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捉蟲)

嚴霂看不過去了, 出聲提醒:“鐘渺, 消停點。”

與此同時,張江瑜白了鐘渺一眼,轉而對熟識的醫生囑咐道:“老田,這家夥可以不用管了,給他塞點藥送回去就行。”

眼看着老田點了頭,鐘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地位”,頓時慌了起來:“哥, 不是…我剛胡亂說的,你別放心上啊!醫生!醫生你不能不管我啊!疼,真疼!”

老田笑了笑:“其實你這也沒什麽事, 這不還能上蹦下竄的?”

話落,鐘渺在衆目睽睽之下徹底萎了,老實巴交地乖乖坐了回去。

“行了, 人看完了沒什麽事我就先上去了, 還要值班呢。”張江瑜笑眯眯地看着鐘渺說道,然後和另外兩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哥,你趕緊加把勁啊。”鐘渺一雙眼睛黏過去, “不然三十了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太慘了。”

和張江瑜同歲也沒女朋友的嚴霂:“……”

“慘不慘我自己沒感覺到。”張江瑜一雙狐貍眼一勾一笑, 看似問善,“但是鐘渺啊,你這樣在垃圾堆找對象,分手後還差點把家燒了的戀愛經歷肯定比我單身慘。”他一眼不眨地極其紳士地揭起對方的短。

這時, 鐘渺高舉張江瑜回辦公室的大旗:“算了您還是趕緊去值班吧,小的就不耽誤您了。”

張江瑜走後不久,嚴霂拿着單子去窗口付錢,借着記憶和裏面的工作人員多聊了幾句。末了用“多謝”結尾,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揚。

江袅陪着安珂一套檢查做完,終于是有驚無險,結果還在等接受的範圍內。

“以後不能再缺餐少食了。回去後幫你把打包的雞肉熱一熱,別餓着肚子睡覺。”江袅拎着幾個文件袋,一邊叮囑安珂,一邊拿手機給張江瑜發消息說準備走了。

“安小姐,您的醫藥費已經付過了。”付費窗口的工作人員挂着禮貌的笑容提醒道。

安珂沒吭聲,江袅偏過頭問裏面的人:“是誰來結的賬?”

這問題問出來,工作人員似乎有幾分猶豫,最後還是回答了:“是一位姓嚴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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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袅近兩年的記憶裏沒有一個姓嚴的先生。能讓工作人員認識并且為他瞞下來的,估計是醫院的大客戶。

是安珂認識的?江袅轉過頭看向她。

安珂抿着唇,這便是默認,她和工作人員道了句謝,再多一點的話什麽也沒多說。

嚴先生?安珂從未和她提過,許是時候未到,還沒想說吧。

坐上出租車,江袅才看到微信上的消息。

——現在住在哪?

——跟室友合住。

她沒說自己住回了提前打掃幹淨的故宅。

“江江,我們直接就可以住進去嗎?”安珂緊緊捏着手機,還有剛到沒多久的不熟悉感。

“嗯,都打掃好了。前面路口轉過彎就到了。”曾經徒步走過無數次的回家的路,她幾乎能閉着眼睛走回去。

安珂眸光瑩瑩,嘴角牽起淺淡的笑容。

許久未踏入的故宅沒有半點陳舊塵封的氣息,潔淨明亮。将近二十前的房子,裝潢布局一點也不過時。一進門的過道上的燈泡是新換的,其他所有家具陳設還保持着最初的模樣。

若不是身邊還有一個人,江袅在胸口快要溢出來的情緒就藏不住了。

“安珂,你看看,那邊是你的房間,另一邊是我房間,中間的屋子是原主人的。”

安珂幾不可見地點頭,環視一圈:“江江,你找的這個房子好大啊。”

江袅臉上的笑容和平時無異:“房子的主人以前待我很好,現在他們不住在這了就便宜我啊。”

“那房租呢?”安珂問起最關心的事。

江袅推着她的後背,兩人快步往裏走:“安小姐啊,這麽晚就別讨論什麽房租不房租的了,肯定在我們倆接受範圍內。走走走,趕緊回房間洗澡睡覺去,天大的事睡醒了再說。”

在安珂去洗澡的功夫,江袅走進始終屬于自己的那個房間。但凡入目的,都是粉色裝飾物。爸媽總說她是掌上明珠,什麽都要給她最好的……

江袅蹲下身,從行李箱裏摸出全家福擺回原來的位置。抽屜裏也有兩張,一一放在左右床頭。

她幸福美滿的家庭,好像又回來了。

“江江,我洗好了,你要泡澡嗎?我給你放水。”門外傳來安珂的聲音。

屋子還沒來得及收拾好,江袅趕忙應了個“要的”,随即把箱子裏關于記憶的瑣碎物件收進抽屜裏、櫃子裏——這是從阿姨家搬出來之前她帶回家的東西。

總算收拾完了,江袅站起身,把新換的空調開了,轉身又去安珂的房間幫她那邊的也開起來。

時間正好,安珂從衛生間走出來,頭發用幹發巾裹着:“水放得差不多了,快去洗吧。”

