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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阮淼早上七點就醒了，也不知道在房間裏折騰什麽，到了八點才下樓吃早餐，他在家裏穿着非常随意，随便換了件純白的T恤，下身一條卡其色的短褲就下了樓。

今天到了打理院子和打掃別墅的時間，所以家裏的幫傭比平日裏多了許多，莫阮淼往樓下走的時候還遇見了好幾個抱着剛換下來的窗簾往樓下走的傭人。

莫阮淼慢悠悠地往餐廳走去，他一路上想着莫楚天肯定已經去上班了，晚上也應該會如同往常一般很遲才會回來，結果他才走到餐廳，隔着一盆高大的綠植就看見了本該去上班的人這會兒正坐在餐桌的上位。

“哥，”莫阮淼加快了步子，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個笑容，像是心情一會兒就好了，“你怎麽還沒有去公司啊？”

莫阮淼挑了個跟莫楚天挨得很近的位置坐下。

今天廚娘做了偏西式的早餐，餐桌上放着一些果醬，還有剛剛烤出來的羊角包，剩餘兩個盤子裏還放了一些吐司和幾個三明治，廚娘見莫阮淼來了又給他端了一杯熱牛奶上來。

莫楚天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說：“上午沒有什麽事情，我遲些才去。”

“哦。”莫阮淼應着，眼神飄忽不定，他又問：“那晚上也會早點回來嗎？”

莫楚天答道：“這個就不一定了，要看今天還要多少文件需要處理。”他頓了頓，接着說：“是有什麽事情嗎？”

他話音一落，莫阮淼趕緊搖了搖頭，否認道：“沒事，沒事，我是想說如果你晚上回得早，我就等着你一塊兒吃飯。”

莫楚天沒有多疑，他笑道：“如果我要回來吃飯，會提前說。”

到了九點多的時候，莫楚天便去了公司，別墅裏上午很是熱鬧，裏裏外外都是忙上忙下的幫傭，但莫阮淼卻總是覺得人很少，心裏很是不安，于是他一整個下午都是待在一樓。

莫阮淼坐在沙發上查詢着七月份的機票，他已經與許柯說好了一同去法國，但是日期還沒有定下來，許柯說讓他決定。

就在他看着機票的時候，手機上方卻彈出來一條信息，莫阮淼頓時僵在了那裏，心底有一種陰冷的感覺蔓延開來，他慌慌忙忙地把短信劃掉，退出了程序再沒有碰手機。

屋內的溫度有些低，莫阮淼長時間待在有冷氣的地方覺得很冷，他走到了別墅外頭，院子裏有很多園藝工人正在修剪院子裏頭的樹木。

莫阮淼坐到了一張長椅上，陽光打在他身上帶來了一些溫度，他這才好受些，他坐在外面心不在焉地看着工人們工作，心思卻不知道飛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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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給他發消息的是他的生父，他生物學上的父親。

莫阮淼對他根本就不了解，也從來沒有與他親近過，自從他記事起，他就跟着母親去了一個南方小城定居，記憶中根本沒有多少這個所謂的父親的影子，僅有的一些影子也都不是什麽好回憶。

到了下午六點，除了廚娘以外的幫傭們都離開了，別墅變得空蕩蕩的，餐廳裏就只有廚娘和莫阮淼。

莫阮淼吃着飯，問道：“哥哥有說晚上會回來吃飯嗎？”

“莫先生沒有說要回來吃飯。”廚娘溫聲說。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莫阮淼心情還是低落得不得了。

晚上，廚娘照例收拾好餐具就要離開，莫阮淼卻喊住了她，“阿姨，您可以晚點兒再走嗎？”

“怎麽啦？”廚娘是一個很好說話的女人。

莫阮淼淺淺的呼出一口氣，說：“昨晚做噩夢了，我有點兒害怕。”他怕廚娘不同意，又說：“不用很久的，只要到八點半就行。”

廚娘沒有想到是這麽個理由，她笑莫阮淼居然還怕這個，但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莫阮淼以為莫楚天會在八點半之前回來，結果眼看着時間離八點半越來越近，莫楚天卻連一個影子都沒有瞧見。到了八點半，莫楚天也不好意思再把廚娘留在這裏，晚了就真的打不到出租車了。

廚娘剛走，莫阮淼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看着屏幕上顯示的沒有備注的號碼，莫阮淼不敢接，沒有備注，但是很熟悉，今天他已經收到了八條這個號碼發來的短信。

手機響了很久，一次兩次三次，莫阮淼都沒有接，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心裏又緊張又害怕。

