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抱大腿
初升朝日灑下金色的光輝,照耀着皇宮內的亭臺樓閣。
一大早,福喜就被管大海差使着來到禁軍值班房,他站在遠處的宮牆邊躊躇了好半晌,直到微涼的日光一點點變得焦灼,他才從隐蔽處走出,看了眼值班房的門庭,垂下頭,怕被人看見似的,匆匆走了過去。
“什麽人!”
暴喝響起的同時,兩杆銀槍交叉在門口,攔住福喜的去路,他連頭都不敢擡,鼓起勇氣道了聲:
“喬、喬大統領讓我來的。”
值守二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問道:“可是禦膳房的福喜公公?”
“是……”
在二人的注視下,福喜惴惴地攥緊了手中金簪,緊張得鬓角直冒汗。
“唰——”
面前擋着的銀槍讓開來,福喜聽見那二人說了聲“進去吧”,他心中一松,一溜煙跑進班房,順着牆根屏息疾走,不消片刻便摸進了小廚房。
一眼望見竈臺旁坐着的管清閑,福喜眼前一亮,頓時幼鳥般撲了過去,同時歡欣鼓舞地叫道:
“徒弟!”
管清閑石頭般僵坐着,任由福喜沖上來抱住自己,他一動不動,仿佛毫無知覺。
福喜順順利利地勾住自家徒弟的脖頸繞了一圈,待回到管清閑身前,見他還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這才察覺不對,忙扯着管清閑的衣領緊張地問:
“徒弟,你這是怎麽了?”
管清閑沒反應,福喜飛快朝着四周掃了眼,确認廚房中只有二人後,他俯身悄悄在管清閑耳旁道:
“是不是……是不是喬榭他折磨你了?”
聽見喬榭的名字,管清閑總算有了反應。
他擡了擡眼皮,毫無神采的雙眼直直對上福喜的臉,瞟見對方擔憂的神色,管清閑一怔,心中登時湧上一陣難以抑制的罪惡感。
管清閑捂住發燙的臉,羞慚地哼出聲:
“你就別問了……”
“徒弟你說啊,他到底怎麽對你了!”福喜着急地跺了跺腳,見乖徒弟不再言語,只顧着捂臉,相當痛苦難言的樣子,他尚帶着稚嫩的臉因氣憤而湧上一片薄紅。
“他太過分了!”
福喜大聲說着,用力地拍了拍管清閑的背,後者搖了搖頭,沉默半晌,忽而定定地看向福喜。
“如果,我是說,如果。”管清閑說到這,猶豫着不知該不該繼續下去。
“嗯?”福喜看着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見狀,管清閑心中得到了莫大的鼓勵。
問吧,就問問。他心想,反正福喜現在還什麽都不懂呢。
于是管清閑躊躇幾秒,又張開了嘴:
“福喜,如果我為了活命,幹出了一些壞事,該怎麽辦?”
“為了活命?”
“對。”
福喜眼珠轉了轉,忽而低下頭,讷讷道:
“如果是為了活命而幹壞事,那也……不是你的錯吧?”
“不是我的錯嗎?”管清閑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福喜,後者立時把頭垂得更低。
“嗯。”
雖說對方什麽也不懂,但不得不說,管清閑心中的擔子因他這一番簡短的開導已輕松大半。
管清閑吐出一口氣,不再想昨夜的事情,轉身跑到食材區忙活起來。
見他恢複常态,福喜好奇地跟在管清閑身邊,問道:
“徒弟,你剛才到底怎麽了?”
“唔……沒什麽。”管清閑的手越過一筐黃中帶亮的梨子,徑自抓住一棵圓茄,自言自語道,“要不今天就做這個?炸茄子?”
“大早上,為什麽要吃炸茄子?”福喜的注意力又被拉開,他跟在管清閑身後,積極地挑選着食材。
管清閑這才奇怪地看向他:“對了,差點忘了問,你怎麽會來這兒?”
“是喬大統領讓我來的,說是讓我來這邊給你幫廚。”福喜嘿嘿一笑。
管清閑聞言,心裏暗道,喬榭這厮還不算喪盡天良。
兩人将各色菜式的原材料挑選好後,已時近中午。
福喜生着竈火,管清閑再度攪和了一盆面糊出來,正要将各色菜切成合适的形狀投進去,一名禁軍在門外喊話,要二人動作快些。
“明白!”
管清閑懶洋洋地答應一聲,和面的速度卻沒快多少,甚至還稍有減慢——
喬榭這厮這麽惡劣,餓着就餓着呗!
抱着如此陰暗的想法,管清閑懶散地切了段蔥撒進面糊裏,舉止悠閑得像牆根兒下曬太陽的小老頭,直到那傳話的禁軍又添了句:
“多備副碗筷,午時八皇子殿下要同大統領一同用膳。”
“……八皇子?”管清閑一頓,往門外看去,卻見那禁軍的背影已然消失在院門口,于是他愣愣地轉頭看着福喜,“八、八皇子?!”
“對啊。”福喜生好火,擦淨手,正提着菜刀“咣咣”剁着排骨,聽見管清閑的聲音,他點點頭,權當回應,卻沒看見管清閑的雙眼倏地亮了起來。
“八皇子殿下!”
管清閑猛地加快動作,一雙木筷在面盆中攪得呼呼生風,片刻後,他抄起菜刀對着案板上的一堆食材,嘴角上揚,笑容中充滿了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能否抱上金大腿,全看此舉了!
——
“咣當!”
