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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蕊彎了下唇,秀眉微微上揚,“該怎麽辦呢。”

顧鈞倏然擡頭望她,臉色一變,雙手緊握成拳。

她打量了他半天,見他還真信了,才慢條斯理地說:“行了,逗你呢,這都能信?”

“你上過那麽多女人,自己心裏沒點數?懷沒懷你會不知道?”

他聽到這話,眼眸一暗,把她下巴狠狠擡起,“老子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到底什麽情況。”

丁蕊眯了下眼,見他沒松手的意思,直接往他大腿踹去。

她腳上穿着細高跟鞋,動作幹脆利落,力度很重,“滾,跟我這兒發什麽脾氣。”

顧鈞沒躲,好像感覺不到痛似的,手上力氣卻更大了,“趕緊說。”

“沒懷孕,說是回去就來例假了。”

他指間一頓,這才放開了她,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怎麽,看你這表情還挺失望?”她神情似笑非笑,故意道:“放寬心,那邊還說是個男生特意送回來的,半點事兒沒有。”

“男生?”他臉色一沉,聲音更冷。

“嗯呢,聽說還是校草級別的喲。”

丁蕊用指尖點了下額頭,似乎在回憶剛剛電話的內容,笑道:“人高馬大的,小臉英俊,家裏還很有錢的樣子。”

Chapter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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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莞躺在宿舍的小床上,床簾子緊閉,呈挺屍狀。

她已經曠了好幾節的專業課,覺得現在做什麽都沒意思——反正就是不想上課,不想吃飯,不想睡覺。

林莞也覺得自己很奇怪,林景沅當年那麽惡劣,她卻像打了雞血一樣,各種努力,想要證明給他看。而現在,她覺得整個人生都黯淡了下來,毫無希望。

“哎,今天下午的課你到底去不去?”陳安安敲了一下她的床,“再不去就好挂科了啊。”

林莞還沒說話,又聽見劉惠的聲音,透着濃濃嘲諷,“你不用搭理她,有些人沒了男人就過不了。”

她被人戳中痛處,激地立刻坐起來,一把扯開簾子,“誰過不了了?!我怎麽就過不了了?!”

劉惠舉起桌上的小鏡子,往上遞了一點,冷笑,“自己瞅瞅?看不出那個邋遢樣?是個男人都不會要你。”

“你少說幾句行不行!”陳安安打着圓場,朝林莞伸出手,說:“莞莞,不管別的,你今天下午必須陪我上課,我這幾天都一個人,真的無聊死了啊啊!!”

林莞看着陳安安遞來的小肉手,心裏一暖。

劉惠說話雖難聽,但理兒也不錯。

她穿好衣服下床,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梳理了一下頭發,和陳安安一并出門。

結果走到宿舍樓門口,林莞就懵逼了。

程肖騎在黑色電摩上,見她出來,笑着招了招手,“嗨,還以為你下午不上課了呢。”

林莞愣住,“你怎麽知道我有課?”

“咱們上次逃課撞見了,你又忘記了?在教學樓。”

她這才反應過來。

程肖是商學院的,平常專業課都在自己學院。但周五下午大家都是公選課,基本都被分在教學樓。

“我送你吧?大家正好順路。”程肖拍了拍後面的車座。

陳安安看得目瞪口呆,俯在林莞耳邊,悄聲說:“哎哎,這小夥子還挺帥,你有意思嗎?有意思我這就撤,沒的話我就幫你擋擋。”

林莞輕捏了一下她的手,擠眼。

陳安安頓悟,立刻挽住她的胳膊,深情哭訴:“莞莞,你可不能抛棄我啊!!我一個人走路好辛苦的!你要是抛棄我!咱倆可再不是好閨蜜了!”

