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19)

窗臺走進來的大黑,她先是有些詫異,随後眼中閃爍出生命最後階段才會有的異樣光彩,笑道:“沒想到臨死前還有小家夥來看我呢。”

大黑倨傲地坐在窗沿上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微微張開嘴,吐出了一顆環繞着暗紅色光芒的內丹。那內丹緩緩向病床上的老奶奶飄去,同時他揚了揚下巴,用人類能聽懂的語言道:“吃了它,能治好你的病。”

老奶□□一次見到會說人話的貓,愣了半天後卻沒有流露出害怕或是抗拒的表現,竟然很輕易地就接受了大黑不是一只普通的貓,她的臉上滿是歲月留下的印記,但一笑起來卻又好像和年輕時沒什麽不同,只是更添了幾分和藹:“原來我這幾十年一直見到的那只小黑貓都是你嗎?我還以為我很不招黑貓喜歡呢,每次見到我都會躲開。”

開心地笑過之後,老奶奶卻對大黑搖了搖頭:“臨死前能明白我一直被你這樣威風的小豹子喜歡,我真的很高興,可是我已經很老了,就算你犧牲修為救了我,我也不過是茍延殘喘。”

大黑的眼睛在月光下如上好的紅寶石般通透,他沒有收回內丹,仍舊用往常那種高傲又冷漠的眼神看着老奶奶,難怪他一直會被覺得脾氣不好又難以接近。

窗外突然傳來了幾聲怪異的貓叫,聽起來不像是貓發出來的,倒更像是狗在學貓叫,大黑回頭看了一眼,原來是那只剛出生便被抛棄,被他帶回貓群中收養的哈士奇晃晃。這傻狗有幾分修煉的天賦,但實在太愛纏着他了,此時大概是看他一直沒回去所以跑到了醫院來找他。

晃晃竭力從窗外翻了進來,乖乖趴在地上,用殷切的目光望着大黑,像是在問他什麽時候一起回家。

大黑又看了一眼毫無吞下內丹之意的老奶奶,那閃着暗光的內丹猛地一動,直挺挺地竄進了晃晃體內。晃晃立時如吞下了一團火球,不斷在地上痛苦地扭動,口中發出嗚嗚的哀嚎向大黑求救。

“你看他像什麽?”大黑看着逐漸化出人形的晃晃問老奶奶。

老奶奶有些詫異,随後想到民間傳說中動物成精時有向人類讨封的說法,于是猶豫了一下答道:“他像個人。”

大黑沒有立即回話,而是在晃晃完全呈現出一個高大的男青年形态後才回過頭對她說:“這是我想變的樣子。”

這是他想站在她身邊的樣子。

老奶奶回過味來,明白了他話裏暗藏的含義,愣了幾秒後坦然地笑了笑說:“下一次記得早點變成人來找我。”

大黑抖了抖耳朵,沒有接話。

下一次,希望他也是個人。

她一直不敢一個人走夜路,投胎的路上那麽黑那麽冷,還是他陪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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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透明人 ...

阿纨接到大黑去世的消息後, 趕去醫院接回了因為說不清楚自己是誰和為什麽會半夜出現在病房裏而差點被送去派出所的晃晃,被人類團團包圍的晃晃在萬分驚恐中看到她簡直像是看到仙女下凡,感動得雙眼淚汪汪,自此阿纨便多了個甩不掉的大尾巴。

重青對多了個人幫他們分擔師父派下來的任務是舉四爪贊同的,而且自從有了晃晃時不時犯個傻調節氣氛, 阿纨對他們師兄妹也沒有以前那麽不假辭色了,他對晃晃是沒什麽意見, 但小山卻始終對晃晃得了大黑內丹一事耿耿于懷。

小山其實也不是不知道當初是大黑主動放棄修為,但一想到晃晃是頂着大黑修煉出來的模樣在幹傻事, 非常有損大黑生前英明神武的形象, 更讓她不爽的是本以為師父也會看不慣他那副蠢樣, 奈何阿纨還挺吃晃晃那一套,于是一向話不多的小山只有默默內傷, 只是偶爾還是會忍不住抒發一下因晃晃而積攢的滿腔郁卒。

幾人說話這會兒工夫, 距離阿纨和晃晃出去尋找證人也就過去了半個多小時,卻聽門口突然又傳來了他們的動靜, 果然如重青所說,在晃晃的幫助下, 他們很快就能找到證人。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 這個證人真的很好找, 離他們很近。

看到被晃晃抱在懷裏, 滿臉不情願的小哞,江鴻微微吸了口涼氣,還真被蘇茶說中了, 不知道這平日裏總是和他作對的小東西會不會故意作僞證陷害他啊?

