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慌不擇路的衆人從出口擠了出去,沿路有無數踩掉的鞋,聞川和安靜幫忙推着晗晗的擔架床,剛從圓形的隧道出口出去,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外面并不是出口,而是幾條分岔路。
這裏的隧道寬大了許多,頭頂有幾米的高度,像是進了城市下水系統。一行人站在寬闊的隧道裏顯得十分渺小,說話時還能聽到回聲。
周遲推開衆人走到前面,左右看看,這裏像個迷宮般,完全不知道真正的出口在哪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怒道,“有地圖嗎?!”
前面帶路的人皺着眉頭:“沒有,衛星地圖在避難所爆炸前就失靈了,按理說應該不可能……”
周遲閉着眼深吸口氣,聽着身後愈發靠近的聲音,果斷道:“來不及了,選條路走!快點!”
聞川拽緊了拳頭,這樣逃跑根本無濟于事,他得想個辦法……
聞川回頭看了一眼,搶過了身後幾個軍方救援隊腰上的槍,安靜吓了一跳,忙去拉他:“你做什麽?!”
“你們先走!”聞川道,“我引開它們。”
“你瘋了?!”安靜死死拽着他的手,“你是Omega!你逃不掉!它們最愛的就是Omega的味道!”
聞川已經沒有阻隔劑了,之前用的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且他身上還有血腥味,簡直是最佳的誘餌。
聞川冷着臉,道:“這樣下去我們一個都跑不掉!”
安靜瞪大眼:“可是……”
“你跟着他們走,保護好晗晗。”聞川又拿過救援隊幾人手裏的子彈,手指微顫,救援隊的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聞川有些尴尬,他左手握住右手手腕,竭力想讓自己不要抖,但無濟于事。
他害怕,非常怕,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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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遲走過來,道:“用不着你,我去。”
她推開聞川,眼神複雜地看他一眼:“我之前判斷失誤,我跟你道歉。”
聞川蹙眉。
救援隊的人也道:“我們跟少将去,其他人先走,快!”
聞川攔住她,搖頭:“如果可以,我不會跟你争送死的機會。”
周遲:“……”
周遲氣笑了:“這種時候你說這個合适嗎?”
“抱歉……”聞川道,“但這麽多人……他們需要你,還有你們。”
聞川看向那幾個救援隊員,他們之中有的還很年輕,看得出是還未畢業的學生,他咬咬牙,道:“前面有什麽我們都不知道,我們得将損失減到最低。這裏讓我去才是最好的辦法。”
周遲面現猶豫:“可是你是……”
聞川道:“F城一定會有比我更厲害的人,別的不說,顏中尉就很有本事。當然如果不那麽着急的話,本來用不着走到這一步。”
他看了眼前頭的顏書玉,顏中尉臉色不大好看,低下頭發怔地看着地面。
殿後的人一頭撞了進來,滿臉是血和灰黑,道:“你們怎麽還在這裏?!走啊?!”
周遲只得帶着人往前,一步三回頭地看聞川。
安靜神情嚴肅:“我跟你一起!”
“你護着晗晗。”聞川拍了下他的肩膀,“有緣再見。”
安靜猛地紅了眼睛,拽緊了拳頭:“你讓我怎麽跟項哥和羅哥交代!”
