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9.999/城 (23)

我的生活中,除了修煉成長、責任使命,便再無其他。曾經我以為我就會與我所有的前輩一般,只餘神格,再無人格。我的生活平靜

如水,一如我的心。”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你……”

沐歌眉間倏然一跳,心中莫名的情緒就要蓬勃而出,那個理由……

這時,她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呼喊聲:

“妞兒啊,妞兒你在哪啊?”

“曉恬……”

“在那呢!”

伴随着這些喊叫聲後便是紛繁雜亂的腳步聲,聽着聲音就知道是溫氏找來了。沐歌連忙推開圜九重,轉過身去,揮手高聲喊道:“娘,我

在這裏呢!”

極目看去,溫氏身邊還跟着田三省和小栓,一臉擔憂的朝着自己跑來。沐歌自覺自己忽然被圜九重拉着跑了,溫氏定是着急萬分,于是她

快步朝着他們跑去,卻忽略了身後的少年郎一臉的落寂。

溫氏邁着小碎步沖了過來,她一把拉住了沐歌,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确認沒有任何損傷,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你……你這個小子!”溫氏把沐歌拉到了自己身後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指着圜九重就要開罵。

“這不是圜小郎嗎?”不過,站在溫氏身後的田三省卻驚訝的出聲打亂了她的節奏。

“小九見過伯父伯母。”圜九重聞言微笑着點頭,上前一步對着田三省夫婦行禮。“剛才是小九唐突了,還望伯父伯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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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讀書人一行禮,溫氏便有些懵,她突然的手誤無措起來,把一張臉都憋紅了。反倒是另一旁的田三省還了一禮,然後就拉着圜九重,頗

有點想和他大談特談的架勢。

圜九重見狀輕笑,餘光卻一直看向了沐歌。

正在這時,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小栓卻忽然身體一軟,暈倒在了田三省的身邊。

“小栓,小栓!這是怎麽了?!”

事發突然,衆人見狀俱都大急,圜九重也忙趕上前幫忙,指着不遠處的房子,說道:“那邊便是醫館,不如我們把小栓送到醫館給大夫瞧

瞧吧。”

“好。”田三省也是急昏了,一把抱起小栓就往外跑,衆人都急急忙忙跟在後面。

跑着跑着,小栓忽然在颠簸中睜開了眼睛。

“阿爹,我沒事了,就是有點餓暈了……”他小聲說道。

田三省聞言立時站定,他抱着小栓關切的問道:“小栓,怎麽會餓暈呢?”

小栓這才期期艾艾的說他知道今日可以去縣城,早上起的晚了錯過了早餐,如今已過晌午卻是餓暈了過去。

聽到田小栓這話衆人才長出了一口氣,溫氏連忙拿出一個餅給他吃。

田小栓紅着臉趴在田三省的背上,小口小口的咬着餅。他擡頭看到了圜九重,忽然的眼睛一亮,伸長了雙手一定要圜九重抱。溫氏忙說使

不得,但是拗不過小栓,看着兒子蒼白的小臉,她只得為難的看着圜九重。

圜九重卻是笑了笑,伸手就把小栓抱了過來。

因為這一突發狀況,田三省一家也歇了再逛一下縣城的念頭,只匆匆忙忙的買了些吃食,就往家裏趕。幾人在城門口與圜九重作別。

看着沐歌遠去的小小背影,圜九重黝黑的眼眸中笑意一點一點的冷下來。

“從此以後,我與你,再無生離,也無死別……”

一道低沉而又磁性的聲音緩緩傳來,瞬間又飄散在風中……

******

一家四口往回走,小栓趴在田三省的背上,一反常态的伸手揪着沐歌的頭發的玩,邊玩邊說:“曉恬,曉恬,你是怎麽認識小九的啊?剛

才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麽啊?”

沐歌覺得這時的小栓有些奇怪,只避開他,轉到溫氏的身邊才探頭問:“小九?你為什麽這麽叫他?”

