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深夜,淩晨一點半,換崗的人來了。

負責在外看守的人打了個哈欠,對面前容貌平平的男人點頭致意,伸手接過了對方遞來的啤酒。

“食堂還有菜嗎?”看守道,“我餓死了。”

“可能沒有了,”季鴻源微微低頭,弓背,肩膀瑟縮,顯得很沒有存在感。沒人會仔細去看他的容貌,甚至看一眼之後也會忘記他長什麽樣子,他低低道,“你可以去廚房看看。”

“廚房?廚房這時候恐怕只有壓縮餅幹。”男人啧了一聲和季鴻源換了位置,道,“張教授說務必在明天晚上之前拿到他們的表格,這些基因優秀的人……”

男人眼裏露出一些不甘,恨恨道:“不識好歹,還被上面的人捧着。要我說,就該捆起來強行按了手印,打得半死再餓上幾天,保管他什麽條件都答應。”

季鴻源道:“沒辦法,基因好的人天生壓我們一頭,等他們答應了,立刻就會爬到我們的頭上去,咱們就算再努力,這輩子也就是個看門的。”

“誰說不是?!”男人憤恨咬牙,拍了拍季鴻源的肩,轉身走了。

季鴻源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遠處走廊裏的感應燈熄滅了,只剩下頭頂的小燈還亮着。走廊上的安全出口标志閃爍着瑩瑩綠光,醫院的夜晚,仿佛天生帶着隐秘的陰森氣息,四周安靜下來,隐約能聽到遠處若有若無的尖嘯聲。

季鴻源面無表情地又站了一會兒,負責巡邏的隊長過來,從門的小窗口裏往裏看了一眼,也沒搭理季鴻源,轉身走了。

半小時後,季鴻源打開了門,做了個手勢。

屋內三人立刻竄了出來,悄無聲息地跟着季鴻源朝安全出口走去。

那裏的消防栓下藏了三套合尾會的制服,項坤幾人匆匆換上,戴好袖套,剛要下樓,就見巡邏的隊長又回來了。

項臣緊張地繃緊了下颚,手慢慢挪到了腰後的匕首上。

季鴻源比了個“停”的手勢,示意不用擔心,自己走了出去,一邊扯着褲頭,一邊朝隊長敬禮。

隊長手裏提着兩罐啤酒,身上也有酒氣,臉色暈紅,道:“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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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廁所。”季鴻源怯懦地道。

隊長又從門上的小窗裏看了一眼,屋內沒開燈,黑黢黢地看不清什麽。只模糊看見地上和床上有鼓起的小包,類似人在睡覺。

他又看了眼季鴻源,手指不老實地從對方制服下擺裏摸進去,掐了一把那細嫩的腰身,調笑:“多吃點,瘦的什麽樣……皮膚倒是不錯。”

季鴻源滿面通紅,肩膀發抖卻不敢躲避,忙點頭應是。

隊長捏着他的下巴擡起來,見這平平無奇的面容又沒什麽興致了,喝了口酒轉身走了。

季鴻源多等了一會兒,确定對方不會再回來,這才快速走向安全出口,剛推開門,就見項臣和聞夏死死壓着暴怒的項坤。

季鴻源:“……”

項坤伸手指他,額頭青筋暴起。

季鴻源嘆氣:“行了,等幹完這一票,我就金盆洗手。”

項臣:“……”

幾人快速從樓梯往下跑,項坤不滿得很,伸手進去在自家Omega腰身上使勁擦了擦,季鴻源耳朵通紅,他太久沒見到自己的Alpha了,被對方一摸膝蓋頓時就軟了,身上雞皮疙瘩直冒。

他忙抓住那只大手,瞪了一眼,項坤動了動喉嚨,褲裆明顯地鼓了起來。

項臣:“……”

項臣自我反省,跟聞川在一起的自己,是不是也是這幅沒眼看的樣子?