小哞一直各種揮爪踢腿,想要從晃晃懷中掙脫,進了店裏後終于被放了下來,它不滿地擡頭“喵嗷”了一嗓子,阿纨眉頭一皺道:“不許罵人。我們和你說了這是在查案,要嚴肅。”

小哞對阿纨還是有幾分敬畏之情,被訓了之後神色間悻悻的,卻沒再頂嘴。

江鴻和蘇茶對視了一眼,心裏都在懷疑平日裏小哞估計沒少罵江鴻。

接下來阿纨問一句,小哞答一句,它的語調基本比較平穩,只是偶爾會飛快地瞄江鴻一眼,然後會出現一嗓子較高的叫聲。

阿纨幾人聽完,臉色皆有些古怪,重青似乎是在憋笑,阿纨則又會訓斥小哞道:“嚴肅點,不要扯沒有關系的事。”

盡管江鴻有過小哞會誣陷他的擔心,但最後事實證明小哞讨厭他歸讨厭他,還是有作為一只貓的基本道義,阿纨問完它後得出的結論是淩晨發生的那樁命案應該是和江鴻沒有關系。

據小哞所說,它昨晚在冰淇淋店外的一個紙箱裏休息,淩晨時分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類拿着一個刷子在卷簾門上寫寫畫畫,本來這在小哞看來沒什麽稀奇,它就只是默默看着。但緊接着卷簾門邊小幅度抖動邊浮現出道道金光,金光消散後原本門上的符號也都不見了,那人又掏出了撬門的工具,剛将卷簾門撬起一個角,他忽然又回頭直起身,好像有人在和他說話一樣,雖然小哞并沒有看到其他人在場或是聽到有人喊他。

然後他的頭就毫無征兆地飛了起來。

自那人脖頸處噴湧而出的鮮血在距他不遠的地方勾勒出了一個人形,那沾了血色而顯形的透明人又在現場逗留了一會兒,卻只是站在冰淇淋店門口并沒有進去,随後便轉身離開,消失在了熹微的晨光中。

從小哞的這一番證言中,蘇茶得到的推斷是原本被人類警方認定為小偷的死者,恐怕來撬門的動機沒有那麽單純,雖然還不能确定,但似乎破了江鴻結界的人就是那個死者。至于殺了他的人又是誰,原本她以為有可能是阿瑤沒能成功殺掉她後的遷怒行為,現在卻有些失了方向。

其實蘇茶還覺得光憑小哞的證言,并不能完全消除冰淇淋店幾人的嫌疑,但阿纨卻好像是對這個案子的偵破有了新思路,不再執着于和江鴻死磕。她心中有個疑惑不知該不該向阿纨等人提及,瞥了眼對查案一直興致不高,看起來有些恹恹的江鴻,又猶豫了一會兒後才下定決心對阿纨道:“之前有個案子我記得你們也來店裏問過話,也是有個人被斬首……”

阿纨一聽她這麽說,流露出了顯著的吃驚,兩只漂亮的圓眼睛瞪得更圓了:“沒想到你也聯想到那個案子了。”

她有種找到知音的激動,差點沒忍住想抓住蘇茶的手搖晃的沖動,不過身為一只貓的驕傲及時挽救了她的尊嚴,她咳了幾嗓子後拍了拍蘇茶的肩,仿佛領導慰問一般道:“看來你很有查案的天賦啊。”