小栓垂眼看着她,彎起一邊的唇角,笑着說:“我們是好兄弟啊!”

“呵呵……”沐歌眼角抽搐了一下,再沒有說話。

溫氏看看自己倆子女,又回想了一下剛才接觸過的圜九重,心中默默的想,這讀書人還真是奇怪,孟浪的拉走了自己的女兒,又跟自己兒

子稱兄道弟的……

如此想着,很快便回到了村中。

剛進村,沐歌便見到了一位老婆婆。

老婆婆白發蒼蒼,臉上的皮膚如同斑駁的樹皮,她佝偻着背,慢悠悠的從一顆大樹旁走過來。

離的老遠,溫氏就連忙拍着沐歌的背說:“快去謝過梅婆婆,你掉進河裏,幸虧有梅婆婆一把拉起了你。後來,也是她給你開了藥,真是

阿彌陀佛,老天爺保佑……”

聽着溫氏念叨,沐歌才知道這梅婆婆是村裏的接生婆,除了給人接生外,還會簡單的醫術,在村中口碑極好。當年,溫氏難産,便是梅婆

婆接生的曉恬姐弟倆。

不過,這梅婆婆脾氣有些古怪,只一個人住在村尾背靠着村旁的象鼻山下一個小院子裏,除了日常幫人接生外,等閑不與人接觸。

沐歌聽了溫氏的話,忙上前謝過了梅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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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回到了家中,還未進小院,正站在門邊望風的韓二嫂變眼尖的見到了他們,遂高聲喊道:“哦呦,我說三弟妹啊,你總

算是回來了,你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家裏還等着你燒飯呢!”

溫氏聞言一愣,臉卻是憋紅了,這韓二嫂一天到晚在家游手好閑,自己難得出去一趟,她就倚門望着等着自己燒飯?!

“你!”溫氏正要說話,趴在田三省背上的小栓卻高聲說道:“嘿呦,我說二伯母啊,我娘外出可是阿奶同意的,幾個妯娌說好都輪流着做

飯,今日好像剛好是二伯母您老人家吧。怎麽您老人家有空站在門檻上玩,沒空燒飯哦……”

這個“哦……”字被他說的一波三折,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學者韓二嫂說話的樣子,甚是好玩,聽得沐歌差點就笑出了聲。

韓二嫂沒料到田小栓會突然接話,一時之間竟然愣住了,她猛然的回過神來,迅速的一叉腰,一只手指指着小栓,就要噼裏啪啦火力全開

的時候。卻見到田小栓忽然往田三省的懷裏一鑽,抽抽搭搭的說道:“阿爹,我頭疼啊,頭疼啊……”

說着,說着,他便大哭了起來。哭聲震耳欲聾,直把坐在房中等着開飯的田老太也哭了出來。

田老太雖然對田家三房不怎麽滿意,但不妨礙她是個重男輕女的農村老太太。一見到田小栓哭的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田老太

邁着小碎步就上來問道:“這是怎麽了?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哭成這樣子了……”

另一旁的韓二嫂還未來得及收起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就被田老太抓了個正着。

“老二家的,這是幹什麽?!你看你把小栓吓的,還不快去做飯!”

田老太一聲呵斥,韓二嫂迷茫的張了張嘴,只得鳴金收鼓,悻悻的放下手,便去了廚房。

見着田老太難得的面容和藹的問着田小栓話,沐歌唇角一勾,從懷裏套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悄悄的塞到了田老太的手裏。

“嗯?”田老太雖是個農村老太太,但也頗有見識,她一低頭,一見這盒子中間大大的“萬”字便知道這是縣城萬華樓出品的雪花膏,“

這是……?”

