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

胭脂樓吃團圓飯,坐的不是圓桌,而是三張桌子拼起來的長桌。一眼望去,所有佳肴皆陳列在桌子中央,簡直跟吃滿漢全席沒兩樣。

除了推托不了時不得不至皇宮作客外,刑觀影還是頭一回和這麽多人一塊兒吃飯。不僅菜多、人多,連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多得不得了。

“吃你們的飯,看你們的菜,別盯着我家爺看。”一旁,花靜初忍不住嚷嚷。姐妹們一個個太過露骨的打量,她們不害臊,她都替爺覺得害臊了。

“喲,花主,刑爺整個人都被您霸占了,還小氣的連人也不讓大夥兒瞧嗎?”金風從不放過調侃花主的機會。

“是啊,刑爺生得俊,又近在眼前,不瞧多浪費。”翠玉也發話了。“還是花主要大夥兒不瞧,用摸的?”

“別亂來!”花靜初一聽,急得雙手一張,連忙将刑觀影抱住。“你們這樣,爺下回不敢來了。”

“瞧瞧,故意在姐妹面前親密成這樣,不是炫耀是什麽?再說……”金鳳一雙媚眼直直望向刑觀影。“見過大風大浪的刑爺,真這麽容易受驚吓?”

擡眸,他對上金鳳逼問般的眼神,那一點也不讓步的盤問似乎要他給出承諾似的。

“靜初對我說,她的家便是我的家。”他伸手回握摟抱着他的花靜初。

“我想,我只怕無家可回,而不怕回一個如此熱鬧的家。”

“說得好!”翠玉對刑觀影豎起大拇指。“刑爺,我敬您一杯。”

“不行。”花靜初連聲制止。“空腹不能喝酒,翠玉你也一樣。”

“花主真掃興。”

“花主說的沒錯。”劉嬷嬷站在花靜初這邊。“尹大夫回鄉過年去了,這期間若有人鬧肚疼,我可沒轍。”

“喔……”翠玉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酒杯。

“不如,請刑爺玩個猜謎游戲好了。”劉嬷嬷起了個頭。

“猜什麽?”姑娘們的興致全被挑起了。

刑觀影對劉嬷嬷點了下頭,大過年的,掃興這種事他可做不出來。

“刑爺,咱胭脂樓的規矩是吃團圓飯時,每位姑娘得準備一道拿手菜擺上桌。”劉嬷嬷對花靜初比個噤聲的手勢。“刑爺可猜得出哪一道菜是花主準備的?”

“這個好玩。”翠玉笑着點頭。

“我家爺若猜中了可有獎賞?”青山也忍不住湊起熱鬧來。他可是頭一次吃到如此豐盛的團圓飯。

“當然有。”劉嬷嬷回得豪氣。“獎賞就是姑娘們不準再吃刑爺的豆腐,連看都不行。”

“唉……劉嬷嬷!”姑娘們哀鴻遍野,這可是她們難得的福利呢。

瞧瞧上門的男人,有幾個能像刑爺一般俊?又有幾個能像刑爺一般對她們無所求,不帶任何欲念與歧視地和她們平起平坐?

“安靜、安靜。”劉嬷嬷用指節敲了敲桌子。“刑爺可想猜?”

一旁,金鳳趕忙伸手捂住花靜初的眼與嘴,就怕她做了“暗示”。

“倘若沒猜中呢?”珍珠覺得有此可能。

“對啊,沒猜中的懲罰是什麽?”這個姑娘們可在意了。

“刑爺讓姐妹們一人抱一下,如何?”金鳳的主意打得可快了。

“不……嗚嗚……行!”該死的,花靜初在心中罵着,金風的手勁怎麽這麽大。

“贊成!”

