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個選擇

空氣凝固了兩秒。.

秦則初若無其事地晃了晃手裏的雞腿:“狗剛舔了我的雞腿。”

許央低着頭往前走, 奈何狗擋着道, 她走不動。

恨不得原地升天。

且不說中午的那個歷史臍帶小插曲, 就剛剛, 她聽得清清楚楚,秦則初自稱是狗爸爸, 還讓狗去找媽媽,然後狗就沖她跑了過來。

幾個意思?!

秦則初唇邊溢出一絲笑:“我覺得狗聽你的, 你要不教育教育它?”

許央:“……”

聽媽媽的話嗎?許央, 你住腦!

許央內心咆哮.jpg

這條狗她還真認識, 算是學校的網紅狗, 有個很特別的名字——鴨王。主人是食堂鴨血粉絲窗口的老板。

鴨王長在食堂,嘴被養刁了,一般的東西它看不上。嫌棄秦則初的雞腿很正常。

“鴨王!”一個穿白大褂的壯漢站在食堂門口,粗着嗓子喊,“過來!”

鴨王放開許央,乖乖跑過去。

目睹這一切的秦則初:“??”

秦則初:“剛那條黑白無常狗的名字叫……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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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剛盼着鴨王離開她好脫身, 可現在鴨王真走了, 許央更加局促,“食堂鴨血粉絲老板養的狗。”

秦則初望天:“我剛以為他在叫我。”

許央:“??”

以為鴨血粉絲的老板喊他!鴨!王!

許央簡直服了他的腦洞, 不禁擡臉斜了他一眼。

白襯衫領口微微敞開, 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頸, 陽光落在他臉上,調和了下颚線的弧度。身上散着少年氣,但又有着同齡人沒有的某種成熟氣質。

如果他做鴨, 一定是頭牌。頭牌可不就是鴨王。

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燙至耳根。

許央咽了口唾液,緊了緊手裏的茶飲袋子,有點等不及回教室後再喝。

秦則初舉着雞腿重重嘆了口氣。

許央以為他要接着吃,忙道:“被狗舔過,還是不要吃了。食堂這會兒還有賣的。”

“我飽了,這會兒還不想吃東西。”秦則初笑着說,“我感慨鴨王就是高級,比我夥食好應該的。”

許央:“……”

往前走了幾步,秦則初把雞腿丢進路旁的垃圾桶裏,随口問:“食堂裏有濱城的特色小吃嗎?”

許央:“嗯,有。”

秦則初:“你有什麽推薦?”

許央:“香椿卷,不老肉……”

一路上,秦則初時不時問東問西,語氣正常,态度謙恭,間或說一兩句玩笑話,氣氛相當輕松,乃至一起回到教室,許央也再沒想起過中午時的“歷史臍帶”。.

等到想起來時,已經是晚上睡覺時了。

第二天再去學校,兩人之間那種秘而不能宣的尴尬早已煙消雲散,一絲痕跡也沒留。

某個時刻,許央甚至會懷疑這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不得不佩服,秦則初有着特殊的化解尴尬技巧。

大課間,張斌拿着一張紙過來,馬尚飛不在,他直接坐在馬尚飛位置上,把寫着題目的稿紙放在許央桌上:“就是這道。”

許央開始看題。

張斌問旁邊的大牛:“這幾天東哥神出鬼沒,馬尚飛也神神叨叨的,幹什麽呢他們?”

大牛回頭看了眼秦則初的位置,空的。

他這才說:“上回貼吧事件後,東哥連着兩天沒來上課。”

“貼吧事件?”張斌撓頭想了一會兒,“哦,就是秦則初喂東哥吃旺仔小饅頭那個啊。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後來那些帖子不是被删了麽?而且東哥不是開不起這種玩笑的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馬尚飛的嘴巴嚴着呢,一點風都不給我透。”大牛敲了下秦則初的桌子,“這位大佬可是馬尚飛的爸爸,你問他,他準能從馬尚飛嘴裏撬出來。

正說着,秦則初走進教室。

大牛立即轉回到自己課桌前,張斌眼神閃爍了下,最終轉向許央。

自從昨天被幾個男生調侃許央喜歡他後,張斌再看見許央,突然覺得哪裏變了,這種情愫很奇妙。有什麽說不出的沖動瞬間湧起,又在瞬間被強按下去,五髒六腑都是癢癢的。

“許央。”張斌開口,嗓音有點啞,“這道題,怎麽樣?”