林莞揉了揉額頭,覺得她戲還挺好,抱歉地對程肖說:“實在不好意思啊。”

程肖爽快地笑了下,好像完全看不出什麽,說:“沒事的,是我今天沒考慮周到,下次我找個大點的車子。”

頓了頓,他又朝陳安安禮貌微笑,“同學你好,我是商學院的程肖,和林莞認識很久了。”

模樣還挺正式。

陳安安微一愣,也道:“你好你好啊,我是莞莞室友兼好閨蜜,是食品學院的。”

林莞頭痛。

……

結果到了課堂上,陳安安就趴在桌上,小聲八卦:“哎,我覺得今天這個男生蠻好的,感覺很真誠!是真心在追求你的。”

林莞低下頭,想了想,才輕聲道:“是挺好,但我不想再談戀愛了。”

“為什麽?”見她一直不說話,陳安安将手機放下,小心地說:“其實吧……我一直覺得,你之前那個男朋友……感覺怪怪的。嗯……我不是指那個破學長,是最近的……我沒見過的那個。”

林莞聽到她提及顧鈞,指間一頓,沒說話。

陳安安皺眉,糾結地說:“呃……有句話我一直想說來着……我感覺這個學期一開學,你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每天都在擔心什麽,發愁什麽。甚至比以前——對,就是那個破學長在的時候,還要不開心。”

林莞咬了下唇。

她好像也才發現,的确是這樣。就算當年林景沅那麽對她,她也覺得生活中有很多開心的事兒——吃吃喝喝,玩玩鬧鬧。

而自從和顧鈞在一起,每時每刻,快樂都系在他的身上,活得十分小心。

她要猜他的心思,捉摸他的态度,學着怎樣讨好,怎樣撒嬌。

最最重要的是,她都卑微成了開在角落裏的花,他卻還是這麽殘忍地扔掉她。

陳安安看她神色中難掩悲傷,也覺得自己話有點多,小聲道歉。

“……沒事的啦。”林莞趕緊說:“謝謝你才對。”

陳安安盯了她一會兒,突然又想到什麽,從包裏拿出兩張票:“對了對了,周天那天你應該沒事吧?我們出去調整下心情,怎麽樣?”

林莞微微搖頭。

“去吧去吧!前兩天就想問你來着,你一直都不理人!國際帆船比賽哦,青城站!很難得!聽說好多國家運動員都來呢!”

“……”

“還有我的愛豆也來參賽了,超帥的!!我給你看!”說完,陳安安就開始狂翻手機,一定要給她看照片。

林莞有點無語,被她這麽一打趣,心情倒好了一點點。

就在這時,她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跳出了一條短信。

她奇怪地點開,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居然是一條銀行系統短信。上面顯示,就在剛剛,有人為她的學費卡裏打了五萬塊。

想想也知道是誰。

林莞抿緊嘴唇,被氣得渾身發抖。

這是什麽意思,堕胎費?營養品費?精神補償費?

……為什麽到了最後,他還要用錢來羞辱自己。

林莞怒氣沖沖,直接拿起手機打開銀行頁面,恨不得立刻轉回去。

然而,她查了半天交易明細,那端都沒有完整賬號,各種數字都打了小星星。

星你妹。

她咬緊牙齒,給他撥了過去,想說清楚,之前的五萬塊足夠了,工作後一定會還。

這錢絕不會再要。

然而那邊根本沒接。明顯是拉黑了,響一聲就挂。

林莞胸口氣得發悶,更聽不進課,小聲對陳安安說了句“對不起”,就拿着包跑了出去。

陳安安看着她的神色,也沒阻攔,嘆了口氣,只說:“你小心點。”

林莞一邊走一邊思索怎麽才能還掉錢。

她想得太過于認真,完全沒注意到面前的人影。

“我就知道你又會翹課,這種公選課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男生抱着臂,像是在特意等她。

見林莞一直沒說話,程肖認真地找話題:

“嗯,你知道我是什麽課麽,《二十一世紀人類的反思》,人文學院的!真是……一言難盡,真後悔當時沒通宵搶課!”

“你是什麽課?”他接着問。

林莞有點心煩,擡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說:“同學,howoldareyou?”

男生一愣,竟認真答:“二十一歲。”

林莞:……

“我是說,怎麽老是你。”

程肖這才頓悟,臉微紅,“沒辦法,教學樓就這麽大。”

林莞點頭,不想跟他多說,道:“那個,我現在有點事,你趕緊回去反思吧,萬一點名呢。”

說完,她朝他揮了揮手,就頭也不回地往學校銀行走去。

程肖猶豫了下,見她臉色不太好,想到那天情況,還是執着地跟在後面。

終于排到號,她将卡遞過去,認真地問櫃臺小姐,“您好,麻煩您幫我查一下交易明細,好像有筆錢轉錯了,可以幫我轉回去嗎?”