那微弱的反對聲直接被蓋掉。

“刑爺可同意?”還是劉嬷嬷公正。

看着大夥兒期待的眼神,望着被刻意忽略的花靜初,這種吵吵鬧鬧中傳達溫情的方式,他不曾感受過,如今一觸及,不感突兀只覺特別。

“可以。”

“嗚嗚……”花靜初快急死了,爺怎麽能答應呢!起身,刑觀影仔細看過桌上每一道菜肴。

“爺,您真的猜得出來?”青山湊到刑觀影身邊小聲問着。連味道都沒嘗,光看,行“刑爺可要嘗嘗味道?”就說劉嬷嬷人最好了。

淡淡一笑,刑觀影指向長桌中央的一個陶甕。“是那道鮑魚扇貝海參粥。”

“爺怎麽知曉?”猛然拉開金鳳的手,花靜初詫異開口。

“猜對了?”姑娘們也頗吃驚。

“菜這麽多,怎麽就這麽猜對了?巧合嗎?”

“爺怎麽猜到的?”花靜初非要問清楚不可。

“你愛吃粥。”和她相處過,他便知曉。

“所以?”

擡手,他不自覺地順手替她将頰畔發絲勾到耳後,這自然的親昵舉止全瞧進大夥兒眼裏,暗笑在心裏。

“既然喜歡粥,必會研究如何煮出一鍋好粥。若論一道拿手菜,你必端出粥來。”

“厲害!”翠玉佩服地拍着手。“我還以為刑爺是瞎蒙的,原來是有根據的。”她恍然大悟。“是不是因為刑爺在刑部待過,将猜謎當作案子一樣偵辦?”

“呵呵呵。”大夥兒聞言全都笑了出來。

“好,願賭服輸,此刻起別再鬧刑爺了,好好用膳。”劉嬷嬷鄭重宣告。

“是……”這一聲是,融入了好多不情願。

“爺,多吃點菜。”花靜初在刑觀影碗裏夾了滿滿的菜。“哪樣好吃告訴我,我端到您面前來。”

“花主,那我呢?”青山将自己的空碗遞向花靜初。

“想吃什麽不會自己夾。”

“吼,怎麽差這麽多!”

“青山小哥別生氣,姐姐疼,姐姐夾給你,乖。”金鳳邊說邊替青山夾菜,身子還故意挨他極近,連肩膀都碰到他的肩了呢。

“不不不……我……我自己來……”不是對手的青山,羞得滿臉通紅,連說話都結巴了。

“唉喲!青山小哥臉紅了,真可愛。”翠玉壞心地逗着。“真的耶,好單純喔。”

看來,鬧不得刑觀影,青山立即變成新寵了。

“青山,你的臉都快塞進碗裏了,你沒事吧?”花靜初故作關懷。

“花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刑爺今日可有多帶點銀子出門?”意外的,此時說話者是李管事。

“嗯?”衆人全納悶地對望了幾眼。

“李管事指的可是飯後的娛樂——博弈?”先反應過來的竟是刑觀影。

“……是啦、是啦,怎麽忘了這麽重要的一件事!”金鳳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頭。“刑爺說起話來用字遣詞就是不同,賭博就賭博,說得文謅謅的,腦子差點就轉不過來了。”

“就擲骰子比大小嘛。”珊瑚說得更明白了。

“不過,刑爺怎麽這麽清楚?”他可是頭一回到胭脂樓吃團圓飯的客人呢。

“靜初有提過。”

看來花靜初說得沒錯,胭脂樓的團圓飯吃下來,說的比吃的多,手動得比說的多。

“那花主可有提到她是如何贏光咱們的壓歲錢的?”

“不不不,今年我一定要扳回一城,不然可沒錢送禮給花主。”珊瑚苦着一張小臉。

“花主,你今日再贏光我的錢,婚禮賀禮可別怪我小氣喔。”翠玉先聲奪人。

“那怎麽行,那是兩碼子事。”花靜初可不同意。

“沒關系,我贏刑爺就行了。”珍珠打着如意算盤。這文質彬彬、教養良好的刑爺,對“賭”這門學問肯定不在行的。

“小看我家爺,是會吃虧的。”青山好意提出警告。

“真的假的?”珍珠瞪大了眼。

“不信,待會兒試試便知。”

青山語畢,就見翠玉站了起來。“快快快,多吃點,吃快點,來比大小了!”