等手機終于不響了，那個號碼卻發來了一條信息。

莫阮淼呼了口氣才點開信息，上面顯示的字卻讓他的心髒漏了幾拍：【阮淼，我知道你在哪裏，你不出來見爸爸，那爸爸就自己來找你了】。

其實莫阮淼已經不太記得莫德雷的模樣了，自從十四歲，他和母親在莫啓行的幫助之下回到S市以後，母子二人就沒有與莫德雷有過聯系。

莫阮淼坐在沙發上發呆，他舔舔嘴唇安慰自己莫德雷不可那麽容易知道他在哪裏，明明他過去四年都沒有找到過，現在也不可能找到。

然而莫阮淼心裏仍舊是害怕的，等到了九點，莫楚天還是沒有回來，但他依舊待在客廳，莫阮淼覺得莫楚天是可靠的，只要對方回來了，即便事情得不到解決他也不會那麽害怕。

于是莫楚天回來的時候就在客廳看見莫阮淼又在沙發上睡着了，這次還不錯，至少還會蓋上一床毯子，腳上也穿着襪子，但還是應該回房間去睡覺。

莫楚天俯下身體搖了搖莫阮淼的身體，沒想一碰到對方的手臂就是冰涼的一片，他擰了擰眉，想着興許得給莫阮淼補補。

莫阮淼根本沒有睡着，他只是眯了一會兒，在莫楚天觸碰到他的那一瞬間就醒了，他睜開眼，眼裏一片清明，見到莫楚天的那一刻，好像一整天懸着的心就落了地，他擁着毯子慢慢坐起，仰着頭說：“已經十點半了，你好忙啊。”

莫楚天見他這樣也知道他沒有睡着，便直起了身體，說：“确實有些遲了，但你也還沒有睡覺。”

“想等你，”莫阮淼脫口而出，小孩兒心裏壓着事情就會想多說些話，說着說着便什麽都往外說了，“我一個待在別墅裏有點害怕。”

莫楚天以為莫阮淼是在跟他開玩笑，他輕笑道：“莫阮淼，你都十八歲了，還是個男孩兒，你怕什麽？”

莫楚天當然不知道莫阮淼怕什麽，莫阮淼也沒有立場告訴莫楚天自己怕什麽。于是他只是固執地重複了一遍，“就是害怕。”

說完莫阮淼就這樣直勾勾地看着莫楚天，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似乎已經将莫楚天當做半個兄長了，他覺得對方是可靠的，雖然有時候會很惡劣，但大部分時候是很好的一個人。

陳姨說的并沒有錯，莫楚天确實是一個脾氣好的人。

被一雙這樣的眼睛盯着，莫楚天腦子空了一瞬間，一句話就這樣脫口而出，“那我明天把工作帶回來處理吧。”

說完這句話，莫楚天自己都懵了一會兒，只覺得自己怕不是腦子犯渾了。

“真的嗎？”莫阮淼卻把這些話當真了，眼睛一瞬間就亮了，頹喪的氣息一掃而空。

莫楚天喉結微動，但他實在做不到把這句話收回，于是只能硬着頭皮點了點頭，說：“真的。”

晚上，莫楚天回了房間之後才覺得懊惱不已，這根本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可問題是莫阮淼說自己害怕還真的挺像一回事的，人小孩兒都這樣說了，總不能不管他吧。

第二天，莫阮淼整個人便沒有那麽壓抑了，下午的時候還跟廚娘學着做了一種蛋糕。

有了期待的事情之後，時間便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晚餐的時候，晚上廚娘炖了一盅烏雞湯，裏面放了一堆莫阮淼不認識的食材，湯都要變成白色了，看上去就很營養。

“哥哥晚上回來吃飯嗎？”莫阮淼興致勃勃地問。

廚娘給莫阮淼盛了一碗烏雞湯，搖頭道：“今晚先生有應酬。”

莫阮淼愣了一下，然後“哦”了一句，接着就一言不發地喝着廚娘給他盛的湯，原來是騙自己的啊。

晚飯以後，莫阮淼整個人都蔫蔫的，就連廚娘到了點還沒走這一事實都沒有發現。

還是廚娘先開的口，“小少爺，下午的雞湯你覺得怎麽樣？”

“嗯？”莫阮淼疑惑地望向她，其實他都沒有喝出什麽味來，想來味道應該是不錯的，于是他點了點頭，說：“挺好喝的。”

