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雷與火·搗蛋鬼
比列不知何時竟然醒了過來。
唐鉻毫不懷疑,無論大小,這人仍舊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混小子。
“你這家夥!”額角被小石子砸的地方還疼着,唐鉻仿佛再次望見了這人在火山口處狂妄的笑顏,他不由分說從浴桶裏坐起,甚至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便朝比列奔了過去。
許是因為忽然見人甩着個大鳥便往自己這兒跑過來了,因為驚訝,一時間比列僵在了原地,正是這片刻的遲疑,令他被唐鉻拎着領子從地上擡了起來,唐鉻的眼睛逼視着他,咬牙切齒地眯眼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比列也有點吓傻了,他沒想到自己的行為竟然會引得對方如此生氣,一時間他漲紅了臉,發不出聲來,那雙淡金色的眸子卻仍然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對方,像是分明膽怯卻又要做出兇狠表情的幼獅。
“我們救你回來,你卻這麽罵我們?只能說不愧是你。”冷冷地将比列放回到地上,唐鉻半笑不笑地睨視着他,心說這小孩跟大號的比列比起來,真是太不夠看了,一副任人搓圓捏扁的模樣,連帶着他本人都沒有那麽可惡了呢。
“本來就是變态……”比列說着,斜睨了仍還坐在浴桶中的克羅賽爾一眼,後又将目光移回到唐鉻的身上,從左至右,從上到下……
注意到比列的視線,唐鉻連忙扯了一塊毛巾圍到了自己身下,而後還看着此刻對自己無可奈何的小比列冷笑一聲,道了句:“小雞仔。”
他對比列向來沒什麽好感,說完後便将他拎回到擋板後面,水該涼了,克羅賽爾已經泡了相當長的時間,他可不希望他的小雷感冒。
以往,唐鉻都會在幫克羅賽爾擦幹淨身子之後塗藥膏,他有時候會幫克羅賽爾擦身子,有時候克羅賽爾會自己擦。
今天克羅賽爾将毛巾遞給他,并沒有自己動作的意思,唐鉻便知道他準又是懶得動了,不過也正好,順道看看他身上的淤青有沒有散幹淨。
所幸,在小綠瓶的養護下,克羅賽爾如今的皮膚光潔無暇,就連一絲疤痕也沒,膚質也是細膩的,如果別人不知道,準會以為他是那個富人家中的小少爺,想着,唐鉻手中的動作微頓……要是克羅賽爾的眼睛沒有問題就好了。
已經試過了,目前可以得知的是,就算是小綠瓶,也對克羅賽爾的眼盲沒有任何療愈的作用,唐鉻不免懊惱——就算他知道以後的克羅賽爾不會是瞎子,但他卻仍舊希望那雙美麗的紫色眼眸能夠早日複明。
“……怎麽了?”意識到克羅賽爾正蹙着眉頭,唐鉻以為自己擦疼了他,不免出聲輕輕問道。
然而克羅賽爾的頭卻正對着擋板的方向……就好像正不悅于什麽東西似的。
循着他的動作,唐鉻扭頭望去,果不其然,比列正扒着門框,蹙着眉頭,像是在看什麽惡心至極的事物似地,直勾勾地凝視過來。
“你幹什……”正欲再次出言斥責比列,唐鉻忽然意識到是克羅賽爾感知到了他,他扭頭望向克羅賽爾:“小雷你怎麽看見……”
“他跟我是一樣的人。”說着,克羅賽爾接過唐鉻手中的衣物,極其自然地将它披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後擡步,朝比列走去。
唐鉻正有些雲裏霧裏,便見克羅賽爾在路過比列時道了句:“滾。”
然而還沒等他說點兒什麽,比列便咧嘴,一個掃堂腿将克羅賽爾撂倒在地,“你這個瞎子禿驢,還敢來命令我了?”
克羅賽爾就那樣被重重地摔在了地面,臉上、衣服上,弄得全是灰。
真是反了天了!看着克羅賽爾撐着地面緩緩爬起的模樣,唐鉻心疼不已,他上前便将比列拉開,後又将克羅賽爾扶起,還拂了拂他身上的灰塵。
“你這小孩怎麽回事?”唐鉻拽住比列的力道巨大,“他可沒對你動手!”
比列咬牙,試圖甩開唐鉻的鉗制,但唐鉻的力氣極大,無論他怎麽甩都甩不開他,“是他先說得我!不自量力的家夥,還敢跑到本大爺面前撒野——”比列話還沒說完,唐鉻便忍無可忍地拽着他走到了床沿。
“你是不是有病!你幹什麽!啊啊啊啊——”
“啪——”還沒等他叫嚣完畢,唐鉻便将他往自己膝上一擱,扒下了他的褲子,掴到了他的屁股上。
“啊啊啊啊!你這個死變态!暴力狂!殺人犯!去死!去死!”
