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薄薄的一層蘇繡屏風并不能遮擋衆人的言語目光。

何況季封剛進門時就看出了這一堆人的意圖。

習武之人耳目都超出常人的銳利。

更別提這一群繡娘們根本沒有掩飾的意思, 反倒是他家阿妩紅着臉頰、眼神躲避着,怎麽看都像是被調侃過的樣子。

所以哪裏還需要阿妩向他解釋什麽呢?

看着被他敲了筷子正乖乖吃飯,還時不時偷瞄自己一眼的阿妩。

第一天在睿王手下任職, 聽了睿王許多意有所指的敲打的人心裏頭才松快了些,眼尾嘴角都泛起了些許笑意。

如此秦妩哪裏還忍得了, 總感覺自己的小心思全被面前的人看光了。

她把粥往桌上放, 破罐子破摔, “她們就是想看看我未婚夫, 不行嗎!”

她聲音突然變小, “我也想炫耀一下啊……”

你又不是拿不出手。

這全天下哪個女孩子跟狀元郎談戀愛後會不想要炫耀啊?

狀元郎輕笑了一聲, 看着面前日益靈動嬌媚的未婚妻, 心裏竟覺得還不夠——

阿妩何該能對着他再耍些小性子的!

“行~”他眉目舒緩,又将袖子裏專門買的奶糖拿了出來, 叮囑一句。“吃完飯再吃!”

“你何時又去了?”

她看着熟悉的奶糖包裝,語調都不自覺的大了一些。

“想着你之前的要吃完了, 前幾日便去多買了幾包。”

她是早就吃完了,正想着讓青橘這個月回家時給自己帶回兩包。

沒想到是季封先給了自己。

“你買了幾包啊?”

她向來喜歡吃這個, 以往只是因為購買麻煩, 只能省着吃, 一天只吃一顆、兩顆,從未一次盡興過。

如今聽季封一次性買了好幾包, 眼睛都亮了 。

那她不是可以一下子嘴巴裏塞三四顆?

“不行!”

誰料對面的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樣, 拒絕得斬釘截鐵,“下一包下月初再給你,糖吃多了對牙不好。”

“啊……”

她都十五了, 早過了換牙期了!

怎麽還有人關心她的牙啊?

秦妩還想掙紮, 故意撇着嘴, 眨巴着眼睛看着季封,剛想開口:季大人,你會不會覺得自己有一點點霸道。

就聽對面語帶笑意,聲音朗脆如玉,“就算秦大人覺得我霸道也不行,一天只能吃一顆。”

那奶糖一包只有三十顆,恰巧是一個月的量。

再一次被人看穿心中所想秦妩整個人都怔住了。

聰明的人居然可以聰明到這種地步嗎?

一雙鹿眸瞪得圓圓,清純無害,波光粼粼。略帶驚奇的樣子像是沒曾想到自己會被人欺負一樣。

她什麽都不用做,只對着這麽一雙眼,季封就敗下陣來。

他抿了抿唇,再擡眼時,眼中都是無奈,“好吧,今天允許秦大人吃兩顆。”

看着對面不知道為什麽就做出讓步的人,秦妩眉毛都跳了起來。

“季狀元人真好,本大人很滿意!”

“是嗎?”季封看着她,他早就注意到秦妩腰間的蝴蝶玉佩,“和《蝶玉記》裏的狀元一樣好嗎?”

秦妩搖搖頭,說得真摯又堅定,“比他還要好!那位狀元哪裏會幫我消滅芹菜!”

“不要以為這樣說,就能一口不吃了!”

季封耳骨微熱,目光偏移不看她的眼睛。

又注意到了秦妩頭上鳳凰釵的旁邊,簪着他送的紅瑪瑙簪子。

那些刻意遺忘的,今天早上睿王意味深長的敲打,突然又在他的耳邊輕輕響起。

“等你下了工,我陪你再去買一只簪子吧。”

他垂眼,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

秦妩現在位居三品,頭上戴的是前朝女相戴過的金鳳釵,富貴華麗。

把他年前十幾兩銀子買的銀絲紅瑪瑙簪子襯得黯淡無光。

莫說旁人,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簪子與秦妩不勝匹配。

“啊?!”