江鴻有些無語地擡眼看了阿纨一下,目光轉向蘇茶時卻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憂心,眉頭也不自覺地微微皺起。在他沒有搞清這兩起命案的兇手到底是誰,又有什麽目的前,他還是希望蘇茶能盡量遠離這些未知的潛在危險。但她既然開了口,就表示還是不能放下曹媽媽的死亡可能和她有關的心結,他也不會阻止她想要探尋真相的心情,橫豎有他在是絕不會讓那些觊觎她的妖魔傷害到她。

“其實我是不應該向你們透露案件的相關信息的……”阿纨有些痛苦地皺起了鼻子,但還是難敵想要和知音分享一下的心癢之感,最後壓低了一些聲音,語速極快地說,“上次那個案子的兇手一直在逃,我覺得和這次的兇手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說完之後,阿纨向蘇茶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眼中閃着幾點興奮的亮光,看起來十足的像是一只發現了獵物的小貓咪。蘇茶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還想問出來一些曹媽媽被殺案的調查情況,阿纨卻再不肯多透露了。

阿纨幾人離開時,小哞也跟着他們一起往外走,經過江鴻身邊時又擡起頭發出了一聲高昂而短促的叫聲,和它先前被問話時經常出現的那種奇特叫聲很像。

走在它後面的重青發出了“噗嗤”一聲,不過終究是沒敢笑出聲,憋得兩腮都鼓了起來。

将他們送到門口的蘇茶見江鴻沒有跟上來,忍不住悄悄問重青,小哞到底對江鴻說了什麽,讓他覺得這麽好笑。

重青警惕地回頭望了一眼江鴻,見他還癱在座位上沒有動,才壓低聲音對蘇茶說:“小哞……它是在叫它給江老板取的代號。”

“什麽代號?”

“大傻子。”重青附耳對蘇茶道,說完便飛一般撒丫子跑出了店門。

蘇茶走回江鴻旁邊時表情十分扭曲,一想到原來每回小哞發出那種特定的叫聲時就是在叫江鴻“大傻子”,她就忍不住想笑。小哞到底是對江鴻有多不滿,一邊回答阿纨的問題還一邊不停地告他的狀。

店裏終于只剩下了他們兩人,江鴻伸手一撈,這回終于順利地将蘇茶拉進了懷裏。蘇茶側坐在他一邊腿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看了一下他稍顯郁悶的神情,知道他一定也聽到了重青的話,這下再憋不住,将臉埋在他的肩膀上吃吃地笑了起來。江鴻放任她笑了一會兒,見她一點沒有收斂的意思,扳正她的身子,擡起右手捏住她的小臉輕微晃了幾下,橫眉豎目地佯怒道:“聽到我被一只貓叫大傻子很開心嘛?”

蘇茶連忙竭力嚴肅神色,使勁搖了搖頭表衷心,但眉眼間仍然透着幾分擋不住的笑意。江鴻盯着她彎彎的眉眼和微微嘟起的臉頰瞧了一會兒,只覺得她怎麽能如此可愛,哪裏會真的生她的氣,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都毫無覺察。

蘇茶見狀一雙月牙眼笑得越發開心,她也擡起手,不過卻得用兩只手才能将江鴻的腦袋捧在掌心,然後捧着他的臉就“啵啵啵”親了好幾下:“你就算是大傻子,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大傻子,我不嫌棄你。”

江鴻被她蜻蜓點水一般的吻撩撥得心癢難耐,手攬着她的腰,将她打橫一抱。蘇茶毫無防備之下小聲地驚呼了一下,整個人幾乎完全倚在他身上的姿勢讓她禁不住臉微微一紅。

兩人正四目相對之際,店門一響,被小明忽悠去逛超市的許琳琳以及拎着好幾個裝滿東西的袋子的小明走了進來,蘇茶立即觸電一般從江鴻身上跳了下來。

江鴻扭着脖子,遺憾地低聲哀嚎了一下,将幽怨的目光投向門口的小明,就不懂他們怎麽就不能再晚幾分鐘回來。

相比起面紅耳赤的蘇茶和滿臉哀怨的江鴻,許琳琳和小明的反應淡定得不像話,他們只是看了兩人一眼就繼續該幹嘛幹嘛,好像根本沒看到兩人先前連體嬰一般的姿态。

許琳琳走過他們旁邊時蘇茶還聽她對小明嘀咕道:“他們的進展也太慢了,真是急死人。”

小明居然也附和道:“是啊,老板真是不容易。”

88、簡單粗暴的邏輯 ...