“瞧你急的,急着輸錢嗎?”花主壞心地說着。“小心噎着。”

“呸呸呸,童言無忌。”翠玉拍拍胸口,還真的差點嘻着了。“刑爺,您瞧您未過門的妻子心地有多壞,現下反悔還來得及。”

“說什麽呀。”花靜初站了起來,作勢要打她。

“您瞧,還兇得很,簡直跟母夜叉沒兩樣。”

“翠玉你死定了!”

“唉喲,還很會威脅人呢,真可怕。”翠玉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

“翠、玉!”花靜初絕不放過她了。

腰間一緊,她被刑觀影安撫地摟着,垂首,她對上他帶笑的眼。“你們感情真好。”

“哪裏好?”異口同聲的花靜初與翠玉默契倒是挺好的。“好不好吃飽再說。”劉嬷嬷打了圓場。“刑爺,您最好多吃點多存點本,待會兒的厮殺可是很慘烈的。”

“對,爺多吃點,”花靜初又夾了塊肉到刑觀影碗裏。“否則待會輸光的人會氣得将菜吃得一點不剩,想吃都沒得吃呢。”

“風水輪流轉。”金風有恃無恐道:“沒有人每年都走‘狗屎運’的。”

“噗!”翠玉嘴裏的飯差點噴出來。“金鳳,大家還在吃飯耶……”

“說得對!”珍珠也想到了。

“即将嫁給刑爺的花主肯定耗光了她所有好運。”否則怎能如願嫁給刑觀影。

“呋呋呋!”花靜初沒好氣地推了下珠珍的肩膀。“沖着你們這些話,我一定讓你們輸到脫衣服。”

“脫就脫,誰怕誰!說不準反讓刑爺看上了眼,娶我為妾呢。”金鳳還真敢說。

“那我也要脫!”

“我也是……”

“喂!你們……”花靜初急得臉都紅了。

“呵呵……好啦,再說下去刑爺恐怕就不能玩也不敢玩了。”劉嬷嬷适時制止着。

“擺桌!擺桌!”深怕真的玩不成的翠玉率先動了起來。“碗公呢?骰子呢?”

“爺,若不想玩.”花靜初想婉言勸退。

“不會。”刑觀影給她一個無妨的安撫笑容。

“挺有趣的。”而且他也想看看花靜初的賭技有多高杆。“不過……”他心中閃過一“我若輸光了,是否也要脫衣服?”

今晚的刑觀影被灌了好多酒。

胭脂樓的姑娘個個酒量可比海量,敬得他幾乎招架不住。

然而被花靜初的姐妹灌酒也就罷了,誰知連顧生雲與六王爺也來湊熱鬧,喝得他頭生暈、眼泛花。

假借着上茅廁,他偷偷繞到了新房,只因為擔心着“全副武裝”枯坐了一個晚上的花靜初會辛苦。

輕輕地開門、關門,房內一片紅的布置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腳步略顯不穩地來至花靜初身邊,掀起蓋頭的同時卻也讓她扶住了他的身。

“爺醉了。”她擔憂地注視着他臉上暈紅。

這一世,她不曾見過他喝酒,更別說喝醉酒了。

原本她也擔心姐妹們會失了分寸,因而出嫁前還千叮咛、萬交代的,豈知結果仍是如此,真的是白說了。

“确實是喝多了。”幫她取下鳳冠的他,眉微蹙。“挺沉的。”

“劉嬷嬷不惜下重本特別訂制的,當然沉了。”起身,她攙着他落坐床沿。

“喜宴結束了?”