第三次被人猜到心裏的想法,秦妩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季封送了她銀絲紅瑪瑙簪子作為定情信物,她一直想着回贈一個。

按照帝都的規矩,若是訂婚,女子是要将自己及笄禮上戴的簪子送給男方,這才算禮成的。

之前是因為她還沒有及笄,這才一直拖着。

如今再過兩三天便是她的及笄之日。

秦妩想和季封一同挑一個素雅一點的男女都能用的玉簪,及笄禮戴過之後送給季封。

她一手托着面頰,心裏一本正經地想着:季大人真好看!

同時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問道,“季大人,我現在在想什麽?”

“什麽?”

季封被她跳脫的問題問暈了。

啊……原來不行。

存了調戲別人心思的秦妩竟有一點點失落,“我說,等我下了工,我們在玉石鋪子碰面。”

“行,下了工我來接你吧!”

秦妩心笑,這人是真把她當幾歲的孩童了,蛀牙要管,下了工要接。

“不用了~軍營裏面訓兵不是很忙的嗎,你快點吃,吃完早點回軍營!”

“我有馬有轎的,說不定還比你先到玉石鋪子!”

秦妩确實比季封先到玉石鋪子。

她也沒有想到,就在包廂等季封的這一炷香裏面——

秦嘉妍會破窗而入,帶着賊人劫持了她。

看着這個似曾相識的山洞,秦妩一邊嘲笑秦嘉妍和裴容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邊心理期盼季封能早日發現自己留下的蝴蝶玉佩。

“你笑什麽?”

已經窮途末路,準備放手一搏的秦嘉妍回頭就看到了秦妩嘴角似有嘲笑意味的笑意和她身上那刺眼的官服。

三品掌儀,好威風啊!

不過很快就是她的了!

秦嘉妍眼睛紅的能滴出血來,她一手拿着鋒利的匕首,一邊等着月亮慢慢的升起來。

只要等到月亮升起來,她在月光下完整地把秦妩的臉剝下來,覆蓋在自己的臉上,完成換臉。

那三品女官就是她了!

不僅如此,探花郎哥哥是她的!

江南首富的父母是她的!

就連以後的癡情權臣季封也是她的!

她拿着泛着寒光的利刃逼近秦妩,居高臨下地看着手腳被綁好,一動也不能動的秦妩。

看着這人如甕中之鼈,秦嘉妍的癫狂便是再也不掩飾了,“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啊!”

她用刀面貼着秦妩的面頰,想看到上輩子擁有一切,永遠從容不迫的人露出驚恐害怕的神色。

“憑什麽我都活了兩輩子了還是玩不過你!”

“我費盡心思謀劃了六年!”

眼見着馬上就要大功告成,她心中壓抑了兩輩子的委屈不忿似乎是終于找到了一個突破口,“我費盡心思謀劃了六年……只能從你手裏搶走一個垃圾?”

想到裴容,秦嘉妍的語氣裏滿是輕蔑不屑,“不,連個垃圾都沒有搶到……”

但是她也不在乎了。

三品掌儀之位,未來的第一女皇商,呼風喚雨的昭成夫人,哪一個不比狗男人強?

冰涼的刀面貼着她的臉,秦妩看着面前似有癫狂神色的秦嘉妍。

她太自信了,竟然連一個蒙眼布都沒有給她戴。

秦妩掃視一圈山洞,輕呼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記得秦嘉妍分明是有幫手的,但這裏只有秦嘉妍一個。

不知道另一個哪裏去了?

可是無論如何,多拖延一點時間都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定了定心神,秦妩看着面前已經發了瘋胡言亂語的人,故作驚恐地開口。

“姐姐,你在說什麽呀!什麽兩輩子,什麽六年,我是妩兒啊,我是你妹妹妩兒啊,姐姐你是不是認錯了?”

