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邊城同甘苦
晏如瑾嘴上說是不肯看信,但其實心裏好奇的不得了,劉承繼把信遞到了她眼前,遞了兩次之後,她便順着臺階下了,接過信讀了起來,讀着讀着卻覺得哪裏不對,到最後竟是臉都紅了……
劉承繼的信中并沒有和他敬愛的皇伯父撒潑耍賴,反而用詞十分乖巧,恭敬……或者說恭敬的過了頭了。
比方說稱謂,以前劉承繼稱呼皇帝都是皇伯父,甚至沒有外人在的場合便直接稱呼伯父,信件來往中也從沒有稱呼過陛下,可是這一回上來就是一個“皇帝陛下萬福金安”。
再說自稱,劉承繼的自稱一貫是嚣張狂傲的,人前大多自稱“小爺”,長輩跟前雖不敢如此稱呼,卻也不見多恭順,雖也自稱“兒子”,“侄兒”可很多時候就直接稱“我”皇帝跟前私底下也是如此,但此番信上寫的卻是“不孝侄兒承繼”!
劉承繼能認識到自己不孝?首先晏如瑾就是十分的不信,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劉承繼學的乖順了,可是讀着讀着卻又品出了別的味兒來。
若說是哪裏不對,晏如瑾一開始還真是沒反應過來,若是單從信上看倒真像是吃了苦頭後改過自新,知了錯的模樣,等放下信後心間有點酸酸澀澀的,沒來由的就覺得他好生可憐,但是他信中确實沒有半句訴苦,反而是在說自己怎麽怎麽好,怎麽吃的合口,怎麽睡得舒服……
讀完了信晏如瑾又琢磨了一遍才算是回過味兒來,他這是表面說好,但其實細節處卻将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描繪的十分凄慘……
比方說信中一段,他關心了一番皇帝的身體,又念着他時常胃口不好吃不下飯的老毛病,給他推薦了一款粥,山菇野菜粥。信中的描述有一句是“香濃的米湯裏都是野山菇的鮮香,吃起來十分的爽口,陛下您一定會喜歡的,而且它多吃些也不積食,包您吃兩日後胃口變好了。”而後還特意提了句,他日日都吃的這個。
米湯煮野山菇,這哪裏是不積食,這分明是不頂餓。還他日日都吃!
這只是其中一點,通篇讀下來雖說是內容各有不同,但幾乎都是這是意思。
讀完了信,晏如瑾都覺得臊得慌,和劉承繼道:“你這是做什麽呀?不丢人嗎?”
小世子渾不在意:“不丢人。”
晏如瑾不想看他這般模樣,便勸他道:“阿繼,你都成年了,怎麽還做這些孩子氣的事呢?再者說你确實是闖了禍了,陛下也不會因為你這封信就不罰了,召你回京啊。”
“我也沒想讓他召我回京啊。”
“那你是要做什麽?”
劉承繼拿起桌上另一張畫了地圖的紙遞給晏如瑾道:“我是想和他要這塊地。”
“這是哪兒?”晏如瑾看了眼地圖,也沒看明白。
“口子河呀,我今兒個騎馬圍着口子河轉了一圈,大概是這麽個形狀。”
“你要它做什麽?”
“我是要這裏的土地支配權。”
晏如瑾想想便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要用這裏的土地換人來給你做苦力?”
“嗯!”小世子點頭,“要不然,還真讓我一個人去修嗎?”
若真能如此,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晏如瑾也來了精神:“可是就憑這封信,真能要得來嗎?”
“我這還沒寫完呢,對了,咱們快些吃飯,吃完了飯趁着天還亮,你給我畫張像。”
……
吃過了飯,劉承繼特意找出了晏如瑾給他做的那件粗布衣裳,他也不怕麻煩,脫了身上的厚棉襖,只穿了那件薄的在裏面,将粗布衣裳套在了外頭,收拾妥當後,他搬了個小凳子到牆邊兒靠着牆坐下。
“瑾娘,你只管畫的憔悴些,消瘦些,還有我身後這面牆也都畫進去。”
“我不會啊,我只會照實了畫。”
劉承繼擡頭,見桌前提着筆的媳婦兒一臉的老實相,他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道:“算了,那就照實了畫吧。”
“好,那我畫了。”
劉承繼想想不放心的交代她道:“你照實了畫行,但可不許把我畫的胖了。”
按照劉承繼的意思,晏如瑾給他畫了一張畫像,畫好後劉承繼見了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詫異的問她:“你沒誇張?”