櫃臺小姐敲了幾下鍵盤,查了一會兒,才說:“不好意思,該賬戶為境外賬戶。您需要辦理境外彙款業務。”

……境外賬戶?

林莞有點奇怪,想了想說:“哦,那我辦理。”

“不好意思,本行暫時不受理外彙業務。”

林莞:……

旁邊的程肖看得新奇,忍不住問:“你要轉錢給誰啊?”

見林莞沒答話,他說:“外彙是最麻煩的,你得填申請書,還要知道對方開戶行的國別城市什麽的,而且每天還有限額,反正亂七八糟的一堆,事特多。”

“你怎麽知道的?”她一愣。

“……我學得就是國際貿易。”程肖撓了撓頭,有些郁悶。

林莞沉默半天,知道這法子行不通。

可還是覺得這錢不能要。

她心裏下了決定,又坐回櫃臺邊:“那麻煩您,幫我取出五萬塊現金。”

那櫃臺小姐深吸一口氣,似乎覺得林莞是在故意找茬,沒好氣說:“不好意思,本行五萬元以上含五萬元的取款業務,需要提前一天預約。”

林莞又被噎了一下,有點氣惱。

旁邊程肖趕緊按住她的肩膀,認真點頭,“是真的,要預約。”頓了頓,他又悄聲說:“咱們學校是小支行,現金量也是有限的啊。”

她咬了下唇,“好吧,那實在麻煩您,幫我取四萬九千九百塊。謝謝了。”

櫃臺小姐:“……”

……

林莞拿着厚厚的一摞人民幣,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只覺得那紅色十分刺眼。

她想了許久,有些歉意地對程肖說:

“那個,實在是不好意思——可以再幫我個忙嗎?幫我拟張正式的欠條,有利率的那種。我也知道真的很麻煩你,但我實在是不太懂這些。”

“真的是謝謝你。”

程肖看了她幾秒,又看了看那一沓毛爺爺。

她家的事他也略有耳聞,也沒再多問,爽快道:“沒問題。”

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從身後背包拿出ipad,認真地在上面點來點去,問:“月利率2%可以嗎?借到什麽時候?”

林莞算了算,“可以的,五年吧。”

五年後,她應該就工作了。

但願還得清。

“嗯,那逾期一日,違約金按每日萬分之三來算,這樣顯得比較有誠意,你看行嗎?”

“行的。”

程肖寫完,遞給她看了看——具體金額、身份證號、簽名那裏都是一條橫線,應該是等她親筆手寫。

見沒問題,他指間點了幾下,郵件直接發送。

還沒等林莞反應過來,就聽他說:“跟我來。”

程肖帶她去了校園裏的一家打印店。剛一進門,店員就遞來了兩張印好的a4紙——剛才拟好的欠條。

林莞一臉懵逼,忍不住感嘆:“你哆啦a夢啊。”

程肖有點不好意思,說:“宿舍的打印機老壞,現在天天打一堆論文,這樣最方便。”

林莞沒再說話,擡頭看了下招牌上的“小程圖文”四個字,又看了看喊他“老板”的年輕店員。

……

果然學霸和土豪的世界她不懂。

她用黑色鋼筆将空出的地方填寫清楚,小心将欠條折疊好放進包裏。

“今天真的是謝謝你,那我先走了,下次一定請你吃飯。”

程肖一聽,忽而拉住她的手臂,語氣有點嚴肅:“等下,你現在是要去還錢嗎?”

見她不語,他有些急:“将近五萬的現金,你确定要一個人去?”

林莞下意識地緊緊按住包上的拉鏈,也是——五萬元,還真不是小數目。

“我跟你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怎麽樣?”

她一愣,擡頭看了看面前的男生,心裏有些糾結。

但很快,林莞就抿了下嘴唇。

——分都分手了。

這一路又那麽遠,為什麽不可以。

Chapter 51

見林莞答應,程肖笑了下。

他沒再騎他那輛電摩,而是從地下車庫開出一輛黑色奧迪,車型非常低調。

“學校裏開車太危險了。”他說:“周末回家時會開。”

林莞“嗯”一聲,将包包緊緊摟在懷裏,坐到了後座。

男生也沒在意,定了下導航,問:“是風信花園嗎?”

