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蘇清帶着銀針靠近王靜合的時候, 就像她人不人，鬼不鬼的靠在榻上，嘴唇發烏、眼下青黑、連臉頰都微微凹陷着。

她緊閉着雙眼, 似乎夢見了什麽，發出小聲的嗚咽, 別人聽不太清楚。

蘇清本着醫德, 只想着救她一命, 也并不想花心思聽清她到底在講什麽。

只望了望她的臉色, 探探她中毒到了何種程度, 便将自己的銀針布卷在桌上攤開。

挑了一個根細長的, 準備飛針走穴。那針剛進入肉裏, 便聽王靜合似乎是痛哼了一聲。

王靜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感覺眼前一陣迷蒙, 整個人都是漂浮着的，偏生身體又僵又硬。

往日裏這種時候, 她總歸是要讓秦妩給她按上一按的，秦妩的手指修長, 手也有勁, 技巧更是專門跟王媽媽學的……有秦妩伺候着, 她總能入睡的香一些。

可她好似張不開嘴，也睜不開眼睛, 只感覺眼前一陣天光大亮, 刺得她根本什麽也看不清。

意識卻是愈發的清明，每天只靠一碗稀飯漿度日的肚子也開始鬧了起來。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一個人朝自己走來，那身形看起來像極了秦妩。

應該就是秦妩。

她向來是個沒有眼力見的, 旁人見自己難受發火, 總歸是要躲的遠遠的, 只有秦妩要麽帶些吃食，要麽帶些有趣的玩意，拼了命地往她面前湊。

可是這孩子也向來聰明，她喜歡什麽，愛吃什麽，連秦伯民都記不住的東西，這孩子一猜一個準。

頭一天惹她生氣跪了祠堂，第二天便知道帶着芝麻酥糖來哄自己開心。

有孩童手臂這樣長的細長條酥糖中間是空心的，十分酥脆，所以特別容易斷裂，然而秦妩送過來的卻都是整支整支的，完整的很，恨不得連點芝麻屑都沒有。

由糖稀裹着白芝麻制成的芝麻酥糖向來是她的最愛，只可惜當了當家主母之後再吃這種極甜的東西似乎是有些不像話，所以她也就偶爾忍不住的時候讓王媽媽上街給她帶上一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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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以為藏的非常好，未曾想秦妩會給她送一盒過來。

王靜合腦子木木然，連着房間裏的擺設都看不清楚，秦妩這張臉她卻看得明白。

自己跪了三四天的膝蓋因為在床上伸直而像針紮一樣的疼。

這讓她不由得想起給自己買芝麻酥糖之前秦妩也是在祠堂被罰跪了的。

喉嚨幹的生疼。

她看着秦妩乖乖巧巧地湊近自己，只溫溫柔柔地笑着也不說話，一雙水水潤潤的鹿眸裏都是對自己的關心……

王靜合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想說些什麽。

但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她看着那甜蜜的芝麻酥糖，秦妩是向來不喜歡這般極甜的東西的，她喜歡清甜不膩的東西。

最後她說，“妩兒……”拿些芙蓉糕走吧！

然而，話還沒說完，只感覺一根細針紮進了自己的太陽穴裏，生疼！

整個房間的配飾在變化，盒子裏的芝麻酥糖在消散，乖乖巧巧的秦妩笑着往後退……

離她越來越遠！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空曠又陰暗，“不要！”她猛地坐起，才發現自己并非睡在月影園中，而是睡在秦府的一個普通客房裏。

她滿身的冷汗，定下心神，才看到自己眼前這個身形與秦妩有七分像的人——蘇清。

根本不是秦妩。

心中好像空落落了一塊，又好像盈滿了寒風。

她喉嚨裏澀澀的，連嘴巴裏都泛着一股苦味，她想喝一口水潤潤嗓子。

可是蘇清只是冷眼看着她。

她聽到了吧，她聽到自己喊秦妩了吧……

許是病弱的緣故，面對着蘇清毫不掩飾的地鄙視與厭惡，她竟然再無法裝出以往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躲避着蘇清的眼神，低着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思緒卻飄到了那盒芝麻酥糖上。