聞川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麽似地笑了,他拍了拍安靜的背,推着他往前走了幾步,道:“我會努力活下來,我……”
聞川自己也沒什麽底,低聲道:“只是為了去送死沒有意義。我……我會想辦法的。”
救援隊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又給他留了一些武器,幫忙推着晗晗的擔架床往前走了。
聞川和他們分開,選了另一條隧道,他見安靜還在原地看着他,擡手揮了揮,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安靜渾身發冷,狠狠錘了隧道壁一下壓低聲音怒吼一聲,随即神情決絕地轉身跟上隊伍走了。
聞川心裏嘆氣:安靜是個好孩子,進退有度,知道取舍。挺好。
他又往後看了一眼,聽到喪屍的尖嘯愈發近了,便拿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劃了幾道,然後沿路滴下血來,朝隧道深處跑去。
他在遠離隧道口的位置,放下了第一顆遙控炸彈。
然後又往前幾百米,靠在牆邊将手臂的傷口用繃帶包起來,将衣袖放下遮掩住。
這其實沒多大作用,他在放血的剎那,阻隔劑就已經被血液的味道沖散了,只留了最後一點還附着在周身,可喪屍的嗅覺太過靈敏,這點存量幾乎沒什麽意義了。
尖嘯聲出現在隧道口,有那麽一瞬間,他能感覺到外面喪屍的遲疑。
他沖天開槍,發出響動,立刻将喪屍群成功引了過來。
聞川咬牙,轉頭就跑。
黑暗的隧道裏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聞川将手電別在腰上,騰出兩只手來,光線只能照在前面一小圈的位置,他跑得跌跌撞撞,估算喪屍群距離第一個炸彈的位置應該差不多時,按下了手裏的遙控器。
轟——
巨響帶着熱浪從後面撲了過來,哪怕聞川已經竭力跑遠了,還是被氣浪沖得摔倒在前,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他的頭撞在地面,原本就有的傷口裂開了,耳朵裏全是刺耳的耳鳴聲,幾乎聽不到別的動靜。
他雙手撐着爬起來,艱難地晃了晃腦袋,一晃卻更暈得厲害,只得穩住身體不敢亂動。
但他不敢久留,踉跄着扶着隧道壁站起來,狠狠喘了口氣,繼續往前跑。
爆炸卷起的熱浪阻了喪屍一時,聞川沒力氣了,腳下發軟,腦袋一側流下的血糊了他的眼睛,他聽到自己的呼吸一下比一下粗重,每一步都仿佛是踩在心跳上,“砰砰、砰砰”心跳的節奏混亂不已,他的眼前一陣陣發黑。
不行……
聞川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在跑,腳下的地面變得十分軟,耳鳴還未消失,他什麽都聽不見。
他伸手随意地抹了一下,摸到了耳朵裏流出的血。
……還不行,還不是時候。
聞川回頭,模糊的視線裏,一大群喪屍帶着火焰撲了過來。
他擡起手,手卻仿佛有千鈞重,手腕和手指都不斷在顫抖,他竭力瞄準開槍,好幾下都打偏了。
他轉身又跑卻摔在地上,頭重得擡不起來。
他聞到了喪屍身上特有的惡臭味,還有火焰燒焦的皮肉味道。
他渾身汗毛豎起,能感覺到對方在一步一步快速靠近。
他咬牙翻身坐起,艱難地靠在牆邊,擡手開槍,将距離自己最近的幾個喪屍擊斃,随即摸出了炸彈,牢牢地握在手裏。
他不想死,一點都不想。
但他更怕被活活吃了,他怕皮肉撕裂的痛,怕被挖開肚子掏出心肺時自己還沒斷氣。他其實挺怕疼的,也怕自己變成那可怕的模樣。
如果被吃到一半,自己變異了怎麽辦?拖着腸子歪着脖子毫無意義地嘶吼亂爬嗎?
聞川咽了口唾沫,顫抖着拿起炸彈,已經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打算。
咔噠——
頭頂有東西掉了下來。
聞川擡起頭,看到隧道上方破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轟——磅!
聞川還沒反應過來,隧道頂上居然塌了!
水流順着口子一股腦地砸了下來,巨大的石塊砸在喪屍身上,有幾塊碎石剛好落到聞川頭上,聞川來不及躲避,被砸暈了過去。
他軟倒在一邊,身體很快被水流蓋了一半,石塊堵住了喪屍們的路,尖嘯聲徘徊在石塊外面,有腐爛的手從縫隙裏探出來胡亂抓着,但它們過不來了。
被炸開的頂部探出兩個腦袋來。
祁十一說:“哇,我們運氣不錯,正巧堵住了那群家夥。”
項臣臉色難看,眼下有大片的青黑,他沒命的趕路幾乎沒怎麽睡過,一睡着就全他媽是惡夢。他現在的心情已經糟糕到極點了。
“好了,下去。”項臣擡手,按了下耳朵後的按鈕,“這裏是項臣和祁十一,我們找到路了。”
祁十一弱弱道:“是強行炸開了一條路。”
項臣沒理他,耳機裏傳來項坤的聲音:“我們在另一頭找到路了,這邊好像有人,我們分開走。”
項臣應了一聲,從背包裏拿出繩索扣上,和祁十一一起将自己吊進了隧道。
因為落下的石塊,隧道裏卷起巨大的煙塵,什麽也看不清。
項臣的鞋踩在水裏,打開電筒往四周照了照:“這邊走不通了,去那邊看看。”
聞川暈在地上,毫無知覺,腰下系着的電筒也摔壞了,沒能照出半分亮光。項臣和祁十一在他的斜前方不遠處,三人擦肩而過。
祁十一道:“他們怎麽會逃進隧道裏了?”