搖了下頭。“我先過來看看你。”他伸手撫向她臉龐。“先吃點東西別餓壞了。還有,你先睡不用等我。”天知道還等在大廳的一群人要喝到何時才甘願放過他。

先睡不用等?花靜初嘴角抽了抽。

開什麽玩笑!今晚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燭夜耶,不達目的她怎能甘心!別世不說,就說這一世好了,尋尋覓覓了這麽多年、等了這麽多年,求的不就是這一晚好成就完滿的夫妻關系?

轉身,她倒了杯熱茶給刑觀影,抒了條巾帕讓他擦臉,還替他揉了揉太陽穴與肩頸。

“爺累了,別出去了。”

“可……大夥兒還在等我。”他垂下頭、傾過身,慢慢貼靠在她身上,放緩又拉長的語調,撒嬌意味濃厚。

聞言,花靜初的心頓時變得又軟又暖。沒料到刑觀影喝醉時竟會向她撒嬌,也沒料到他撒嬌時模樣竟是如此可愛,害她……害她……害她真想“推倒”他。

“靜初?”怎麽脫起他的衣服來了?

“爺,先脫去外衫比較好歇息。”脫去他外衫的花靜初幹脆連中衣也脫了。

“我……”

“爺先躺一會兒消消醉意,待會兒我再叫醒爺。”她半扶半推地讓刑觀影躺上了床。

頭一沾床,倦意與醉意便席卷而來,讓刑觀影意志動搖。“……就睡一會兒。”他真的有點不勝酒力了。

“就睡一會兒。”順應着他的話,纖指撥開他覆面發絲而後順手解去他束發的發帶。

靜靜看着他那外人見不着的慵懶微醺神态時,她臉蛋竟不争氣地漸漸紅了。

“嗯……”長呼口氣,他閉上了眼,半睡半醒間動了下唇。“靜初……你……好微訝的輕呼在嘴裏回繞,她甜甜一笑,傾身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謝謝爺。”這男人,讓人真想好好疼愛他。

脫鞋上床,她雙手抱膝坐在他腿旁看着他的睡顏。如此甜美的寧靜時刻,讓她連眨眼都舍不得。

“觀——影。”美形的唇輕聲喚着他的名。

“觀影。”只是想這麽喚着的她,将嗓音降到最低:“夫君。”

“唔……”刑觀影無意的輕唔仿佛是對她的回應。

将身子縮了縮,她将下巴靠在膝上,偏着頭繼續凝望他。“夫君說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對他人而言如此理所當然之事,對我倆卻是難圓之夢。”

她萬般依戀的眼神中,滿是柔情。

“屢屢失望的我總是安慰自己——幸好,沒讓夫君見着我雞皮鶴發的模樣;幸好,不會瞧見夫君嫌我老的眸光。”她知道這些話聽來很可笑。“明知夫君絕非如此膚淺之人,但說不擔心絕對是騙人的。”

放下腿,她俯過身去。“夫君,這一世我倆絕對要一起厮守到老,可好?”

“唔。”

明知是刑觀影醉酒的輕哼,她仍是開心不已。

“說定喽。”她根本在趁人之危。“烙印畫押。”手一撐,她塗着胭脂的紅唇精準無誤地印上他的嘴,貼得密不透風的。

正想伸舌挑逗他時,吵鬧的人聲隐隐傳來……

“都說刑爺肯定是溜進新房去了,不然怎麽久久不見人影,偏偏就有人堅持說他家爺必是醉倒在茅廁,要大夥兒一塊兒去救人。”金鳳的大嗓門很好認。“看吧,茅廁裏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還救人呢。”

“爺只是不在茅廁而已,不代表爺在新房裏。”青山努力捍衛着他家爺的名聲。

“青山小哥真是嫩得可愛啊。”翠玉的食指偷襲地刮過青山臉頰。

“別別別……”

“唉呀,連口吃的模樣都可愛呢。”

“你你……”青山急忙掩住自己的嘴,遇上這群大膽的姑娘,他總是被吃得死死的。

翠玉見狀,笑得樂不可支。

“刑爺到底是怎麽樣的人,大夥兒現下轉往新房瞧瞧,順便鬧鬧洞房不就知曉了。”金鳳對這樣的事總是特別熱中。

不好!說到做到的金鳳,動作可不會慢。

聽到這兒,花靜初連忙跳下床,連鞋都來不及穿,先沖到書桌拿了筆,再奔出花廳直往房門口而去。

開門,執筆的手揮了揮,關門,落闩,一氣呵成。

“嗅?門怎麽推不開呢?”

