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識破

兇神惡煞的衙役們拷上洪氏夫婦就走,康氏假惺惺地阻攔,“秦大人,這是否有什麽誤會,為何要拿人?”

“天子腳下,京畿重地,聚衆喧嘩,鬧事擾民,本大人定要帶回去嚴加拷問,侯夫人莫要替他們求情。”秦大人對着康氏一揖手,揮手就要讓人把洪氏夫婦拉走。

“慢着。”

秦大人看着眼前蒙紗的少女,剛才那兩個字吓他一跳,裏面帶着上位者的威嚴,待看着她與洪家人的表情,心裏暗忖她應該就是那位錦寧侯世子的先未婚妻,方才肯定是自己聽岔了。

“秦大人,你怎麽知我們是聚衆鬧事,細由都不分說就直接拿人,可不是明官所為。”蓮笙有些心急,秦中行的為人她頗為了解,是個奸滑又慣會使舵的老手,此行分明是受了康氏的賄賂,洪氏兩口子如果真被帶進去了,那可就得吃不少苦頭了。

秦大人有些惱怒,不過是個市井小民,也敢質疑他,正要發作,他的随從急急地對着他耳語一番,順着視線看去,只見一個青松般的男子站在人群之外。

當場吓得他冷汗直流,忙對着蓮笙道,“這位姑娘說的也有禮,本大人确實有些疏忽了,是該仔細詢問一番,那你們且說,為何在此哭鬧?”

康氏有些傻眼,這秦大人怎麽說變卦就變卦,往年他們可是沒少給他好處,只見那洪家人将實情一一道來,秦大人假作深思地點頭,未了,讓人将兩口子松綁,“此事已明了,不過是兩家私怨糾紛,談不上擾亂,本官告辭。”

一行人嘩啦啦地走了。

蓮笙納悶,這姓秦的不可能如此好說話,莫非……

她四周一掃,只見不遠處一抹青色的衣袍消失在街角。

“秦大人真是個好官,明查秋毫,為民作主,真是我們百姓之福。”人群中響起贊嘆聲,且有不少人附合,只把秦中行聽得心中得意萬分,這銀兩他愛,名聲更愛,有了好名聲,在上位者那裏才能博出位。

他擡頭找了找,那男子的身影已不見了,他心中暗自納悶,這位爺怎麽會在這裏,也不知自己今天的所做所為有沒有留下好印象。

京中這些世家盤根錯節,稍不小心就會得罪不該得罪的人,也是他有幾分手段,将其中的彎彎繞繞得理得門清,要不然哪能在這個位置上一坐就是這麽多年。

只今天,那位爺怎麽會對洪家那等小民另眼相看,想着那洪家姑娘,雖蒙面,但看身材聽傳聞,應該是個貌美的,莫非那位爺這是看上她了。

心中暗暗心驚,這位爺可是從不近女色,身邊連個侍候的丫頭都沒有,都是些小厮莽漢,對女子鐘情,那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這被他看上的女子以後的造化肯定小不了,說不定還能混個側妃之類的當當。

想到這,不由得替自己掬一把淚,幸好他反應快,要不然真把人帶走了,怕是以後那洪家姑娘真入了攝政王府,是個得寵的,枕頭風一吹,可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連忙讓随從把康氏讓人送來的銀票退回去,這樣催命的錢他可不敢要。

見秦大人果真一去不回頭,康氏恨恨地緊閉大門,也不再與洪家人多作糾纏,心中對秦中行怨恨交加,氣乎乎地回了屋,不一會兒,下人将銀票拿上來,只氣得她将手中的杯子摔個稀碎。

洪氏夫婦見逃過一劫,今日來侯府的目的也已達成,對着圍觀的衆人行個回禮,一家四口相互攙扶着往回走,蓮笙心中暗想,如果她沒有看錯,那人影應該是他。

只他為何會幫自己,今生他們可無任何交集。

回到後端門,好事的人都伸着頭看着這一家人,從柳氏的口中很多人都知道洪家鬧上侯府的門了,也不知是個什麽結果,柳氏看着完好的一家人,心中也有些納悶,這洪家如此鬧,侯府都能忍着沒動手,也真是奇了。

後來一打聽,才知侯府發生的一切,心下更是奇怪,洪家難道還有什麽靠山,怎麽京兆尹都會賣他們面子?

這些人的心思洪家人沒人去猜,折騰一天,都累了,也無心說話,早早就洗漱上塌。

夢中。

到處都是一片紅,重重的布幔垂下,外面的輕紗湧動,遠處似有鑼鼓喧天,鎖吶歡唱,她感覺自己正坐在塌邊,鳳冠上流蘇覆面,突然一雙可見青筋的修長大手将流蘇撥開,她一擡頭,就對上一張古井無波寡淡的臉。

那削薄的唇冰涼地貼在自己的臉上,熱氣呼出,輕語呢喃。

澤芝~澤芝

她下意思地應着,并不知夢外有個男人正如此地喚着自己,聽到她的含糊似呢喃般地應着,

他掃一眼地上的引魂香,已經燃了大半,衣袍一掀,輕輕地坐在塌邊,深情地注意着那豔若桃李的睡顏,薄唇微動,“澤芝,澤芝……你是誰。”

塌上的美人嘴角微微翹起,“我是夏月王朝第五代長公主,夏澤芝。”

按下心中的瘋狂,男聲又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是輔國公霍風。”

黑暗中坐在塌邊的男子立刻石化,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刀削斧劈般的臉上狂喜交加。

雖然前兩日已有所懷疑,但他一直都不敢相信,也不敢确認,直到白天,那站在錦寧侯府門前的女子,一語道破錦寧侯先祖的出身,他這才按住心中的狂跳,怕心髒不小心就跳出胸腔。

這等秘辛除了侯府當權人和皇室中人,知道的人缪缪無幾,如若她真是洪家的女兒,長在市井中,生于小戶家,從哪裏得知這樣的消息?

修長的手指顫抖地撫上那嬌美的睡顏,以前怎麽就沒有注意倆人之間的相似呢,這眉眼間是那麽熟悉,若澤芝以前豐腴些,怕是也有這樣的芳華吧。

她最後的那些日子,身體早已枯敗,青絲散落在雪白的裘衾上,如幹枯的黑幕,本就不飽滿的兩頰深陷,徒餘一雙眼睛大得驚人,空靈地看着窗外,那時正值深秋,溪客宮裏的玉蘭樹葉一片一片地飄落,無聲無息。

他站在暗處,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一碰那人兒就會碎掉,最終她還是沒有見到那年冬天的初雪,此時此刻聽着塌上女子綿長的氣息,看着那酣憩的紅潤面容,他忍不住輕撫上去,細細地摩撫着那幼滑的肌膚。

掌下是溫熱的皮膚,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他手輕移,貪戀地撫着那嫣紅的唇瓣,如蘭的氣自噴在他的手指上,絲絲作癢。

寒潭似的眼裏深不可測,翻滾帶着吞噬萬物的漩渦。

無論她是人是鬼,都是他霍風命定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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