沐歌在一旁甜甜的笑,說道:“我阿娘縫了幾個荷包賣了賺了點錢,聽縣城裏的人說萬華樓的雪花膏是最好的,阿娘就買了準備送給阿奶

您。”

她輕輕的拽了拽田老太的袖子說:“阿奶你就收下吧,這裏只有您才配的上用雪花膏。”

田老太未說話,但是眼角眉梢卻是漾起了笑意來。萬華樓的雪花膏可是好東西,小小的一盒要二百文。她餘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低着頭的

溫氏,心想這溫氏平常笨嘴笨舌,沒想到倒是孝順的很,把她這個當婆婆的記得那麽牢。

她捏着小盒子,俯下身對沐歌說:“阿奶年紀大了,雪花膏給你娘用可好啊?”

沐歌黑亮的眼眸在溫氏和田老太的臉上一轉,這才惦着腳在田老太的耳邊說:“妞兒覺得阿奶好看,用了這個阿奶會更好看的。”

“哈哈哈……”這句話把田老太說的心花怒放,素來說童言無忌,想來這妞兒也是真真切切的覺得自己好看。

田老太摸着自己的臉蛋,破天荒的伸手摸了摸沐歌的頭,說:“老三家剛回來也辛苦了,快回房去休息一下吧。”

“好!”小栓悄悄的看着這一切,聽到田老太的話雀躍的回答了一聲,臉上還挂着晶瑩的淚珠也不知道擦一下。

看着他可愛的小模樣,田老太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田三省抱着兒子進房去了,這邊溫氏卻是拿出了一條肉,對着田老太說:“娘,兒媳賣荷包賺了點錢,給大家買了點肉……”

說着,她還摸出了一吊錢來,說:“這是賣荷包的錢,兒媳不敢亂花,都交給娘保管。”

看着這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田老太不可抑制的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溫氏手裏的錢,田老太心想着真是不得了,出門一趟,怎麽老三全家

都開竅了。

田老太心滿意足的收下錢,又是破天荒的對着溫氏笑了笑說:“好好好,三媳婦去休息吧,肉讓你二嫂去燒。”

“阿奶,還是我跟我娘一塊去吧,我娘燒來的飯菜才叫香!”一旁的沐歌又忽然說道。

“嗯。”田老太表示深有同感,二媳婦那燒出來的那叫一個難吃,都跟豬食一般。這麽好的肉當然要自家廚藝最好的三媳婦來燒了,想着

,田老太對溫氏又是順眼了一些。

溫氏也不多說話,拉着沐歌就去了廚房。

韓二嫂手腳也是麻利,早已煮下了飯,把幾個剩菜放在上面熱了熱就算完成了。看到溫氏進來,手裏還拿了好大一條肉,韓二嫂的吊梢眼

瞬間就亮了。

她也不管剛才與三房的人還有過口角,颠兒颠兒的跑過來問:“奧喲,這……這是加菜啊……”

溫氏看着韓二嫂伸長了脖子猛咽口水的模樣,心中也是得意,便矜持的“嗯”了一聲,便緘默的住了口。

“嘿嘿……”韓二嫂笑的活像偷了雞的黃鼠狼,“我來燒火,火燒的大大的,燒出來的肉才好吃。”

說着,她忙走到竈膛後,開始忙活起來。

溫氏也不多說話,把肉洗了一下後,拿起菜刀,“哆哆”幾下便切成了小塊。放入沸水鍋中汆去血水,撈出瀝幹水分。鍋內倒入少許油,

放入肉塊煸炒至金黃色。放料酒,翻炒幾下後,再放老抽,生抽,炒勻。再從兩口大竈中間的湯壺中舀起開水倒入,淹沒肉,蓋上鍋蓋。

等着肉煨爛的這段時間,溫氏解下圍裙擦了擦手,跟着沐歌回到了她那由半間廚房辟出來的小房間中。

她仔細的放下門簾,确認把房間都遮的嚴嚴實實,這才打開包袱,把裏面銀子拿了出來。

剛才按着沐歌先早的吩咐把一部分錢和肉都交給了田老太,看着田老太再怎麽想表現矜持卻無法抑制的笑容,溫氏忽然對自己的婆婆就有

些鄙夷起來。

一塊肉一吊錢就能被收買的老太太,何懼之有?