覺察到秦嘉妍就是想讓她害怕,秦妩甚至故意讓自己的身子顫抖了起來。

她這般經不起事,吓得要死的樣子果然取悅了秦嘉妍。

她嗤笑一聲,刀尖沿着秦妩的面頰畫圈,“我當然知道你是妩兒,你化成灰我都認得你,我的好妹妹。”

在她嫁了個窮舉子時,特意買東西來她家炫耀自己多麽富貴的好妹妹。

帶着她參加達官貴人的宴席,就為了讓她給自己做配的好妹妹。

“本來我也不想做到這一步的。”秦嘉妍挑着眉,露出大片眼白,“我沒想殺你的。”

盡管秦妩是為了炫耀,但是秦妩隔三差五給的東西确實改變了她家的生活條件;

帶她去的宴會也确實讓她認識了幾個達官貴人,讓她那惡婆婆不敢再在她面前造次。

“最開始我只是想要你一碗血的!”

我只是想讓你過一過我的生活,“讓我在你面前過一把救世主的瘾。”

她整張臉都貼在秦妩面前,“你的婆婆、丈夫、小姑子都會非常嫌棄你,但是有我,他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他們會因為我偶爾對你的施舍,變成巴結你的狗!”

因為沉浸在幻想裏,她甚至開始語無倫次,“我沒想殺你的!”

活脫脫成了一個瘋子模樣,“我甚至沒想要裴容,一個玉佩就能忽悠走的傻逼玩意兒哪配得上我?”

“我原想着,等我靠着他坐穩了昭成夫人,我就把他還給你……”

她用刀尖挑着秦妩的下巴,“你看,姐姐對你好吧!”

“反正裴容肯為你在太極殿面前跪個三天三夜對不對?那你就算嫁過人了,他也不會嫌棄的呀,到時候你們還是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你還是将軍夫人!”

她越說越激動,刀尖一轉甚至在秦妩的頸間劃出了一截血線。

“你擁有了那麽多,你哥哥是宰相,父母親是首富,你把你的命給我了,也不會像上輩子我過的那樣慘,他們肯定會對你很好的!”

“我只是想從你身上要走一個昭成夫人而已!你已經有了那麽多!我只是要一個昭成夫人而已!”

“我求了一輩子了,被相公打的時候在求,被婆婆罵的時候在求,被小姑子挑刺的時候在求……現在我都重生了,你為什麽不能給我?”

“啊?”她滿眼的恨意,伸出手指狠狠抹過秦妩脖子上的血珠,“你不是要當救世主嗎,你不是聖人嗎,你為什麽不能乖乖給我?”

“我分明做的都是和你上輩子一樣的事情,為什麽你能穿上這一身紫袍?”

她咬牙切齒地用手緊緊掐着秦妩的脖子。

秦妩的胸口因為缺氧而劇烈的起伏着,眼尾聚起了一滴淚滑落滴在秦嘉妍的手背上。

秦嘉妍像被什麽砸醒了一樣,收回了手。

“哈!”她高高在上地看着秦妩,“你也是會吓哭的!你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秦妩這才得以順暢的呼吸。

秦佳妍說的話她一句也沒有聽懂,只想着這人是不是受了太大的打擊,又讀了太多話本子精神錯亂了。

但是看着這人癫狂的樣子,想來只有順着她說才是最安全,最能拖延時間的。

“姐姐你是說你重生了?”她故作疑惑。

“是啊!”以為勝利在望,慢慢放下戒備的秦嘉妍朗聲回應。

這是她最自命不凡的地方,“怎麽,老天爺不能偏愛我一回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妩生怕刺激到她,連忙低頭服軟,“姐姐美麗聰慧,合該獲得老天爺也如此厚愛。”

她抿了抿嘴唇。

其實她并不明白秦嘉妍一個堂堂正正的四品官員家的千金小姐為什麽會對自己如此妒恨。

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她又不是生下來就是三品掌儀,這三品女官的身份根本就是走了狗屎運才拿下來的。

除去這個三品女官,她根本想不到自己有值得別人嫉妒的地方。

是自己娘胎裏帶出來的病?

