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花姑娘,該起身了。”郝大娘雙手拉着一條大巾帕站在浴桶旁。“姑娘身子尚虛,刑公子交代了不能讓姑娘在熱水裏待超過一刻鐘。”

若非今日有位姓顧的大人到訪,平時都是刑公子親自守在門外叮咛的。

“是。”聽話地,花靜初緩緩自浴桶中站起,瑩白身軀已讓熱水浸得泛紅,姣好身段也不怕大娘看,大方得可以。

大冷天裏泡個熱水澡是人間最大的享受之一。此處不是她的胭脂樓,沒有她的美人湯,但她的爺仍是有辦法滿足她的渴望。

“姑娘身段如此嬌美,怪不得深受公子疼愛了。”瞧瞧,堅挺飽滿的胸,細不盈握的腰,修長勻稱的腿,看得連身為女人的大娘都稱羨了。“不過,姑娘這身傷還是別讓公子見着的好。”用大巾帕包裹住花靜初後,大娘攙着她小心地跨出浴桶。

“這是當然。”花靜初說得苦惱。“這青青紫紫的紅腫難看極了,怎麽能讓爺瞧見。”

“姑娘是怕公子見了會擔心吧。”郝大娘有話直說。“誰不知曉公子成天守着昏迷不醒的姑娘,茶不思、飯不想的,往往一碗飯扒沒幾下就擱着了,勸也勸不聽,姑娘再不醒來,都不知道公子還能撐多久呢。”

郝大娘說的她懂,受傷的人是她,瘦了一大圈的卻是刑觀影。乍見爺時,她的心可疼了。

還好,替她補身的同時,她也喂了刑觀影不少,總算替他将肉慢慢補回了一些。

“其實,真該讓姑娘看看公子替姑娘換藥時的表情。”

“怎麽?”

“原來長得好看的公子板起臉時,那嚴肅冷沉的模樣還挺吓人的,驚得我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郝大娘每回想起都還心有餘悸。“一回我實在忍不住問公子,姑娘怎麽會傷得這麽重。”

聞言,花靜初屏了下氣息。

是啊,當時她被帶走得突然,也傷得意外,刑觀影是怎麽知曉該上哪尋她?又怎麽有辦法從太後眼底下将她帶走?

況且,爺好似不曾問過她怎麽會無端惹禍上身的。

“爺怎麽說?”

“公子說,是他不好。”看着花靜初瞪大的眼,郝大娘笑了笑。“公子是如何不好,公子沒說,我也不敢多問,但我知曉公子對姑娘好極了。”

拿開吸幹身上水珠的巾帕,花靜初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郝大娘替她上藥并将白布條纏上她的胸好穩定斷骨。

“爺很好,不是爺的錯。”她的口氣有些急躁,還有着不能讓刑觀影受委曲的辯白。

“姑娘與公子都好,都沒有錯。”郝大娘拍拍花靜初肩頭安撫着,回身取來衣裳替她着裝。“快穿上,免得着涼。”

大娘手腳俐落,動作熟練,三兩下便将衣裳穿妥,還多套了件新買的棉襖。取下花靜初用來挽發的白玉管,大娘讓她坐在椅上幫她梳頭。

“公子說得沒錯,姑娘發量豐、發質細,一般的木栉齒梳過大,無法将姑娘的發全部梳順。”大娘動作輕柔地梳着發,遇着打結處便用指捏着那一撮發的上端,來回多梳幾次。“瞧這把篦,齒梳密而圓潤,好握好使又不傷發,插在發上當發飾大小也剛好,真是好東西。”

“是大娘眼光好,選得好。”花靜初笑了笑。

“我?”大娘可不敢居功。“我只是遵照公子吩咐買了塊質地上好的花梨木回來而已,其餘全是公子一刀刀刻出來的。”

“嗯?”