雖說許琳琳平日裏看起來是挺閑的, 但也不至于無聊到時時賴在冰淇淋店,這回她卻不知為何就是不願意離開,而蘇茶三人當着她的面也不能明目張膽地讨論從小哞那裏得來的信息,到最後幾人憋着一肚子的話還得找一些無關的話題強聊,把天都聊死了, 許琳琳還是沒有告辭的意思。江鴻連表面上的客氣都維持不住了,拉下臉準備趕客, 蘇茶連連打起了哈欠,也就是小明還保持着一成不變的完美微笑。

許琳琳面對黑臉的江鴻終于也變了臉色, 一改先前和他們談笑風生時的從容, 面露崩潰之意, 幾乎是哀求道:“今晚能不能先收留我一下?不知道為什麽,我這心慌得厲害, 總感覺我要是一個人回去了, 可能就活不到明天了。”

蘇茶見識過許琳琳奇準的第六感,她要是有強烈的預感, 這一晚很有可能會發生一些威脅到她性命的事,再想到今早剛發生過命案, 她一個單身獨居女人會感到害怕也很正常。許琳琳提出這個請求, 于情于理都不過分。蘇茶擡眼看了看一臉不情願的江鴻, 伸手在背後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

被煩了一天的江鴻本想無情拒絕, 但最終難敵蘇茶閃閃發光的懇切目光,話到嘴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逆轉,擠出一個假笑對許琳琳道:“當然可以。”

蘇茶和許琳琳都松了口氣的樣子, 江鴻在她們轉身準備回房休息時咬牙切齒地擡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滿臉的憤恨和懊悔。他怎麽就不能堅守一下身為混沌冷漠無情的原則,他原先還想着晚上反過來爬一回蘇茶的床,這下可好,親手送了一個巨型電燈泡過去。

在蘇茶洗漱時,江鴻了無生趣地癱在沙發上看電視,等她出來後,斜着眼瞄了她一眼,卻不動作不說話。蘇茶見他渾身寫滿求安慰求撫摸的肢體語言,心中好笑,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到他旁邊坐下,但裝作沒有發現他不高興似的,語氣如常地問道:“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江鴻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上正在播的晚間新聞,好像剛才偷瞄蘇茶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蘇茶見他還是不說話,換了一個策略,一下撲倒在他懷裏,倚着他的胸口,一擡眼看到的便是他滿是胡茬的下巴,她擡起手,像撓小哞一樣呼嚕起他的下巴,沒撓兩下她的手就被江鴻一把裹在了掌心。

他捏着她幾根纖細的手指,磨着牙道:“你還知道要來找我嗎?不趕緊去陪許姐?”

“有小明陪着她呢。”蘇茶兩眼一彎,笑得沒心沒肺。

江鴻眼睛一瞪:“那要沒有小明陪着她……”

“許姐的醋就不要吃了吧。”蘇茶見他似真有些生氣,趕緊好言相勸,“你以前想收集她身上的煙火氣就假意和她交好,現在不收了,也不能見死不救吧?”

江鴻被她這麽一說,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幼稚了,但又不願意承認,輕哼了一聲沒接話。

他垂着眼不看她,蘇茶便轉了個方向,主動湊到他眼前,搖頭晃腦地笑道:“不生氣了吧?不氣了吧?”

江鴻被她鬧得再繃不住低沉的神色,嘴角已經往上勾了起來,卻還要嘴硬道:“我才沒生氣呢。”

蘇茶鬧夠了,爬起來準備回去睡覺,電視上正在播的一則消息卻引起了她的注意,講的是某省破獲了一起盜墓大案,蘇茶看着屏幕上掃過在盜墓團夥窩點拍攝到的盜掘墓葬品,其中有一把滿是鏽跡的刀讓她心頭猛地一突。

她指着電視急急喊道:“你看到了嗎?剛才閃過去的那個是不是瑤月?”

“什麽?”江鴻立即坐正了身子,伸長脖子緊盯着電視,但新聞裏已經開始播報其他消息了,他并沒能看到那一閃而過的畫面,“應該不會那麽巧吧,你會不會看錯了?”

