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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能讓孩子離開也是好的。”牆角角落裏,有人膽怯地道,“我,我孩子還小,能讓他活下來怎麽樣都行。”
衆人轉頭看去,那是個年輕的女人,細胳膊細腿看起來嚴重營養不良,她懷裏還抱着一個用舊衣服裹着的小孩兒,估摸不過三、四歲的樣子。
女人見所有人都看着她,臉色更白了,不敢去看周圍人的神情,小心地對羅子淞道:“帶我的孩子走吧,可以嗎?他很乖的,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話音剛落,懵懂的孩子卻仿佛感覺到什麽,突然就哭了起來。
女人慌忙将孩子的臉按進懷裏,不住哄着,胳膊和身體都在發抖,眼眶通紅道:“我,我們家只剩我們倆了,只剩我們……”
她仿佛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左右看看周圍的人都無聲地凝視着她,委屈、絕望、無奈、悲痛的感覺湧進了四肢百骸。她只是一個普通的Omega,結婚後全職在家,帶着三個孩子和丈夫平凡地生活在一起,她到現在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遭受這一切。
平凡的生活裏小吵小鬧不斷,丈夫有很多不大不小的毛病,孩子們也各有各的頑皮,他們總不聽她的話,她的公婆也總說她太懦弱了。
她會跟娘家人哭訴,會跟哥哥弟弟抱怨,過年一家人聚在一起時也總邁不過生活裏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去。
那時候的日子枯燥單調,她對生活總有說不盡的委屈和埋怨,但眼下她什麽也沒有了,只有懷裏尚小的孩子,懦弱的她堅持到了現在,實在已經很累很累了。
累到她已經喪失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出事的時候她帶着小兒子去朋友家做客,病毒爆發後她嘗試聯系丈夫,卻沒有任何回應。她想要回家,卻被突然出現的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攔在了家裏。
短短的時間內,街道被封鎖,明明是白天,街上卻沒有一個人。
她想偷偷離開,但小區前後的出入口都被封鎖了,電話打不通,網絡也被切斷了,她在朋友家忐忑不安,朋友還安慰她,說可能只是有什麽大人物要從這裏路過,所以臨時管制了。
這聽起來很有道理。
可這一管制,就足足半個多月。
食物、飲用水都由那些白大褂挨家挨戶送來,起初也有抗議反對的人,卻被直接擊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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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面無表情的,穿着白大褂像是醫生卻并不是醫生的人在許多地方拉起了警戒線,他們說,那些人是得了病,A城現在正在蔓延一種可怕的病,如果愛惜生命,就不要随意出門。
女人就這樣被和家人徹底隔開了,不安和焦慮在所有人心底一點點蔓延。
直到有一天,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從窗前跑過,其中一個噴出黑色的血來,手指猙獰地攀住了朋友家的窗戶,在上面印下了可怕的血手印。
朋友的丈夫出去查看,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随後惡夢般的一幕就降臨了,小區裏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變得瘋魔,猙獰地撕咬所有的活物,女人抱着孩子和朋友一起逃亡,小區門口卻被人群堵住了,警戒線外,裝甲車上的機槍正對着他們。
所有人都不能出去,而身後那些可怕的“怪人”正在朝他們沖來。
人群仿佛被驚的鳥群,四下奔逃,有人想要沖出小區的警戒線,黑洞洞的槍口便毫不猶豫地朝他們射擊。
血液四濺,尖叫和憤怒的吼聲伴随着機槍掃射的聲音,已經成了女人揮之不去的夢魇。
朋友最終也死了,女人披頭散發抱着孩子驚慌失措,幾次都覺得下一秒就會被開膛破肚,又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她被兩個男人拉着,推着,弄上了一輛車庫裏的越野車。她不認識他們,男人卻始終在鼓勵她:“撐住!孩子沒事嗎?你還好嗎?勇敢點!”