手工編織筐重重摔在桌上,晃蕩一下,露出筐內紅綢下大片的金燦燦。
八皇子景曦看看一旁正襟危坐的好友,伸手掀開紅綢一角,随即眉角一揚。
“你這是幹嘛?”
“江南刺史周正差人送到我府上的。”喬榭懶洋洋地答道。
景曦沒好氣地回了句:“我知道!我是想問,你幹嘛把這些金子裝在竹筐裏?”
折扇敲在竹筐邊沿,一想到喬榭今早進宮時身披黑甲,手提銀槍,另一手卻提了個與他自身形象不甚相符的竹筐,景曦不由想笑,打趣道:
“難不成,這是你喬大統領新想出來的掩人耳目的手段?”
喬榭挑了下眉頭,不置可否。
江南刺史自然不會大喇喇地只送幾根金條,盛着金條的是由沉香木制成的精致木盒,只不過喬大統領把盒子撤了,換上了這個梨筐而已。
“對了,我聽說你從禦膳房調了個廚子來禁軍營。”景曦說着看向喬榭,同時倒了杯水湊到唇邊,“怎麽回事兒?”
喬榭見他捧着茶杯悠閑地啜着,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覺得,他是陛下派來的卧底。”
“噗——”
一口熱茶被盡數噴了出來,喬榭早有準備,腳下一挪便換了個位置,躲開四處噴濺的茶水,随後托着下巴在一旁優哉游哉地看着八皇子殿下手忙腳亂地擦着身上的茶水。
“不是,你若說之前那個弗若是卧底我還信,”景曦瞠目結舌,“可我聽說那廚子才進宮第一天,只呈了一道菜就得罪了我母妃……這麽漏洞百出的人,會是我那個精明的父皇派來的卧底?”
喬榭一臉深沉:“蠢,也是一種僞裝。”
景曦:“可我總覺得你在逗我。”
喬榭笑得真誠:“怎麽會,卑職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殿下!”
“你一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我就更覺得你在騙我。”景曦完全不信。
喬榭也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随後說道:
“一會兒上菜,他會一同前來,你大可以看看。”
景曦登時提起了興趣。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道敲門聲。
景曦看向喬榭,後者揚起唇角:
“進來。”
“砰!”
一聲巨響,二人皆被猛然彈開的房門震得額頭青筋一跳。
“這……”景曦看着踏進門檻的那道身影,不由咋舌。
喬榭瞥見他神色,登時心中一跳,他轉頭看去,發現管清閑兩手捧着一個巨大的托盤,滿頭大汗地走來。
“怎麽不找個人幫忙?”喬榭一手把竹筐提到地上去,随後順手便要去接管清閑手中的托盤,豈料剛一伸手,後者突然腳步一轉繞開他,反倒沿着桌沿多走了一圈,最後在景曦身旁站定。
“八皇子、皇子殿下!”
管清閑雙眼亮晶晶的,竭力想控制住,然而手中沉重的分量令他呼吸不由粗重起來,他只得先小心地将托盤放在桌面上,卻聽一聲悶響,托盤磕在桌沿上,整張圓桌都似乎抖了抖。
“……這麽多。”
喬大統領看着管清閑一手扶着托盤,一手飛快地将各色菜式騰在圓桌上,分別是四葷四素一盆湯并兩碗米飯,擺了整整一張桌子,菜色之豐盛,可不是昨天他吃了三頓的雞蛋餅能比的。
喬榭的目光掃過每一道熱氣騰騰的菜,最後又滿含嫉妒地看了眼景曦。
然而并未引起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八皇子殿下的注意。
于是喬榭又将幽怨的目光投向始作俑者管清閑。
管大廚幹咳一聲,抱着托盤悄悄站在景曦身後,宛如他陣營中堅定不移的中堅力量。
喬大統領只能默默不語地扒飯,享受着這難得的美味。
“這就是你點名要的大廚?”景曦目光流轉,掃了眼管清閑,他輕笑一聲,道,“那我可得嘗嘗這位大廚的手藝。”
接近大腿第一步!
管清閑立刻搶先從桌上拿起筷子恭敬地遞到景曦手邊,後者接過後将每道菜都嘗了個遍。
“唔……味道還不錯。”景曦笑道。
“謝殿下稱贊!”
管清閑笑眯了眼,難掩心中激動,這時卻聽喬榭涼涼地說:
“是嗎?殿下你久居宮中,想必是從沒吃過這種玩意兒。”
說着,用銀箸敲了下碗沿。
管清閑:“……”
媽的,智障!把老子炸的金針菇吐出來!
景曦笑了笑,沒說話,舀了碗湯慢慢地喝着。
管清閑等了半天不見他吃別的菜,心中不由疑惑。
喬榭吃得滿嘴流油,偶爾一擡頭,瞥見二人神色,登時神色微動,他輕咳一聲,舉着筷子指着菜盤勸道:
“來,殿下,多吃點,你看這盤肉條,還有這盤金針菇,這盤茄子,味道都不錯嘛。來來來,吃肉吃肉!”
這一桌菜,将近一半是福喜做的,偏偏喬榭方才指的那幾盤菜全是出自管清閑之手。
見喬榭把炸肉條推向景曦,管清閑立刻期待地看向他心目中的大腿。
然而景曦卻擺了擺手,喬榭立刻問道:
“怎麽不吃?不合胃口?”
這一刻,管清閑心目中的大腿微微一笑,道:
“塞牙。”
作者有話要說:
哈!小天使們是不是因為作者斷更了!
斷更?不存在的!勤勞作者在線碼字,拒絕下線搬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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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