“嗯。”江袅折回去拿睡裙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轉過去看她,“安珂,我家一個長輩告訴我一家公司內部調劑正缺人,實習生也有機會,對咱們比較友好。我剛把具體內容發到你手機上了,你看看吧,可以投個簡歷試試。”

“好,我這就去看。”安珂一下子就上心起來,“江江,我們可以一起試試,不管是誰錄取了都好。”

這時江袅又打着哈欠說道:“就你試吧,我想趁着暑假跳跳舞健健身放松一下,而且我英語不如你,先跟上你的腳步再說。”

安珂點點頭:“你去洗澡吧,我趕緊去看看。”說完她就快步進了房間。

江袅嘴角彎彎,也回去拿睡裙去洗澡了。

這個浴室還是按着她小時候異想天開的想象力布置的。圓形大浴缸,香氣萦繞的香水蠟燭,美輪美奂的頂燈設計……

江袅浸在香水兒味道裏,整個人埋在偌大的浴缸裏。她望着漂亮的水晶頂燈,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也許是今天不宜玩手機,她剛努力伸手摸到洗漱臺上的手機就差點把它摔了。看來在浴缸裏玩手機不是什麽好習慣。

微信聯系人第一位是安珂,第二位是“債主一夜八百”。張江瑜新回複消息她還沒來得及回複。

可能是泡澡泡得太舒服,身心愉悅的江袅連着回過去三四條消息。

動了心思是真的,認為未嘗不可也是真的。再說一句真的,她覺得再去張江瑜那兒試一試是可行的。興許不是她太敏感了呢?

張醫生,你是怎樣想的呢?江袅盯着屏幕,對方的狀态并沒有變成正在輸入。

淺金鏡框,一絲不茍的白大褂,或是摘了眼鏡,深色襯衣……她主動去問,最壞的結果是把張江瑜惹毛了,撇幹淨關系,好的話…江袅的心情有一絲微妙。

但她沒來得及繼續微妙就一不小心手滑撥了手機號出去,匆匆挂斷後張江瑜就回過來了。

他簡短幾句,似乎很急,但難掩聲音的低沉悅耳。泡在浴缸裏的江袅眼睛眯着看向頂燈,懶洋洋地回答他的詢問:“張醫生,我這一路要收拾行李,要坐飛機,還要去醫院,最後還得找地方住下來,怎麽看都是奔波到腿軟了。醫生你看在這個的份上稍微體諒一下我。”

說着說着,就有了無賴打趣人的意思。

可這次小姑娘說的話效果甚微,張江瑜的語氣幾乎未變,他喊她:“江袅。”

一個名字而已,聽得她心跳漏了半拍。那可真是要命,想不到她打诨打趣對方這麽久,最後還要落得個女追男的“下場”。

江袅想想覺得有點虧,于是決定先把對方唬住:“張醫生,你是不是喜歡我啊?”她略帶戲谑。

他那邊好像不怎麽安靜,許是還有別的事。在他開口之前,江袅又說:“張江瑜,你是喜歡的吧,不然怎麽會去看我?”

張江瑜的左眼皮連着跳了兩次:“袅袅……”

狐假虎威的小姑娘沒給他機會往下說,她心跳加速到了極點,裝得游刃有餘地打斷:“停!我們下次見面再說,我想看你親口對我說。”

他那邊的背景音還嘈雜着,他說:“好。”說完這個好,他意識到江袅沒說下次是什麽時候,但已經來不及了…

“張叔叔,我想看你追人的本事大不大。”江袅留下了最後一句就挂了電話。

沒有惹毛,也沒有撇清關系,他喊“袅袅”,他說“好”。江袅心中那塊柔軟被結結實實地觸碰到了。

她起身套上睡裙,以最快的速度埋進被窩。

費了好長時間才讓心跳慢下來,呼吸漸漸平穩。

如果不是喜歡,她為什麽要在他身上留意,總是百轉千回又繞回去。她喜歡啊,張醫生也好,張叔叔也好,她喜歡深邃勾人的狐貍眼睛,漂亮,專注,認真。她“肆意橫行”,“胡作非為”,是因為潛意識每次都在關于他的記憶上停泊啊。

張江瑜也明白自己身處的環境實在不适合電話談情。夜間急診,幾位醫生一塊搶救病人,生命體征好不容易趨于平穩,他們還在進行緊張的後續工作——病人随時有生命危險,醫生随時待命。

等忙完,他撥了回去。沒人接,她已經睡了吧。

值夜班的晚上,他清清醒醒了一夜。

而江袅一夜好眠。也許是回來住,她睡得格外踏實,什麽噩夢也沒有。臉埋在被子裏,全是陽光和洗衣液馨香的味道。

醒來以後,她本能地去摸手機,果不其然有一個張江瑜打的未接電話。

除此之外還有安珂三分鐘前發來的微信,問她吃不吃早飯,準備去買。江袅按着鍵發了個語音過去:“珂珂,你幫我帶回來吧,讓我再懶一會兒。”