郝大娘在心裏頭偷笑幾聲,看來這事公子還瞞着姑娘呢。

“公子手指細長有力,将雕刻刀使得又穩又好,許多細部也都仔細打磨過,做工可不輸真正的木匠。上頭這蘭花刻得簡直比木匠還要活,仿佛都能聞到蘭花的香氣了。”

抓過大娘的手,花靜初雙眸緊緊盯着發梳看得仔細。

她向來不喜歡在頭上“放”太多東西,所以往往只簪着一支白玉管。這發梳是大娘拿來的,她也就沒多問沒細看,怎知竟然是刑觀影親手做的!早知道,她必天天用它梳頭,天天将它插在發上舍不得取下了。

“爺怎麽沒跟我說呢。”花靜初說得有些洩氣。“倘若爺早點告訴我的話,我就……”嘆口氣,現在說什麽都遲了。“至少,我也能早點對爺說聲謝謝。”

“有的男人嘴巴甜得生蜜,花言巧語驅得女人團團轉;有的男人嘴巴緊得跟咬到獵物的鼈一樣,死不松口,有的男人嘴巴則天生笨拙得不得了,指望不得。”花靜初那沮喪的模樣讓郝大娘忍不住逗她:“姑娘說,公子是哪一種?

花靜初細細想了想。“應該比較像鼈那一種。”

“我想也是。”

“呵呵呵。”對望一眼,兩人忍不住相視而笑。

“我家那口子嘴巴就笨得不得了。”嘴裏雖罵着,大娘臉上的表情卻溫柔得命。“要他說一句情話簡直跟要他的命一樣,腸得臉紅脖子粗的。”她回億過往。

“新婚之夜喝交杯酒時,我硬是要他開口跟我說一聲‘我愛你’,哪知道那三個字不知道在他嘴裏打轉了幾百回,連汗都飙出來了還是哼不出一個屁來。”每回說起這件事她便覺有氣。

“最後他看我惱火了,好不容易才結結巴巴地把話吐出口,那臉就像喝了毒藥一樣糾結得不像話,真是令人感到好氣又好笑。”

花靜初不插嘴,靜靜聽着。

“說實的,情啊、愛呀,能當飯吃嗎?可女人就愛聽。”

花靜初心想:情愛雖然不能當飯吃,卻能讓人肝腸寸斷、魂牽夢萦。

“所以,後來我想通了,我那口子對我的心意我自己最清楚,既然說不出口,我就把它當成是‘說不出口的愛’。”

“說不出口的愛?”花靜初愣了下,什麽意思?

“我跟我那口子說,當他想對我說愛卻不好意思開口時,只要握着我的手輕輕按三下,我就懂了。”“打暗號?”

“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親密暗號。”大娘笑得眉眼彎彎。

“這樣啊……”花靜初心裏念頭一閃,或許她也可以想個暗號跟刑觀影試試,說不定……

“姑娘跟公子還沒成親吧?”她郝大娘可是過來人,有些事看着看着也就明白了。

“爺還不肯要我呢。”對大娘,花靜初也沒有隐瞞之意。“大娘,我是不是沒指望了?”

“呋,姑娘這情況哪裏沒指望了,依我瞧,公子待姑娘根本就像對待妻子一般,甚至比真正的夫妻都還要更好,這樣的男人沒處找了。”就連她家那木讷又老實的丈夫都對刑觀影贊譽有加。

“我當然知道像爺這樣的好男人沒處找了,沒瞧見我厚着臉皮纏着爺不放嗎?”她那幾世的記憶裏,爺的好多到數不清。

“不放,當然不能放了。”郝大娘加重語氣威脅着:“姑娘敢放,我第一個搶走公子。”

“大娘?”花靜初訝異地張了張嘴。“大娘搶我家爺做什麽?”

“我……我搶來當女婿不行嗎?”

“大娘有女兒?”她記得大娘生的全是兒子。

“再生就有。”真有這樣的女婿,拚死也要去生一個女兒來。

“不行,年紀差太多了。”

“我不介意。”況且,刑觀影那面容根本瞧不出是幾歲的人。

看着郝大娘那隐忍在唇邊的笑,花靜初的笑意也藏不住了。“大娘放心,要我放手,除非我死。”

“呸呸呸!說什麽不吉利的話。”郝大娘握着花靜初的手。“相信大娘,公子心裏除了姑娘,沒有別人。”那麽明顯的情意,連身為外人的她都瞧出來了。

“難道姑娘不知曉,公子的眼只追随着姑娘的身影,也只讓姑娘的身影映入眼瞳嗎?”