自覺腰板子硬起來的溫氏對自家被天音娘娘點撥過的小女兒更加喜愛,她把所有銀子都推到沐歌面前。

沐歌卻是不收,只掂起一塊銀子藏了起來,其他還是讓溫氏好好收着,而後,她又借着天音娘娘的名目細細的吩咐了溫氏幾聲。

正說着,沐歌忽然耳尖一動,她雙眉一挑,快速的拉着溫氏來到門簾前。

悄悄的挑起一邊的門簾往廚房看,只見在一片白色的蒸汽中,韓二嫂一手掀開了鍋蓋,一手伸長了爪子,徒手就從大鍋裏抓出了一塊油滋

滋的紅燒肉。

活像一只伸長了脖子的黃鼠狼,她四處張望了一下,随即便顧不上滾燙的溫度,連吹都不吹就貪婪的把肉放進了嘴裏。

紅燒肉滾燙,正在她龇牙咧嘴咀嚼的時候,沐歌唇角一彎,忽然大喝了一聲:“二伯母!”

本就做賊心虛的韓二嫂着實被吓了一跳,被嚼了一半滾燙的肉,“咕嘟”一聲,便囫囵的咽了下去。

“媽呀!”這一下可不得了,嬌嫩的喉管瞬間被燙起了一竄燎泡,火燒火燎的燙的韓二嫂生疼。

她就像只沒頭蒼蠅在竈臺前打轉,一只沒拿鍋蓋的手,飛快的撫摸着喉嚨,卻也只能隔靴搔癢。

還是溫氏眼明手快的舀了一勺冷水讓她喝下才暫緩了她喉嚨的疼痛。

“妞兒你這做什麽?!”溫氏接過韓二嫂手中的鍋蓋,低頭拿筷子撥弄了一下肉,又把鍋蓋蓋嚴實了,這才低聲說道:“你二伯母偷吃一

點沒關系,反正裏面的肉還多的很!”

“呵呵……”韓二嫂灌了一肚子冷水,嘗試着咽一下口水,喉嚨還是疼的厲害。聽見溫氏這麽說,她意外的竟然沒有反駁着,只嗅着紅燒

肉的香味,貪婪的吸了吸鼻子……

且不說賴在廚房裏吸香味的韓二嫂,沒過了多久,這肉已經煨至酥爛,溫氏放上糖大火收汁,起鍋裝了一大海碗,再在上面撒上一把小蔥

。整碗紅燒肉鮮亮紅潤,肥而不膩,解饞又美味。碧綠的小蔥點綴其上,紅綠分明,甚是好看。

天上的日頭還未晚,田家人倒是都回家來了。因為怕晚了點燈費油,田老太很早便讓開飯了。

今日家中有了田家三房出的紅燒肉,飯桌上的氣氛格外的好,連平常高傲的田曉芸都出人意料的對着沐歌笑着點了點頭。

田老太今日也沒讓人三請四請,很快便出來坐在了主桌上,見到那碗放在八仙桌正中的紅燒肉,田老太奇跡般的把第一塊肉夾到了田三省

的碗裏,說道:“三房辛苦了,多吃一點。”

說完,她還是按照慣例把肉按人頭分了,男人家兩塊,女人家一塊。分完了,海碗裏還有一大半的肉,她倒是用一個碟子把肉蓋住了……

沐歌眼角抽了抽,詫異的看着家人都沒有疑義,只低頭吃飯,只有小栓和她四目相交,詭異的彎起了唇角笑了笑。

有了這碗肉,這餐飯吃的特別快,大夥安靜的拔完了飯,正要離席,這時,田三省理了理衣衫對着田老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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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還在回味着紅燒肉的味道,忽然聽到田三省的話,都統一的站定了,把視線都集中到了田老太的身上。

