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暮色籠罩整個城市，黑沉沉的夜，幽靜灰暗。

澹江橋邊，寮無人煙。

沈暮白從兜裏拿出打火機，用拇指劃開上蓋，翻轉了幾身後，拇指頂着，用無名指一噠。

一旁的顧然，靠在車頭，昵了他一眼。

火光閃爍着，随着風在黑夜裏搖動。光透過在顧然的臉上，厚薄适中的唇緊抿着，高挺的鼻子與光形成一道黑影，輪廓明顯，烏黑深邃的眼眸裏，映着火光，如湖上的月亮，一樣灼閃。

沈暮白讪讪的把蓋子關上，用手夾開嘴裏的煙。

他把玩着打火機，望了一眼旁邊的人，出聲，“公司那邊不回去可以嗎？”

“嗯，事務都讓Even暫時接手了。”顧然雙手往後撐着，望着天邊，語氣淡然。

“大設計師窩在學校裏當老師，說不過去吧。”沈暮白似非似笑。

顧然罔若未聞，從沈暮白手裏拿過Zippo，拇指和食指捏着機身，上下翻轉。

沈暮白挑了挑眉，“衆赫那邊的人，看你最近不在公司，都敢來挑釁了，澳大利亞那邊幾個項目，你可要盯緊了。”

“我心裏有數。”顧然面無表情。

“心裏有數，說的真好，我看你哪裏上心了，你姑姑叫你去代課三個月答應的比出設計圖還快。”沈暮白沒有直接點明，眼裏帶了些調笑的意味。

顧然把手裏的東西抛給他，離開車頭，走到江邊，肘關節頂在橋杆上，雙手十指交握。

沈暮白聳肩，待到走近，聽到他說，“先顧好自己吧，沈叔不是讓你把EG給拿下嗎？”

“呵，不過是個無名小将罷了。”沈暮白一只手搭着欄杆，腳勾在另一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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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無名到你下重本，親自去還被人轟出來。”語調緩慢。

沈暮白聽出他話語裏的揶揄，側過身，動作來的突然，打火機與橋欄锵的碰撞。他也不在意，語氣帶着些憤然，“EG那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倔強，硬的軟的都不行。”

“嗯，一物降一物。”顧然點頭。

“噢？是嗎，那你和你那學生呢？”沈暮白反問他，嘴裏挂着笑。

顧然望了他一眼，轉過頭去，看着幽幽江水，默然不語。

她嗎，不，應該是說他吧，他就算是丢了盔甲，失了本心，剩下的只是半身蒼夷，也甘始自知，在所不辭。

江的對岸，高樓大廈，挺排伫立。不管是大樓的燈光還是天上的星光，在水面上，波瀾不息，粼粼波光。

江面上的大輪船，緩緩駛來，尖厲的船笛聲，打破了黑夜裏的寂靜，連同被掀起的浪濤，湧向橋柱上，濺起無數顆浪花。

……

還沒進到宿舍，大老遠的就聽到她們的聲音。

林以默一開門，坐在電腦前那幾只齊齊望過來，聲音消停了不到兩秒。

“天啊，小默默你終于回來了啊，我還以為你被外星人拐走了呢。”小白走上前把她拉過來。

她松開手，“等會，我換鞋。”

小白扯住她，直往電腦前拖，“還換什麽鞋啊，你都出大事了。”

林以默把包放到一旁，“什麽大事？”

“诶诶诶，這ID叫什麽蘿莉小甜的，丫的說什麽倒貼，我看她倒貼也不會有人要，默默你快看看！”溫曉曉盯着電腦屏幕瞎嚷嚷着，看林以默來趕緊讓了個位給她。

林以默疑惑，湊過去，拿過鼠标往上翻，看了兩眼，眉頭輕蹙。

電腦屏幕上大大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地點在宿舍門前。

林以默看着上面的标題“研三陸大驕子名草有主，含情脈脈送美女”，無奈扶額。

“默默，你怎麽認識陸師兄的？”曉曉問。

說起來，認識陸炜卓是一個烏龍。那天，是林以默為數不多的遲到，眼看就快上課了，怕來不及，就想着繞近路趕到教室，可碰巧了，心理系研三學生正舉辦現場問答大會，林以默剛經過演講大堂，便被一位學長叫住，這位學長就是陸炜卓了。