他無意識地瞄了眼聞夏,聞夏帶起笑容,無聲地點了點頭——你跟你爸真是一模一樣啊。

項臣:“……”

幾人下到二樓,遇到了夜間的巡邏隊和剛從廚房回來的合尾會的人。

這群人都喝了酒,腳步踉跄,小聲地說笑着,等他們離開後,季鴻源深吸口氣,道:“從這樓開始到負一樓,到處都有攝像頭,一定要多小心。”

項坤看了眼貼在安全出口處的醫院大樓地圖,指着負一樓道:“這裏就是你說的試驗區?”

“是,病毒的核心數據在那裏,估計核心幕後成員也在那裏。他們平日出入有另外的入口,我進不去。”

季鴻源擅長的是潛伏,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模仿別人的一言一行,但并不擅長硬碰硬,更不擅長武力對抗。

但項坤和項臣不一樣,這兩人加在一起戰鬥力簡直成倍增加,對戰鬥和危險的直覺令他們幾乎戰無不勝。

項坤很快記下地圖的幾個出入口,道:“夜間警衛有多少?”

“沒有白天多……你幹什麽?”

“不能讓你白卧底了這麽久,”項坤眯眼,道,“我和項臣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和聞夏去取走病毒數據。”

季鴻源瞪大眼睛:“不行!下面的身份識別系統我沒法破解,你們一靠近就會觸發警報!”

“警報觸發一次就夠了。”項坤摟過Omega的脖子,在嘴唇上親了一口又咬了一下,道,“聽我的,咱們不能空手而歸。”

項臣也笑起來,道:“有我和老爸在,放心。”

聞夏嘆氣,咬着手裏的壓縮餅幹道:“我只想回去好好洗個澡吃個飯。”

四人很快下到負一樓,這裏的氣氛沉悶又詭異,哪怕隔着厚重的防護門,也能聽到裏面砰咚直響的撞擊聲和喪屍的尖嘯聲。

聞夏蹙眉,道:“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好辦法。”他習慣搜集足夠的線索之後再做出決策,這樣臨時起意的做法讓他心裏沒底。

“以攻為守,”項坤他們的戰鬥常需要随機應變,對這種局面反而更能掌控,道,“不能總是我們被動,也該讓他們嘗嘗這滋味了。”

季鴻源重複任務:“不管拿沒拿到資料,十分鐘時間,你們炸毀實驗室就出來彙合。”

他伸出手,幾人核對時間,秒針一點點跳動,指向12的時候季鴻源道:“開始!”

項坤和項臣沖向身份識別系統,觸發警報,紅色的警報燈亮起,整個負一樓和一樓都是刺耳的警報聲。

巡邏隊開始集結,負一樓的警衛端着槍沖了出來,季鴻源和聞夏躲在安全出入口門後,看着項臣擡槍,一槍一個幹脆利落,項坤同他背靠背,幹掉了從電梯出來的警衛。

聞夏咬着壓縮餅幹,在劇烈的槍聲裏道:“我們還以為你早就是內部的高層人物了,再不濟,也該是個中層管理。”

“不同的任務需要不同的方法,”季鴻源道,“這樣的地方,越出頭越容易被人注意。他們需要高基因或者高智商的人才,我若是太出頭會被盯上,反而不容易行動。”

聞夏了然地點頭。

項臣一個後滾翻朝走廊沖去,項坤殿後,道:“一群豬狗不如的東西!來啊!”

子彈四處飛射,在牆上開出無數洞來,警衛彙合壓了過去,項臣撞進一扇門內,将老爸扯了進去。

項坤仍不解氣,沖走廊裏丢了一枚炸彈,火光四濺,熱浪撲面而來,四周的門剎那變形,玻璃碎裂一地。

頭頂的消防警報被觸發,滴滴地響起來,灑水系統“刷——”地開啓,走廊裏頓時被淹了水。

季鴻源:“……”

聞夏道:“嗯,項叔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沒地方發呢。”

項臣從另一頭的窗戶撞出去,一臉莫名:“等等,這是負一樓,怎麽有窗?”