對工作的事,安珂很上心:“江江,我已經把簡歷投過去了,獲得全國大賽二等獎的經歷能不能做優先考慮标準吧?”那家公司看起來挺大的,她要是能被錄取了,純粹是運氣好吧…

“能,翻譯這塊很看重個人經驗的。”江袅喝了一口豆漿,不知怎麽的她就想起了自己什麽也沒帶,留宿在張江瑜家時候的日子。

聽到回答,安珂并沒有跟着松口氣,她又問:“還有沒有什麽來錢比較快,适合學生空餘時間做的兼職?”

江袅停了動作,不知該先叮囑她先好好照顧自己身體,還是該安慰她那份工作差不多能錄取。

“沒事,我這胃病是老毛病了,自己心裏也有數。高中時候顧不上吃飯,作業都是争分奪秒做,不然根本來不及。”看來是安珂看出她想說什麽了。

江袅嘆了口氣:“那家公司開的工資很可觀,你能力不錯,經驗也豐富,估計沒什麽問題。至于其他兼職,頂多偶爾賺個外快,還好我要給你說的這個挺輕松的……”

她一臉“老母親”的擔憂,欲言又止,安珂立馬問了:“江江,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但是自己是真的還缺很多錢交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

“你啊。”江袅無奈地看着她笑了笑,“一家新開的清吧,兼職任務就是去撐場子,當天就能結錢,比較适合你。”

安珂一口答應:“好,我去。”

江袅的那句“下次見面”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只是她再忙也不至于忘記。

“別喝這個。”江袅攔下清吧酒保遞給安珂的酒,給她重新點了個飲料,“哎,我真想給你加點枸杞養個生。”

安珂笑着應她,兩人一個拿酒一個拿飲料,開始了“撐場子”的兼職。

“珂珂,報酬又加了些,晚點我結到的錢也給你。”江袅窩在沙發上,挨着安珂的耳朵吐出的氣微微帶着酒氣。

安珂沒回答她,把她手上的酒拿到桌上:“江袅,你也少喝點酒。”

“沒事,這邊老板是我朋友。”江袅似乎不以為意。

安珂微詫異:“你朋友?”

江袅的手機亮了一下,沒顧上看,她點點頭:“吃雞戰場認識的朋友。”

安珂:“……”

江袅覺得自己眼皮直跳,也許是太久沒碰酒了。她站起身:“我去拿杯飲料,有點不會喝酒了。”

“就喝我這杯吧。”安珂追聲,江袅像是沒聽見。

“這家新開的,環境挺好,瑜哥你覺得怎麽樣?”

剛走進來的一行人中有一個有些熟悉。江袅沒去看,改了主意,問酒保要了一杯清清白白的熱水。再轉身,她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哎張叔叔,又見面了。”

——假如在酒吧相遇,請假裝不認識。

大概是她覺得比起張江瑜,自己一時半會兒更難以交代,所以江袅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白開水,以證清白。

不過…這沒什麽用。張江瑜和同來的人說了聲“你們先走”,然後就對她說:“喝酒了?”她那杯白開水被他放回了吧臺

他沒戴那副金屬眼鏡,幽暗的雙眸在酒吧的光線下像是藏了碎金。

江袅舔了舔嘴唇,也許她應該裝成個喝斷片的人更合适,再來一段有的沒的……所以她沒否認,采取自投羅網式投奔法:“嗯,喝了不少。”

顯然張江瑜對她不可能喝醉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他又氣又笑:“這就是你的下次見面?”

“驚不驚喜?”江袅開始讪笑。

張江瑜與她對視上,看到她雙頰的緋色,挑了濃眉:“驚喜。”

江袅一個激靈,慢吞吞地收回盯在他領口的視線,沖他擺擺手:“先別驚喜了,我喝多了腦子犯渾,怕和你酒後亂來。”

這丫頭裝得還挺像真的。張江瑜笑容很淺,注意到小姑娘上衣有些短,一小段粉白細膩露了出來。他周身氣壓極低,聲音也不放緩和,冷硬地問她:“來多久了?”

江袅脊背發涼,撇開臉:“張叔叔,你朋友好像喊你了诶…”

張江瑜給的态度也很明确:“不管他們。”

“那…”江袅決定繼續裝個喝醉的人,腳步沉沉,視線重影,“張叔叔我喝多了,要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還請你多…”話未說完,有個不長眼的匆匆跑過去,她險些被撞倒,還沒來得及站穩。

張江瑜手疾眼快地一把攬過她的細腰,肌膚相貼,他殷紅的薄唇貼上她滾燙的耳垂,語速低而緩:“再說胡話就親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可以正兒八經地寫互撩甜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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