項臣不答話,他總覺得心裏不安得很,心跳很快,渾身的神經都繃緊了,鼻翼不由自主地動了動,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傳入了他的鼻端。
他拿着手電四下打量,但沒看見倒在角落被石塊和水擋住的人。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高幫的厚底軍靴踩在水裏濺起水花。
嘩啦,嘩啦,項臣心裏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大。
嘩啦,嘩啦,項臣站住了,眉頭蹙起。
祁十一莫名其妙看他:“怎麽了?”
項臣的心跳很快,那一點微弱的信息素被水和剩餘的一點阻隔劑沖得很淡,但就像一只小小的鈎子,在半空飄蕩着,牽着他內心那點晃蕩不安的情緒,不斷地隐晦地敲打着他的神經。
“你覺不覺得……”項臣皺起眉,轉回了頭。
聞川被水嗆醒了。
“咳咳……”極低的聲音半悶在水中,如果項臣和祁十一再走遠兩步,可能就兩步的距離,就沒人聽得見這微弱的聲音了。
被炸開的口子還在往下淌着水,遮掩了那一點微弱的呼吸和動靜。
項臣耳朵一動,心裏突然産生了某種直覺,他轉身就往來路沖了回去。
祁十一不明所以,忙跟着他跑了回去。
巨大的水花飛濺,越往石塊砸落的地方跑,項臣的心跳就越快。
“聞川?!”他忍不住大喊了起來,“聞川是你嗎?!”
祁十一簡直驚了,他什麽動靜都沒聽到:“不會吧?你別吓我,別是被砸……”
項臣簡直要瘋了,最後幾步幾乎是撲了過去,他整個人跪進了水裏,伸手将石塊扒拉開,看到了被擋在後面的人。
這一刻,項臣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聞川半昏迷着,頭上還在流血,毫無生氣地倒在水裏。
他手裏還握着炸彈。
祁十一驚呼一聲,忙上前拿開了炸彈,然後迅速解開背包,往外拿醫療用品。
“找到,找到聞川了!”祁十一抖着手,朝耳機裏彙報,“報,報告!找到聞川了!”
聞夏第一個回應:“他怎麽樣了?!你們在哪兒?!報坐标!”
祁十一看了項臣一眼,抖着聲音說:“他,他受傷了,坐标已發,我先給他急救!”
項臣飛快地将聞川從水裏拉了出來,緊緊抱在懷裏。
他臉色漆黑可怖,眼神淩厲陰鸷,一句話不說,先是探了聞川的鼻息和脈搏,随即拿出針管注射,然後給聞川包紮傷口。
從頭到尾,他一言不發,渾身的煞氣卻激得祁十一雞皮疙瘩直冒。
兩人将聞川的傷口包紮完,祁十一幫忙将聞川放到項臣背上,項臣擡頭看了一眼被他們炸開的口子,略一思索,道:“從這裏出去是最近的,不用再往裏走了,我們直接出去。”
祁十一點頭,正要去拉繩扣,就聽不遠處傳來了笑聲。
“咱們真是有緣。”鐘昊生一步一步走了出來,手裏拿着槍,對準了項臣的腦袋,“項臣,你居然沒死,真是命大。”
項臣冷眼看着他。
鐘昊生懶得跟他廢話,看了眼聞川,槍口往下壓了壓,道:“放下他,我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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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