還是自己商戶女的身份?

自己失憶被人換了爹媽兄弟,當做傻子騙了三年的經歷?

她是真不明白。

因而她連順着秦嘉妍說話都做不到,“姐姐既有如此機緣,為什麽不試着自己拼出一個天地?”

兩個人貼的近,秦妩清楚的感覺到秦嘉妍僵了一下。

甚至原本帶着妒恨意的目光都換散了一瞬,她似乎是被問住了。

她從沒有想過還有自己拼出一個天地這樣的活法。

她從上輩子求重生那日開始,腦海裏想的就只有要過秦妩那樣的日子。

不搶秦妩的機緣,她自己也能拼出另一個天地嗎?

秦嘉妍半垂着眸子。

怎麽可能呢?

老天爺就只偏愛秦妩而已,她周圍認識的所有人哪一個比秦妩過的好?

她就算自己拼一個天地,又怎麽可能比得過秦妩。

她一邊在心裏說服着自己,一邊卻沒來由的想她重生的這六年——

不說別的,只要三年前她沒有像上輩子一樣哄着秦妩出去玩然後遭遇劫匪。

她現在就是清清白白、待字閨中的官家大小姐,秦伯民就算再不重視女兒也不會把她嫁給一個沒什麽出息的窮舉子。

只要三年前她沒有遭遇劫匪。

她便不可能再過上輩子那樣的生活。

而且她知道這六年裏每次科舉的前三甲,每次文繡院招收時的考題。

甚至明白帝都每一次穿戴潮流的改變。

她只要抓住其中任何一次機會,就算不搶秦妩的機緣,最少都能小賺一筆錢財。

“不不!”

想着想着,恍惚裏意識到什麽的她突然癫狂了起來。

甚至等不得月上柳梢,就要開始扒秦妩的臉,“你騙人!你就是不想把你的機緣讓給我而已!”

刀尖飛速向她靠近,秦妩下意識地側頭躲避,鋒利的刀刃削斷了她鬓前幾根頭發。

“當!”

這是石頭撞擊利刃的聲音,短刃從秦嘉妍手中滑落,直直插進了土堆裏。

昏暗之中,從洞口灑進來的幾束光裏,頭戴烏紗帽,身穿一身緋的季封,捏着秦妩故意留下的蝴蝶玉佩,踏光而來。

“秦氏女,你挾持朝廷命官,其罪當誅!”

秦嘉妍這才反應過來秦妩為何會和自己浪費這麽多口舌。

“原來是留了後手。”

秦嘉妍看着逼近的季封,立即伸手掐住了秦妩的脖子,“別過來,再過來我掐死她!”

然而話音未落,季封的長劍,已經放在了她的頸上。

上好的玄鐵泛着寒意,冷光映在她的臉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劃開她的血肉。

對着秦妩溫潤如玉,玩笑打鬧的人看她卻像看死物一般。

“那便看是你的手勁大,還是本官的劍利了。”

那話中的冷厲不輸利劍半分,當真有幾分玉面修羅的感覺。

“季副尉好大的官威啊!”

匆匆趕來的裴容恰巧聽到了季封最後一句話。

被睿王找上門告知——

“你知不知道秦家小姐會去哪裏呀!”

“本王想着她是你的人,特意吩咐下去,讓人對她多有禮待!”

“甚至怕她無聊,本王還給她找了本話本子。”

睿王把《蝶玉記》摔在他的面前,“哪曾想她竟敢逃獄呀!”

堂堂一個王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話本子我仔細看了,編排的是你跟秦妩姑娘的事,你說她不會是去找秦妩姑娘去了吧!”

“人家秦大人現在是三品官員,別說她,本王見了都要禮讓三分,她還逃獄!”

“你趕快給我想她會去哪兒,不然我這一個腦袋哪裏能夠承擔父皇的怒火呀!”