蘇茶卻搖了搖頭,她也說不上為什麽,但她就是知道那把鏽得幾乎看不出本來面貌的長刀就是瑤月。她有些驚疑地看向江鴻道:“阿瑤被人帶出來了。你說今早那個人,會不會是她殺的?”

這盜墓案被破獲的消息現在才上新聞,但案子肯定不是這幾天才發生的。回想一下她三次夢到阿瑤的情形,只有第一回她們是在一個類似棺材的環境中,之後都是阿瑤突然出現來找她,是不是說明在第一次之後,瑤月就被盜墓者帶出來了?

江鴻不是不相信蘇茶和阿瑤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但想到那把兇刀又重見天日了,心頭實在難以輕松起來。如果瑤月被長埋地底,他倒有些把握說殺人的不是阿瑤,畢竟刀靈的殺傷力是需要刀體來配合的,但現在……

“不對。”蘇茶忽然一個激靈,理清了思路,将方才的想法否定了,“曹媽媽死了之後,我才第一回夢到阿瑤,那個時候她還在棺材裏,除非在出土前她就可以殺人,否則這兩次的兇手應該都不是她。”

江鴻因為對這些具體時間點不夠清楚,只能聽由蘇茶分析。說實話在聽到蘇茶說阿瑤被人帶出來時,他幾乎已經認定這兩次的兇手都是她了。兩次殺人動機阿瑤都很足,第一回殺了傷害主人的曹媽媽出氣,對一把兇刀來說這種簡單粗暴的邏輯堪稱完美,而第二回有可能是她發現了蘇茶和姚泱不同,遷怒于那個破了結界的倒黴鬼,也有可能她還是在保護蘇茶,殺了那個總之不會是半夜來送溫暖的破結界人。但這麽順暢的推理被蘇茶這麽一否認,他又摸不着頭腦了。

“那這兩次會是誰幹的呢?”江鴻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除了阿瑤還有誰會有動機這麽幹呢?”

兩人相視無言,都想不出一個合理的人選。

蘇茶又沉吟了片刻,決定先放下這個問題,提出了新的疑惑:“那個破結界的人又是誰?他撬門應該是想進來吧,可是進來了又能做什麽,他根本不可能打得過你吧?要說他就是個普通人,不知道你的厲害,但又為什麽能破的了你的結界?還有他和透明人是一夥兒的嗎?如果是一夥兒的,為什麽要殺同伴?如果不是一夥兒的,透明人為什麽能在他破了結界後立即發現并動手殺人?”

江鴻面對她這一連串不間斷、機關槍一般的問話,倒吸了一口冷氣,根本不知從何答起。早知道他哪怕被人類警察當成精神病,哪怕打散了康平的魂也應該把那個死者的魂魄扣下來,讀一讀他的魂就什麽都知道了,哪還要費這種腦子,要知道他向來是拳頭比腦袋好使。這麽想着,他有些心虛地偷瞄了一眼仍在皺眉沉思的蘇茶,面上絲毫不願透露出這番苦惱,否則豈不是坐實了大傻子的名號?

“這麽晚了,累了一天腦子都一團漿糊了,還是趕緊休息吧。”

“可是……”

“有什麽明天再想也不遲,說不定睡一覺就有思路了呢?”江鴻将蘇茶從沙發推起來,這會兒倒舍得催促她趕緊回房了。

“你也聽許姐說了她的預感,今晚會不會又有危險?”

江鴻推着蘇茶走到了她房門前,将她轉過來面對着他,低頭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沉聲笑道:“有我在怕什麽?”