比列叫嚣得越狠,唐鉻便抽得越兇,“叫你罵人!叫你打人!叫你扔石子!你這個壞小孩——”
随着掙紮力道的加劇,比列的身軀開始變得滾燙,燙到唐鉻甚至都感受到了一絲炙熱。
一瞬間,雷電制成的繩索綁住了唐鉻的腰,強迫唐鉻一下子将比列甩出去老遠,與此同時,比列鼓脹的口腔噴射出巨量的火焰,唐鉻第一時間将克羅賽爾護進懷中,自己露在外面的部分,則用阿瑞斯全然格擋。
還好,還好有這個黑鬥篷在,他和克羅賽爾二人都沒有受傷,唐鉻冷汗直冒,确認自己懷中的克羅賽爾沒事後才松了一口氣,但很快,他發現方才比列噴射出的火焰點燃了布制的帳篷,屋內的許多木質家具都未能幸免于難,火勢迅速蔓延,濃煙嗆進了唐鉻的鼻腔,模糊了他的視線。
“看看你做的好事!”望着不遠處擰眉看向這邊的比列,唐鉻簡直一個頭兩個大,“還不快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滾滾濃煙中,比列就宛如一頭內心充斥着怨憤的小獸,他瞪視着唐鉻和克羅賽爾的方向,片刻後,轉身離去。
“糟了……”将克羅賽爾護在懷裏,唐鉻拿了幾件必須物和克羅賽爾小衣服,迅速撤離到火場外。
他知道,自己是應該救火的,可這廣袤的荒地,又哪兒有救火用的水呢?不……當務之急應當是,通知大家起火了——想着,唐鉻将克羅賽爾放回到地面,“小雷,你去附近帳篷內,把大家都叫起來,着火了,我去撲沙石救火,拜托了。”
然而克羅賽爾卻看着他,并不動作。
“不用。”他說。
什麽?還沒等唐鉻問出口,天空便響起一陣驚雷,閃電的光束短暫的照亮了周遭的世界,照亮克羅賽爾夜色中略顯蒼白的臉。
雨水,滴打在了唐鉻的額頭上,第二滴,第三滴,很快,天上下起了雨來。
很快,甚至不需要唐鉻去叫喊,帳篷內的居民們都因為雨聲和雷聲而探出頭來。
他們眼中是驚喜的笑意,有的甚至已經開始歡呼——原因無他,自魔獸侵襲開始之後,整片蓋提亞大陸,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下過雨了。
火,自是很快被雨水給熄滅了。
唐鉻發現,自己別在腰間的帕恩之石,此刻,正泛着微弱的紫色光芒。
雷聲再次襲來,唐鉻同克羅賽爾對視着,一瞬間,他很想問問,這是不是他做的。
然而很快,克羅賽爾已經給出了答案——
他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當天晚上,唐鉻緊抱着克羅賽爾,在漏雨的屋棚內蜷縮着睡了一晚。
第二天,他們聽說,商隊隊列的最後端,出現了一個擁有火紅色頭發的小孩。
那小孩行事乖張,全然不像是被搶來的奴隸,于是隊伍後方的“奴隸”們認為他是從隊列前方來的小少爺,而隊伍前方的商人們則以為他是隊伍後面哪個非貴族家庭贍養出來的野孩子。
十分奇怪,分明沒有什麽身份,比列卻以一種十分特殊的形式,在這個商隊中生存了下來。
那些曾經欺負過克羅賽爾的奴隸小孩們很快稱他為王,他們叫他為老大,而後奉他的命天天趁唐鉻離開,到唐鉻的帳篷外搗亂。
唐鉻好不容易補好的帳篷,被小孩們神不知鬼不覺用石刀劃了個大洞,明明是為克羅賽爾新買的衣服,卻被雜亂無章地扔在地面,被踩了好幾個灰撲撲的腳印。
唐鉻咬牙,他原本一點也不想管比列,他去他留,在他看來與自己無關,但最近,那小孩的騷擾真是越來越過分了,簡直不能再叫人忍氣吞聲下去。
于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由克羅賽爾做向導,唐鉻開啓了比列的秘密抓捕行動。
哦,忘了說,後來克羅賽爾告訴唐鉻,因為彼此體內強大的自然之力,他們能夠彼此之間擁有着天生的排斥,似有似無地感知到對方的存在,于是借用這一點,唐鉻認為克羅賽爾能夠幫自己找到比列。
這小子,跟那些恃強淩弱的小孩們開完“欺淩大會”後,又會去到哪個地方,又在哪個地方歇腳呢?唐鉻很是好奇。
比列足夠敏感,要不是如今克羅賽爾因為帕恩之石的存在力量略大于他一些,他們可能還真是不太好跟蹤到他。
在确認比列放緩了腳步,像是準備落腳的時候,比列将腰間的帕恩之石遞給了克羅賽爾,如今的他已經意識到了帕恩之石的強大,他将它交給克羅賽爾——他希望克羅賽爾能夠更好地保護自己。
道路的盡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比列思緒微頓,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對,然而他還是過于年輕,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反應,而僅僅只是回頭——
唐鉻瞅準機會,捂着他的嘴,将他撲倒在地。
“這段時間,你可是害我們不淺。”唐微眯起眼,凝視着比列的眼睛,心中既覺得氣憤,又感到好笑。
“白天不是那麽厲害嗎?我們的孩子王比列,怎麽到了晚上沒地方歇腳啊?”唐鉻不忘出言挑釁,然而當他環顧四周,竟發現在這個地方,能夠十分清晰地直接望見自己和克羅賽爾的住處。
比列……竟将自己的新“家”,安置在他們帳篷旁不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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