林莞微微一愣,這才想起——程肖一定聽父親提過林大山的事,估計以為自己是去那裏還錢之類。

她心裏有幾絲感動,他應該也知道這件事涉及*,所以一直很體貼地沒問。

“不是。”林莞将頭低了一些,輕聲說:“觀象山路,總督府附近。”

“總督府?”程肖一頓,好像想到了什麽,“哦,是不是上次吃燒烤的那條路?”

“嗯。”她點點頭,覺得他記憶真是好,“真的是太麻煩你了。”

這次上路,他車技熟練了很多,不再那麽急急沖沖。可剛剛那“燒烤店”三個字,卻把她的回憶全勾了起來——

那時,她撞掉了顧鈞的煙頭,他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光看她。她還拼命地阻止饅頭鋪女人的告白,又是咳嗽又是被嗆住。目光卻一直離不開他。

在最後離開的時候,她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才陡然發覺——自己是喜歡上了他。

她甚至記得,那天還下了雪。

是去年的初雪,雪花柔和又潔白,像極了那時她的心情。

……

可現在林莞能做的,就是牢牢地抓住那包裏的一摞鈔票。

他存在過的痕跡。

一進入小巷子,車速就慢了下來。兩側都是熟悉的殖民時期舊房子,在夕陽下顯得古老又寧靜,梧桐樹的投影拉得很長,斑斑駁駁的。

林莞心裏微酸,車窗外景色一閃,忽而看見那舊舊的軍品店招牌——油漆寫的字跡全掉光了,說:“就停在這吧,謝謝你。”

她打開車門,往那邊走了幾步,又頓住腳步。那家店沒有開,破舊的門緊緊閉着,側面挂着一只沉重的大鎖。

林莞渾身顫抖,捏住背包的帶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原是很生氣的,在收到短信的那一刻,就想把這些錢狠狠砸回去。

誰要你的補償。

但後來,看着一路風景,回憶起當初的美好。她的心卻一點點平靜下來,只想安靜地來這家店,将錢放到櫃臺上,離開。

就像最初時那樣。

可惜,這裏竟沒有開門。

林莞呆呆地看了許久,搖了搖頭,只好往最東邊的那棟老房子走去。

程肖将車停好,也跟了過來。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好像都用盡所有的力氣。

那棟房子依舊如此。雙層,深紅磚頂,剝落的牆壁一側纏着藤曼——不再是枯黃寥落,隐隐透了綠意。

林莞看着那扇熟悉的厚重大鐵門,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再哭。

良久,她伸出顫抖的手,敲了幾下門,“咚、咚、咚——”。

門沒開,沒一點兒動靜。

林莞盯着那道複雜的門鎖,忽然間想到了一件事。自己在這裏住過近兩月,卻從沒拿過大門的鑰匙,一次都沒有。

當然,顧鈞也完全沒提過。

她咬着牙,握緊拳頭,又敲了一次。

門依舊未開。

“應該是沒有人在。”程肖說。

林莞“嗯”了一聲,心裏也明白。

她用力攥住衣角,從來都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場景。她心情複雜,既不想再看他一眼,又希望再看他一眼。而如今發現真看不到他,那種失落和悲傷,更是強烈。

沉默許久,林莞忽而想到了什麽,往房子一側繞去。

她的目光慢慢落在那扇窗戶上——當時外面站有民警的窗戶,林景沅倚靠過的窗戶。

想了想,她靠近了一點,踮起腳尖。

那窗上有豎着的防盜欄,都鏽了大半。但她手腕纖細,也并不怕疼,直接擠了進去,将窗戶硬生生拉開一道縫。

“你、你這——”

看到女生退出的手腕上被擦出一道紅痕,程肖被驚到,立刻想拉來看。

林莞下意識躲了一下,“沒事的。”

她低下頭,另只手從包裏掏出那一摞錢。五萬塊實在是不算薄,窗縫隙又不大,只能一點點塞進去。

不知為何,看着那鈔票一張張落在地上,有一種迷之荒誕。

最後,林莞将那張欠條展開,重新看了一眼,扔了進去。

……

做完這一切,她捂住嘴唇,知道自己該走了,卻還是不舍将窗戶關上。貪戀地望着裏面的每一處——陳舊的桌椅沙發,支型壁燈,被打磨至平滑的老地磚。

目光盡頭是走廊的牆壁,只要稍一轉,就是他們曾經的房間。

好像到處都有歡愛過的痕跡。

程肖很有耐心地等着她,既沒有催促,也沒有問一句。

林莞揉了揉頭發,最後說:“算了,走吧。”

