。

蘇茶大駭,睡意全無,她立即起身,在屋裏到處搜尋。小小的院落不到三十秒便被她跑了個遍,卧室、廚房、客廳、廁所,到處都沒有外婆瘦弱矮小的身影。

蘇茶又回到床前,顫抖着手摸了摸那灘液體,生怕那是食人獸殺害外婆留下的血跡,幸好沾手後發現那液體是透明的,并不是血。她腦子裏一團亂麻,給江鴻打電話時因為手抖,撥了好幾次才撥通,一聽到對面接通的聲音,她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急切道:“我外婆不見了!”

“別急,我馬上過來。”幾乎是電話那頭話音剛落,江鴻的聲音同時出現在了蘇茶外婆家的院子裏。

50、土蝼 ...

蘇茶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掉眼淚的樣子, 伸手抹了一把臉才沖出去,因為江鴻同時也在往裏走,兩人在客廳門口撞了個滿懷。他一把按住冒冒失失的蘇茶,向屋裏望了幾眼,也有些微不可察的急躁, 但總體上來說鎮靜得令人驚訝:“你沒事吧?”

蘇茶已經被外婆被食人獸叼走的可能性吓得六神無主,根本沒注意他的不對, 抓住他的手臂說:“我沒事,但我外婆不見了, 我們得趕緊找到她!”

江鴻被她拉着往外走, 腳步卻拖拖沓沓, 全然沒了不久前來找她時的迅速。

“你不是說能感應到食人獸的動向嗎?它現在在哪?”走出院門,在夜風蕭瑟中, 蘇茶心頭一片倉惶, 不知應該往哪個方向去,只得回頭向他求助。

“你怎麽不說話啊?”蘇茶遲遲沒得到他的回應, 一雙眼在黑暗中亮得可怕。

看着江鴻平靜不語,她腦中忽然閃過僥幸的念頭, 想笑又不太敢, 怕是她會錯意:“我外婆沒事是不是?她沒有被食人獸抓走?”

江鴻還是不說話, 這短短幾十秒間蘇茶被他這奇怪的反應搞得心思百轉, 忽喜忽悲,她幾乎快壓不住因擔憂、焦急、害怕等種種情緒交雜變異出的憤怒:“你說話啊。”

蘇茶終于被他的沉默激起怒火,擡手想給他一拳, 結果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江鴻垂眼看她,冷靜到不近人情,沉聲道:“我們回家吧。”說得理所當然,就像是出門閑逛之後提出要回家一般再尋常不過的口氣。

蘇茶看着他的模樣顯示出她已經完全聽不懂這句話的含義,她愣愣地瞪着他,連生氣都忘了:“回家?”

她外婆還不知所蹤,他和她說回家?她怎麽可能在外婆生死未知的情況下轉身離開?

但忽然,蘇茶有些明白過來,他這麽不着急,他說回家,是因為已經沒有必要着急,沒有必要去找她外婆了吧。

因為外婆已經……

她不敢往下想,她不接受這個結果。蘇茶使勁搖着頭,倔強地轉動手腕,想将之從江鴻的大手中抽出來。她的眼神熾熱而偏執,眼淚就在眼眶邊打轉,但她硬是忍着沒讓它掉下來。她的嗓子眼發澀,一字一句道:“我不回去,我要去找我外婆。”

江鴻冷硬的眼神被她的執着所動搖,褪去僞裝出來的平靜,他流露出的更多是不忍心和無奈,而這更印證了蘇茶的猜測。他嘆了口氣,抓着她的手腕邁開步子,道:“走吧,去找你外婆。”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蘇茶是沒有多餘的心思和精力說話,整個人像是被刺骨的冰水澆過,遍體生寒,渾身發抖,但耳朵燙得吓人,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頭部,江鴻則是無話可說,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将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最好的結果其實就是她什麽也不問和他回S市,但這個選項顯然不在蘇茶的接受範圍內。

直到快到目的地時,蘇茶才回過神江鴻将她帶到了哪裏。

他們又回到了蘇家老宅。

夜色中的院子和昨晚并無不同,連血腥味兒都一樣重。不,今晚的血腥味兒比前一晚還重,濃得直令人作嘔。

蘇茶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她不等江鴻說什麽,先一步沖了進去。她有些頭重腳輕,腳步虛浮,一進院子險些因地面滑膩而摔倒,她穩住身形後低頭一看,全是斑斑點點的黑色印記,随後她醒悟過來,這都是鮮血,不過因夜色籠罩而顯不出原本的顏色。

血跡一路從院門口延伸到屋裏,她的頭一陣陣發昏,根本不及細想食人獸為什麽偏偏來蘇家,蘇家又有幾人遇害,她只有一個目标——她要确認外婆沒事。

她跌跌撞撞地往裏走,突然靈堂的門轟然大開,門後沒有人卻從地面處傳來呻/吟聲。她低頭一看,一個黑影正竭力越過門檻往外爬,好不容易爬過門檻,手肘撐着地面,卻不再動彈了。

