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林琅默默地收回視線。
“你不去看看他?”沈歐亞奇道。
“不去了。”林琅繼續低頭踢着石子兒,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和夷尋應非常熟悉, 好像認識了千萬年似的。有時候她又覺得自己和他很陌生, 近乎于剛剛認識的點頭之交。
而且夷尋應看着她的時候, 經常目光忽然變得悠遠起來,像是在透過她回憶什麽。
這些種種都是她無法掌控的。她并不知道兩人間到底是怎麽了,這種什麽都不知道的感覺很不好過。
沈歐亞輕輕嘆了口氣, 沒有再多勸。
天色漸漸有些暗了。從顧家這裏到族長家要四十多分鐘的話,此刻離開差不多剛好天擦黑的時候到達。倒也合适。
顧珏收了話頭, 示意大家可以離開。
他不笑的時候清瘦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板起來像塊沒有感情的石頭。林琅挺奇怪, 顧珂看着那麽可愛一姑娘,怎麽會和這種人是兄妹。分明性格一點點都不像。
下山再去另一個山頭的路上,顧珏一直警惕地觀察着周圍,全身肌肉緊繃着, 時刻處于警戒狀态。
反觀其他三人, 倒是輕松自在多了, 步履悠閑得好像在旅游似的。
顧珏苦笑。
他有些後悔把這幾個人拖過來摻和進這件事了。現在巫女有事, 而且還是族長那邊動的手……一旦真起了沖突, 也不知道這三位能不能頂住。
這三位再厲害, 也不過是大學生而已。顧珂的同學和學長。幾個沒滿二十的有錢孩子,本可以在家裏喝飲料吃巧克力準備過年,現在倒好, 陪着他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瘋。
“要不。”顧珏斟酌許久後終于停了步子低聲說:“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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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風很大, 呼嘯聲從耳邊經過, 改住了顧珏那并不高的聲音。林琅沒聽清,側頭向他看:“你說什麽?”
“回去吧,你們。”顧珏看着她被風吹得淩亂的長發和衣衫,心裏更加确定自己做的沒錯,堅定道:“我自己過去看看就行了,你們先別管了。那個山頭,我會過戶到林小姐名下的。”
人是他請來的,答應的報酬總該付了。但是那麽危險的事情,還是不能讓他們參加。
林琅火了:“來都來了,你想趕我走?沒門!”說着加快步子繼續往前。又回頭喊夷尋應跟上。
“你們等一下。那邊真的很危險!”顧珏想勸,跑着追過去。
沈歐亞拉住他的衣袖:“你記得報酬按時付就行。這件事也是該着他們遇到,他們沒辦法置身事外。你別攔了。”
顧珏心說沈二少這是腦子糊塗了?明明是他把人叫來的,怎麽就是那倆孩子該着遇到的了?!
不等顧珏質疑,沈歐亞又輕聲道:“就算沒有玉靜的事情,該來的也總會來的。不過早晚而已。”說着就快步跟了上去。
樊家在和青山脈深處一座山的頂上。山上樹林茂密,夜間潛伏着許多動物。狼便是其中之一。
現下天已經暗了下來,幾乎黑着。依稀可以聽到遠處狼嚎聲在山谷中回蕩。
周圍到處都是悉悉索索的聲音,好似有無數小蟲子或者小動物在夜間叢林中悄悄地快速通行。
啪地一聲脆響,顧珏拍了下小腿:“這裏靈氣足,就算到了冬天也有很多蟲子來回地飛。還有很多爬行動物。大家小心一點。”
他剛說完,眼前忽地閃過一簇火苗。幽幽火光裏透着青綠色,很有些詭異。
“鬼火?”顧珏咽了咽口水,甩頭望向夷尋應:“你從哪兒偷來的。”
夷尋應捏住手中燃着鬼火的小石頭,淡淡道:“上次見面時從無常那裏要來的。”
……大佬就是大佬。顧珏決定還是不說話為好。
沈歐亞輕聲道:“鬼火陰氣重,會不會讓某些人留意到?”
“不然怎麽着。”夷尋應斜睨着他:“你打算被蟲子啃一路?”
這裏靈氣充盈,生長的蟲子和植株都不是尋常地方可以相比的。比如剛才顧珏拍死的那只螞蟻,足有成年男子食指那麽長,拇指那麽粗。被這種東西狠狠咬一口可不是鬧着玩的。
螞蟻都那麽厲害了,其他東西更難說。
“收起來吧。”林琅擡手壓滅了夷尋應手裏燃着的鬼火,摸出焚香鬼鼎抖了抖:“我找個能趕蟲子的。”
一道黑影飄出,站直身體後,赫然是個身高一米七左右的書生。戴着方巾,背着書簍。
顧珏還沒來得及和對方打招呼,書生忽然晃了晃頭。下一刻,他的頭猛然往前竄,脖子像是能夠無限伸長似的,讓腦袋一直往路的深處探過去。兩只耳朵變得芭蕉扇似的大,不停唿扇着驅使頭顱不住往前。
而且在頭往前的過程中,總是想起咔吧咔吧的咀嚼聲音。好像牙齒在不停咬着硬殼蟲類。
;顧珏這才意識到剛剛那書生是落頭鬼,瞠目結舌:“這都行的?!”