“還用問嗎?推不開必是有人上了鎖。這一男一女關起門來能做什麽事,不用想也知道。”

“不管,我非要鬧鬧洞房不可。”金鳳可不甘心了。

“等等,門上有寫東西。”還是翠玉眼尖。

“什麽?”珍珠将油燈移近。

“請勿打擾!”

“是花主的筆跡無誤。”

“怎麽?花主說不打擾就不打擾,你們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金鳳頗感訝異,擡起腳就想往門上踹去。

“喂喂!等等!花主是用朱砂筆寫的!”珍珠在油燈下瞧得分明。

“呃……”金鳳倒抽一口氣,趕忙朝後退開一步。

“怎麽了?”青山愣了愣。

翠玉失望地嘆口氣。“花主的朱砂筆通常只用來寫符咒,若用來寫字,必伴随着眼睛看不到的字外字。”

“什麽字?”青山好奇着。

“殺、無、赦。”翠玉噘了噘唇。“那是一種詛咒,會衰八輩子的。”

“真的假的?”青山無法想像八輩子是有多久。

“算她狠。”金鳳沒轍地咕了聲。“算了,今晚先放過他們,日後有的是機會。走吧,回大廳繼續喝,不醉不歸”

吵鬧聲漸漸遠離後,站在花廳屏息凝聽的花靜初終于松了一口氣。

“呃……爺?”被吵醒了嗎?

一回身,就見刑觀影坐在床上,似醒未醒。

“爺,怎麽了?”正想扶他躺回時卻讓他握住了手。

“靜初。”

“是,爺。”這一聲靜初,喚得好柔,柔得連她的心都快化了。

“靜初,喝交杯酒……不能忘了,是我與靜初的交杯酒……”

就為了這事逼自己從睡夢中醒來嗎?“爺今晚已經喝太多酒了。”

“喝交杯酒。”他看着她,眼神與口氣一樣堅定。

心悸動了下,她的笑如花綻放。“好,喝交杯酒。”斟了兩杯酒,遞酒杯給刑觀影的同時,她的手已繞過他的。“爺,願我倆永遠親親愛愛,白首到老。”

“誰也不許先誰離開。”盡管他的頭很昏,思緒也不若平時清明,他仍是直直看她,執意要她也許下諾言。

她明白刑觀影之意,也恨不得馬上允下承諾,但……已失信于夫君如此多回的她,還能嗎?

見她猶豫,刑觀影神情一凝。“為何不答應我?”

“因為……”心一揪,她只能實話實說:“怕讓爺失望。”

“傻瓜。”說這種話的她心裏面的愁苦與感傷他豈會不明白。“沒見過比你更傻的女子了。”心一恸,他欺身湊唇密密地吻住了她,厮磨的唇力道頗重,似是懲罰她的遲疑。

“不允諾我的你,豈是讓我更失望?”