蘇茶走近才看出地上這人是她大伯,或者說這是她大伯的屍體,半截屍體。他的上半身挂在門檻上,腰部以下卻不見下肢,唯見拖出了幾米遠的腸子。

蘇茶不敢多看,捂住嘴才沒吐出來,避開大伯的屍體進了屋。靈堂裏俨然已成人間地獄,原本的滿室雪白已被噴濺出的鮮血侵染成一片血色,被血腥氣包圍的蘇茶幾乎要窒息。

她看到滿是齒痕的殘肢斷臂,看到口吐血沫、連呼救都做不到的垂死掙紮之人,聽到黑暗中野獸的吞咽聲,聽到人骨被嚼碎時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但她沒有看到任何屬于外婆的遺物或遺體,因此就算那可怕的食人獸發現她而停下啃食和她四目相對時,她居然也沒有比先前更加慌亂或害怕。

因為她還有希望,外婆未必就沒救了。

那雙冷冰冰的野獸之瞳發着比血光更紅、更尖銳的亮光,它的主人從喉嚨深處發出嘶嘶低吼,那是威脅,也是興奮。它已經迫不及待要撲上來咬開她的喉嚨,然後将她一并拆吃下肚。

蘇茶緊緊盯着那雙眼睛,她已經喚出了長刀,就算它向她撲來她也不是毫無招架之力,更何況她感覺到身後比她的體溫稍高一些的溫度,江鴻已經站到了她身邊。

那兩點紅光也差不多是在江鴻站定的瞬間匿入黑暗,大約也是忌憚他強大的能力。

蘇茶正想回頭問江鴻那食人獸是不是逃了,卻聽就在它方才消失的位置傳來一個和藹而熟悉的聲音:“囡囡。”

是外婆!

她立即将頭轉了回去,雙眼放光,幾乎是同時就朝那個方向邁開了腳步:“外婆,你沒事吧?”

“我沒事。”外婆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困惑,但因為那個角落太黑,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形,“我不是在睡覺嗎?怎麽會在這裏?”

“別怕,我……”蘇茶又往前走了兩步還是在原地踏步,她感到腰間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着她不讓她走過去,疑惑了不到一秒,她便明白是江鴻動的手腳。

“你幹什麽……”蘇茶回頭瞪他,“都這個時候了別開玩笑行不行,那個東西就在我外婆邊上,

同類推薦

九陽絕神

九陽絕神

最強殺手,逆天重修。
為報前世滅族之仇,修至尊神訣,握無上神兵,掌混沌之氣,噬天地,斬蒼穹,誅神滅魔,踏破乾坤!
以殺戮之名,成就更古至尊!
這一世,我要只手遮天,翻手滅世!
九天在下,唯我在上!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無彈窗,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最新章節閱讀

萬骨天梯

萬骨天梯

天庭被血洗,上到昊天,下到普通天兵盡皆被殺,神格和法寶散落一到三十三重天各處。
每一重天都降下了通天階梯,任何普通人爬天梯都可以進一重到三十三重天探險尋寶,神仙的神格、法寶等等,誰搶到就是誰的。
兩年前,昊天的神格被神秘人找到,帶出了天庭,那人将昊天神格烙印在身體上,變成了妖魔。
葉靈,一個普通莊戶銀,兩年前跟父母在莊稼地裏收麥子,突然一個妖魔出現。小說關鍵詞:萬骨天梯無彈窗,萬骨天梯,萬骨天梯最新章節閱讀

傳承鑄造師

傳承鑄造師

經歷具現化,一個神奇的能力。
周墨,這個神奇能力的擁有者。
別人搞不到的絕密情報?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過去的經歷,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撒謊。
從不示人的珍貴傳承?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曾經的經歷,就能獲得他所知所會的全部。
以經歷為材料,智慧為爐火,鑄造的每件裝備都獨一無二,值得百代傳承。
“賺錢吧,學習吧,修行吧,歷練吧,然後當你遇見了我,你的,就是我的!”
——周墨
新書《世界救贖者》,求支持!小說關鍵詞:傳承鑄造師無彈窗,傳承鑄造師,傳承鑄造師最新章節閱讀

龍域戰神

龍域戰神

一名心龍少年,自荒山而來。他身背一柄古劍,帶着一頭真火天魔,橫空出世!為尋七座遺落的斬龍殿,他縱橫大荒兇境,力戰最強龍族,笑傲遠古英雄城,血屠恐怖修羅海!
他右手持雷霆巨劍,左手抓空蓮火焰。一劍山河變色,一拳天崩地陷!誓守護最後一片人類大陸,他誅盡千妖萬魔,與兄弟踏歌而行,闖蕩天下,終造就人界第一軍團,用鮮血鑄造一段不休傳奇!

玄幻 友韋
266.5萬字
我真是召喚師

我真是召喚師

“求求您,教教我如何才能和女天使關系更好?”
某十二翼戰天使懇求的問道。
“請教您,如何才能忽悠更多的人信仰我的教派?”
某魔界大魔頭如是問道。
“您知道如何才能把昨天晚上我家痛經死的貓救活?”
某天界聖母不好意思的悄悄問我。
“各路大神,各路大仙,我不是上帝,真的只是召喚師。”
我痛苦的說道。
這是一個窮小子,如何因為意外獲得空間變成主宰六界的大召喚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