男人說了很多話,她幾乎都沒怎麽記住,腦子一片空白,直到男人開車沖出了警戒線,她被兩個人用行李壓在後座,毫發無傷,兩個男人的血液則飛濺在破碎的擋風玻璃上。
車沖出路口,去勢未停,沒有人追上來,車撞上路口的花壇,車前蓋被撞開,安全氣囊彈出,那二人被打成了篩子,早已沒了呼吸。
她在行李下躲到了晚上,哭得眼睛都腫了,爬出來後對着救命恩人下跪道謝,然後抱着孩子朝家的方向跑去。
但那裏已經什麽也沒有了。
“我受到很多人的幫助,很多人。”女人聲音顫抖,紅着眼睛道,“我不認識他們,包括我來到這裏,也是被人救來的。如果不是他們,我早就死了。”
安靜低下頭,揉了揉眼睛。
女人道:“能讓孩子出去就好,我不重要,只是他沒有其他親人了,他還小,麻煩你們……你們多照顧他一點,他很乖的,費不了多少心思。等他長大一些,告訴他……別像媽媽這樣懦弱無能。除了被別人救,連累別人,什麽也做不了。”
季鴻源走過去,深深地看了眼舊衣服裏裹着的孩子。
那孩子長得很粉嫩可愛,眼睛大大的,看得出他的母親雖然已經營養不良了,但孩子卻還養得很好。
季鴻源将孩子抱了過來,看着她:“我會照顧他。”
女人舍不得,手一直發抖,嘴裏反複念叨:“他很乖的,也不挑食,不太愛哭,今天……今天是例外。他身體一直很好,不太愛生病,很好養。他……”
女人哽咽起來,豆大的淚砸在孩子小小的手上:“他叫歌兒,于歌,三歲半了,生日是……”
季鴻源擡手阻了她的話:“你們不會有事的,我們會定期送吃的來。我們會想辦法,等外面安全了,一定會接你們出去。你還能和孩子團聚的,相信我。”
季鴻源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照顧好自己,好嗎?”
女人點頭,放開了拉着孩子的手,小于歌登時哭了起來,腳下亂蹬,季鴻源将他背在了身上,用繩子固定住,其餘人再不說話了,片刻後,衆人紛紛退開,将孩子們都推了出來。
“能多帶幾個嗎?”有人聲音發啞,道,“孩子小,能多帶幾個走嗎?”
“沒有大人看顧,孩子容易慌亂。”季鴻源道,“反而容易有危險。”
衆人漸漸撿回了理智,起初叫嚷着一起死的人,忍不住看向了羅子淞的前妻,拉着她道:“你幫忙看着他們點,好嗎?剛才是我态度不好,對不起了,你幫幫忙,求求你了。”
羅子淞抱着女兒,疲憊地嘆了口氣,走出室內,到臺階上去坐下。
安靜跟了過去,坐在一旁随手将紗布糊回了臉上,表情輕松道:“她女兒真可愛,多大了?叫什麽?”
“該上小學了。”羅子淞輕輕拍着女兒,道,“妍妍,告訴哥哥,你叫什麽?”
“羅錦妍。”小妍妍吸吸鼻子,看着安靜,“哥哥,你臉怎麽了?”
“小傷,”安靜笑咪咪的,在這煩悶窒息的氛圍裏,笑起來像燦爛的小太陽,道,“這是男子漢的勳章,知道嗎?”
小妍妍似懂非懂,點點頭,轉頭又去看羅子淞:“爸爸,你去哪兒了?”
羅子淞心裏一痛,愧疚道:“爸爸來晚了,對不起。”
小妍妍搖頭,軟軟的小手乖巧地幫爸爸擦灰黑的臉,又将那緊皺的眉頭揉開,道,“爸爸別走了好嗎?”
安靜捏着手指,一下一下無意識地摳着,他看着羅子淞點頭說:“好,爸爸不走了,一直陪着妍妍。”
安靜低下頭,無聲地看着自己的腳尖。
羅子淞和女兒說了會兒話,妍妍又想要媽媽了,于是跑下去找媽媽。
項坤正和衆人安排離開的計劃,以及後續送物資來的方式,還要選出一隊巡邏隊,留下部分武器,要教給他們使用武器的方法。
臺階上的兩人不發一言,氣氛變得有些僵硬起來。
羅子淞看了安靜一眼,道:“你怎麽來了?”
安靜一手撐了臉,無聊地道:“擔心你。”
羅子淞後知後覺想起來安靜之前說過什麽“疫苗沒有用”,皺眉:“你怎麽進來的?你一個人就來了?聞川沒攔着你?”
安靜沒回答。
羅子淞拉過安靜的胳膊,看着他:“你打了疫苗?”
安靜笑了笑:“擔心我啊?”
羅子淞心頭頓時不知什麽滋味,一時又氣又急道:“你好歹是個醫生,怎麽不知道愛惜自己?那東西能随便打嗎?以後要怎麽辦?你還這麽年輕!”
