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打臉

妙芝跟了熙和兩年，淩曦自以為知曉妙芝的為人，卻沒想到，妙芝能做到這個地步，她之前是怎麽瞎了眼，認為妙芝是個爽朗直性子的宮女？

“小主，淩才人身子弱，需要鹿茸補身子，小主您身子康健……”楚清曉到底是官家小姐出身，只覺得丢了人，恨不能替妙芝遮掩了去。

妙芝面上的驕傲還未散去，卻被自己的宮女打了臉，惱羞成怒，拿了小幾子上的茶盞，就擲了過去，落了楚清曉一身的茶湯：“本小主與淩才人說話，哪兒有你插嘴的份？賤皮子，不打你，就長不了記性。”

淩曦眼底幽光波動，思量片刻，擋在楚清曉身前：“妙小主，這宮女說的沒錯，鹿茸是大補之物，妙小主的體質，并不适宜常用……”

“本小主不适合用，你這卑賤的東西就适合用了？旁人不知道你是誰，本小主還不知道嗎？要不是皇貴妃瞧着你可憐，将你從西齊教坊司扒拉出來，你現在就是個官妓，晉了一階，便真以為自己是個寵妃了不成？”

妙芝張口要東西，卻被楚清曉與淩曦駁了面子，心裏的火嗖嗖的往外拱，雙手叉腰，橫眉立目道：“補身子的東西，沒聽說過嫌多的，還不是你手裏本就沒有多少，所以舍不得給本小主用？”既是舍不得，先前裝什麽大方。

“小家子氣的東西，皇貴妃就是扒拉出你來，你也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皇貴妃這些年給你的東西還少了不成，難道還抵不過幾碗破粥？”

淩曦低垂着眉眼，原來她的宮女，在外面就是這樣作威作福的，她施出去的恩惠，原來是應該回報給妙芝的，真真是笑話。

“朕，也算是開了眼界了！”程子謙陰沉着一張臉，進了正殿，就給了妙芝一腳：“熙和給朕的東西也不少，朕是不是要盡數還到你身上！”

妙芝叉着腰的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捂着踹疼了的胸口，解釋道：“奴妾……奴妾也是為皇貴妃不值，皇貴妃那樣善待淩才人，結果淩才人……”

“結果淩才人沒有善待你？”程子謙連瞧也懶得瞧妙芝一眼，伸手扶起淩曦與楚清曉，冷聲道：“朕瞧着，這延禧宮最不懂規矩的是你，沒了皇貴妃，你連尊卑都不知了！”

“你。”程子謙拉起楚清曉：“今個兒就由你伺候朕吧。”

“奴……奴婢？”楚清曉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從程子謙出現的那一刻起，她身子就是顫抖的。

“皇上，這宮女身上有傷，污漬斑斑，哪兒有資格伺候萬歲？”妙芝猜到楚清曉會上位，所以才一直壓制着，卻不想她一切計劃還未成形，皇上就點了楚清曉。

“總比你這潑婦模樣強些！”程子謙冷漠道。

楚清曉擡起頭來，仰望程子謙。一身月白水雲暗紋華服，黑色金絲腰帶，在清冷的月光下，飄渺如谪仙，冷峻如刀斧刻畫的五官深邃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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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個兒受了太多的傷，受了太多的委屈，而此時，天子程子謙，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擋在她的身前，拉着她的手，如從天而降的英雄，她何其有幸？

“劉彥慶，你親自送淩才人回去。”程子謙再不看妙芝一眼，拉着楚清曉就往暖閣而去。

妙芝氣得身子哆嗦着，這是她的延禧宮，她才入住第一日，她的暖閣就要讓給宮女住？

楚清曉的上位，在淩曦的預料之中，但她沒想到這麽快，也沒想到程子謙今夜就會到延禧宮來，她原還想着鬧起來，讓周圍的宮人知曉，如今程子謙來了，這裏發生的事情，轉眼就會傳遍六宮，她倒是不用鬧了。

劉彥慶親自提了紫檀六角宮燈，在頭前走着：“奴才還沒為淩小主賀喜呢，聽說您晉了位份，還遷了住處，旁的賀禮，奴才怕是送不成，但是禦膳房那邊，奴才與攸寧姑姑打了招呼，不拘什麽情境，總不至于克扣了您的膳食也就是了。”

“劉公公可謂是雪中送炭了。”淩曦這樣的身份地位，本就尴尬，被禦膳房拜高踩低，克扣，那是難免的，劉彥慶一句話，可是比那些個黃白之物，金貴的多了。

兩人進了寧壽宮附近，夜深人靜，只有幹冷的風，呼呼吹着，一旁的梅枝落在青石磚上，拉起長長的影子：“淩小主先前還對妙小主氣惱的很，沒想到這麽快就想通透了。”

淩曦笑笑，劉彥慶如此直言不諱，顯然是當她自己人，沉默片刻，淩曦道：“方才妙小主的話，想來劉公公也聽到了，我是罪臣之女，西齊太後薨逝的時候，我父親是當值太醫，按規矩，我該沒入教坊司，或歌姬，或舞姬，總之，将來幹淨不到哪裏去，若不是皇貴妃憐惜，擡舉我為陪嫁……”

淩曦深吸一口氣，她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活在這副身子裏，但想來，總有因果緣故：“劉公公，我一直認為，人是要知恩圖報的，即便不能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也不該背後射了冷箭。皇貴妃對我有恩，妙芝害死了皇貴妃，我，是要報恩的。”

劉彥慶腳步一頓，看向淩曦，淩曦擡眸，對其微笑，真誠無雙。

劉彥慶嘆口氣，低語道：“皇上也饒不了她，小主身子不好，實在不該摻合到這裏頭去……”

“劉公公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壞了皇上的事，不過，說句不中聽的，皇上的謀略适用于朝堂，後宮有後宮的手段。”程子謙沒有理會過後宮的事情，哪裏會知道德妃才是幕後黑手？退一萬步說，妙芝不過是個宮女，她的身份，不足以揭發真相。

劉彥慶搖了搖頭：“得，奴才只當沒聽過這話。”

“還有樁事，要求劉公公幫忙。”淩曦道：“原皇貴妃跟前的孟侍衛，是奴妾的表哥，如今皇貴妃去了，還請劉公公将孟侍衛與承乾宮的榮寶公公，撥到碧雲居來吧，到底都是西齊人，多少有個幫襯。”

她誕下皇長子，侍衛孟初寒，掌事太監榮寶作為使者，去了西齊，告知喜訊，如今喜事變喪事，二人，也該回來了。

她讓他們帶回來的人，也該回來了，想來妙芝怎麽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