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又是新的一天。

清晨,項臣幾人分吃了幹糧,用背包裏的水随意地抹了把臉漱了口,這就算是收拾過了。

幾個大男人胡子拉碴,眼下帶着青黑,因為幾日沒休息好顯得有些滄桑憔悴。

項坤幾人輪流開車,下午抵達了一處偏僻的小村莊。

項臣探頭四望,問:“這是哪兒?你說的‘秘密基地’就是這裏?”

項坤唔了一聲,轉頭指了指後排的小個子——那是個年紀很輕的Alpha,目測不過二十出頭,比安靜大不了多少,他也是這次救援隊裏唯一活出來的人。

年輕的Alpha叫祁深,外號祁十一,因為他在學校裏常年排名第十一,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十的坎兒去,一開始是大家逗樂喊,喊着喊着就成習慣了。

祁十一是個尚未畢業的軍校生,專業是後勤救援,他的個頭不高,在Alpha的基因裏算是比較低的,他五官平平,身體單薄,說他是Beta也是有人信的。相比之下,楊慶這個基因不錯的Beta倒是更像一個Alpha。

祁十一年紀雖小,但是個話唠,這幾日因為失去了救援隊的前輩們心情很是沉悶。不過很快他就恢複過來了,內心算是挺堅強的人。在這種環境下,軍校生幾乎都被臨時征用了,許多比祁十一還優秀的學生都出了意外,他還能堅持住,已是不易。

祁十一一見項坤指自己,立刻積極舉手發言:“這個‘秘密基地’是每個地區都有設立的臨時救援點,但這跟病毒沒關系,早在幾十年前就有了,類似早期的防空洞設計。是為了讓人們避險而專門設立的。”

“目前設備最完善的幾個臨時救援點在M城,C城和F城,其中M和C城已經淪陷了,其他幾個救援點的修建尚不夠完善,這裏涉及到資金和基建問題,大佬們因為政見不合,造成‘臨時救援點’一直沒向外進行公布,部分區域的救援點修建得很緩慢。”

項臣挑眉:“現在看來,沒公布倒是好事。”

如果大家都知道救援點的位置,一出事人群都會往救援點湧去,那所有人就真的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羅子淞和楊慶也想象了一下一群人被關在救援點裏被感染成喪屍的樣子,頓時冒起了雞皮疙瘩。

祁十一脆生生道:“救援點位置在病毒爆發後軍方內部就進行了通報,主要是為了讓我們在救援中能随機應變。沒記錯的話,這裏就有一個。”

項臣好奇:“救援點裏都有什麽?一般占地多大?怎麽會選在這麽偏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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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十一坐直了,雙手放在膝蓋上,認真回答問題:“修建面積的權利下放當地政府,這個不好說,但最少也能容納一千人,不包含物資儲備在內。至于地點,因為是為了避險,譬如戰争、地震、輻射之類,所以沒有修建在密度較高的城市內部,而是在郊外,并且會選擇臨近水源的地方。”

項臣點點頭,說話間項坤已找到了入口,将車停下了。

幾人下車,放眼四望,大片荒涼的耕地不遠處果然有一條水渠,這裏幾乎沒什麽人煙,喪屍更是一只也看不見,倒是很安全。

天氣灰蒙蒙的,感覺要下雨,項坤領着人朝入口走去,穿過一片竹林,經過兩口水井——這水井沒有井邊,就是地面上有個洞,若是不注意很容易摔下去。

楊慶經過水井時,登時往後退了兩步,撞到了羅子淞身上。

羅子淞低頭看了眼,眉頭皺起。

就見那水井裏泡着幾只喪屍,它們仰着頭,一動不動浮在水面上,灰白的眼睛望着井口,不知是死是活。

竹林後方,露出了一點屋頂。這屋頂只有一半露在地面上,剩下的一半則埋入地下,屋頂上是防彈防爆的玻璃,項臣往下看了眼,能隐約看到一截鐵樓梯。

屋頂大半都被竹葉遮蓋,只露出一個圓形鐵門,像是入口。

項臣推了推門,這門厚重且沉,摸着一片冰冷,不像是能輕松推開的。

項坤将他拂到一邊去,從兜裏摸出一小枚金屬片,在鐵門下方一個不起眼的感應處碰了一下。門把手的位置亮起綠燈,随即門自動打開,露出了後面的鐵樓梯。

“沒有權限打不開這門。”項坤說完,率先往下走。

項臣幾人緊随其後。

圓形門緩緩關上,發出沉重的悶響,連地面都仿佛在顫動。

鐵樓梯很陡,幾人慢慢下去,拐了兩個彎,在牆上發現了一些刻好并用玻璃罩住的規章制度。

羅子淞慢慢看過去,道:“這裏有安全出口示意圖。”