“大娘真這麽認為?”花靜初的心仿佛注入了澎湃活水。“不相信大娘說的?”

“我……”相信是相信,但沒聽刑觀影親口對她說,她心裏總是不踏實。

“唉。”大娘沒好氣地翻個白眼。“都說公子像鼈了不是嗎?”

聽大娘這麽一說,好似有什麽模糊地閃過花靜初腦海。

“不明白?”

花靜初咬着唇搖了下頭。

好吧,今日她郝大娘就好人做到底吧。

“公子既然是鼈,姑娘當然就是那被緊咬在口中不放的獵物啦。”郝大娘對着花靜初眨眨眼。

“嘴巴已經咬着東西,要怎麽說話?”

花主萬福金安:昨日與姐妹們間嗑牙,忽然察覺不見花主已近三個月,大夥兒還以為已過了三年之久呢。

花主沒在胭脂樓坐鎮,姐妹們可輕松惬意了;想接客便接,不想接的便聚在花主房裏喝喝小酒、吃吃小菜,順道請李管事為大夥兒把風,萬一花主突然飛奔回來突襲,咱們也好有個對應。

聽尹大夫說,花主的身子已經沒啥大問題,只需要時日好好調理養養筋骨,料想花主必是過慣了與刑爺形影不離、卿卿我我的日子,所以不急着回胭脂樓不過,年關将至,還是得先問花主一聲,回胭脂樓過年嗎?

若不回,咱們便不打掃花主的身了,年節要忙的事太多,能少一事是一事。若回,麻煩差人回個口信或讓信鴿飛一飛,姐妹們也好商量一下看誰可以抽空先去打掃。

對了,嬷嬷說,花主蓋的那件羊毛被暖,先借去了。

翠玉說花主珠寶盒裏鄧對珍珠耳環與她的冬衣很配,先借她戴戴。

珊瑚墜子與珊瑚同名,紅緋玉镯與紅緋相襯,琉璃燭臺很得琉璃的緣,所以……您知道意思的。

不過,花主故心,這些借走的東西都立有借據,統一由我保管,萬無一失。至于我嘛,花主都說我愛舔人參了,我怎能違抗花主好意。

人參的借據我也立了,但花主回返胭脂樓時,人參還舔剩多少就不敢保證了。畢竟這樣的好東西當然得每夭品嘗,否則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若您趕回胭脂樓過年,估計或許還能給您留下半根……

金鳳敬筆花靜初瞠大眼将這封信來回看了幾遍,每看一回嘴裏便忍不住哼哼啧啧地罵幾句,而罵完之後,一種了然的、心房被觸動的溫暖會讓她的唇角浮現藏不住的淺笑。

那喜怒哀樂毫不掩飾的多變神情,那非真的罵、卻是真的笑之間所透出的溫暖情懷,讓一旁注視着她的刑觀影眸中也密密融入了許多言語無法表達的東西。這便是所謂的家人吧。

即使嘴裏嘻笑怒罵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心卻緊緊系在一起,關心擔憂着彼此的一切,就算沒有血緣關系,卻比任何人都親。

是啊……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一旦心裏認定,一旦稱為家人,這事實便不容抹滅吧。

她跟青山說過,她害怕他的“無心”;其實遇上她之後他才明白,他的無心,只因為尚未遇見她啊。

現下,他也想要有家人了,想要有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裏頭,有花靜初這樣的一位家人在。

“胭脂樓的人催你回去?”

刑觀影一手壓着寬袖,一手執水杓将炭火上燒得滾燙的水注入茶壺中,再将茶杯用熱水——溫過。

“是巴不得我別回去,寫這樣的信來,能看嗎!”她将信攤在桌上,推向刑觀影。她們敢寫出來也不怕別人見了笑話。”

既然怕別人見了笑話卻還讓他看?“這是給你的信。”

“我沒有怕爺知道的秘密。”她為人坦蕩蕩,巴不得他知曉她大大小小所有事。好的、壞的都是她,獨一無二的花靜初。“只是,用詞有些不雅,爺別見怪。還是……爺要我念出來?”