田老太聽到這話也是一愣,不過,她立時回過神來,指揮着幾個媳婦把碗筷桌子都收拾了,這才端正的坐在八仙桌後,一本正經的問道:“三

省吾兒,有話盡管說來。”

田三省站立在破舊的堂前,端端正正的對着田老太行了一禮,說道:“娘,我想再讀一年書,參加來年二月的考試。”

話音未落,站在一旁的韓二嫂卻是忍不住跳将了出來,她嚷道:“哎呦喂,三弟前些日子才說的不讀書了,怎麽一轉背又要讀書了,你們讀

書人有句話怎麽說……那個……叫什麽……出什麽反什麽來着……”

她朝着四周看看,卻遺憾的看到援軍告訴她那句話。她不甘心,手擦着圍裙還待要說,田老太卻是不滿了,咳嗽了一聲了阻止了她的話。田

老太多年來在家中作威作福,積威甚重。她一咳嗽,韓二嫂就像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瞬間沒了聲音。

田老太的眼光在衆人的身上一轉,而後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的問道:“三省何出此言?”

田三省說道:“日前,我去縣城拜別師長,師長聽說後深覺惋惜,他認為兒子今年就不應該錯過參加童子試。不過,師長而後又說若兒子

來年能苦讀一年,中秀才的希望會更大。所以師長提出了減免束脩,并願資助我讀書。”

“哦……”田老太點了點頭,當聽到田三省讀書不花錢,還有人資助,她的眼神又忽然亮了一下。

“有師長資助是好事,不過……”田老太拉長了聲調,意味分明的看着三房一家,“從此以後,三房每月的月錢怎麽辦?還有到時候縣學

報名需一名府學禀生認保,這筆禮錢以及報完名後支付常例錢,這些錢從何而來。”

“對對對。”韓二嫂站在田老太的身後猛點頭,“當年公公在世時,我們一大家子人為了你讀書可是費了老勁。如今,你要再讀書,這些

錢可不能從共中出。”

說來說去,還是錢……

溫氏聞言忙上前一步,把一早就準備好的銀子拿了出來,說道:“婆婆,三房這個月的例錢先給您。以後三省考試的錢,我們三房會自己

賺……”

幾角白花花的碎銀子放在破舊的八仙桌上,被夕陽的餘晖一照,閃亮的竟然有些刺眼。

田老太眨巴了兩下眼睛,擡頭又看了看三房一家,男子挺拔,女子溫婉,一雙兒女穿着破舊而幹淨的衣衫,卻難掩精致可人的氣質……

怎麽一日之間,這窮酸樣的三房卻好像有了一股精氣神?

田老太還在詫異于三房的改變,李大嫂從廚房走了出來,她拿着抹布擦了一遍八仙桌,一邊擦,一邊說:“三弟讀書了這麽多年,我們一

大家子也供他讀了這麽多年,先頭下了那麽多本錢,明年總算是能看到利錢了。”

李大嫂這話說的頗有些陰陽怪氣的味道,但聽在田老太的耳中,卻如醍醐灌頂。

是啊,當年養着老三讀書不就求的一日金榜高中嗎?如今就差臨門一腳才放棄,也是太虧!

想着,田老太就有些後悔當日聽了韓二嫂的話,不讓老三參加今年的童子試,說不定今年田三省就能中!