“爺……”她的心顫了顫,唇瓣又熱又麻。

“誰也不許先誰離開。”他重申,将手中的酒杯與她的互碰,而後仰首飲下這杯交杯酒。

見狀,花靜初也跟着飲盡杯中酒,隐泛淚光的眼惹人憐愛。“誰也不許先誰離開。”

她終于做下了承諾。

“這才乖。”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淚,舍不得放開她的手又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頰。

“這個給你。”他将一物放在她手中。

低頭一瞧,是個荷包。

是刑觀影甘受污辱、眨損也要向蘇夢芯要回之物,當時在場的她瞧得可清楚了。

“這是……”

“雖然晚了點。”刑觀影語含歉疚:“但我一直想将這東西當作定情之物送給你。”

“定情之物?”她的眼睛一亮。

“只是件老舊、不值錢的東西,你別……”

“是娘的頂針兒?”她驚喜地看着自荷包取出的東西。

爺的娘親繡功一流,頂針兒是必備的随身之物。

點了下頭。“這是娘唯一留下的東西,你可喜歡?”倘若娘還在,必會叨念他怎能送如此寒酸的東西給媳婦。

“喜歡。”她拚命點頭。

“我一定好好珍惜。”她歡欣地将頂針兒瞧了又瞧,并将它套在指上。

“不嫌棄?”帶着醉意的刑觀影雙眸顯得有些朦胧。

“它一點都不值錢。”搖了搖頭,她帶笑的眼閃閃發亮。

“它是爺的無價之寶,現在是我的了。”她那驕傲的神态、如獲至寶的模樣,是純然的喜悅,令旁人難以抵擋的嬌媚。

“而你現在是我的無價之寶。”刑觀影有感而發,用着溫軟的語調說着這句殺傷力十足的話。

“爺……”一股熱氣從花靜初心窩往外擴散至四肢百骸,連呼出的氣息都熱呼呼的。

因為醉了?

不然刑觀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說好聽話了?

那她……能天天灌醉他嗎?

“我很感謝你。”他雙手合握着她的手輕輕撫着。“謝謝你沒放棄尋我,謝謝你堅持糾纏着我不放手。”

“爺,您知道我臉皮最厚了。”

聞言,刑觀影自然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頰。“那你可知曉我很愛你?”

“啊……”唇微張,花靜初将這句話在心裏頭想了一遍又一遍。

她那從不輕易說愛的爺,此時竟然将話說得如此自然,想必早已在心裏頭演練不下千百回,才能在今夜這重要時刻說得如此真誠坦然。

她的爺啊……害她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唔……”未竟之語被一張柔唇吞噻掉,暫時開不了口也無暇開口。

火熱的唇舌彼此緊緊交纏,游移在對方身上的手正為“春宵”揭開序幕……

“……嗯……爺,爺……啊……”斷斷續續,令人聽了臉紅的細細啤吟自花帳中傳出。

“靜初你……”一聲粗重的喘息後是衣服落地的聲音。

看來,有人正努力地禮尚往來。

“不等。”都什麽節骨眼了,她怎麽可能喊停。

原本見爺真的有些醉了、累了,打算忍忍熬過一晚讓爺能好好歇息的,誰知道……誰知道她的爺會說出這樣令人忍受不住的話來。

很愛她!光這一句,便足夠讓她再為他等上三世。

“可……”該死的,他隐忍下一聲到口的呻吟。“有醉意的我會控制不住力道。”

“爺不必控制,靜初欣然承受。”啪一聲,一件男人的褲子被丢出帳外。

“靜初……唔……”咬牙的隐忍關不住猛烈燃燒的火,妖嬈的細嫩嬌軀折磨着他的理智。

今晚是新婚之夜,他不想這麽粗魯又失去理智的。

他原是要溫柔地、濃情蜜意地慢慢完成,豈知一碰到她的唇、一觸及她的肌膚,他的身軀便自動蘇醒,變得敏感又激狂,幾乎無法壓抑……

“爺,別強忍。”花靜初跨坐在刑觀影肚腹上,粉紅的舌靈巧地勾卷着他胸前凸點。

“讓靜初好好伺候您。”

一陣歡愉的顫栗流竄過刑觀影全身,他緊抿着唇,脹紅着臉,想要她別如此折磨他,又想要她別不折磨他。

直到此刻他才知曉,原來他也有如此矛盾的一面。

當她的臀跟着她的唇逐漸下移時,他難耐地低喘一聲拉着她一同翻身。

“爺,我還……”一樣無法将話說完,他的唇舌已如法炮制地含住她嬌挺的花蕊……

好樣的,學得還真快!害她渾身軟綿綿、熱烘烘,情/yu高張得渾身顫抖。

“爺……”雙手環抱住他,她情不自禁地對他弓起身。“求您了……”