林琅很無語地瞥他一眼:“你到底多久沒出山了。”怎麽這麽沒見識。
顧珏被她那鄙視的眼神給刺激到了,非常無奈地說:“這不是少見多怪。我已經算是見識很廣的了。”可是見識再廣,碰到了高人也是沒轍。
想到這兒,顧珏到底放心了些。只要她們能力夠高就好。他總算是不用再提心吊膽地後悔着自己之前請她們過來的決定了。
不過十幾分鐘功夫,落頭鬼的脖子伸得細細長長,順着蜿蜒的小路往前,已經看不到頭了。但他身子一直随着衆人的步伐在往前慢慢行。
在經過一段兩側種着粉色月季的小路時,落頭鬼忽地腳步停住不動。細長脖子劇烈抖動,全身褪去僞裝的人色,開始現出鬼的青黑。
“不好!”沈歐亞輕喝一聲,拔劍出鞘,念咒掐訣驅使長劍飛出。
長劍飛速向前在衆人眼前消失。十幾秒後,哀嚎聲夾雜着咒罵聲響起。這片密林的那頭,飛濺起一串血花,直沖天際。
長劍飛回沈歐亞手中。
落頭鬼倏地縮回脖子,頭顱歸位。它戴着的書生方巾不見了,頭頂是一片亂如枯草的鬼發。
“吓死個鬼了。”它捂着脖根幾個大窟窿,哭哭啼啼地說:“有好多鷹在那邊吃東西,看到我後,它們就不吃東西了開始吃我。嗚嗚嗚。”
鷹怎麽可能吃鬼?衆人深感不妙,急急往前跑。
可是等到他們來到落頭鬼說的地方時,那裏分明只坐落着幾間木屋,絲毫都不見鷹的影子。
落頭鬼哭得期期艾艾:“林大人,小的真的是被鷹咬了,不信您看!”它把下巴旁邊的幾個大窟窿給林琅瞧。
“我知道。剛才那些鷹不是還被刺出很多血?行了,我們都看見了。現在沒你的什麽事兒,先回去吧。”林琅擡手把它塞回了焚香鬼鼎。
這落頭鬼的來歷倒也有點意思。它就是在沈明亞新婚房子裏,被洛河悄悄養在床頭櫃後的那些惡鬼之一。
不過林琅不懼這些惡鬼,驅使它們去做事倒也得心應手。
那些木屋大都暗着,只有一間亮着油燈。
這裏荒山野嶺的,汽車根本開不過來,也不可能通電。所以族內基本上沒幾乎有電燈。很多和青族的人夜間都是點油燈。
青豆一般的燈光映在窗上。顧珏擡手叩門:“請問,樊族長在嗎?”
沒人應答。
但是燈光的映照下,窗上分明有個人的側影。
沈歐亞一手扶在劍柄上,一手叩門:“樊族長在嗎?”他聲音溫潤有禮,和顧珏那略帶嘶啞的聲音完全不同。
這時候屋內人終于回應了:“他不在。你們是誰?”
弱弱的女聲,很細很溫柔,光聽聲音就讓人忍不住腦補裏面是一位清麗美人。
沈歐亞擰眉望向顧珏。
夷尋應指指屋門示意沈歐亞快回答。
沈歐亞頓了頓,平靜地道:“我們找族長有點事。”
“難道,你們是來尋我的?”那柔弱女聲忽地帶了驚喜,高聲詢問。
屋內響起腳步聲。不多時,一名女子把門打開。
她二十多歲的年紀,長發燙卷,身穿名牌羽絨服,另配了黑色長筒棉靴。看到屋外四人,女子主動和大家打招呼:“你們好,請問,你們是不是來找我的?”
韓玉靜是有名的影後。別說顧珏了,就連沈歐亞和夷尋應也在屏幕上見過她好多回。單看樣子确實是她沒錯。
顧珏斟酌着說:“我們确實是來找玉靜的。”卻不說玉靜就是她。
只因和青族內奇人異士太多,他也拿不準眼前這個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時間緊急。
需得趕快确認這個到底是不是玉靜。倘若她是真的,大家必須趕緊一起下山。倘若她是假的,必須再另尋真玉靜去。
就在大家心思各異地想着怎麽求證此人的真假時,夷尋應忽然拉過林琅,把她往玉靜跟前一推:“你看她眼熟嗎?”
林琅懵了:“我不認識她怎麽眼熟啊。見都沒見過。”
“不是問你。”夷尋應指着林琅,問玉靜:“你印象裏見過林琅嗎?”
玉靜輕輕搖頭:“我是頭次看到她,不認識。”
顧珏也勸:“剛才林小姐不是說了麽倆人第一次見面。”
“是麽。”夷尋應冷笑着勾了勾唇角:“林琅沒見過玉靜正常。可是玉靜覺得林琅眼生,就不該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就在這大家怔愣時的短短瞬間,夷尋應忽地抽出沈歐亞腰間長劍,劈頭朝着玉靜重重砍去,怒喝:“現形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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