眼光狠狠的剮過韓二嫂,田老太重重的嘆了口氣,對着田三省說道:“讓你好好讀書也是當年你阿爹的遺願,既然師長看好你,你就好好

再讀一年吧。”

“謝謝娘!”田三省謝過了田老太,又與田大力致意,便離開了大廳回房讀書去了。

衆人見此事已經塵埃落定也便紛紛散去。沐歌剛要回去自己的小房間,一回頭,便看到田老太微眯着眼一手拿起放在八仙桌上的碎銀子,

一手拿着一方手絹,細致的擦拭着銀子的每一個角落。貪婪的嘴臉活像當代葛朗臺。

呵……

回到房間,沐歌意料的發現在自己的小破床上放着一個小籃子,裏面竟然是一小碗紅燒肉。

随即,溫氏進來了,讓沐歌趁着天還沒黑,趕緊把這碗肉給村尾的梅婆婆送去。

也不知道溫氏是如何在田老太的眼皮子底下藏起了那碗紅燒肉,沐歌從善如流的拎起了小籃子往梅婆婆的院子走去。

梅婆婆就住在村尾,象鼻山下的一個單獨的小院子裏。小院子中栽滿了各式花草,郁郁蔥蔥很是醒目。

沐歌走了一會便到了,夕陽餘晖把整個小院子渡上了一層金黃色的邊,掩映着院子後碧綠的象鼻山,活像一頭大象鼻子中噴射出來的水流

院門口離着梅婆婆的房間有一段路,沐歌站在院門口外準備叫門,忽然見到梅婆婆房間的紗窗上映出了一段窈窕的身影。

沐歌的目力遠比普通人要佳,她再次眨了眨眼,确認自己看到的是一個妙齡少女的身段被夕陽照在紗窗上的影子。

嗯?……

沒聽說梅婆婆有女兒啊?

可能是有其他人來看梅婆婆了?沐歌心想着,高聲叫門。

房中人聽見了沐歌的叫聲,快速的從紗窗旁離開,那道窈窕的身影立時消失在沐歌的視線裏。

伴随着木門打開的“吱嘎”一聲,矮胖佝偻的梅婆婆走了出來。一看到院門口站的沐歌,梅婆婆的眼忽然亮了一下,而後,她便顫顫巍巍

的走了過來。

一點不客氣的接過了沐歌的小籃子,她也沒邀請沐歌去屋內坐一下,便揮手打發了沐歌離開。

真是一個奇怪的老婆婆,沐歌心想着,剛要往回走,心念一動,突然想到她剛才看到的梅婆婆的衣着有些淩亂,還未整理整齊的衣襟下,

露出的一截雪白細膩的脖子……

沐歌默不作聲的回到了家,與溫氏打過了招呼,便坐在自己的小破床上開始修習。

******

日子還是一樣的如流水般的過去,不知不覺中,田家三房漸漸有了些許的變化。

田三省每日便是足不出戶的讀書;溫氏每日除了做完日常的家務外,便是窩在家中繡荷包;連帶他們的一雙兒女,田曉恬、田小栓也是窩

在房中不出門。

不過,他們一家四口每十天還是會去一趟縣城,這時,你就會發現他們一家子精氣神都好了,衣衫上的補丁都沒了,田三省竟然還穿起了

代表讀書人的長衫,那長衫可是要花不少錢喲。

村裏婦女間開始都流傳起來,據田家人說田家三媳婦做的荷包賣到縣城裏面一個能賣半兩銀子呢!