尾聲

更新時間:2017-04-16 18:00:02 字數:2119

這座墳位于植滿梧桐樹的林間。

墓地雖小,卻打理得幹幹淨淨不長一株雜草,雖未值桐花盛開期,但仍可想像五月雪四處飄落時的美景。

墓前,跪着兩人。

雙手合十的女子雙眸輕閉,口中念念有詞,而一旁男子則靜靜跪着,長而美的鳳目時而看着墓碑時而看向女子,輕抿的唇融着淺淺笑意。

終于,女子雙手拜了拜,轉首對着身旁男子微微笑着。

見狀,男子回以會心一笑,随即與女子一同在墓前俯身恭敬地拜了三拜後方起身。

“歸寧卻跑來看娘,可好?”刑觀影一手提過食籃,一手握着花靜初的手慢慢走着。

他不知曉這麽做是否有違風俗民情,只是想順着花靜初的意,但也擔心她遭人指指點點。

“‘歸寧’是歸家問候爹娘安寧。”花靜初自有她的道理。“靜初從小無父無母,爺的娘就是靜初的娘,歸寧來看娘,理所當然。”

“你啊……”他起了頭卻沒再說下去,目光定在她脖子上那衣領也遮掩不住的紅紫癖順着他的目光,她知道他在看什麽,新婚夜的火熱绮情随即鮮明地在腦海中飛掠,攪得她血液奔流,渾身又開始臊熱起來。

“疼嗎?”有些失控的他也許真弄傷了她也說不定。

“不疼。”她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脖子。

“其它地方呢?”

“嗯?”其它地方?她疑惑地看着刑觀影。

只見形觀影的眸順着她的嬌軀寸寸挪移,最後停留在她腹下雙腿間……

“爺……”意會到他所指,她竟不争氣地羞紅了臉,随即又不甘示弱道:“今晚還請爺多多指教。”

一抹幽光在他眼底閃耀,那裏頭藏着憐愛與濃情,還有他極力壓抑的情欲。“撩撥我的你會嘗到苦果的。”

“哪裏苦了,甜美得不得了呢。”至少她喜愛極了。

心一動,與她交握的手順勢纏上了她的指,十指緊扣。

感覺到他手心的暖度,她笑咪咪地将手又收得更緊些。“話說回來,我現在才來見娘實在是太不孝了,還好娘沒責怪我。”她側首看着刑觀影。

“爺應該早點帶我來的。”那語氣好似隐含着一絲埋怨。

“多早?”他好笑反問。“初初遇見你時便帶你來嗎?”

“嗯嗯。”那樣當然再好不過。不過,爺說這話的意思是……“爺是說初初遇見我時便想帶我來見娘了?那爺當時就喜歡上我,想娶我為妻了是嗎?是嗎?”當真?

好似心中的秘密突然被人挖了開來一般,刑觀影不自在地将眸光調向遠處,不與她興奮染笑的眼相觸。

“爺……”花靜初不依地繞到他面前,踮着腳尖想看清他害羞的可愛模樣。

若真是如此,那爺對她算是一見鐘情了?雖早已打定主意非要爺要了她不可,但爺的心思若是那樣……真好!她真的好開心。

“爺——噢……”腳下一滑,她身形不穩地晃了下,雙臂随即被他扶握住。

好機會。

趁此,她雙手捧住刑觀影的頰,在看清他顴骨上的紅痕後,柔聲開口:“影兒,有你陪伴是娘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語畢,不待他反應,她又湊唇在他額上親了三下。