安靜笑容微微收斂,看着他問:“哎,你現在有老婆女兒了,跟我是不是徹底沒戲了?羅子淞,你有一點點喜歡過我嗎?”
羅子淞臉色難看:“你根本不了解我,何必……”
“你沒給我機會了解你啊。”安靜說得理直氣壯。
羅子淞像是不認識他,目光深邃且複雜:“為什麽是我?你到底……為什麽?”
安靜嘆了口氣:“喜歡就是喜歡了,我有什麽辦法?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
安靜遲疑了一下,道:“我自小就沒有家人,幼時我幻想過無數次我如果有家人,他們應該是什麽樣。後來長大了,就開始想象我以後的愛人是什麽樣。”
安靜笑起來,拍了拍膝蓋:“你簡直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樣,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是你了。只是,我好像在你的人生裏遲到了。”
安靜擡頭,看向布簾後投出來的影子,語調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落寞和孤單,道:“你找回家人了,真好。我真的替你高興。”
只是,我就像是一個多餘的人,一個滑稽可笑的,多餘的人。
羅子淞一時沒有說話,也怔怔地盯着布簾發呆。
項坤他們安排好了人手,留下了兩把槍和一些彈藥,被分出來的孩子們也都站好了,排着隊手拉手,大一點的孩子自然地照顧起其他小朋友來,衆人臉上都是不安。
“走吧。”項坤道,“諸位保重。”
安靜在前頭帶路,救援隊和項坤殿後,季鴻源和羅子淞帶着孩子們走中間。
羅子淞的前妻手裏牽着小孩,幫忙輕聲哄着孩子們往前走,上了臺階,回到鐵門外,轟隆的雷聲和傾盆大雨像是從隔絕的大門後迎面砸來,風扯起衆人的衣服,帶着濕潤的氣息瞬間令衆人感到了冷意。
倉裏尚有游蕩的喪屍,門外則不時傳來喪屍群撞擊大門的巨響。
年紀小的孩子頓時哭了起來,季鴻源和女人連忙輕聲哄着,妍妍抱着羅子淞的脖子不敢擡頭看,喪屍被哭聲引來,隊伍後方響起了槍聲。
“加快速度!”季鴻源果斷道,帶着衆人朝前跑去。
巨大的電力儲備裝置如同一只只巨獸,沉默地蹲在地面,喪屍們直接掠過了打過疫苗的項坤、救援隊衆人,直接朝中間的孩子們沖了過來。
羅子淞将妍妍塞進前妻懷裏,轉身去攔截喪屍,安靜回頭看了一眼,瞳孔驟縮。
此時幾人已經到了地下檢修通道的出口,季鴻源将孩子們放進去,又将背上的小家夥放下來,綁在打過疫苗的救援隊員身上,再伸手推安靜:“你身上疫苗已經失效了,沒有任何作用,趕緊走!”
話音未落,一發子彈落在他腳邊,将地面打出個冒煙的洞來。
季鴻源猛地回頭,項坤已經憤怒地撲了過去,兩個黑影糾纏在一起滾倒在地面上,羅子淞過去幫忙,肩膀又被從後面撲過來的喪屍一把抓住,幸而他穿了防護服,沒有被抓破。
安靜将羅子淞的前妻和女兒送進通道,催促她們往前走,随即将通道的門猛地合上。
季鴻源開槍擊斃了羅子淞身後的喪屍,羅子淞拉開了和項坤纏在一起的人。
那居然是最初偷聽他們說話,然後将消息洩露給衆人的那個人。
他沒有孩子,這裏也沒有他的親人,他不甘心,他想離開,于是搶了項坤他們給巡邏隊的槍,直接追了出來。
在他身後,幸存者們跑了出來想幫項坤的忙,但随即就有兩人被喪屍咬了。
“回去!”項坤怒道,“我們能解決!都回去!把門關好!”
幸存者們只得又驚慌失措地逃了回去。
那人被羅子淞反剪雙手壓在地上,呼哧喘氣:“帶我走!多我一個而已!帶我走!”
項坤狠狠踹了對方一腳,打開通道的門讓救援隊的人離開去護着孩子們。
“外面準備接應!”項坤對無線電道,“北門的地下通道,準備接應!把路清出來!”
項臣在無線電那頭沉聲道:“收到!”
“走!”項坤一把拉起羅子淞,又去推安靜,“你們先走!快點!”
