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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奧黑爾國際機場。

葛東桀站在出口處,時不時看一下手表,頭伸出來,不斷張望。

顧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白襯衫黑褲子,雙手插在兜裏,低着頭,邁着大長腿,從門口出來。

相比來說,沈慕白就誇張了點,葛東桀看着前面兩人,一個襯衫,一個皮衣,怎麽看怎麽奇怪。

“沈總啊,你這樣也太……”葛東桀實在不知道說什麽。

沈慕白把墨鏡摘下來,好好中文不說,開口硬是用英語,“好久不見,怎麽,帥到咱們大律師了嗎?”

“一邊去,什麽毛病。”葛東桀翻了個白眼。

顧然靠在欄杆上,默不作聲。

葛東桀給沈慕白個眼神,“他幹嘛?”

沈慕白兩手一攤,“時差問題,睡不飽,脾氣大着呢。”

“淨說鬼話,老總都這樣子,你手下的人還服你嗎。”葛東桀說。

沈慕白幹笑了兩聲,“這還用說嗎,我就站在那不說話,也夠把他們吓得夠嗆的了。”

“唉,真替沈叔擔憂啊,把這大公司交給這種人,走吧,顧然,去我店裏坐坐。”葛東桀拍了拍顧然的肩膀。

留下沈慕白在後面自己對着空氣說話,等到他反應過來,一邊拖着行李箱,一邊追他們。

Jay是葛東桀和別人合夥開的飲吧,吧臺前的人看到老板帶了兩個人回來,趕緊準備了三杯酒。

葛東桀指着顧然面前的酒說,“sindly,把這個換成茶,嗯,就是上次我拿回來那包龍井。”兄弟那麽多年,顧然不喜酒他還是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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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啊,小子,大律師的工資不低,開個小店,生意也好得很。”沈慕白喝了口酒,調侃他。

“哪有沈總潇灑,整整一大公司握在手上。”葛東桀也不甘落後。

沈慕白握着酒杯,“呵,說的容易,搞砸了,我爸肯定會扒了我的皮,要說春風得意的,是你旁邊那位。”

葛東桀看懂了沈慕白眼神裏的意思,對着顧然說,聲音帶了些揶揄,“不該叫顧然了,該叫顧總了,怎麽樣,壹然走的還順嗎。”

“還行。”聲線低沉,今晚他說的第一句話。

“你別聽他瞎說,還行,我看是很行,在國內都混到前三了,能不行嗎。”沈慕白說。

葛東桀笑了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有他幹不好的事情嗎,倒是你,事業吧,你是有了,怎麽不見帶個女人給兄弟們看看呢。”

“不是我不願意,那些整天想粘着我的,我看不上啊,你怎麽不說你自己啊,怎麽,還想着以前那女人啊?”沈慕白問。

“你想多了,都那麽久了,說着你呢,幹嘛說到我身上。”葛東桀撇他。

沈慕白指着顧然說,“切,哪天他有女人了我就馬上去找。”

“那沈叔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抱孫子了。”葛東桀假裝感嘆,他又不是不知道顧然這人疏冷,一個女性朋友也沒有,更別說女人了。

“诶,不是啊,我記得顧然好像……”還沒等沈慕白說完,顧然擡起頭,眤了他一眼。

葛東桀低着頭喝酒,沒發現什麽端倪,開口問:“顧然,在這邊準備待多久?”

“明天一早就走了。”顧然回答。

葛東桀微訝,“這麽快?”

顧然嗯了一聲,公司上的事他過來,順便和好友敘敘舊,沈慕白知道,也跟着過來。

“什麽事這麽急?”葛東桀問。

顧然看着杯子裏的水,徐徐的說,“要去一趟澹城。”外公在電話裏沒有說是什麽事情,他只知道應該是姑姑有事找他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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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城,三月的天氣溫涼舒适,因偏于南方,空氣中還夾帶着一絲絲暖意。

今天林以默約了國畫老師,當然了,作為澹大心理系的研究生來說,國畫只是她個人的愛好。

幾年前,那件事那些人,她放下了國畫,不再執筆,心裏卻怎麽也放不下。

那段日子零零散散的在她的記憶裏,不是記不起來,而是不想記起。但有時不想記起來的東西,偏偏在腦海裏那麽的清晰,每想一次,心就像是被無形的手拉扯着,痛到骨裏。

前段日子,那個人在她夢裏出現,似幻影又似現實,那人摸着她的頭,還是如以前那般和藹,聲音帶着些厚重,他笑着,眼角壓着一些皺紋,他說,想再看她執筆的樣子。

她眼睜睜的看着他越走越遠,身影變的透明,可是她怎麽也抓不住他。

畫室離澹大還是有些距離的,林以默早早地就去了公車站等車,一邊等着,一邊用腳尖向後有節奏地踢打着地面。

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在叫她,她辨析着聲音的方向,向右望去。陽光從樹葉縫中照射過來,林以默微微眯了眯眼睛,緩了一會,才看清楚叫她的人。

