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偏心眼兒的奶奶

看到妹妹的反應，魏長陽已然知曉：母親肯定是在大姨家借到了錢，現在是帶着長星給那個婦女主任送罰款去了。

她雖然心中郁郁，那些人根本就毫無章法的亂收費，連個條框都拿不出來，上下嘴唇一碰，噴出來的就倆個字：要錢，簡直是可恨可惡至極，可是，母親這樣只有小學文憑的人，母親的父母公婆又都是解放前出生的人，幾千年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所以，即便現在改革春風吹遍華夏大地，母親的思想，卻依舊如故：民不跟“官”鬥。

“姐，你怎麽了？”魏長月滿心歡喜的從布包裏拿出了油紙包裹的糖果子，放在了飯桌的盤子裏，正準備起身去幫姐姐的忙，卻發現姐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沒什麽，吃吧。”魏長陽扯了扯嘴角，溫和的笑了笑。

魏長陽略有疑惑的輕輕哦了一聲，就轉身将蒜蓉拌黃瓜還有一疊腌芥菜絲兒放在了桌上。

“姐，你說，媽借了大姨家的錢，是不是又要等麥子賣了還債？”魏長月坐在小板凳上，一邊吸溜吸溜的喝稀飯，一邊擡了擡眼皮，認真的看着姐姐的臉色。

“她從來不都是這樣？不然家裏怎麽會一分錢攢不下？”魏長陽沒好氣的說。

魏長月垂下眸睑，默默的喝着稀粥，她把自己的糖果子分了一半放到了姐姐面前的盤子裏。

“姐，你吃吧，你幹活多，我幹活少，我不用出力氣，吃不了那麽多。”魏長月很溫柔的說道。

魏長陽将那半截糖果子又夾回了妹妹的面前，“你不幹活，但是你長個子啊，上初中的時候，尤其春天秋天，咱們這地方風大風勁，你連自行車都蹬不動，一點勁兒都沒有，你吃吧。”

魏長月又将糖果子夾回了姐姐的面前，軟軟的甜笑，她盯着姐姐說道，“姐，你要養好了身體，才能好好的掙錢啊，這樣，我才有可能去念書啊，還有，姐，你不是說只是暫時休學麽？那也得留點錢給你自己以後上學用啊。”

看着妹妹的懂事，魏長陽的心裏也算是欣慰。

“姐，還是你吃吧，今晚上咱們多轉一會兒，看看能不能多賣些，還有呢，明天你說去打農藥，但是還是要去鎮子賣蠍子啊，不如我——”

“這樣，明天我去打農藥，差不多時間了，你就跟媽說給我送點水喝，然後順便去村裏診所把蠍子賣給孫江浩吧，對了，你千萬記住，不能占小便宜，孫江浩——不是什麽好東西。”魏長陽聽完妹妹的話之後，思索片刻，很認真的給妹妹交代說道。

魏長月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壞笑說道，“姐，是不是那孫醫生對你有點意思，你不喜歡人家，所以你——”

“臭丫頭，你不好好讀書，腦子裏都裝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姐自有姐的道理，你記住姐的話就行了。不然，以後我也不許你幫我辦事了。”魏長陽馬上嚴肅說道。

魏長月見姐姐那滿臉嚴肅的神情，馬上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或許，姐姐還有什麽別的事情或者原因吧，既然姐姐不肯說，她這個做妹妹的，就先聽姐姐的話，總之，姐姐是不會害她的。

姐妹倆開心的吃完了飯之後，就帶上藥桶子，以及玻璃瓶和不鏽鋼鑷子還有手電筒出門了。

姐妹倆牽着手，哼着小曲兒，開心的朝着胡同北側走去。

這條胡同不算是特別的長，住着十戶人家，畢竟村裏人家的房子不同于城裏，有平房或者瓦房做正房也就是北上房，然後就是院子，院子裏再蓋下房或者其他房間作為別的用處，這房屋加上院子占的位置，比起城裏的鋼筋混凝土方格子，自然是顯得在用地方面奢侈了很多。

其實，這也正是農家裏獨特的風景，幾間紅瓦房，青磚牆壁，小長院兒，種上幾行果樹，開一片菜園子，放眼望去，怡然清靜，別有一番韻致。

魏長陽的二叔魏建民的院子，和魏長陽的爺爺奶奶的院子，是左右鄰居，後來不知道什麽緣由，分家時候砌的牆就拆開了，這無疑相當于一個大院子了。

“二叔？在家呢麽？”

魏長陽擡手敲了敲門環兒，然後扯着嗓子隔着牆頭朝着院子裏喊了一聲。

汪汪汪——

院子裏傳來了那只叫做豆豆的小黃狗的稚嫩叫聲。

“誰啊？”

回應魏長陽的人，竟然是魏長陽的奶奶楊秋菊。

魏長陽聽聞，輕輕抿了一下唇，若有所思，回答說道，“奶奶，是我，長陽。”

“都這麽晚了，什麽事啊？你們上學的，每天去了就是往涼快屋子裏一坐，也不累的，你二叔二嬸貓腰給玉米間苗定苗一整天，累還不得早點睡？”楊秋菊一邊嫌棄的說道，一邊朝着門口走來，然後不耐煩的開了大門。

瞬間，一股香味兒竄進了魏長陽姐妹倆的鼻子裏：韭菜雞蛋水餃的味道。

楊秋菊又斜了一眼那姐妹倆，“找你們二叔什麽事啊？大晚上的也不讓人清靜。”

楊秋菊看到了魏長陽肩膀上背着的藥桶子，撇了撇嘴，“你爸不在家，你媽是擺設？什麽事都找你二叔幫忙，也沒見你爸掙的錢分你二叔花。”

“大姐二姐，你們來了？正好，餃子熟了，韭菜雞蛋的，可香了，來嘗嘗。”一道清脆帶着稚嫩的聲音傳來。

和魏長陽姐妹倆打招呼的是二叔家的女兒，魏長鳳。

“鳳鳳，你吃你的呗，吃還堵不上你的嘴。”楊秋菊略帶不滿的說道。

“奶奶，大姐二姐又不是外人，今晚上你和我媽包了那麽多餃子，我哥和我爸都吃飽了，這桌上好幾盤呢，這不是正好了麽？”魏長鳳快嘴說道。

楊秋菊又嘟嘟囔囔了幾句話，甩了甩胳膊，就朝着院子裏的飯桌走去。

夏天裏熱，很多人家都是從屋裏扯出電線，挂在樹上，然後擰個燈泡照明，這樣就能在院子裏吹着風吃飯，好歹能涼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