“同學，這麽遲嗎，快開始了，趕快進去吧。”陸炜卓朝林以默招了招手。

“我……”還沒等林以默說完，主持人激昂的聲音便清晰的從裏面傳了出來。

于是乎，陸炜卓就上前把她拖了進去……

林以默進去之後，無奈地張望了一下現場，就選在了最角落的，自以為最不起眼的位置默默地坐下，前面的人剛好可以擋着她，很好。

問答持續激烈着，站在臺上的是研三的一位教授，聽說是院裏最嚴厲的。被他點名起來的同學，顫顫巍巍的回答後，他總能批評幾句。

“最角落那位穿着米色連衣裙的女生，請你站起來一下。”嚴老教授微微踮起腳，指着角落邊。

林以默看着周圍的人都望向她，後知後覺的才知道是在叫她，心裏暗自腹诽了一下，她無奈地用手撫了撫額頭，還是硬着頭皮乖乖地站了起來。

嚴老教授問了一個關于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心理難題，就看到周圍的人開始嘆氣搖頭了。

只見林以默站得筆直，雙手垂下，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擊打着大腿，大概過了三十秒左右，林以默清脆淡然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她慢條斯理的從開頭分析，然後給出了幾種可能性原因，最後簡而明了的終結了一番。

她說話說得比較慢，但咬字清晰，溫文爾爾的，大堂是封閉式的，還有些回音，她的聲音在大堂裏流蕩，讓人感覺很舒服。嚴老教授從一開始的面無表情到兩眼放光，到最後只差親自下臺了。

林以默看大會終于結束了，想着要趕快走才行，還得跟自己研二那淩教授解釋一番。

她才走到門口，還沒踏腳出去，旁邊的同學拍了拍她的肩膀，向後看了眼，示意有人在叫她。

她轉過身，看着嚴老教授和陸炜卓走過來，有禮貌的打了打招呼：“教授好，學長好。”

嚴老教授嚴肅的臉上卻帶着一點笑意，向林以默點了點頭，然後問：“小姑娘叫什麽名字？”

林以默如實回答：“林以默。”

“像你這麽優秀的學生，怎麽沒在系裏見過你的？”嚴老教授詢問道。

“我不是研三的，我是研二的。”林以默解釋着。

嚴老教授則和陸炜卓面面相觑，然後陸炜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發，說：“是我的錯，我看她在大堂門口，以為她是研三的，就把她拉了進來。”

“沒事，研二的能把剛才那個問題回答成這樣，都把研三的學生比下去了，有機會，升了研三可要做我的學生噢。”嚴老教授開口道，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有機會一定。”林以默回答。

“好好好，我看你好像有事要走，那你先忙去吧。”嚴老教授滿意的對她說。

林以默點頭，“好，那我先走了，再見教授，再見學長。”

之後，在學校也會偶爾遇見陸炜卓，有時打了招呼還會聊上幾句，這一來二來的便熟悉了些。

“好夢幻噢。”小白花癡。“曉曉，你怎麽知道他的？”

“唉，他就是我們導師經常提起的那位師兄啊，我也是碰巧才知道的。”曉曉說。

“默默你認識帥哥也不介紹給我！”小白不滿道。

曉曉翻白眼，“一邊去，默默是怕吓到人家陸師兄了。”

“默默，你什麽時候跟陸師兄一起回宿舍的啊？”一旁的章魚問。

照片上的兩人可不就是陸炜卓和她嗎，不知道哪個別有用心的人，照了下來，還發在學校的論壇上。

“讨論會那天。”她無力的說。

前幾天嚴老教授出了個項目，要開一個讨論會，人員不定，研三的有幾個，還有外校來的老師，陸炜卓找到她，說是嚴老教授叫到的。

結束後他說送她回宿舍，她婉拒他也無果。

看了眼時間，是在下午三點左右發的，翻了翻已經有不少人在下邊評論了。

請叫我小純潔：這不是研三心理系的陸師兄嗎，不會吧，又一枚男神給摘了。

我最可愛：可不是嗎，我關注了他好久的說，看來得要換目标了。

給爺笑一個：诶诶，那個女的有點眼熟啊。

芬達小子：還真別說，我也覺得在哪裏見過。

你若安好哎呦我去：她就是那個研二的啊，也是心理系的，挺漂亮一個妞，上次我哥們想追她，都被拒絕了。

萌二代：切，有什麽漂亮的，都沒人家美。

章魚看着林以默從書架上抽出書，準備學習，小心翼翼的問：“默默，你不打算解決一下嗎？”

“對啊，雖然陸師兄是挺好的，但是，這關乎到我們林大美女的聲譽！”小白憤慨。

曉曉對準小白的屁股硬是一腳，“去去去，我們家默默可以配更好的。”

小白摸了摸屁股，“好吧，話說回來，默默，真不管嗎？”

林以默用拇指在筆的上方按了一下，回頭看着她們，低聲回答：“所謂流言，只要由它，耐它，且不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