“帶我走!否則誰也走不了!”翻身坐起的人怒吼,随即擡槍對準了項坤。
項坤轉身就是一個飛踹,那人開槍的瞬間槍頭歪了,直直打中了通道上方的一個操作臺。
操作臺頓時爆起火花,随即居然發生了小規模的爆炸,不知名的管道一直延伸到通道入口,入口的門瞬間産生了爆裂,季鴻源臉色一變,狠狠拉門,卻發現入口已然變形,不能打開了。
這一下沖擊的力量非同小可,管道迅速變形,随即引發連環效應,無數貼牆而過的管道都緊跟着開始扭曲,內裏仿佛有某種東西被強力擠壓,一道閃電劃過天邊,那一瞬照亮了牆上無數管道,它們似魔鬼的利爪,變形拉長,扭曲鼓脹,沿着牆邊開始發生爆裂,連帶牆壁也開始産生裂痕,牆灰簌簌落下,仿佛活活被撕裂了。
男人目瞪口呆,随即開始瘋狂大笑,他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開始胡亂開槍:“都得死!都得死——!”
“住手!”項坤猛地抓住他的槍,擡起槍頭,避免打中沉默矗立的電力儲備裝置。
一旦儲備裝置爆炸,誰也活不了,地下室的人更會直接被活埋。
牆體崩裂,窗框也随即被拉扯變形,玻璃瞬間碎裂,又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四面八方從破碎玻璃外探進腦袋的喪屍群。
“操……”項坤難以控制地罵出了聲。
“爸?!”項臣的聲音在無線電裏道,“怎麽回事?!”
“沒法解釋!”項坤怒道。
項臣道:“我帶人去接你們!還有多少人?!”
“四個,不,五個。”項坤看了眼徹底瘋了的男人,臉色陰沉,“地下通道我們過不去了。”
“我帶人清北邊的路!只有一次機會!”項臣大吼道,他的聲音起伏颠簸,顯然正在奔跑。
項坤擡頭看了眼北邊的窗戶,已經有喪屍擠開窗戶爬進來了。
項坤沉吟片刻,摸出了懷裏的兩只注射器。
“打嗎?”項坤問,“有這個會安全很多。”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只是目前安全。”
季鴻源皺眉:“這位……”
安靜忙自我介紹:“我叫安靜。”
季鴻源點頭:“安靜已經打過一次了,雖然那已經無效了,但不能确定會不會引起別的副作用,母體最好……不要打。”
項坤擡手點射,喪屍從窗戶上落下來,道:“快點做決定!”
羅子淞看着那只注射器,呼吸粗重。
他答應了妍妍,以後要一直陪着她,如果打了……很難說以後會怎麽樣。
可如果現在不打……
他擡頭環顧四周,他們幾乎被包圍了,就算項臣在外清理,也難保他們不會出事。
羅子淞咬牙,正要接過注射器,安靜突然擡手按住了他的手。
安靜擡頭看了一眼,操控臺上方有樓梯,再上頭是室內廣播室。
他笑了笑,道:“我還有辦法,別着急,這東西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
羅子淞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也知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嗎?”
安靜啧了一聲,随口道:“早知道你找到老婆女兒了,我就不冒這個險了,不劃算。”
羅子淞靜靜地看着他,感覺到安靜按着他的手心裏滿是冷汗。
安靜指了指上方标着廣播室的位置:“我去開廣播,把喪屍都引去廣播室,你們趁亂走。有項臣在外接應,應該行得通,實在不行你再打這玩意兒。”
季鴻源愣了一下,道:“這是好主意,我去就行了,你們走。”
項坤登時瞪眼:“我去!”
季鴻源啧了一聲:“它們又不能把我怎麽樣!”
安靜搖頭:“只能我去,你們會被喪屍無視,他們見裏面沒有目标會立刻調頭,來不及拖延時間。”
羅子淞怔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麽,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從腳底到頭頂都開始發麻。
“你在胡說什麽?”羅子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要去也是我去!”
“你答應了妍妍什麽?”安靜笑着看他。
羅子淞距離喘息,胸口起伏,冷汗一瞬間細細密密地冒了出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缺氧。
喪屍已經越來越近了,這小小的倉庫裏,仿佛被湧進了黑紅的海水,一點點淹沒衆人。
項坤不得不頻繁更換子彈,沉聲道:“安靜,你确定嗎?你很可能……”
安靜點頭,擡腳朝樓梯走去,道:“抓緊時間吧,現在不是廢話的時候。雖然我想多說幾句遺言,顯得我偉大一點。”
他看了眼愣在原地,臉色慘白的羅子淞,道:“不過實在不是時候。”
羅子淞無意識地朝前追了兩步,聲音幹啞,手指不斷發抖:“安靜!”
