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陳其年長久的沉默令游北忐忑。

許久之後, 陳其年換了話題:“你這幾天幹什麽去了?”

反正不管哪個話題, 都是送命的。游北回答:“沒去哪。”

陳其年盯着他看。

游北想了想,試圖萌混過關,出賣美色親陳其年一口。

陳其年嘆了一聲氣。

游北瞬間警惕。

“你為什麽不願意告訴我, 你打崔烈的原因?”陳其年問,“我很好奇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你以前經常和別人打架, 我早就知道你以前是校霸,你也知道我和崔烈的關系很一般, 為什麽你還要在崔烈這件事情上面瞞着我?”

游北欲言又止。

陳其年雙手捧住他的臉,認真地注視着他:“小北,把你的心送給我好不好?”

游北一怔, 旋即有種沖動, 現在就把自己的心髒挖出來送給他。

只要陳其年願意要,他就立刻給。他只怕陳其年不願意要,因為那顆心是髒的, 是臭的, 會污了陳其年的手。

過了好一會兒,游北說:“他搶了,你的東西。”

陳其年一怔。

“那是你的, 房間。是你的家,你的爺爺,和奶奶,你的爸爸。”游北說,“他搶了。他不能搶。”

陳其年很難形容自己在這一瞬間的心情。游北的語氣很平淡, 說了一個像小孩子賭氣似的理由,可是陳其年卻因此眼中一酸。

游北瞬間急了:“你別哭!”

“沒哭。”陳其年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臉,耐心地講道理,“不是他搶的,是我讓給他的。他也沒有搶到,他只是在我家暫住。他太可憐了,多多少少,也和我爸有點關系,高考完就沒事了。而且,我因為他來,才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和你住在一起,算是塞翁失馬。”

游北卻不接受這種安慰:“他很虛僞,和表面,不一樣。”

陳其年有點驚訝地問:“為什麽這麽說?”他忽然想到了前一世的崔烈,心一頓,重複了一遍,“小北,你為什麽會這麽說?”

游北不知道陳其年在想什麽,只說他自己的:“一開始,我只是,直覺,和讨厭他,搶你的,卧室。才打他。”他有點心虛地說,“我就是,這樣的人。不需要,正當理由,想打人,就打了。”

“以後別這樣了。”陳其年說,“打人不好。”

游北怕他因此輕視自己,怕到極致,就成了叛逆,梗着脖子道:“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早就,說過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游北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為什麽要這麽和陳其年說話?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就好了,先哄着騙着。

可是,有股沖動令他說出來了這些話。

他害怕陳其年看不起自己,卻又急切地想要賭一把,近乎自暴自棄地等待着陳其年的生氣。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态。

陳其年親了親他的額頭,說:“那以後不要這樣了好不好?”

游北就奇怪了,陳其年怎麽就聽不明白自己的話呢?他重複道:“我就是,這樣的人!”

“好吧。”陳其年不和他進入小學生争執邏輯圈,迅速轉移話題,“一開始是這樣,那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游北:“……”剛才的話題就想這樣裝作沒有了嗎?

陳其年太會打太極了!

但他又不敢說出來。

他只好也裝作一秒失憶,接着陳其年的話說:“後來,就是這次,我發現,他故意,接近你,故意,激怒我。”

陳其年問:“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上一次,打他,的時候,警告過他,如果他,再接近你,我就,打死他。”游北說,“現在,他卻還是,接近你。如果,他,和他表面,上,一樣,懦弱,他不會,這麽做。”

陳其年:“……”這邏輯仿佛很有道理,但又仿佛哪裏怪怪的。

“我很難,說清楚。”游北皺眉,“更多是,直覺。我和你,不一樣,什麽垃圾,我都見過,打過交道。如果,不會看人,出來混,會吃大虧。”

陳其年卻陷入沉思當中。

他自然是最信任游北的,加上崔烈在上一世就是黑化的,因此游北說崔烈是裝的,哪怕只是靠虛無缥缈的直覺,他都毫無抵觸地就相信了,并且思考起來崔烈是否和上一世是相同的思路,又想接近自己泡自己,然後來搞事。

然而,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有些地方對不上。比如,崔烈為什麽會和上一世的人生軌跡不一樣,現在就來到了他家。又比如,這一次他爸已經帶着崔烈去做過DNA檢測,證明崔烈和他爸、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那麽崔烈上一世的計劃就是沒有用的,最多騙自己出個櫃,殺傷力大大減弱,應該是不能夠滿足瘋狂的崔烈的。

陳其年這樣想着,忽然想到了另一個非常大膽、也非常吓人的假設:假設,崔烈和自己一樣,也重生了呢?

這樣的假設令陳其年毛骨悚然。

游北感覺到陳其年的身體抖了一下,忙拿過一旁的沙發毯裹住他:“冷?很晚了,先去睡覺。”

“不。”陳其年說,“小北,你完全只是直覺嗎?”

