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震驚

淩曦這次沒有通禀，便直接到了翊坤宮正殿，幾個小宮女在廊下侍立着。

榮寶上前說了幾句話，便有小宮女進去通傳。

“請淩婉儀進殿說話。”宮女素馨迎了出來，仔細打量了淩曦兩眼。

“長公主總念叨着，在東楚沒瞧見故人，原一直想要去瞧淩婉儀的，但聽聞淩婉儀身子不好，也不好叨擾。”

素馨很會說話，不過兩句，就将西齊的同鄉情意擺在明面上，又解釋了先前的疏遠。

淩曦此時只想與熙寧說話，哪裏還顧得上素馨。

淩曦路上想着，熙寧性子和軟，這樣的事情被衆人撞見，怕是心裏難過至極，躲在翊坤宮裏哭。

可此時的熙寧，正坐在臨窗的羅漢榻上，一手拿了繡繃子，專心致志的繡花，溫柔賢良的樣子，像極了她們的母妃，西齊的溫太後。

“熙寧……長公主。”

淩曦瞧着熙寧的模樣，悲從中來，熙寧心裏是極害怕的吧，偏偏這裏是東楚，她要裝作自己一點兒也不害怕。

“淩婉儀來坐，不必拘禮。”熙寧溫柔和氣的招手，讓淩曦在自己對面坐了。

淩曦心裏難過，熙寧表現的如此平靜，只是因為不敢在外人面前顯現出來吧。

淩曦輕聲道：“榮寶，将我為熙寧長公主親手做的璎珞圈拿來。”

聽到“榮寶”這個名字，熙寧一驚，險些紮破了手指，擡頭瞧去，見蜜合色錦簾一掀，瘦竹竿一樣的榮寶走了進來。

“是你……”熙寧手中的繡繃子落在銀粉纏枝蓮軟墊上，神色驚訝。

榮寶恭敬施禮：“奴才給長公主請安，奴才原是伺候熙和皇貴妃的，如今在淩婉儀的碧雲居當差，難為長公主還記着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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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寶多少帶着些嘲諷，一板一眼的回了話，恭恭敬敬的退到淩曦身後，将那璎珞圈留在小幾子上。

淩曦不介意熙寧的心思，榮寶卻是介意的。

淩曦對熙寧的情意，榮寶瞧在眼裏，可這位熙寧長公主眼裏心裏，可半點不記得皇貴妃了。

能逼得淩曦宿醉大哭，可見熙寧長公主傷的皇貴妃有多重。

熙寧神色讪讪，手裏捧着榮寶遞過來的璎珞圈，有些不知所措。

淩曦讓素馨與榮寶在側守着，姐妹兩人說話。

翊坤宮暖閣裏沒有開窗，陽光透過窗紙，似是蒙了一層灰塵，空氣似是都凝滞了，憋悶的緊。

熙寧良久不語。

淩曦憐惜的溫柔低語：“你不用害怕，事情不是沒有退路，你也不是一定要嫁給夏子豪不可……”

“為什麽不能嫁？皇上不肯嗎？”熙寧沒等淩曦說完，急急追問。

淩曦沒有說完的話，就停在唇邊，檀口輕微張開，帶着不可思議。

這話是何意？

“你想要嫁給夏子豪？”

這怎麽可能？

熙寧又不傻，怎麽能不知道嫁給夏子豪意味着什麽？

熙寧似是察覺了自己的不妥當，微微垂首，說道：“我若是不嫁給他，便只能嫁給皇上，皇上是我的姐夫，我不想對不起姐姐。”

榮寶和素馨就守在外間牡丹紋落地罩前，将兩人的對話聽得真切。

素馨低聲與榮寶說道：“長公主心裏，一直都記挂着熙和皇貴妃，要不然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

榮寶禮貌的笑了笑，并未多言。

這話，用來騙淩曦，自是能騙過，淩曦身在局中，哪裏看的穿？

可榮寶身在局外，将熙寧長公主的作态瞧在眼裏，素馨一口一個長公主，早就将熙和忘了個一幹二淨。

可不是嗎？

熙和長公主不在了，這西齊便只有一位熙寧長公主了，連封號都不必提，只一句長公主，便知道是誰了。

沒想到，小兩年不見，熙寧長公主也聰明了些，知道用些冠冕堂皇的話來騙人。

若真的記挂着熙和長公主，會留在東楚這麽久嗎？

若真的記挂着熙和長公主，會逼得淩曦宿醉痛哭？

榮寶不信，可自有那身在局中的人，寧肯相信這樣的謊言，也不願直面現實。

淩曦溫柔的勸說：“除了皇上與夏子豪，還有其他的人選，熙寧你不用這樣逼迫自己。”

熙寧抿了抿唇，手裏緊緊的攥着那掌心大小的并蒂蓮，問道：“是皇上不願意讓我嫁嗎？”

“可是那麽多人都瞧見了，聽見了，都這樣了，皇上還不允我嫁給夏子豪，那我可怎麽辦？”

熙寧紅了眼眶，她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夏子豪也說了，如此，他們必定可以在一起了，怎麽還是不成呢？

“皇上是想要逼死我嗎？他不是口口聲聲的說，他多愛姐姐？怎麽就不能答應我這樣一個小小的請求？”

小小的請求？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嗎？”

淩曦突然拉住了熙寧的手，緊緊的攥住，似是這樣，熙寧因為吃痛，就不會說出那些混賬話來。

“你是西齊長公主，你嫁給誰，代表的并不是只有你自己，還有你背後的西齊，你不嫁給皇上可以，但你嫁給攝政王之子，算什麽？”

算什麽？

算是說西齊與東楚的攝政王結盟？

算是西齊支持攝政王謀朝篡位？

或是說，支持攝政王将來扶持皇後的兒子，斷送了程子謙的性命？

熙寧畢竟是長公主，被他人訓斥也就罷了，可淩曦只是個從四品婉儀，當即有些羞惱，可終是沒說什麽。

可在外間聽着的素馨卻是不幹了。

“淩婉儀說的這是什麽話？西齊與東楚聯姻，我們西齊已經死了一位長公主了，如今還要再陪送一位長公主不成？”

素馨幾步到了熙寧身邊，一下下的順着熙寧的胸口，似是生怕将熙寧氣出個好歹來。

“我們長公主就是瞧上了夏子豪，不過是個臣子的兒子，肯嫁給他，是他的福份，這是我們長公主下嫁，若不是擔心皇上從中作梗，我們長公主也不必毀了自己的名聲，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淩曦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她聽錯了是不是？

素馨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熙寧自己謀劃的，故意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淩曦目不轉睛的瞧着熙寧，似是這樣，就能看穿她的想法，看穿她心裏頭到底想的是什麽！

即便她想要嫁給夏子豪，有一千一萬種方法，讓夏家像供祖宗一樣的将她迎娶回去。

可現在算什麽？難道熙寧不知道，名聲對女子來說，意味着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