她把那盒芝麻酥糖，當着秦妩的面扔掉了！

她沒有讓秦妩吃她房間裏的芙蓉糕，還把那盒芝麻酥糖當着秦妩的面扔掉了！

“我已經給你紮過針，你休息兩天應該就沒有什麽事情了。”

蘇清沒有想到王靜合作戲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為了再一次光明正大的住回秦府，竟然可以喊着“妩兒”醒來。

這是演着演着，真把自己當慈母了呢！

幸而她剛剛以要寫方子為由，把阿妩支去書房拿筆墨去了，如若讓阿妩看到這一幕，不知要徒增多少心酸。

她這個親生母親心中多少有些不快，然而本着治病救人的醫德，她還是說着最後的醫囑，“這幾天別吃什麽辛辣的東西，也別碰海鮮了！”

“我等一下給你寫個調養的方子，你讓下人去藥鋪抓給你喝！”

她聲音未完，客房的門面便被推開。

柔和的白日光憑着開門的那一剎那湧進房間，驅趕走了這房間中的空曠與陰郁，秦妩手中拿着筆紙，朝她走來。

王靜合緊盯着那身穿一席天青色衣衫從紛紛和光裏走出來的女孩，手指微微蜷縮着在身下的床單上磨搓了下。

溫婉的遠山眉中暗含着一絲英氣，一雙鹿眸水潤靈動……

見少女走近，王靜合才像是被吓到一般連忙收了自己的眼神，然而只一個呼吸，她又好似不甘心一般擡眼打量着秦妩。

然而秦妩從進門起目光就一直沒有放在她的身上，她的眼裏似乎只有蘇清，她甚至都不願意靠近王靜合卧着的床榻。

“筆墨紙硯我都拿過來了，你坐到這邊桌子上來寫吧，更加順手，我給你研墨！”

蘇清原本還面容冷峻、眸色冷厲地盯着自己，但見秦妩開門後，身上的戾氣就收了不少。

如今聽秦妩這樣說，整個人的身上更是染上了幾分春色，她也遠離了床榻邊，向外面的桌子走去。

窗棂的陽光在紅色漆木桌子上投下了光斑，秦妩沒說話站在一旁，靜靜磨着墨。

王靜合卻看到了——

光斑刺眼，讓人寫字的時候直直皺眉，向來敬着她、只哄着她的秦妩微微側了側身子，擋出了一片陰影。

冬日的光照在她的背上，打在她修長白皙的脖頸上，刺得王靜合的眼睛生澀。

“我會将這寫好的方子給秦大人，你便不用擔心了。”

蘇清寫好了方子，還沖着床榻說了一句話，而向來溫柔乖巧的人卻是從頭到尾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過來。

眼看着陽光下的母女二人起身往房門外走。

秦妩恪守禮節，落後蘇清半步。

王靜合的眼裏便只有秦妩那消瘦、纖細卻有挺的筆直的背影，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也不知道在期望些什麽。

然而卻那背影一步一步的往外走着，踏在青石板磚上的腳步聲不徐不疾卻又堅定無比。

秦妩再也不會回頭了！

突然這麽一個念頭就沖進了王靜合的心裏，她整個心都猛的往下一沉，長時間沒有眨眼的眼睛幹澀到只輕微一閉，便有眼淚奪眶而出。

不！不行！

她的腦海中一時間就只剩下這兩個字，她張嘴想要呼喚秦妩，卻想不出可以讓她留下的方法。

只見秦妩離那木門越來越近，眼看着便要走出門去，王靜合突然看到剛剛寫字桌上的水壺與茶盞。

對！她渴！她要喝水！

整個嗓子都幹裂得生疼，仿佛只要她再說一句話喉嚨便會被撕裂一般。

王靜合大聲道：“水，我要喝水！”