如果沒搞清楚這件事情,陳其年想自己今晚是不可能睡得着了。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現在的崔烈會是重生的,因為現在的崔烈看不出一點重生的痕跡,性格和前一世大相徑庭,卻又非常自然,自然得像這個人原本就是這樣。

如果這樣的崔烈是重生的,一切都是假裝出來的,那就太恐怖了。

那,崔烈會不會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他不知道的話,現在提前跑到自己家來,還各種暗示明示想和自己做朋友,是想做什麽?如果他知道、或者他以後知道的話,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這些,陳其年都沒有辦法想出答案,因為他再聰明,都無法理解崔烈的腦回路。于他而言,崔烈的種種行為都可以進入迷惑大賞,就算知道了前因後果,都無法推敲出其中邏輯和思路的那種。

恐慌的陳其年默默抱住游大北,心中安定一些。

游北猶豫了一下,說:“本來,只是完全,直覺。這兩天,我就是,去找事實,了。”

陳其年好奇地問:“你怎麽找的?找到了什麽?”

游北說:“這次我,打他,是他,設的局。我看出來,就,将計就計。甚至,機會是我,給他的。”

陳其年一怔。

游北卻在心中想,自己果然不該提早回來,果然又和竹筒倒豆子一樣全說了出來,根本瞞不了陳其年。

時間回到幾天前。

早上游北叫秋芒出去,把事情簡單說了,讓秋芒給他幫忙。

“北哥開口,是我的榮幸。”秋芒疑惑地問,“但為什麽找我?我還以為你不太愛搭理我。”

游北冷酷地說:“你看起來,擅長,搞小人。你夠陰,夠狠。”

而江一六那群人必然只會說堵住崔烈套麻布袋打一頓,這個他自己都能來,還節省麻布袋。但游北不滿足這種效果,他要徹底解決崔烈。但他現在并不想殺人,他連博|彩都不做了,遑論殺人,他現在的命特別金貴,因為陳其年還在家裏等着他,他是家中的頂梁柱,他是有妻有子(?)的人。

秋芒滿臉寫着喵喵喵。

喵完,秋芒還是給游北這個人情,反正這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麽難事,他也仍然沒放棄游說游北搭夥發財。

随後,就是一班班主任把崔烈叫去辦公室親切詢問,又拉着陳其年說了一會兒。

辦公室裏面新來的那位年輕老師低頭玩着手機,忽然收到了短信,是秋芒發來的,讓她找個借口,中午請全辦公室老師去附近新開的餐館吃飯,錢算秋芒的,并且還要讓崔烈聽到。

這年輕老師和秋芒并不熟,只是秋芒這人交友廣闊,誰也不知道他認識多少人,而這老師也是時髦小年輕,以前跟着朋友參加過幾次有秋芒的飯局,點頭之交。

雖然不知道秋芒是想搞毛,但這年輕老師是個爽快人,反正是秋芒出錢讓她請同事吃飯得人情,又不讓她幹別的,她何樂而不為呢。說不定是秋芒認識那家飯店老板,拉人去暖場子的呢?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讓崔烈聽到,但關她屁事。

于是在崔烈和陳其年出辦公室的時候,這老師就對同事們提議中午聚餐。

崔烈就聽到了。

崔烈早就預備要搞點事來挑撥陳其年和游北的關系,自己則趁機賣慘。

以陳其年的性格,就算不和游北決裂,也會因此對自己産生愧疚,進而和自己的關系大進一步。

崔烈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把游北打自己的事情說出去,他只需要陳其年知道他為了陳其年而甘願自己委屈,就達到了目的。就算游北去陳其年面前說三道四,陳其年也只會覺得游北不可理喻,而自己就會被襯托得更加無辜和善良。

只是游北也不傻,應該不會在學校這種人多的地方動手,那他就得給游北創造一個人少好動手的機會。

但崔烈又不能真給游北找一個打完就能跑掉、沒有其他人發現的機會,畢竟他要在老師們的義憤填膺、陳其年的親眼目睹下幫游北隐瞞自己受傷的真相,這場戲的效果才會更好,陳其年才會更內疚。

大概是老天爺也助他,他和陳其年出辦公室的時候,聽到老師們讨論中午去附近的一家餐館吃飯。

那家餐館後面的巷子是給商鋪後門堆放貨物或者垃圾的,平時少有人走,是殺人放火販毒越貨的好地方。

崔烈就定了那裏當游北和陳其年這對蜜裏調油小情侶分裂開始的舞臺。

作者有話要說:我好像有看到拿崔烈和夏秋相提并論的同學。你們認真地想一想,夏秋這個單純的拖後腿狂魔真的配碰瓷崔老師嗎(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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