刑觀影僵住了,好看的鳳目越睜越大——為了花靜初方才說話的口吻,為了方才她親吻他的動作。

那是……娘在世時最常對他說的話,就連親吻的動作也一模一樣……

那是他不曾對外人提起過的記憶,他珍藏于心的記憶,怎會……

“娘交代我,要我替她這麽做。”她替他解惑。

“娘說,爺是她最重要的人,要我好好待爺。”踮腳,她仰起的唇這次落在他唇上。

“這個是我給爺的,我發誓一定好好陪在爺身邊。”

“你……”他喉嚨發哽,好似有什麽不斷自胸口湧出,幾乎滿出他的嘴。

“你見到娘了?”他的心顫着,想必連身也是吧。

怪不得她跪在娘墳前如此久,原來……

點了下頭。“爺像娘,模樣生得真好。”她注視着他,目中含淚,是情也是愛。

“娘她……”他頓了下,該怎麽說呢?逝去的人能問過得好不好嗎?

仿佛與他心靈相通似的,她說出他想知道之事。“娘說,見爺如此她便安心了,要爺不必再替她擔心。”

聞言,他的心重重地震了下,卻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仿佛一下子變輕了許多、寬懷了許多。

如此複雜又難以言語的心境讓他激動難平地将她拉入懷中,雙臂緊摟。

“……謝謝你。”半晌,他才開口,嗓音顯得有些破碎難辨。

察覺他的異樣,欲擡的頭被他輕按着不讓亂動。

閉眸,她聽話地偎着他,凝聽着他失序的心跳,卻讓一道不受控的熱流自眼眶滑落,滲進他那發燙的心窩處。

“爺。”有句話她還沒對他說呢。

等了好一會兒他才回了她一聲。“嗯?”

綻唇,被他按壓在懷裏的她笑得絕美動人。

“我很愛爺。”

她沒得到他的回應,只知道貼靠在他懷裏的她被擁得好緊好緊……

番外一 投胎

“喂你——”穿得一身黑的鬼差臉一沉,手一指,滿口不悅:“就算真的趕着去投胎也得體面一點不是嗎?”皺起了兩道濃眉。

“瞧你那什麽樣子,腸破血流的模樣是想給誰看?俺在地府可不是只待一天兩天的新手,你是想吓唬誰啊……嗅?”他瞪大了鬼眼。“怎麽又是你?!”

“好久不見了鬼差大哥。”女子一面向鬼差行禮,一面忙着将腸子塞回肚裏。

“搞什麽!不是才見過沒多久?又投胎?”

女子苦笑了下。“上一世去世得早了些。”

“啧。”鬼差啧了一聲,眼神古怪地看着她。“閻王都說了‘壞了地府規矩的你,就算投胎,在人世間也不會太好過。’既然如此,你急個什麽勁?”又不是要投胎到好人家裏。

“不急不行。”女子解釋着:“晚了,就怕與‘他’年歲相差太多,甚至見不着他。”

……這麽說也沒錯啦。

手一伸,鬼差掌裏平空出現了四個塗着紅色漆的木牌。

“選一個吧。”全地府就只有她一人投胎時是可以選擇的。

說她有特權?好像是有那麽一點。

說她運氣好?又不是那麽一回事。

總之,她呀,是地府出了名的人物,連閻王都感到頭疼的人物。

看着那四張木牌的她猶豫了。

誠如閻王所說,她在人世間不會太好過。

她曾是啞巴,曾是聾子,曾是賤民,曾是奴隸……等等,但說實的,閻王至少留着她的眼,讓她有機會尋找“他”,讓她至少能看看他。

所以她不怨、不恨、不苦,只是……遺憾着始終無法與他白頭偕老。

“鬼差大哥,看在相識多年的份上,能不能給小的一點提示?”她讨好般地放軟語氣。

“提示什麽?”鬼差哼了聲。“你也知道沒一個好的。”

“是。”她心裏當然清楚。“求您好心幫個忙。”

看着她哀求的眼神,鬼差的心有點軟了。“那……那怎麽行,那不就是放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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