“出入口當然不止一個,”項坤道,“否則人多了反而容易有危險。”

楊慶四下看着,贊嘆:“這地方修建得很不錯啊。”

此處四面都以特殊鐵皮封閉,密不透風,頂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通風口,标有專門的過濾淨化裝置,以免輻射空氣進入。

等他們下到最底層,燈光便亮了起來。

“這裏的電源設計是以S級省電标準來修建的,人在哪兒,燈在哪兒,不會大面積亮燈。”項坤幾人一路往前,果然後面的燈就一盞盞熄滅了,前面的燈則亮了起來。

“儲備電源有三十年期限,”項坤道,“人少的話,時間還能延長。”

通過一截走廊,進入大廳,四面八方都有通道,像是個迷宮,牆邊有旋轉而上的樓梯,通往不同的區域和房間。

“把安全出入口的位置都記下來。”項坤囑咐道,一邊挨個去推門,檢查這些房間。

羅子淞和楊慶一組,項臣和祁十一一組,各自散開握槍小心檢查,确認這裏沒有其他人後,幾人都松了口氣。

羅子淞找到了廚房,巨大的冰櫃從地面一直衍生到天花板,裏面儲存了許多幹糧,甚至還有種子。

祁十一則找到了一個培養室,裏面有密密麻麻的高架,每一層架子上都有土壤、保溫箱和溫度計,還有小型的灑水裝置。

項臣上了樓梯,推開了幾扇房間門,裏面都是上下鋪四人間到八人間,最大的有十人間,房間裏顯得很昏暗,但也很幹淨。

這裏是全封閉的,外面的聲音很難傳入,裏面的聲音也不會傳出。如果不是有過濾淨化的空氣通道,能活活把人憋死在裏面。

能容納一千人的區域自然是很大的,幾人轉了一會兒沒再繼續看下去,找到公共澡堂後便打算洗個澡。

“這裏用的是上面的水渠嗎?”楊慶問,“水源會不會被感染?”

“有消毒裝置,這個不用擔心。”祁十一道。

楊慶想起水井裏泡着的喪屍,內心總有些不舒服。

隔間的熱水很快湧出,水流溫柔地拂過幾人的身體,帶走了疲憊和壓力。

項臣抹了把臉,頭發滴水,一手撐在牆邊看着地面形成的小漩渦發呆。

楊慶在隔壁間和羅子淞閑聊,空蕩的公共澡堂讓幾人說話仿佛帶了回音。

“F城的救援點應該比這裏更好吧?”楊慶閉着眼洗頭,問。

羅子淞回了句不知道。

項臣本沒注意他們在說什麽,突然就聽羅子淞詫異問:“你是‘啓明’的老總?那個目前最大的智能家電研發公司?”

楊慶抹了把臉上的水,客氣道:“不敢說是最大的,但我們的産品質量不錯,用過嗎?”

羅子淞覺得有些稀奇:“買過一臺智能料理機,我平時太忙,回家做飯太累。那東西挺好用的,只是我想提個建議。”

楊慶讓他只管說。

羅子淞道:“如果能連菜一起清洗切好就完美了。”

楊慶:“……”

項臣在旁邊笑出聲,他想起聞川也買過那東西,是送張老的,張老也說過一樣的話。據說聞川當時面無表情道:“幹脆再給您買一臺喂飯機器得了,什麽都別做,癱在床上好不好?”