……

本來做出逃獄這種蠢事的秦嘉妍已經讓裴容壓着滿腔的火了,又見到季封在他面前顯擺一個五品小官的官譜,便更是直接嘲諷了起來。

“秦家小姐就算做的再不對,也有官府量刑懲罰,季大人就算是宰相~也不能夠動私刑吧?”

他走近,眼睛上下一瞟,滿眼的不屑,“何況大人“好像”也只是一個小小的步軍副尉而已。”

裴容說這話想拿下了季封的劍,可誰料季封寸步不讓。

二人較勁時,劍刃劃着秦嘉妍的脖子,劃出一道血痕,比起秦妩只深不淺。

他不會賣裴容面子的。

他根本不懼裴容。

在疼痛的刺激之下,秦嘉妍終于認清了這個現實,她也明白自己再有力氣也根本快不過季封的劍。

她微垂下眼眸,看着季封另一只手裏抓着的,裴容還沒有發現的蝴蝶玉佩。

又看了看還在自己面前裝着深情,其實眉眼中全是不耐煩的,沒用的狗男人。

以為自己抱牢了未來天子的大腿,想破罐子破摔的人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好玩的場景。

她緩緩松開了自己的爪子。

于此同時季封放下了自己的劍。

裴容這才站在了秦嘉妍的身側,與季封秦妩二人呈對峙之勢。

“我好怕~”秦嘉妍忍着心中的不屑,一把拉住了裴容的手臂,整個人像沒有骨頭一樣的貼了上去。

親密程度讓季封直接側了側臉。

怕?

怕還敢攜持朝廷三品大員?

要不是睿王府的暗衛前來報告,他哪裏能找到秦嘉妍?

裴容滿腔的怒火,但是眼前的人是自己母親屬意的兒媳,又當着季封和秦妩的面。

他不願與秦嘉妍起争執,落了下乘。

裴容扯出一個笑容,伸手拍了拍秦嘉妍的背,“別怕,有我在,沒人敢把你怎麽樣!”

深情的做着保證,眼睛卻直直往秦妩和季封那裏去看。

好似唯恐二人沒看見他威風凜凜的樣子。

然而根本沒有人在意他。

“你來了~”剛剛還沉着冷靜和人周旋的秦妩一下子松了一口氣,好似埋怨,可細聽尾音裏都是滿滿的依賴。

“你終于來了!”

向來最注重分寸感的姑娘,此時手腳都被綁住了,還要把頭抵在季封的胸膛。

原本想炫耀着什麽而做戲的裴容,突然感覺胸口梗了一口氣,連笑容都僵在了臉上,難看的要命。

“我來了我來了。”

偏偏季封還寵溺得很,不僅連這些無意義的話也要回應,還丢下了自己手中的長劍,拿着手絹輕輕給秦妩擦拭着頸上滲出的血珠。

秦嘉妍感受着裴容僵硬的身子,也感受着自己被血珠浸濕的溫熱的領口。

因為有了對比才能确切的知道,愛與不愛真的很明顯。

秦妩只浸出了一兩顆的血珠子,再晚一些傷口都要結痂了,還有人視若珍寶,小心翼翼地擦。

她連領口都浸濕了,自以為深情的人還只是輕輕拍了拍她,“情真意切”地說了句“我在”。

真是傻逼。

她在心中暗罵,卻擡眼不願意放棄裴容任何一個神情。

都怪這洞中昏暗,這狗男人居然還沒有發現玉佩!

“對不起!”

季封看着那白淨脖子上的一道紅,心疼得無以複加,“今天第一天報道,軍營裏面事情太多了,我應該早一點來的,這樣就能避免這件事了。”

“最起碼……最能早一點發現你留的玉佩!”

來了!