她聲音朗朗，咬字清晰，好似唯恐旁人聽不見，聽不清。

她的眼睛緊緊盯着秦妩的背影，右手死死的抓着床單，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她看見就連走在最前面的蘇清都因為自己的聲音怔愣了一下，可是秦妩的步子卻連停都沒有停。

不不！

一定是她的聲音不夠大，一定是秦妩沒有聽清……

往日裏只要是她的事，秦妩都緊張的要命！

更何況自己如今還這麽虛弱，秦妩哪能坐視不理？

“我要喝水！”她又大聲喊了一遍，然後眼睜睜看着秦妩步履不停，頭也不回，幹淨利落地走出了房間。

“我說我要喝水呀……妩兒。”

秦妩出了房門，眼神似乎在往這邊看，王靜合的眼神都亮了亮。她還想挽留什麽，整個人都往房門的方向傾斜。

然後，門被關上了。

之前傾灑進來的光也沒了蹤影。

王靜合一個重心不穩從床榻上滾了下來。

她頭發散亂，雙眼無神，嘴裏還是不相信地呢喃着，“妩兒……我要喝水……我渴……”

母親想要喝水啊，妩兒……

銀針紮在太陽穴上的痛，剛剛從床上摔下來的痛，王靜合全部都恍若未覺。

她躺在冰涼的青石板磚上，眼尾似乎閃過了些許晶亮。

秦嘉妍安排好一切回到秦府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王靜合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雖然心中下意識地厭惡這個愚蠢又無能的母親，但是秦嘉妍面上仍保持着熱絡。

“呀！”她像是極為關心母親的孝女，“母親真的躺在這邊涼的青石板磚上。”

嘴上這樣說着，卻是把手裏的糖葫蘆悠悠放在桌上之後，才來到了王靜合的身邊。

祠堂裏罰了幾天只用了些許粥水的人本就虛弱，又在這青石板磚上不知躺了多久，因而手掌涼得吓人。

連秦嘉妍也被冰了一下，她靠近王靜合，就見她唇色蒼白，小聲呢喃着什麽。

秦嘉妍側耳傾聽，只聽見一句“水……水。”

她将拖人抱着放到床上，又要起身給王靜合倒水。

剛站起身來，就聽雙眼緊閉、神識不清的人小聲道，“妍兒，水……”

秦嘉妍整個人都細微地僵了一下，而後好似沒有聽見一樣，快步走到了放着水壺和茶盞的桌邊。

雖說佳節已過，新春來到。

但是這幾日天氣還是寒的，所以這紅漆木旁邊放着的是一個取暖的火爐子，爐上還架着一壺熱水。供人飲用。

王靜合整個人嘴唇發白，連說話的聲音都幹涸得嘶啞了，像是瀕死的缺水禾苗。

秦佳妍的眼神卻暗着，目光在桌子上的茶壺和火爐上的茶壺中打了個轉。

最後拿着青花瓷的杯子，到了滿滿一杯熱水。

一時不察，火爐上燒了許久的茶壺把手燙紅了她的手，秦嘉妍心中卻莫名升起一股子快意。

“母親，來喝水！”

這股子快意，在王靜合眯着眼睛被冒着白氣的滾水燙到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滾水大半灑在了棉被上，還有小半濺到了王靜合的下颌與脖子處，“啊——”她慘叫出聲，被滾水燙到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紅。

“啊？對不起母親，燙到你了！”

秦嘉妍看着故意打翻的青花瓷茶盞眼中似有笑意，說出來的話卻滿是哭腔，“我總想着天氣冷，該喝點熱的，沒想到一時脫了手！”

她低着頭不與王靜合對視，話時整個人就已經跪倒在地上，“對不起，母親，我不是有意的！”

那火辣辣的疼讓王靜合的意識終于恢複了清明，她垂眸看着這個低頭啜泣的親女兒。

突然間想到自己每次挑秦妩的刺時，也是說她燙到了自己，如今風水輪流轉，她倒真的被燙傷了。

她抿了抿嘴，眼神沒有放在秦嘉妍身上，看起來虛無缥缈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沒事，母親怎麽會怪你呢？”她聲音嘶啞，好似跨越時空而來，比以往說話還要柔上一些，“再給我倒一杯涼的就好了。”