就在她剛将窗戶關上時,身後就傳來了汽車的聲響。

她的身子猛地一顫,背脊忍不住僵硬。

雖然沒有回頭,但林莞就是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來的人會是顧鈞。

她沉默幾秒,握緊拳頭,最終轉過身去,望向他。竭力讓自己顯得很平靜,只是路過。

程肖也察覺到了什麽,下意識往前站了站,将脆弱的女生擋在身後。

顧鈞從車上下來,目光掃過他們,在林莞的手腕上停了幾秒,就迅速轉開。

他神色漠然,好像他們就是不相幹的陌生人。

林莞頓時說不出話。

她忽然想起燒烤店那一次,他也是這個樣子,冷峻疏離,似乎彼此從來都不相識。

舊事重演,近乎沒有差別。

程肖看着這個男人,也愣了一下,覺得頗有幾分眼熟。

他記憶甚好,很快想起當時的一幕幕——林莞從那家餐廳離開後,執意要來這條路,看見這男人後又跟去了燒烤店,舉止十分奇怪。

後來就聽說她跟家裏鬧翻了。

再跟現在的種種聯系在一起——她那天失戀哭泣的樣子,還有那些刺眼的人民幣和欠條。最後一臉絕望地将錢扔了進去。

程肖看了一眼旁邊的女生,心裏漸漸有所領悟,暗暗握住拳頭。

顧鈞大概察覺到了男生的敵意,往這邊輕瞥了一眼。

他抿着唇,神情淡漠嫌棄,就像是在看那種惹人煩的小孩兒。

卻并沒什麽怒意。

林莞身子一抖,只覺得他眉目間好像是在說,“一邊兒玩去。”

那一刻,她寧可他憤怒暴躁,至少讓她覺得,他是在乎自己的——無論是占有欲還是什麽。

可是顧鈞壓根沒有,就是一副玩夠了的樣子,懶懶的,再看一眼都覺得膩歪。

程肖的臉色頓時很難看,往前走了兩步。

林莞見此,心裏忽而一驚,莫名想到奶茶店他一拳打向林景沅的那次。

她很快拉住男生的手臂,輕聲說:“我們走吧,沒事了。”

程肖的身子抖了一下,側頭看她,目光逼人,透着怒意。

林莞輕輕搖了搖頭,抓得更緊一點,近乎強制性地把他往外拉去。

她沒再跟顧鈞說什麽,也沒再看他。真正像一個路過的陌生人一樣,安靜地離開。

她沒走幾步,就聽見“嘎吱——”一聲大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又重重關上。

那一瞬,林莞忽然喪失了所有力氣,差點跌坐在地上。

程肖連忙扶住她,眉頭緊皺,“你還好嗎?”

“我沒事。”林莞低下頭,有些自嘲地笑了下,“就是有點暈。”

“趕緊回學校吧。”他嘆了口氣,聲音透着點安慰。

她應了一聲,盡量将心情平靜下來,慢慢走回停車的地方。

林莞拉開後座車門,坐上去前,最後朝老房子那兒往了一眼。

然後,她的身子忽然一僵。

顧鈞的家裏沒有開燈,漆黑一片。她剛剛是聽見他進門的,人是絕對在的。

然而,真的是如此。

那裏黑壓壓的,窗戶中沒有透出一點點光。

雖然現在天沒有徹底黑下去,但家家戶戶都是亮了燈的。溫暖的橘色燈光透了出來,更顯得老房子沉郁黯然。

林莞的情緒頓時緊張起來,竟有一種奇怪的沖動——要不要,再回去一次。

但近乎同時,那裏就亮了起來。

明亮的燈光讓她瞬間清醒理智,深吸一口氣,坐了回去,“那個,我們快走吧。”

“今天真的是謝謝你。”

……

可能是剛剛的氛圍有些凝重,程肖雖然定了導航,但這裏晚上十分不好走,車子拐來拐去,竟莫名繞進一條巷子。

林莞看着有些眼熟,朝車窗外盯了會兒,突然才反應過來——這是那條路,他們遇上面包車時,顧鈞拐進的那條小巷。

她腦海一閃,目光瞥過路口,忽然想起了當時那輛突如其來的警車。那個駕駛位上有些眼熟的人。

剛剛他家窗口邊的回憶也跳了出來。

兩相對照,林莞頓時錘了下腦袋。這才想起來是誰——她剛住進顧鈞家時,林母曾報警招來過警察。

不是站在窗邊的守着的那個,而是領頭的那個。

後來,還幫她做過筆錄的那人,很正直的樣子。

因為那天在巷子裏,他帽檐壓得很低,身上的氣質也完全不同,她一直覺得面熟,但又結合不起來。

肯定就是他。

都叫他什麽來着,吳隊?