搖搖頭,在她的堅持下,他看了信。

趁此空擋,她将茶湯倒出。

今日泡的是茶農十月下旬至十一月下旬采收的冬茶。冬茶耐沖泡,茶味清香,香氣細膩不苦澀,滋味柔順。

村裏無精致的糕點可買,花生或炒香的黑豆倒是不少,用來充當配茶的小點,別有一番美妙滋味。

倒好茶,她順手剝着花生,将一顆顆花生米放在木碗中讓刑觀影方便食用。看完信,他順着折痕将信收妥交還給她。

似乎不打算對信中內容下評論,他替她與自己端來一杯冬茶,慢慢畷飲,細細聞香,半掩的眸及比平時和花靜初獨處時還來得沉靜的面容,讓人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見此,一股淡淡的愁情悄悄自花靜初心底升起,她伸手捂上心口,不明白自己心房為何隐隐作痛,只能用目光緊随着刑觀影,一瞬不瞬。

“胭脂樓過節時很熱鬧。”半晌,刑觀影突然說出這種不相幹的話來。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其中隐約顯露的羨慕還讓花靜初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想點頭稱是,盤上心的念頭卻讓她緩口,畢竟爺方才并非在問她話呢。“以前,每到年節總是娘最忙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黃澄的茶湯上。“娘手巧,刺繡的手藝更是一絕,因此每逢年節就得替大戶人家趕繡新袍,往往忙得連飯都沒法好好吃。”

花靜初沒回話,無法回話,只能靜靜看他,靜靜凝聽,心房卻不由自主地逐漸收緊。

“但無論多忙,除夕夜晚娘必放下手裏的針線,親自下蔚煮一桌母子兩人根本吃不完的菜。”他仍清楚記得每一道年夜菜的名。“娘總是不斷地替我夾菜,總愛看我吃得兩頰鼓脹,然後笑着問我——好吃嗎?”

光聽他形容,她便能想像出那樣的場景畫面。

“娘對刺繡拿手,蔚藝卻不太行。”說到此處,刑觀影唇際泛起淡淡的笑。“每到半夜我總得跑一趟茅廁,還得偷偷摸摸、蹑手蹑腳地去,深怕被娘發現。”見着他唇邊的笑,她的唇也自然地跟着揚起。

“娘無親無戚只和我相依為命,只有兩個人的年節我卻過得很開心、很滿足。”語畢,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娘去世之後,我便不再過節了。”他的目光變得悠遠。“無人為我等門,無人對我說一句‘你回來了’,無任何人可以牽挂的地方怎能稱為家?既無家又何需過節。”

“爺!”花靜初怔然而望,心因着刑觀影語氣中的落寞與哀傷而扭絞成一團,也為了他異常平靜的臉龐而焦急萬分。

“爺……”拿開他握在手裏的茶杯,她雙手合握住他的手,不斷搓揉着。

“爺有家的。”她凝視着他。“有我為爺等門,有我跟爺說‘你回來了’,有我這樣一個人讓爺牽腸挂肚的。”她急了,急得喊着:“爺,你有我呢!”

心一震,瞳一縮,飄遠的心神此時方回歸似的,轉眸,他對上她那雙因着疼惜而盈淚的眼,感受着她握在手裏、壓在心口的溫暖,并讓那股暖意竄進指尖、順着血液彙流進只為她開啓的心房。

花靜初。

這個第一回見他便執意要成為他的人、為他所擁有的女子,若這樣的女子不能稱作是他所珍愛的家人,那什麽樣的人才是?

絲絲暖柔緩緩布上他冷硬的頰,縷縷情意也漸漸自他眸底浮現。俯首,他百般溫柔地湊唇吻去她即将滴落的淚。

“你對青山說的沒錯。”他的溫熱氣息拂過她暈上玫瑰色澤的頰。“我,并不想活。”失去娘、失去家人,他無牽無挂,加上困擾他多年的夢境,讓他不想貪生。

“啊?!”