項臣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校慶的時候被系裏的老師邀請了,當時他已經退學了,但系裏的老師惜才,總想再拉他一把,于是借着校慶的借口想給他牽牽線。

彼時他、聞川和幾個老師坐在一處,聊天時張老說起這事,老師們還笑話張老太寵聞川了,聞川居然敢這樣跟老師說話,實在大膽。

聞川當時紅了耳朵,臉上倒是很鎮定,反駁道:“我可沒這麽說,張老您這是現場傳謠啊。”

衆人登時大笑,張老舉着酒杯,臉色暈紅,醉醺醺道:“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那天,他和聞川沒說幾句話,吃完飯便各自散了,結果在出學校大門時又同對方遇上了。

項臣想着舊事,嘴角噙着一點淡笑,楊慶隔着門喊項臣:“項臣!你和聞川又是怎麽回事?”

項臣抹了把頭發,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水霧将他的輪廓描了層溫柔的邊,他懶洋洋道:“你管呢?”

楊慶這一路也習慣他的性格了,說話張揚,但為人并不壞,也沒什麽惡意。

他笑道:“你喜歡上他了吧?”

項臣不置可否。

羅子淞想起這兩人一路吵架,就覺得挺好笑的,道:“他和聞川是同學。”

楊慶道:“是同學,又一路經歷生死,能在一起多好。”

項臣哼道:“他可不這麽想。”

幾人邊洗邊聊天,祁十一沒了聲音,羅子淞推開門往外看,發現祁十一坐在浴池邊緣,下身蓋了條毛巾,就這麽睡過去了。

項坤沒急着洗澡,他按照地圖找到了通訊室,連接了電臺,開始搜尋附近的信號。

半晌後他只搜到了官方電臺,便幹脆開着,聽電臺循環播報,他伸了個懶腰也去了澡堂,正看見羅子淞在推祁十一,楊慶下身也系着毛巾,擡手往小孩兒臉上潑水。

祁十一迷迷糊糊的抹了把臉,嘴裏呸呸幾聲,項坤無語道:“欺負小孩兒啊你們!”

幾人笑起來,閑聊中又提起項臣和聞川,項坤哼道:“聞川那可是人見人誇的好孩子,要跟了項臣,真是浪費了。”

項臣:“……”

項臣無語:“有你這麽說話的嗎?不會聊天就閉嘴。”

“你看看!”項坤道,“就這性子,這輩子也別想找Omega。”

項坤似想起什麽,看看楊慶:“哎小夥子,我覺得你倒是不錯……”

楊慶:“……”

楊慶只覺一股惡寒,立刻蹦開了:“別!叔!饒了我!”

衆人登時大笑起來。

祁十一被笑醒了,吓得一蹦,坐起來茫然四下看看,又朦胧睡了過去。

幾人正說着,突然就聽澡堂門外傳來“咔噠”一聲。

幾人立時站了起來,祁十一也瞬間清醒了,眼底睡意消失無蹤,反手握住了放在地上的槍。

項坤擡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幾人身上還沾着泡泡,圍着毛巾,光着上身赤腳走到隔間躲避。項坤靠在門邊,側耳傾聽,沒聽到其他聲音,不由奇怪:樓上很多房間他們還沒去看,興許有其他人?

項臣和項坤交換了一個眼神,項坤做了個手勢,項臣便和祁十一沿着牆邊朝門口挪去。

澡堂的門上有一層毛玻璃,這會兒被熱氣暈染,更加看不清楚。

羅子淞和楊慶站得遠,此刻就見玻璃上方似乎有影子閃過,瞳孔驟縮,忙比手勢讓項臣和祁十一靠牆邊站,身體緊貼牆壁,盡量往死角躲藏。

羅子淞和楊慶也躲進了視線死角,項坤道:“喂!有人嗎?!”

外面沒人回答,項臣和祁十一都握槍貼牆,幾乎閉住呼吸,在項坤再一次呼喊無人回應後,項臣一腳踹開門,同時矮身擡槍,他小麥色的結實胸肌上水珠滾落,發尖還滴着水,沿着俊朗的臉部輪廓滑下,眼神冰冷。

他蹲下身的瞬間毛巾落了地,但這會兒再尴尬也沒人顧得上了。

門外的人也握着槍,只脫了上衣,穿着褲子,瞪大眼和項臣的視線撞在一處。

對方警惕的目光瞬間變了,探究的視線從上打量到下,尤其在項臣腿間多停留了一會兒,微微挑眉,是個調侃意味十足的表情。

項臣:“……”

項臣萬萬沒料到會碰見熟人,驚訝萬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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