他就怕那些暗中搞小動作的人不來,不來的話他還要動腦子想他們是誰,但凡他們敢再出現在冰淇淋店附近,所有問題那都不是問題了,不說實話的打到說為止就好了。

要是一不小心打死了,那就一了百了咯。

蘇茶仰着頭看江鴻的眼睛裏像是撒滿了小星星,每回他身上散發出強大而可靠的氣息時,她就覺得他仿佛會發光,連平日裏邋遢的打扮也變得順眼很多。她踮起腳迅速親了他一口,然後拉開房門閃了進去,過了幾秒又将門開了一小條縫,露出半張小臉和一只月牙似的眼睛,笑眯眯地道了一句“晚安”。

江鴻先是笑得見牙不見眼,随後單手捂着胸口,望着緊閉的房門深深嘆了口氣,他今晚本來是有機會再抱着蘇茶一起睡的啊。

一只手突然搭上江鴻的肩膀拍了拍,驚得他險些将手的主人——小明,一拳打飛出去。

“你什麽時候出現的?你不應該陪着許姐在蘇茶屋裏嗎?”江鴻大惑不解。

小明指了指身後的倉庫說:“剛才菌人們又吵着要加工資,我去協調了一下。”

“哦,這樣啊。”江鴻看起來鎮定了許多。

小明笑而不語,決定還是不告訴他,他早就從倉庫出來了,只是江鴻忙着和蘇茶膩歪,壓根沒發現他的存在。

這一晚許琳琳在蘇茶的陪伴下,雖然仍有些心神不寧,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十二點後,還是相繼陷入了沉睡。她再睜開眼時,已是早晨七點,許琳琳坐起來抓了抓頭發,頗有些恍惚,這一晚過得也太平靜了,莫非她昨晚的強烈不安只是因為發生了命案後神經過敏?

她正想叫蘇茶,卻發現房裏只剩下了她一人,蘇茶已經先一步起床了。她穿上鞋走到門口,正要往外走,門外傳來了一聲賽過一聲慘烈的尖叫。

89、造物 ...

實際上蘇茶不是一早起來, 而是在前一天夜裏就因為一陣沒來由的惡寒而醒了過來,她試圖喚醒許琳琳,發現她也渾身冰冷,但根本叫不醒。蘇茶感到脖子上的獸牙正在散發着熱量,猜測可能是因此她才沒有和許琳琳一樣不知人事。

她喚出長刀, 小心翼翼地探頭向房門外張望,正好看見了一臉陰沉的江鴻從外面走進來, 她趕緊迎了上去,問道:“是不是有情況?”

江鴻看到她時表情柔和了一些, 但還是明顯有些惱火地道:“剛才又有人來破結界, 被我逮了個正着, 本來想着要留活口所以沒有下重手,結果把他們拎進店裏來之後, 才知道他們本就打着假意向我示弱的主意, 準備趁我不備發起攻擊,把我們這些妖魔鬼怪一網打盡, 為此居然還請了個什麽邪神附體。”

蘇茶這下大概明白驚醒她的那股惡寒是怎麽回事了:“邪神?很厲害嗎?”

江鴻面色不虞地皺眉沉吟片刻,給予了一個中肯的評價:“那所謂的邪神還是挺兇險的, 要我們都只是普通人或是一般的小妖怪, 恐怕現在已經死無全屍了。”

蘇茶一聽, 以為情況還挺嚴峻, 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道:“那你和小明沒事吧?還有許姐一直叫不醒該怎麽辦?”

江鴻咧嘴露出一個獰笑,從頭到腳散發着一股狠戾的氣息:“我剛說是對普通人來說,他們偏要來招惹我, 那就沒辦法了。”

他擡手揉了兩下她亂糟糟的頭發,看向她時已收起了兇狠的神色,安慰道:“所以用不着擔心。那個什麽邪神,我也沒看清楚到底是個啥,反正一撲過來就被我一指頭碾死了,至于許琳琳……你還別說,她的第六感真救了她一命,那幫人在破結界的時候提了一句,說是本打算殺了她,操縱她的屍體來敲咱們的門,想這麽降低我們的警惕,誰知道到她店裏撲了個空,比起這種情況,她現在絕對算是躲過一劫,只是被那啥邪神的陰寒之氣煞到了,一會兒多給她蓋床被子,睡到早上自然就好了。”

蘇茶聞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正準備将長刀收起來,卻又聽江鴻有些郁悶地說:“就是他們攻擊的太突然,小明被兩個人打中了幾下。”

江鴻帶着她來到前面的店面,只見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好些人,她仔細一看,有三個人是被江鴻用法術制住了,動彈不得但嘴裏還能發出些嗚嗚的求救,有一個人看起來是死透了,雙目圓睜,滿臉的驚異,怕是沒反應過來就一命嗚呼。

最後一個躺在地上的人形并不是人,而是一具塑料模特,不過這蘇茶無比熟悉的塑料模特此時卻不再英俊,胸口被開了個大洞,臉部也像是被炸過一樣坑坑窪窪。

蘇茶一個箭步沖到小明的殘骸旁,難掩哀痛地回頭問江鴻:“小明這樣還有救嗎?”