“喝得習慣就行，早上莫先生說你體虛，讓我給你炖些湯補補，我就往裏頭加了一些藥材，還以為你會喝不慣。”廚娘笑道。

莫阮淼抓住了其中的關鍵詞，他打起精神确認道：“您是說這是哥哥讓您做的？”

“嗯，”廚娘點了點頭，她跟莫阮淼确認明天的菜單，“能吃得慣的話，明天做鲫魚湯的時候我也放這些藥材進去啦。”

廚娘還在說，她每多說一句，莫阮淼臉上的笑容就更多一分。莫阮淼有一點是極其不好的，只要給他一點甜，他就能把在那人身上受的苦忘得一幹二淨。更何況莫楚天給他的不止一點甜，而他也沒有在莫楚天那兒受過苦。

一個月的時間相處下來，莫阮淼已經把這位兄長的脾性摸透了五六分。嘴偶爾會使壞，但做出來的事情卻不會傷害到人，他還會種花，書房裏的那盆玫瑰就是他親自照料的，雖然看起來酷酷的，卻會跟自己說晚安。

總之在莫阮淼這兒莫楚天已經有數不盡的好，那一些小小的壞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他覺得也相信莫楚天就是一個溫柔的人，是一個……極好的人。

八點的時候莫楚天回來了，比昨天早了兩個半小時，他喝了點兒酒，但沒有醉，只是耳後有些紅。

莫阮淼聽到開門的聲音就一路跑到了玄關處，宋簡是和莫楚天一同的，他再次見到宋簡還是有些拘謹，但因為有莫楚天在身邊，比上上次來說已經好了許多。

莫楚天見莫阮淼這樣覺得好笑，他跟宋簡開玩笑道：“你總板着一張臉，都把小朋友吓到了。”

宋簡挑挑眉，又想起了莫楚天在車上的那番論調，說要早點回家，家裏還有人在等。他看看莫阮淼，覺得很神奇，依照莫楚天和莫阮淼兩人這種關系，兩人應當是水火不容的，而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宋簡只是跟莫楚天回來拿一份文件，拿了文件之後他就離開了。

書房中，莫楚天仰躺在沙發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方。而莫阮淼則是像小狗一樣在莫楚天身上這裏嗅嗅那裏嗅嗅，他軟着聲音像是在抱怨，“哥哥，你身上的酒味好重啊，我去給你泡一杯蜂蜜檸檬水。”

說着莫阮淼就要越過莫楚天的腿往外走，然而下一秒莫楚天就聽到了一道驚呼，他立即睜開了眼，還未曾等他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一道柔軟就闖入他的懷中，他下意識地将人抱住，然後才意識到這是莫阮淼。

莫阮淼真的特別軟，跟他的性子一樣軟，莫楚天腦子突然蹦出來這麽一個不着四六的想法。

對比莫楚天的鎮定，莫阮淼已然手忙腳亂，臉通紅一片，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他被莫楚天抱着，鼻腔中充斥着男人身上的酒味和一絲淡淡的香水味，一瞬間，莫阮淼覺得自己可能也醉了，不然為什麽會覺得昏昏的？

接下來兩天，莫楚天都回來吃了晚飯，後來莫阮淼才知道莫楚天真沒騙他，酒局是個意外，那晚廚娘之所以那麽遲才走是因為莫楚天的囑咐。

自從那天晚上的意外發生之後，莫阮淼就不太敢再像之前一樣沒事就纏着莫楚天喊哥哥，一時間言語和行動都規矩了許多。

日子十分平靜的過着，如果沒有莫德雷發來的這一張照片就更好了。莫德雷是真的知道莫阮淼住在哪裏，雖然那是他曾經的住處，但只要給莫德雷時間就一定能夠找到莫阮淼現在哪裏。

當莫德雷的電話打來時，莫阮淼沒有再挂斷，他深吸了一口氣，手裏都是汗，問：“你找我做什麽？”

“阮淼，”男人的語氣很是親近，還帶着一絲讨好的意味，“你出來見見爸爸，好不好啊？”

“你見我幹什麽，有什麽話可以現在說。”莫阮淼說。

莫德雷嘿嘿笑了一下，說：“那麽多年沒有見，爸爸想你了啊。”

“可是我不想你。”莫阮淼說。

莫德雷毫不在意，他繼續說：“阮淼不要這麽兇嘛，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和你媽住在哪裏，又不是不知道你媽現在跟着的人是誰，到時候鬧起來不好看嘛。”

……

莫阮淼擁着被子躺在床上，眼神放空看着某一個點，他真的不想再給莫家帶來更多的麻煩，見面就見面吧，又不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