秦嘉妍如願發現裴容徹底地僵住了。

裴容原本就直勾勾地盯着兩人親密的姿勢,季封說的話,他比秦妩聽得還仔細。

如今突然聽到季封提起玉佩,便下意識去看。

清冷皎潔的月光從洞口撒向洞內,借着一束月光,他清楚的看見,季封的手裏捏着一塊玉佩。

和田玉質地,蝴蝶花紋。

和他們裴家祖傳的玉佩,他母親說給了她兒媳的玉佩,一模一樣。

他有一瞬間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卻在那個可怕的念頭冒頭時,狠狠把它掐滅了。

他低頭盯着秦嘉妍。

卻見一直以來都柔弱又小心翼翼,仿佛離了他不能活的女人正仰着頭看他。

凄冷的月光下,他清楚的看見了這女人臉上的得意與嘲諷。

裴容的心猛的一沉,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不信,他開口,聲音好似祈求。

自欺欺人,“你把玉佩給了你妹妹?”

他的手狠狠掐着秦嘉妍的手臂,力度之大好像要把秦嘉妍的手臂折斷。

同時卻連秦妩的名字都不敢提。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這狗男人窩囊又自欺欺人的樣子,秦嘉妍突然就笑了。

她最看不上這人高高在上的樣子。

上輩子秦妩與自己親近,這人就冷嘲熱諷的。

這輩子,自己都當他的白月光了,還時不時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是他心甘情願要當傻逼,要把自己當白月光的,又不是自己拿刀逼着他的。

分明就是一個會在兩個女人之間搖擺的狗男人,還要又當又立的裝癡情種。

大傻逼!

她笑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不然一定要痛快地大罵一句。

她這癫狂一笑讓裴容的臉色更寒,分明已經猜到所有事情的他,一把掐住了秦嘉妍的脖子。

雙眼通紅,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說,玉佩是你給秦妩的對不對?”

秦嘉妍被他掐得喘不上氣來,心情卻暢快的很,“對!”她吐出一個字。

得到自己滿意答案的裴容卻突然松了力,只死死盯着她,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安心、欣喜,倒不如說是失落,懷疑。

你看,我說你喜歡聽的,你自己也不信!

秦嘉妍跌坐在地上,看着已經猜到了所有事情卻不敢相信的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殘忍又慈悲地陳述着事實,“玉佩是秦妩借我的!”

她挑眉,咬重着秦妩的名字,“她六年前借我戴了戴,誰知道你這麽倒黴,正好就看見了?”

她語調裏甚至有着對裴容的可憐,“六年,整整六年!你自己傻逼看不出來,你怪誰!”

“你!”

裴容雙眼燒得通紅,他甚至拔出了自己腰間佩戴的短刃。

刀尖直指着秦嘉妍,裴容好似怒火中燒,卻又覺得心裏松了一口氣。

未曾想秦嘉妍直接仰了脖子,“來啊,朝這兒來,殺了我,殺了我看秦妩還能不能回心轉意!”

“殺了我,看你還能不能娶到你那早死的母親給你點的兒媳婦。”

“人家小情侶早就走遠了。”她仰頭,下巴指了指被砍斷地繩子,“你與其跟我在這浪費時間,不如趕緊追上去,像條哈巴狗似的跪在秦妩面前,看看秦妩能不能原諒你?”

“哦,說不定你會先被季封踢走!”

她整個人都帶着不正常地癫狂。

仿佛這個世界都跟着她一起毀滅才是最好的。

想象着那種畫面她狂笑不止,秦妩應該感謝自己才對幫她鑒別了個狗男人!

想着想着卻突然感覺喉頭一腥,一股血意上湧。

明月照千裏,四周無風聲。

睿王府方圓三裏之內都彌漫着淡淡的檀香,細聽似乎還有一些敲擊木魚的聲音。

在這寂靜的夜裏莫名透露着一股子詭異陰森。

裴容就是在這時候背着秦嘉妍悄無聲息地翻進了睿王府。

他剛進門,跪在裏屋神女佛像前的睿王就開了口:“你殺人滅口了?”