江鴻指了指她腳邊:“小明在那兒呢,他進入了休眠狀态。那個身子壞了就壞了吧,正好再給他換個更好的。”

蘇茶趕緊低頭找小明的蹤影,然而只在腳邊看到了一團圓咕隆咚的肉色物體。這肉球隐隐散發着柔光,還時不時顫動一下,像是個活物,但別說能從中看出人形,就連個五官都看不出來。她吸了口涼氣道:“這是小明?”

江鴻點了點頭,上前一步,手一擡,那肉球便飄了起來,忽悠悠地懸浮在兩人中間。蘇茶看看肉球,又看看一臉沉思地望着肉球的江鴻,憋了好半天,直把臉都快憋青了才冒出一句:“小明不會是你兒子吧?”

江鴻對抗心魔那回消耗過度,一時疏忽暴露過他沒有五官的形态,和小明此時的狀态有些微妙的相似之處,保不齊這就是混沌的幼年形态呢?

江鴻被她這話問得一愣,反應過來之後擡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哭笑不得道:“想什麽呢?小明怎麽可能是我兒子?”

“那誰知道呢。”蘇茶微微低下頭,捂着被他敲過的位置揉了幾下,瞥了他一眼又移開視線,語氣聽起來有些酸,“你以前不是還和施玉有過一段嗎,有個孩子也不稀奇啊。”

江鴻見她吃醋的小模樣反而樂了,扶住她的肩膀讓他看着自己,嚴肅神情道:“之前我就和你說過,施玉是誰根本不重要。”

蘇茶擡眼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他無比認真地望着她的眼睛,緩緩道出先前沒能說出口的話:“那一次我其實還想告訴你,我愛你,最愛你,也只愛過你。”

黑暗中唯有懸浮在兩人旁邊的小明散發出點點微光,落在江鴻的眼睛裏像是燃燒着烈火的海面,灼得蘇茶的心砰砰直跳卻根本不願移開目光,她的一張笑臉鮮活而靈動,透露着不加掩飾的歡喜:“好吧,看在你這麽愛我的份上,就不和你計較了。”

江鴻也忍不住笑了,頭一低想吻她,卻被躲了過去。

“還有這麽多人在呢。”蘇茶推了他一下,掃視了一圈地上三個活人和一具屍體。

江鴻無奈地直起身,陰郁而暴躁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倒黴催的家夥。蘇茶看着店裏的一片狼藉,心中的疑問太多以至于都不知該先問哪個,看到還飄在旁邊的小明,決定先關心一下傷員:“小明的原形怎麽會是這個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江鴻苦惱地撓撓頭,也有些不知從何答起:“這說來可就話長了。你要說小明的原形是這樣也不對,他這并不是實體,而是他的……怎麽說呢,我覺得應該算是魂魄。”

蘇茶聞言有些吃驚,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一下那肉球,果然如江鴻所說,這東西沒有實體。

“魂魄是這樣的嗎?”蘇茶一時有些發懵,回憶了一下以前見過的鬼魂,好像并沒有像這樣完全看不出是個什麽東西的情況。

“一般魂魄确實不長這樣。”江鴻緊皺着眉頭看着小明的魂魄,又露出了沉思的神色,“這種魂魄是新天帝造出來的,我之前從未見過,一開始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也就是說他造出來了一個全新的物種?”