聽到這話,村中的婦人都咋舌,據說當日專門收集荷包的牛二奶奶為此還特別上門去找那溫氏吵了一頓,不過後來卻是不了了之了。

想到一個荷包能賣半兩銀子,婦人們都是滿臉的妒忌,想來這溫氏年少美貌,莫不是與那萬華樓的掌櫃有些首尾?不過,這些話只在幾家

婦人中流傳,到底心中還是有些意難平。

看着太陽快要下山,幾家婦人便各自散去回家做飯,這時,卻意外的看到溫氏挎着一個小包袱過來了。

婦人們雖然心懷芥蒂,但是還是維持着表面上的客氣,紛紛與溫氏打起了招呼。

溫氏笑意融融的與衆人回禮,随即便打開包袱,拿出裏面花花綠綠,各式各樣的小方布頭,跟她們說,她如今在跟縣城的萬花樓做荷包生

意,若他們有興趣可一同參與。

做荷包的布料她這裏出,她們只要出些力氣,做成的荷包二十文一個她來收。不過有個前提是,荷包的款式與上頭的繡花樣子要根據她的

要求做。

衆人一聽,心中就盤算開了,牛二奶奶收的荷包五文錢一個,布料還要自己出。如今溫氏的荷包,款式要求都很明确,自己只需出些個力

氣與時間便好。這麽算來,把荷包賣給溫氏可是要上算許多。這麽一想,當即便有很多婦人就接過了溫氏的布料,回家做荷包去了。

溫氏手中小包袱裏的布頭沒多久就都分給了衆人,她把包袱折好收起來就往回走。

與萬華樓的生意開始漸漸做大了,上次從布店裏讨來的碎布頭做出來的荷包,再繡上天音娘娘指點過的圖案,在萬華樓一賣就轟動了。據

史掌櫃說連在京城的達官顯貴家的女子都十分喜愛溫氏繡的荷包……

這次,萬華樓的史掌櫃更是點名要一百個荷包,有簡單刺繡的五十文一個,要是有上次妞兒那樣子的荷包則提價到六兩銀子一個。

在沐歌的提議下,溫氏拉了大房與二房一起做荷包,家中的氣氛竟然都十分和諧了起來,連田老太在飯桌上都偶然會主動夾菜給溫氏了。

所謂財帛熱人眼,自從溫氏帶着韓二嫂做荷包,韓二嫂一掃她原本自認官差奶奶的做派,忽然的積極巴結起了溫氏來。她搶着幫溫氏做家

務,舔着臉殷勤的好似灰孫子,把溫氏捧的如同一朵花一樣,着實讓溫氏不能适應……

而同時,沐歌也提議,便讓溫氏帶着村中婦人一起做那些簡單花樣的荷包,一來平息村中的流言,二來萬華樓要的數量實在太多,就算他

們一家人不吃飯不睡覺也是做不完啊。

溫氏如今的繡技在沐歌的點撥下有了長足的進步,沐歌除了每十日繡一個精致的古家針技法的荷包外,平時便是畫些新奇的花樣子給溫氏

他們做荷包用。其他的時間,她便認真修習仙術。

這天,她剛打坐醒來,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卻聽見窗外嘈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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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栓現今年方九歲, 因為常年的營養不良,長得既黑且瘦,頭上的毛發也是枯黃稀疏。細長的四肢支棱着一個大腦袋,活像一個細腳伶仃的火柴人。

不過,雖然他的身形不甚好看, 但是他的眼眉卻是完美的遺傳了溫氏,一對斜飛入鬓的長眉加上一雙水潤烏黑的大眼, 如今倚在門邊說話的時候眼波流轉,倒是有幾分公子哥風流倜傥的意味。

自從田小栓頭疼那日起, 沐歌總覺得這個弟弟有些怪異, 不過具體怪在哪裏, 她又說不上來。此時,見到田小栓這幅模樣, 她摸了摸鼻子, 又把視線移到了窗外。

一旁的小院子已經廢棄了許久,搖搖欲墜的總讓人覺得支撐不過下一秒。不過, 聽村裏人說這個小院子當年也曾風光過,在這裏曾經出過一位秀才老爺。

不過, 由于這位秀才老爺是外鄉人, 中了秀才以後就搬走了。這個小院子也便閑置了下來。天長日久的無人打理, 就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田小栓見到沐歌不理他, 也毫不介意。他靜悄悄的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忙碌的人群,慢慢悠悠的說:“還真是會追啊, 都追到這裏來了……”

“嗯?”沐歌聞言倏然眉心一跳,她正待追問。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田三省異常興奮的聲音,“原來是圜小郎來啦,快進來,快進來。”

嗯?是圜九重來了?……

算算似乎離上次的見面已經有一月有餘,每當午夜夢回,沐歌也會想起那人。他如何會來這裏?