在秦嘉妍回來的這幾日裏，王靜合雖然因為愧對她，對她還算不錯，可是偶爾也是會嫌棄她身上這三年來粘上的粗鄙氣息的，像今日這樣溫柔的語調還是頭一回。

秦嘉妍一時有些無措，再擡眼時就見王靜合睫毛微顫。

她又給人倒了一杯涼水，這次只微微摻了一些熱的。

“母親小心燙。”她說。

秦嘉妍又翻找出來了一些燙傷藥膏，“我給您抹上吧。”

二人在上藥時說着小話，“前幾日我在受罰，便一直将鋪子的事拖着了。”

“不如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官衙，我把那鋪子地契上的名字改成你的。”

聽她突然談起了地契，剛把地契拿去做了抵押的秦嘉妍心中一緊。

她之所以這麽着急的回來，也是看那鋪子的掌櫃神色有異，擔心這掌櫃狗拿耗子将她收集鴨青色布匹的事情報給王靜合。

“呵呵。”她幹笑兩聲，“不着急的母親，等您身體養好了，咱們再說也不遲。”

“還是早些給你吧！”王靜合不知道怎的突然有些多愁善感，“我是庶出，當年帶在身上的陪嫁本身就少，這個鋪子還是我的母親拼了命為我攢下的，是我手上最值錢的鋪子。”

“雖然比不上秦氏絲綢，但讓你衣食無憂總歸是不愁的。”說着說着她臉上竟浮現出些許尴尬，“你父親農家子出身，這麽多年了，咱們家也并沒有攢下多大的家業……”

“說起來這個鋪子竟成了咱們家唯一能夠拿的出手的東西，咱們全家的吃喝，你哥哥科考的花費……除了依賴你父親的俸祿，便是只能依賴這個鋪子了。”

“因而我雖然可以把地契寫上你的名字，但還是要委屈我閨女出嫁前這鋪子所掙得的收入，不能當做自己的私房，只能補貼家用。”

王靜合抓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秦嘉妍面上嗯嗯啊啊的應付着，心裏想的卻是：絕對不能讓王靜合知道她已經将這個鋪子當了出去。

不過還好，最遲一個月，等她囤下的鴨青布獲得了車遲國使臣的青睐，等她成了崇寧第一女皇商。

別說一個這樣的小鋪子，便是千百個秦氏絲綢，她也不會放在眼裏！

這樣想着，秦嘉妍心裏原本的一些心虛和不安也慢慢消散。

“沒事的，母親，我不着急，一切都等您好了再說！”

一個月，最遲一個月，她當前遇到的所有困境都會迎刃而解，她就會成為人人羨慕的好命女人，成為人人都想要巴結的一品夫人！

秦嘉妍面上溫婉地推脫着，眼眸裏卻好似有癫狂之色。

母女二人正說着話，忽聽客房外有聲音響起——

“王家鋪子掌櫃，求見秦夫人。”

這個老匹夫，果然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秦嘉妍心中恨恨，一時不注意連給王靜合上藥的手都重了些。

“嘶——”王靜合疼得直抽冷氣，秦嘉妍見狀又要楚楚可憐地道歉，卻被王靜合一擺手給攔住了。

這個王掌櫃是王靜合妾室母親的遠方表親，對她和母親向來是忠心的，當年為了留住這個鋪子，王掌櫃也出了不少力。

因而王靜合還是十分看重他的，“天色已經不早了，王掌櫃還要特意來見我，想來是出了大事情。”

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還扭頭囑咐着自己的女兒，“正好你也留下來聽聽，學着處理處理事情，以後也是要獨擋一面的。”

這事怎麽能讓王靜合知道？

她如此看重這個鋪子，知道了定是要翻天的！

秦嘉妍心中焦急，又聽到她如此說，便計上心來，“母親現今哪裏适合見王掌櫃？”