“學長好。”林以默對正走向她的陸炜卓問好。

陸炜卓一直在馬路對面,林以默一來到車站就注意到她了,見她一直微屈着腳用腳尖向後點着,低着頭,幾縷頭發落下來,依稀可以看到她那小巧而挺的鼻子,微紅的小嘴巴。

等到一輛車行駛過來,她會擡起頭來看一看,她這麽一擡頭便可看到她的整張臉,她的臉很小,皮膚也特別的白皙,整體五官讓人覺得溫和又不失美麗。她不愛化妝,一眼就看得出來,整天素面朝天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寬松中袖衣,下身配着牛仔褲,顯得她的腿十分的細長,這樣看起來,她真的很廋。

陸炜卓隔着馬路叫她,快步向她走來,走到跟前就聽到她那句學長好。

陸炜卓應了聲,便問她:“去哪?”

“畫室。”林以默回道。

“我怎麽還不知道你還有這愛好啊?突然想學了?”陸炜卓笑着問。

“嗯,荒廢了幾年,重新學回。”林以默輕描淡寫的說。

“噢,原來是這樣啊,對了,前幾天嚴老教授還向我提起你來着,問我什麽時候帶你去他那裏坐坐。”

“是嗎,等有空便去。”林以默說完,擡頭正巧就看到了公車來了,跟陸炜卓說了聲再見就上車了。

畫室的地方挺偏僻的,穿過了不少小巷,用亂石鋪的路透着絲絲涼意,在這種天氣裏,卻是恰到剛好。

沿着這條路還可以看到很多古玩店,書法店等,依水而伴,閑适恬淡。

林以默擡頭,看清楚上方牌匾的字,“畫意”,眼裏閃過了一絲難以置信。走進去裏面,牆上挂有許多山水畫,中間擺着一張長桌,把地方分成了兩半,桌子上擺着一幅字,“随心随緣”。

記憶似乎混淆了,兜兜轉轉,反反複複。

壓下心中的疑問,她往裏面走去,簾子後面似乎有人,背影看着有些熟悉。

她輕輕撩起門簾,畫桌前的人放下手中的筆,轉過身來。

“默丫頭,沒想到是你。”蔣黎清開口。

林以默也沒有想到是三年未見的蔣老師,不,她應該想到的,從她看到那個牌匾開始,從她看到這個和三年前一樣的畫室開始。

“蔣老師好。”林以默鞠了一個躬。

“嗯,坐下吧。”蔣黎清指了指前面的椅子。

林以默坐在一旁,安靜的看着,畫筆在紙上揮灑自如。

畫中的小橋流水,在蔣黎清的筆下,栩栩如生。

就在畫快完筆時,蔣黎清開口道:“三年不見了吧。”

林以默這才擡起頭來看他,這麽一看才發現他沒變多少,想了想,今年應該是他杖國之年,但他卻顯得十分年輕。

“嗯,有三年了。”林以默回答道。

三年了,該變的變了,不該變的人也走了,三年,不長不短,卻已物是人非。

“嗯,如何畫,還記得嗎?”蔣黎清擡頭看了林以默一眼。

“記得的。”林以默再往下看發現蔣黎清已經停筆了,畫已完成,細看,這幅畫好像在哪見過,想了想,便發現原來是這個地方的原景,來時她認真的觀察了這個地方,小橋,石路,木船,流水,畫中都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

蔣黎清又準備了一張紙,示意要讓她上前來試試。

林以默用手撫了撫生宣紙,直到撫平後,才拿起三年未再碰過的毛筆,執起筆後,停頓了幾秒,才下筆。

她畫的是竹子,最擅長也是最喜歡的。原本以為三年未再畫過,起碼會有些生疏,但當毛筆碰觸到紙上時,那種熟悉感便迎面而來,不一會兒,這竹子圖就完成了。

蔣黎清端詳了許久後,才出聲,“嗯,還是生疏了些。既然重新再拿起筆,就認真畫下去。”

“是。”林以默十分受教的應了聲。

蔣黎清把她帶到了他獨自的書房裏,煮了壺上好的茶葉,與她坐下來聊了幾句。

在交談中,林以默才知道在一年前畫意就從那地方搬了過來,原來這地方是蔣黎清和他妻子第一次相見的地方,可是一年前,他妻子因心髒病的不幸去世了,他就把畫意搬了過來這裏。

是為了懷念以前,為了那美好的回憶,為了那一次心動的相遇。

聊了有一個小時左右,蔣黎清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鐘,沉思了一下,開口問:“默丫頭,會開車嗎?”

見林以默點頭,蔣黎清繼續道:“是這樣,我外孫今天下午六點半到澹城機場,原本想叫店裏的人去接機,看你會開車,要不你幫我去接他吧。”

“好。”林以默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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