“先走!”項坤推了他一把,兩人靠在窗下躲避子彈,時不時擡手射擊,昏暗的光線下,兩人彈無虛發。

紅色的警報燈光從他們臉上晃過,帶出時明時暗的詭異陰影。

屋裏的玻璃櫃被打碎,裝在裏頭的不明液體傾瀉而出,散發出惡心的尿騷味,兩人動作一致地翻滾,起身,跳躍,回頭射擊,躲避進窗後的狹小走廊裏,拐角盡頭,竟還有一扇門。

“我們不會誤打誤撞,進了什麽密室吧?”項臣道。

項坤炸了門鎖,踹門而入,還沒看清裏面有什麽,一聲低沉的咆哮傳來,二人同時一頓。

那不是喪屍的尖嘯,也不是人類的聲音。

類似……野獸喉嚨深處發出的悶吼,令人不寒而栗。

門後有鐵鏈聲響起,屋內的溫度降低了不少,走廊外,沒人再追來了。

季鴻源和聞夏确定衆人都追着那兩人去了,立刻沖向實驗室裏。

被炸變形的實驗室門卡住了,兩人合力将門踹開,昏暗的燈光下,聞夏表情微僵,瞳孔驟縮。

實驗室很大,裏面裝滿了透明的玻璃圓柱,不明液體裏漂浮着無數喪屍,它們嘶吼着,身體赤裸,露出變異的皮膚紋理。還有的液體裏則泡着像嬰兒胚胎一樣的肉團,連着萎縮變形的臍帶,外面牽着許多儀器管子。

季鴻源來不及多看,沖向實驗臺,喚醒電腦,輸入早就查到但沒機會使用的密碼,然後開始拷貝數據。

數據庫太大了,一分鐘後才拷貝了2%的數據。

“不行,來不及。”季鴻源點開數據庫,飛快地選擇需要的東西,盡量壓縮體積。

聞夏守在門口,目光從那些玻璃柱挨個看過去,背脊升起絲絲涼氣。

“那些都是試驗樣本。”季鴻源看了一眼,道,“這些喪屍……都是原本的醫生和護士,還有病人,這些嬰兒……是被篡改了基因的試驗品,它們有的是死胎,有的是天生殘疾,有的是早産兒,生命體征很微弱,都被他們拿來做試驗了。”

季鴻源手下不停,語氣卻透出無力感,道:“我看着他們被帶走,被關起來,被折磨……我什麽都做不了。A城當時已經被控制了,我的消息很難傳出去,救不了任何人。”

聞夏搖頭,道:“這不是你的錯。”

季鴻源雙手撐在面板上,低頭不語。

快到十分鐘的時候,資料只下載了60%,季鴻源咬牙放棄,轉身道:“走!”

門外已經都是警衛了,他們被困在了實驗室裏。

聞夏比了個“噓”的手勢,兩人偷偷往外看,就聽遠處傳來奇怪的鐵鏈拖拽聲。

警衛們慌了起來,随即有人道:“他們去了‘囚室’,跑!”

衆人作鳥獸散,沒人再顧得上抓人,随即那鐵鏈聲越來越大,季鴻源心裏有不好的預感,開門沖了出去。

“項坤?!”

最裏頭的房間深處傳來吼聲:“跑!”

随着這個字音落下,項坤和項臣齊齊從門裏躍了出來,兩人在空中仿佛鏡頭慢動作,回身開槍,翻身落地,腳下因為濕滑踉跄滑倒,一路滑到了季鴻源眼前,項坤一個鯉魚打挺起來抓了老婆的手就跑。

幾人頭臉被灑水器澆了個透涼,用最快的速度沖進了安全出口,項臣和聞夏回身關門,被随即追來的東西狠狠撞開。

聞夏被撞上牆壁,後腦勺重重磕了一下,發出悶響。

項臣一把将他拉起,轉身開槍,那東西卻速度極快竟能躲避開子彈,咆哮着沖來。

季鴻源這時候才看清了那是什麽,瞳孔驟縮——那是一頭體格強壯的花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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