“嗯。”江鴻低沉地應了一聲,面色越發凝重起來,“但就我所知,只有創世神才有造物的能力。”

他見蘇茶滿臉困惑,于是進一步解釋道:“我所說的造物不是像人類制造工具之類的行為,而是一種涉及改變物質轉換規則的創造。這個世界有一套既定的運行規則,就像水變成水蒸氣,形成雲,然後又以水的形态落下,世間萬物的能量是守恒的,運行起來也是類似的一個循環。就算他真的和創世神一樣強大,如果要在這世上添加一種本不在運行規則中的東西,也勢必要破壞一些原本的秩序,那麽他到底是改變了什麽規則,或是挪用了哪裏的能量,才創造出了這種奇怪的魂魄?”

江鴻的聲音本就低沉,說這番話時越往後語調越沉重,到最後沉得像是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踩向蘇茶的心髒,聽得她不寒而栗。她記得江鴻說過,新天帝觊觎四兇的魂魄,莫非就是這個用途?

“你當初挑唆姚泱反對新任天帝,是不是就是因為發現他想用你們……不,我們的魂魄來制造這種新魂嗎?可是他造出來又為了什麽呢?”

江鴻聽她提起姚泱,面上還是有些許不自然的心虛,他目光閃躲了一下道:“其實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具體怎麽回事,只是被告知要小心新任天帝。”

蘇茶心中一凜,眯眼問道:“誰告訴你的?”

江鴻知道躲不過去,倒不如大方坦蕩地承認:“施玉。”

江鴻和施玉在人間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看出她是蓄意接近,什麽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瞎話,他是從來沒信過,也沒有這份風流倜傥的心思,只是想看看是誰安排這麽一個弱不禁風的凡人在他身邊,便和她演起了郎情妾意的戲碼。

日子久了,他是無心,施玉卻當真動了情,主動說出了是新任天帝安插她在他身邊,不光是他,四兇身邊都有眼線。那時新天帝剛剛上臺,在天界的名望很高,相較之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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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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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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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骨天梯

萬骨天梯

天庭被血洗,上到昊天,下到普通天兵盡皆被殺,神格和法寶散落一到三十三重天各處。
每一重天都降下了通天階梯,任何普通人爬天梯都可以進一重到三十三重天探險尋寶,神仙的神格、法寶等等,誰搶到就是誰的。
兩年前,昊天的神格被神秘人找到,帶出了天庭,那人将昊天神格烙印在身體上,變成了妖魔。
葉靈,一個普通莊戶銀,兩年前跟父母在莊稼地裏收麥子,突然一個妖魔出現。小說關鍵詞:萬骨天梯無彈窗,萬骨天梯,萬骨天梯最新章節閱讀

傳承鑄造師

傳承鑄造師

經歷具現化,一個神奇的能力。
周墨,這個神奇能力的擁有者。
別人搞不到的絕密情報?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過去的經歷,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撒謊。
從不示人的珍貴傳承?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曾經的經歷,就能獲得他所知所會的全部。
以經歷為材料,智慧為爐火,鑄造的每件裝備都獨一無二,值得百代傳承。
“賺錢吧,學習吧,修行吧,歷練吧,然後當你遇見了我,你的,就是我的!”
——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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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召喚師

我真是召喚師

“求求您,教教我如何才能和女天使關系更好?”
某十二翼戰天使懇求的問道。
“請教您,如何才能忽悠更多的人信仰我的教派?”
某魔界大魔頭如是問道。
“您知道如何才能把昨天晚上我家痛經死的貓救活?”
某天界聖母不好意思的悄悄問我。
“各路大神,各路大仙,我不是上帝,真的只是召喚師。”
我痛苦的說道。
這是一個窮小子,如何因為意外獲得空間變成主宰六界的大召喚師的故事。

龍域戰神

龍域戰神

一名心龍少年,自荒山而來。他身背一柄古劍,帶着一頭真火天魔,橫空出世!為尋七座遺落的斬龍殿,他縱橫大荒兇境,力戰最強龍族,笑傲遠古英雄城,血屠恐怖修羅海!
他右手持雷霆巨劍,左手抓空蓮火焰。一劍山河變色,一拳天崩地陷!誓守護最後一片人類大陸,他誅盡千妖萬魔,與兄弟踏歌而行,闖蕩天下,終造就人界第一軍團,用鮮血鑄造一段不休傳奇!

玄幻 友韋
266.5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