安靜擺了下手,道:“我本來就是多餘的人。”
衆人一靜。
安靜一邊往上走,一邊道:“從我出生開始,我就是多餘的那一個。現在羅哥也找到家人了,我很高興,真的……好吧,其實我也不是很高興。不過沒辦法啊,你們都有等着你們回去的人,項叔叔有項大哥,羅哥有妍妍……”
安靜有些沮喪,擰開了廣播室的門,他吸了吸鼻子,道:“沒有人等我回去。”
項坤目光複雜,季鴻源嘆息,道:“小子,我會一直記得你的。”
羅子淞拽緊了拳頭,剎那所有的情緒沖上頭頂,地下室裏那些絕望的人,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家人,安靜決絕的背影,仿佛捆在他四肢上的繩子,就要将他五馬分屍了。
他以為有了希望,卻又墜入了新的絕望。
“聞川還在等你,項臣、聞夏、楊慶、十一、201他們都當你是親弟弟!他們都在等你!”羅子淞眼睛發紅,嘴角直抖,腳下甚至開始發軟,被項坤拖着往後退,“你給我回來!你還有晗晗!晗晗也在等你啊!”
安靜想了想,道:“祁十一比我還小呢!”
他不再搭理羅子淞,伸手揉了揉眼睛,用無人聽到的聲音輕聲道:“我也不想死啊。”
他打開了備用電源,一瞬間倉庫裏亮起了應急燈,廣播裏發出“叽——”的噪音,四周的喪屍一頓,尖嘯着朝聲音來源地沖去。
安靜關好了門窗,拖了椅子死死抵住門,盡量拖延時間,沖樓下的人揮了揮手。
這裏隔音效果還挺好,他只看得見羅子淞不停地張嘴說話,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項坤将羅子淞拖着,拿着無線電快速說話,安靜在操控臺上發現了一個沒拔下來的儲存器,裏面居然還有不少歌。
于是他将廣播音量開到最大,放起了音樂。
那是一首很老的歌了,安靜以前聽過,不過記不得名字了。
溫柔的旋律在雷聲裏,喪屍的尖嘯裏柔柔地唱了起來,四面八方的黑紅“海浪”洶湧地淹沒了廣播室的樓梯、玻璃窗。
——我想你依然在我房間,再多疼我一遍再走
——我想是情歌唱得太慎重,害你舍不得我
——沒有纏綿悱恻的場面,沒有對白的你愛我
“安靜——!!”項坤幾乎是扛着羅子淞,羅子淞張嘴大吼,脖頸青筋繃起,他從未這麽失态過,滾燙的眼淚從通紅的眼睛裏落了下來。
喪屍錘開了廣播室狹窄的玻璃窗,碎片落了滿地,變形的手臂在縫隙裏揮動。
項臣在外接應,炸飛了北邊牆外的喪屍群,為他們掙得了一瞬的逃脫機會。聞川跑下車,披着雨衣聽着無線電裏的對話,膝蓋一軟,在瓢潑大雨裏跪了下來。
溫柔的歌聲從倉庫裏傳出來,在大雨裏唱給了所有人聽。
——如果燈光再昏暗都無用,你眼淚為誰流
——黑夜說思念讓人簡單,星星說月亮最寂寞
——你是我一場好夢
“安靜——!!”
“安靜!!啊——!”
“放開我——!”
被椅子抵着的門被撞變形了,時間在這一瞬間仿佛拉長,變慢了。
安靜閉上了眼睛,輕輕哼着歌。
——“我叫安靜,虛歲二十一,哦上學的時候跳過級。你別看我是個Beta,我基因很好的,如果你喜歡小孩,我也可以試試努力一下。”
——“一定要活着,活着來找我!”
——“你簡直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樣,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是你了。”
項坤跳出了炸開的北邊窗戶,羅子淞一把搶過他兜裏的注射器,狠狠紮進了自己的手臂裏。
——“……你有一點點喜歡過我嗎?”
項坤震驚轉頭,羅子淞掙開他的手,迎着黑壓壓的喪屍潮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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