她說着話，目光還有意在王靜合的身上打了個轉，“既是決心讓我見見風浪，不若母親就安心交于我處理，母親且好好休養便是！”

随着秦嘉妍的目光，王靜合也注意到自己如今可不是只有衣衫散亂，她大病初愈、面黃肌瘦不說，連發髻也亂成了一團，脖子上還有一道泛着紅的印子。

簡直一副活脫脫的瘋子模樣，這如何能夠見人？

王靜合向來要體面，“那你便說我休息了，隔着屏風和他談談。”也讓我看看我閨女到底有多聰慧！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得了她首肯去秦嘉妍就走了出去，直接把人帶到了一邊，倒讓她一點兒談話的內容都聽不見了。

王掌櫃是王靜合的心腹，前些日子昌敬侯府獅子大開口要幾千兩的時候，王靜合剛從鋪子裏支走了大筆錢財。

因而王掌櫃也是知曉秦家大房的財政狀況的，因此才對秦嘉妍能一次拿出這麽多銀票表示懷疑。

況且用一千兩購買全帝都絲綢鋪子裏賣不出去的鴨青色布匹，這件事也太荒謬了！

若真是有錢燒得慌，倒不如直接把銀子一口氣扔進護城河裏聽個響痛快！

雖然秦嘉妍再三表示是王靜合的意思，但是王掌櫃還是覺得心有不安，這才趁着鋪子裏清閑的時候，想來向王夫人求證一二。

但他沒有想到自己沒有等來王靜合，反而等來了面若寒冰的秦嘉妍。

“王掌櫃，有什麽事情要彙報呀？”秦嘉妍面上帶着笑意，可眼睛冷的卻像是盯着死物的蛇。

想要打小報告的人被她吓得心頭一緊，然而還是開口道，“王夫人呢？”

“母親已經休息了，王掌櫃什麽事情直接和我說就行！”

秦嘉妍“母親”“王掌櫃”這兩個稱謂咬的極其重，她就是要點醒面前這個人——自己是王靜合的女兒，而他撐死不過是個奴仆而已，誰輕誰遠，一眼便知。

都不能見到王靜合，他這個掌櫃還有什麽要說的呢？

王掌櫃只能幹笑着，“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沒想到還要麻煩少東家。”

幸而他做了兩手準備，把早就準備好的賬本拿了出來，“年前夫人吩咐說，想看看年節這幾天的賬本，如今清閑了下來，我便給送了過來。”

秦嘉妍心知肚明他不是為這件事情來的，然而她也沒有拆穿這個老匹夫，只是伸手将賬本接了過來随意翻看了看，“我吩咐你們辦的事情辦妥了嗎？”

見秦嘉妍擺起少東家的譜子，王掌櫃雖心中有些不耐，面上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夥計們一個個絲綢鋪子去問了，共買回來一百五十八匹鴨青色布匹。”

“其中瑞祥鋪子買了十四匹，老李鋪子買了十匹……一共十二家鋪子一百五十八匹！九百五十八兩銀子！”

“帝都所有的鋪子都問過了嗎？”秦嘉妍唯恐他們有什麽遺漏，壞了自己的大計。

“所有的鋪子都問過了！”王掌櫃苦笑。

現今所有絲綢鋪子都知道他們王家絲綢鋪子是頂頂的大冤種了。

秦嘉妍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她微皺着眉頭，“秦氏呢？秦氏絲綢鋪子怎麽沒賣？ ”

這種壓箱底賣不出去的貨色，有人買肯定立馬脫手了，而且她給的價格也不算低 ，怎麽秦氏不賣？

她的聲音冷了下來，“你們沒去秦氏絲綢問 ？”

秦嘉妍特意關照過，他們怎麽敢不去？

“秦氏說他們沒有鴨青色布匹。”

沒有？！秦嘉妍心裏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着心頭。

秦氏怎麽可能沒有？

而後就見浩浩蕩蕩的宮中天使帶着聖旨上門：宣秦氏女秦妩，明日入宮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