沐歌想着,眼光似乎能夠穿透那一道薄薄的門簾看向堂前站立的少年。一顆小心髒不可抑制的越跳越快,恍惚間竟然生出些近鄉情怯的感覺來。

這時,原本站在窗前的田小栓卻形如鬼魅,似乎只一秒就來到了沐歌打坐的木床前。

“呵呵……來的還真快……”俊秀的長眉微微一挑,他扯起嘴角,在沐歌面前低下頭,說道:“這下你可是開心了?”

他的語氣如此怪異,全然沒有一點九歲孩童應有的天真。

沐歌擡起頭,一雙黑亮的眼眸沒有半點躲避的回視于他。纖長的睫毛微微的抖動,一如蝴蝶的翅膀。

“你不是田小栓,你是誰?……”

“我?”田小栓指着自己,忽然仰頭一笑,漾起的笑容如春花初綻,“我是你的弟弟田小栓啊。姐姐,你可要對我好哦,呵呵……”

“我去找小九哥哥咯……”說着,田小栓忽然蹦跳着跑了,他一掀開小房間的門簾,又似乎想起了什麽,他倏然回身對着沐歌說,“小九是我的!”

聲音一字一頓,清晰而明确,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一雙水潤的眼眸如兩口深淵幽深綿長,帶着森冷的寒氣。

沐歌一愣,直直的朝他看去,卻轉眼就見他舉着雙手跳将了出去,只餘藍色的門簾被他的動作帶的來回飄搖。

“小九哥哥,小九哥哥,抱!”

門外傳來田小栓的歡呼聲,一如最天真單純的孩童。

沐歌皺緊了眉頭,他……她一定認識!他到底是誰?!……

不容她多想,外邊已經傳來了各種招呼聲。沐歌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緊握成拳,慢慢的走了出去。

在那破舊的堂前,圜九重筆挺的站立在那裏,如同一支挺拔向上的竹。過分俊秀的臉,黝黑的眼眸,似天邊最璀璨的星,熠熠生輝的照亮這破敗的房屋。

他笑着看着她緩緩走來,眼神如同實質一般摩挲過她的臉頰。似乎他一直就在等着她的到來。

沐歌有一陣恍惚,這眼神太過炙熱,炙熱到令她有些遲疑……

“小九哥哥,小九哥哥,抱!”

黑瘦如同小猴一般的田小栓在幾次努力下,終于爬進了圜九重的懷中。他趾高氣揚的趴在圜九重的肩上,回頭朝着沐歌作了個鬼臉。

沐歌一皺眉,忽然不甘心的也沖他吐了吐舌頭。

誰知,這時,圜九重忽然的轉過身來,居高臨下,抓了個正着。

“嘿……”一聲極輕的笑聲從他的唇間溢出,如同一顆流星滑過天際轉瞬即逝。

圜九重的到來得到了田家人的熱烈歡迎,連等閑不出面的田老太都出來了。田老太年逾五十,但保養得當,頗有點徐娘未老之風。見到圜九重竟然不自覺地整理了衣衫,摸了摸鬓邊的銀簪子。

“見過老夫人。”圜九重終于放下了賴在他身上的田小栓,恭恭敬敬的對着田老太行了個晚輩禮,“我的蒙師吳先生與田家爺爺是同窗,他至今還一直念叨田家爺爺當年豪氣沖雲天,面對衆多土匪也敢以一己之力對抗,才使得蒙師等人有機會參加府試得中秀才。自己卻因傷勢過重,而錯過那次考試機會。”

田老太聞言,眼眶已是微紅。她嘆氣說道:“他就是這樣的人。一心只想着別人……”

圜九重扶着田老太坐在的椅子上,說道:“師長得知我來田家村備考自是支持萬分,還特地讓我來見過老夫人。”

“讓吳先生挂念了。”田老太伸手攏了攏發髻,神色暗沉,似是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

“小九哥哥,你以後都住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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