“噓.”他下壓的唇落在她微啓的唇瓣上吞掉她的驚呼。

“不活,為你。”他對她吐露出心中的秘密:“從今而後,活,也只為你。”

“爺……”她的心在顫、唇在抖,發軟的腿幾乎撐不住,被他纏卷的舌燒着一團火,漫過喉直往心窩竄去。

她想錯了,她家爺一點也不像鼈呢。

“回胭脂樓過年吧。”離唇,他用拇指撫着她略腫的唇瓣。

那封信裏字字句句寫的全是對花靜初的想念與催促,不用他說,她必已了然于心。

“爺呢?”她摟住他的腰不放,眼裏寫滿了對他的依戀,含情的眸中水光猶存,帶欲的嗓音柔膩誘人。

“有你之處便是家。”

差點失去她之後,他恍然醒悟,他要的是她的愛,不是恨。即使離別時會痛得肝腸寸斷,他也不要在懊悔自責中度過餘生。

“好。”她用力颔首,笑顏如花。“我的家就是爺的家。”仰首,溫軟的嗓似央求也似地邀約:“爺,咱們回家吧。”

映入她笑容的瞳暖化着他的心,啓唇欲言之際,屋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命令——“圍起來!”

令人意外的陌生嗓音,令人吃驚的聳動字眼,讓兩人同時往窗外看去。只見刑觀影風眸微眯,澄淨黑瞳籠上雲霧。他攔住欲起身查看的花靜初,并握住她的手轉往寝房而去。

“爺?”花靜初心裏抹過不安。

這些人雖來得突然,但相信幕後主使者絕對是高高在上的那位。

“外面的人由我應付。”用不着查看也知曉是誰找上門了。“我不會讓他們進門搜查,但為以防萬一,還是得讓你躲起來才好。”他語氣不慌不忙,似心裏早有打算。

“爺,我不躲,我要和你一起。”花靜初一手按在他的手上。“生死與共、不離不棄。”最會看人臉色的她,也猜着了八、九分。

“說什麽傻話。”他用自己的額撞了下她的額。“你可信我?”

“信。”她頭點得毫不遲疑。

“既然信我,就乖乖聽話,在這暗門裏頭躲好。”他拉開貼牆靠的一個矮櫃,推開扇不仔細看絕看不出玄機的木板,護着她的頭就想将她往暗門裏送。

“爺。”花靜初雙手撐在門框上。“他們要捉的人是我,我不能躲起來。”

“不。”她想錯了。“你對太後而言已無利用價值。”

“一切有我,別擔心。”現下的他無法對她多做解釋,雙手從背後握住她手腕,帶着強迫意味地将她往暗門裏推。

不行!太後的手段她領教過,說什麽也無法安心讓刑觀影一人獨自面對。

“爺,我不……”未竟之語消失在被點穴的同時。

刑觀影竟然點了她的穴!連啞穴都點了!怎能如此?!就算要報複之前她為了查看屍毒而點他的穴之仇,也不能挑在此時啊……

眼見自己被他抱進暗門,還取來棉被包裹着她不讓她凍着,她焦急得脹紅了臉,額際與脖子上的青筋明顯可見。

“別亂來。”他伸手捧着她的臉,風眼直直盯着她不放。“你的傷未愈,內勁不足以沖開穴道。一個時辰後穴道自解,千萬別逞強。”他軟聲叮咛:“我不會有事,也絕不會讓自己有事。你既然信我,就留在此安心等我回來。”

她也盯着他,或者說是瞪着他還比較恰當,圓亮的眸裏滿是失算的惱火與無法跟随的驚憂。

眼看他随時就會離開,她對他眨眨眼,再眨眨眼。

“不可以。”似是看懂了她的意思,他語氣堅決。“你跟着反而礙事。”為了制止她,他不惜說了重話。

聞言,她張大了眸,被狠狠拒絕的懊惱讓她雙眼幾乎噴出火來,她甚至覺得只要一張口便會氣得嘔出血來。

見狀,他不怒反笑。

“我可有同你說過,”俯首,他百般依戀地将唇印上她的眼。

“你生氣的模樣,很美。”語畢,他頭也不回地關上暗門,歸回矮櫃,而後從容開門走了出去。

“捉起來!”

帶着緊張與惶恐的聲音透過層層阻礙仍是傳進花靜初耳中。

她的心音快得無法計數,緊握成拳的手在這下着雪的寒冬裏竟然汗濕一片,而原本就血色不佳的臉蛋,此時更顯得蒼白了。

閉上眼,此時的她只能不斷在心中念着、禱着、求着——神佛啊,說好了,一切罪孽與災厄由她花靜初一人扛,千萬別找上她的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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