林莞有些奇怪,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但思來念去,也覺得那天的人是在幫他們。

她想得特別認真專注,前面的程肖也一直在找路,兩人誰也沒說話。

等車子“嘎吱”一聲停下,一擡頭,她竟看見市立醫院的大樓,奇怪地問:“怎麽了嗎?”

程肖轉頭看着她的手腕,被鏽鐵網劃出幾道血痕,說:“去打個破傷風針,這樣太容易感染了。”

Chapter 52

顧鈞慢慢推開門,室內一片昏暗,沒有開燈。往前走了幾步,他目光一掃,隐約看見窗下好多張鈔票,亂七八糟地撒在地上。

他眯起眼,強忍內心怒火,徑直去廚房拿酒,悶了一大口,低頭,目光又落回錢上。

想到她腕間的紅痕,和挽住男生的親熱樣子,他手指緊握酒瓶,用力至骨節發白。

平複半天,再忍不住,狠狠将酒瓶砸到牆上。

頓時“砰——”一聲,酒水四濺,玻璃瓶碎成一片片,到處是碎渣。

剛要轉身離開,顧鈞忽然見地上有張白紙,撿起攤開來看,竟是張欠條——和上次她拟得完全不同,利率清晰、正式規整。

越往下看,他指間攥得越緊,幹脆從褲兜裏掏出打火機,點燃。

那紙先是一角焦黑,最後火焰蔓延,燒成了碎末。

顧鈞踩滅火星,沒再管一地鈔票,打開燈。

走上二樓,看着滿牆滿地的油畫,他這才冷靜許多。

那畫中的男人也看着他,眼神各異。

好像只有在這裏,那種無力感才會淡下來。

……

正思量間,有鈴聲突兀響起。他盯了幾秒屏幕上的號碼,神情微微一變,接起。

那端聲調沉穩冷靜,“考慮清楚了?”

“嗯。”他沉默幾秒,緊握手機。

對方淡笑一聲,緩緩說:“那老地方見。”

**

林莞支着下巴在課桌邊看書,一只手握着圓珠筆,做筆記。書上說堅持二十一天養成習慣,可她距離分手已近一月,仍忘不掉去想他。

學也學不進去,林莞幹脆“啪”一聲合上課本,發愁——

那五萬塊交剩下三年學費,再加上生活費,勉勉強強。但萬一有特殊情況,又要攢錢還債,就捉襟見肘了。

她想來想去,校內兼職雖方便,但薪水給得極少,加上那次奶茶店的情況…林景沅差點把人家店砸了,自己更是被列入黑名單。

林莞頭痛,只好放遠了目光,到處找工作。

正沉思着,陳安安抱着一堆快遞回來,一邊拆一邊問:“你愁啥呢?”

林莞單手握住拳,胳膊一伸,“找工作!”

聽見這話,陳安安擡頭看去,有一瞬愣神——面前的姑娘終于恢複了正常,微卷的長發披在肩上,臉上未施脂粉,幹淨清爽。窗外的陽光撒下來,更顯得她元氣滿滿,再不是那副生無可戀的頹廢模樣。

“喏,獎你個好吃的。”陳安安拍拍她的肩,将剛收到的零食扔過去。

林莞盯着那詭異包裝,臉一紅,吐槽:“什麽零食啊,你也太無節操了吧。”

陳安安笑笑,“哎喲,好吃就行。”

她瞅了一眼,既不好意思吃,又不好拒絕,幹脆随手塞進口袋。

兩人剛說完話,林莞就收到短信,一條簡短的面試通知。

她認真看了幾遍,只感覺這麽久來終于有件好事,“我明天去面試。”

“這麽棒?”陳安安也湊了過來,順手拿了幾包小零食放到她手心,“再獎勵獎勵。”

見她沒接,幹脆塞到她外衣口袋,“客氣啥呀,明天加油!”