睿王起身,手裏撥動着一串佛珠緩緩靠近,走近幾步卻發現——

在他的計劃裏演完了這一出重頭戲,對他已經絲毫沒有用途的,現在應該早沒了氣息的秦嘉妍。

應該悄無聲息,被蠱蟲啃食的體無完膚,死在白雲山洞裏的秦嘉妍,竟依然好好的。

裴容去得比他想象中得快。

被雪蠱那樣折磨着,竟還是用了輕功嗎?

因為誰呢?

是逃獄的秦嘉妍,還是可能被劫持的秦妩呢?

轉動的佛珠輕微一頓,睿王步調未停,臉色卻大變,驚慌失措,“她這是怎麽了,你真殺人滅口了?”

“沒死。”

裴容把人丢在地上,沉着臉,喝了一口水。

那雪蠱真是磨人,他往日夜行八百裏,也不似今天這般狼狽。

睿王看着腳下應該神不知鬼不覺死在山洞裏的秦嘉妍,又看着從進門起就沉着臉的裴容。

依舊是一副溫潤無害的樣子,“哎呀!你要急死小王,這秦氏女到底怎麽了呀,她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麽跟父皇交代?”

裴容又甩出了一段繩結,那繩子的斷面非常的整齊,看得出來是被利刃斬斷的。

怪就怪在繩結上,那繩結是行軍打仗的人才會打得結,而且打得非常的熟練牢固。

他拿着青花瓷茶杯,盯着睿王,眸色深深,看不出什麽。

睿王臉色未變還微微疑惑地挑眉與他對視。

半晌,裴容放下了杯子。“她很不對勁。”

又把目光回到了秦嘉妍身上,“我封住了她幾處大穴,才保住了她一條命……”

“什麽事情都能編,都能騙。但是有沒有功夫在身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秦嘉妍一看就是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開封府的大門?

如何能夠在不驚動玉器店十幾號老板夥計的情況下從二樓破窗而入挾持秦妩?

如何能夠帶着和她身形差不多的秦妩只短短一個時辰就進到白雲山洞?

這事情太蹊跷了。

一定有人藏在什麽地方沒被他揪出來。

裴容沉聲,“她看着不像中毒,像是蠱蟲……你這裏奇人異士多,看能不能讓她清醒過來。”

那個人想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他相信秦嘉妍也感覺到了,所以只要秦嘉妍清醒過來,他絕對能把那雙幕後黑手給揪出來。

“啊?你還要救她?”

這睿王是真沒有想到,“我以為你被騙了之後,會直接動手殺了她。”

他之前甚至覺得都等不到自己下的蠱毒發揮作用,秦嘉妍便會一命嗚呼。

誰能想到裴容竟然要救她?

“你就當……”

裴容好像真的累了,他閉着眼睛,得知真相後,心裏面那讓人難以察覺的些許快意消失之後,他就莫名地疲憊。

應該是雪蠱的原因吧,他自我安慰着,肩膀卻似被千斤重物壓垮。

整個人比“查出中了雪蠱,再也無法上戰場”那日還要頹廢,“……你就當我是想救活她,然後活着把她的皮,抽她的筋吧。”

将軍嘆了一口氣,沒有親人的他,好像只有在這個唯一的好友面前才能顯露出一絲的脆弱與無措。

但也只有一瞬間,睜眼,他就又是那個無法無天,驕傲鋒利的小将軍。

“我現在關着禁閉不方便,你找人查一查,大曾的軍營裏今天有誰沒有參加訓練。”

“沒有參加訓練的人又去做了什麽?”

能打出那樣的繩結,又在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帶着兩個弱女子趕到白雲山洞。

只有可能是年輕力壯的軍營士兵才能做到。

他說着話輕輕後仰着,整個背靠到了桌子邊上,這才仿佛找到了個依靠 ,“應硯……”

他雙眼無神,直呼着睿王的大名,“你這裏有沒有酒啊?”

他也沒指望自家兄弟能回答,只是顧自地說着。

“你有沒有做錯過什麽事情,惹得神女不高興啊?”

他轉頭盯着睿王,滴酒未沾卻似是已經醉了。

雙眼通紅,滿是無措,“你都是怎麽道歉的啊?”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