晏如瑾搖搖頭,劉承繼是真的瘦了,晏如瑾看着雖也心疼,但是是當他大活人在眼前咋咋呼呼的這麽鬧騰時,那份心疼便也就沒那麽沉重了,可是看着這張畫像就不同了,畫像當中劉承繼背後是粗糙的石頭牆面,他安安靜靜的,面容消瘦還故意斂了神情……看着完全不是昔日裏那個飛揚的公子了。
原本還沒怎麽樣,可這會兒見了畫像晏如瑾心裏便也難受起來了,她高高擡着胳膊摸着劉承繼的臉傷感的道:“你想吃什麽就和我說,我多做點好吃的,把你養回來。”
被媳婦兒這般含情脈脈的看着,小世子心裏美的都冒起了泡泡,但臉上卻沒露出來,還很是傲嬌的哼了一聲道:“才想起要對我好些麽?早幹什麽去了?”
見他毛病又犯了,晏如瑾白他一眼道:“你這人就是不能對你好。”
——
第二日一早,劉承繼又去送信了,不過這一回騎馬,來去沒用上多少時間,早上吃了早飯走的,回來時晏如瑾還沒開始做午飯呢。
劉承繼回來見屋子外頭沒人,遠遠的還沒下馬呢,就開始大喊,直到見了小房子的木門打開,他媳婦兒從裏面走了出來,才算停了口。
劉承繼下馬将馬兒拴好便興沖沖的跑到了晏如瑾跟前問她:“你猜我帶了什麽回來?”
晏如瑾早看到了他懷裏鼓出來一個小包,心想許是揣了零食回來給她,可也猜不出到底是什麽,看着倒像是揣了兩個大饅頭。
晏如瑾便搖頭道:“我猜不出,你帶了什麽?”
劉承繼笑眯眯的道:“我帶了你的小兄弟回來。”
晏如瑾一呆便只當是自己娘家的弟弟來了,她慌忙的四處去看,卻見空空的曠野上也沒有人,拉着劉承繼急急的道:“我弟弟怎麽來了,誰帶他來的?人呢,在平漠嗎?你快帶我去。”
“不是那個弟弟,是個新弟弟,就在我懷裏呢!”
晏如瑾看着劉承繼胸前鼓起來的小小的一點,沒好氣的道:“你怎麽胡說八道,裏面是什麽東西,還不拿出來。”
劉承繼便伸手進去一掏,掏出個巴掌大的小毛團來,晏如瑾一看是一只怯生生的小奶狗。
小家夥圓頭圓腦的十分的可愛,晏如瑾一看便喜歡的不得了,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小聲和劉承繼的道:“給我抱抱。”
劉承繼便把小不點放到了晏如瑾的手上,小家夥趴在她手上,小腦袋還拱了拱……晏如瑾心都要化開了,擡頭問劉承繼道:“你從哪兒找來的呀?”
“就在路邊遇到的,在幹草堆裏拱來拱去,我見她和你怪像的便抱回來了,正好過些日子我不在家了,就讓你小弟弟陪你。”
“你又胡說八道。”晏如瑾這會兒開心也不跟他計較,她把小家夥小心的抱給劉承繼道,“你先抱着它,我去給它熬點米粥吃。”
——
家裏又多了一個小成員,晏如瑾悉心的照料着,小奶狗看着出聲沒幾天,一開始走路還不利索,幾天之後便能倒騰着小短腿,跟在晏如瑾身後跑來跑去了。
劉承繼開始不停地往平漠跑,一開始晏如瑾也沒問他忙的什麽事情,只見他一天比一天回來的晚。
這日晚間晏如瑾趴在桌子上等的都打瞌睡了,才聽到外面傳來的馬蹄聲,打了個哈氣,起身出了屋子,趴在她腳邊的小毛團搖着短短的小尾巴跟着。
“回來了?”
“說了叫你別出來。”
回到屋裏晏如瑾問他:“今天做什麽去了,怎麽回來這麽晚?夜裏騎馬多危險吶?”
劉承繼一臉憤憤的道:“我去找潘成那孫子算賬去了,也不知道他躲哪兒了,我找了整個軍營都沒找到他。”
“潘成是誰……潘将軍?”
“哼,就是他。”
“好好的,你找他算什麽帳?到底怎麽回事兒?”
劉承繼自己倒了口茶喝了後放下茶杯氣呼呼的道:“前幾日我讓他派幾個人去給我貼幾張告示,他不給我貼,那我就自己找了幾個人去貼了,可我今兒個人家告訴我,我讓人貼的告示,都被這孫子讓人給揭了!”
“你貼了什麽告示?”
“就說咱們這邊兒的良田五年內不收稅,誰想要就來領,我免費送。”
晏如瑾說他:“你膽子也太大了,土地的事兒哪是兒戲,陛下的旨意沒下來,你就敢送出去啊,不怪人家撕你的告示了,若不撕了你的,他是要但罪責的,還不是個小罪呢。”
“我幹的事兒還能讓他領了罪去?他操的哪門子的心。”
“也是你着急了,何不等陛下的旨意下來後再說呢,豈不名正言順嗎?”
小世子嘆氣:“你不懂,若我不先把這生米做成熟飯了,只怕我皇伯父他不應我。”
“好了,先別說這些了,這些事明兒個再說,咱們慢慢想辦法,我去燒點水給你洗一洗,再做點東西給你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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