……

第二天是周六,林莞特意起了個大早。天氣已暖和許多,她挑了身正式的襯衣短裙,穿上外套,出門。

公交車晃晃蕩蕩,那地方偏遠,繞了大半個城市。

路過悅心ktv時,她下意識将目光轉了過去,沒什麽變化。然後,她忽而想到什麽,看向車窗的另外一側。

新悅城夜總會。

在這座城市生活二十年,她以前也見到過這地方,卻并沒什麽太多印象。

只記得高中畢業時,全班聚餐路過這裏,其中一個男生神秘莫測地說:“瞧,最大銷金窟。”

說完還一臉神往,“等着我也要來這玩兒。”

那,他會在這裏麽。

林莞很快搖了搖頭,彼時是上午,那裏大門緊閉,完全看不出火熱勁爆的樣子。

公車一轉彎,她攏了攏頭發,收下心。

那不是她能涉足的花花世界。

下了車,她就看見一條臨着海的木棧道,有浪花拍打着樵石,風景甚美。

看着這一大片別墅區,林莞還是有些忐忑。這份工作是同學介紹來的,說是一畢業學長開了獨立服裝工作室,想招個試衣模特,人品絕對保證。

最重要的是,報酬豐厚。

她也深知自己專業兼職實在難找——現在又去不了科研所、大型食品企業,只能做些這個。

林莞吸了口氣,走到“威尼斯花園”大門口,剛跟保安叔叔說清楚,還沒往裏進,就見旁邊有輛車迅速開過,緊跟着又是一輛,速度極快,尾氣差點噴到她身上。

她往旁邊一閃,目光随意掃過車牌號,56789。

——真是厲害了,咋不去鬥地主呢。

她冷哼了一聲,往前走。

那輛車似乎停了一下,但很快又加速,朝左轉去。

“鈞哥,有情況?”司機瞄了下後視鏡,謹慎地問。

顧鈞沒搖下車窗,也懶得再看,淡淡答:“沒。”

一旁的王坤倒擰過腦袋瞅了半天,想了想,湊到他耳邊,悄聲說:“我一會兒去看看?”

見身旁的男人雖沒說什麽,臉色卻十分陰沉,王坤心知肚明地坐了回去。

還真得去看看。

沒過一會兒,車子停在一棟別墅前。

這房子外觀很奢華,走得是标準歐式風格,紅色尖頂,半弧門,一面還臨着海。

風景不錯,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顧鈞看了會兒,副駕駛上的人說:“鈞哥,盛爺那邊談得差不多了,讓您過來看個貨兒。”

他應了聲,便下車了。

……

林莞站在別墅門前,看得有些愣,忍不住心裏感嘆,這景色真好看啊!

海天在遠處連成一線,藍得近乎透徹無暇,遠處有海鷗飛過。一呼吸,鼻間漫過的都是大海的氣息。

那海平面實在遼闊,以至于她那些情啊愛啊的悲傷,似乎都一瞬間消逝了。

許久,她伸手按了門鈴,又在監控器前說了半天。對方才給她開門。

果然是一個正正經經的學長。

整套別墅都被改成了工作室,客廳裏擺滿人臺和縫紉機,牆上貼着一溜兒的布料小樣。

林莞轉了個圈,又報了下身高體重三圍。

那學長看着她,扶了扶眼鏡,說:“可以的,就是胸圍有點大。”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尴尬的笑容。

他遞給她一件樣衣,“試一下,更衣室在那邊。”

林莞低頭看了一眼,那衣服很正常,略帶設計感,但并不暴露。

換衣服前,她特意檢查了一遍更衣室,也沒任何問題。心想同學果然靠譜,便小心換上。

學長“嗯”了一聲,一手拿卷尺,一手拿色粉,不斷測量數據,然後在牛皮紙上記錄。

林莞心道這錢也算好賺嘛,剛一想,就“哎喲”了一聲,被針紮得好痛。

“你幹什麽!”

“抱歉,假縫一下。”學長神情認真,拿着幾枚釘針,在她腰間別過,然後畫上線跡。

他畫到一半,擡頭看她,“你沒脫bra?”

林莞一聽,神色頓變,“我為什麽要脫?”

那學長放下色粉筆,解釋:“你不脫的話,會影響服裝的整體結構。”

林莞深吸了幾口氣,只覺得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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