許央微蹙眉心:“感覺理出來頭緒了,可是等下筆的時候又覺得思路都是亂的。”

張斌愣了下,随之笑。

他現在的心情居然和許央重合了。

雖然他是在想些別的,許央在說解題,完全不是一碼事,但這種莫名的“心有靈犀”,張斌想想就開心。

秦則初坐在凳子上,拿着手機擡起臉。

這誰?

許央适時道:“張斌,你從哪裏找的這道題?有答案嗎?”

張斌笑得很腼腆:“一中的題。我有個初中同學在一中讀書,他說這是他們老師念高中時的題,網上搜不到答案。”

秦則初這才從張斌臉上找出昨天的熟悉感來,張斌,他啊。

好……普通。

普通到看他不爽都有點不好意思。

秦則初瞟了眼許央,在心底又啧了遍她的口味。

再掃了眼張斌,在心底嗤了聲。

秦則初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吧,不太好形容。

許央在受力分析圖上畫了個箭頭。

張斌瞧見,直接伸手過去,食指在箭頭上比劃:“這裏不太對。”

兩人的手指幾乎觸碰到一起。

咚。

一盒旺仔牛奶豎直插過來,挨着張斌的指甲蓋壓在分析圖上。

秦則初撕開包裝上的吸管,幹脆利落地拿着吸管插在插孔裏。動作快準狠,說起話來卻懶洋洋的:“我們學委口渴了。”

許央:“……”

張斌:“??”

秦則初笑笑,眼神示意他們繼續。

張斌:“……”

這他媽還怎麽繼續下去。

他看了眼秦則初,再看一眼旺仔牛奶盒,覺得盒子上的那句話很應景——再瞪,再瞪我就把你喝掉!

這位剛來就收了個兒子,又把叱咤風雲的東哥騷得不敢露面的大佬,說實話,張斌內心深處有點發憷。乃至于他覺得秦則初就像面前這道物理題,不着急解。

下節課是數學,班主任老暴的課。老暴這會兒已經提前來到了教室,正在黑板上寫題。

張斌腼腆地笑了笑,站起來:“許央,不着急解,你再解解試試,不行我明天問我一中的同學。”

許央從喉嚨裏擠出一聲:“嗯。”

張斌離開,許央把旺仔牛奶放回到秦則初桌面上:“我不渴。”

“是不渴,還是——”秦則初說話漫不經心,“你只喜歡麽麽茶?”

“麽麽”兩個字被他念得又慢又暧昧。

許央覺得莫名其妙。

被秦則初這麽一攪和,剛捕捉到的一點解題思路跑沒了。本來還想着要不要向秦則初請教這道題,現在只想屏蔽他。

一滴奶從吸管裏滴在桌上,本着不浪費的原則,秦則初低頭咬了上去。邊喝奶邊斜眼瞥許央,看着她被氣得鼓起腮幫,他突然有種老父親的感覺。

這麽一解釋就通了。

為什麽看張斌不順眼?老父親挑女婿可不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看哪哪不爽。

沒毛病。

喝完牛奶,秦則初從作業本上撕掉一張紙,拿筆寫:【你氣什麽?聽話,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加油!】

好像有點陰陽怪氣。

劃掉。

再寫:【學委,你要以學習為重。】

好像真·老父親口吻。

劃掉。

想了半節課,也沒想好措辭,有點煩。

哎,養女孩子好麻煩,老是猜不透她的心思。不如養個兒子,猜不透就打一架。

秦則初把目光投向斜前方。

馬尚飛眼圈黑青,左嘆一口氣,右嘆一口氣。

不懂這個新兒子。

秦則初突然發現一個他實在不想承認的事實——他這個老父親剛上崗,就面臨着下崗。

拜拜咧您嘞。

下課後,班主任說快要到五一假期,動員大家不要放松學習,五一假期一結束就進行全校統考。考過之後按名次排座,想坐到向往已久的座位,就好好複習,争取考個好成績。

秦則初剛開始沒怎麽聽懂這個按名次排座的騷操作,聽周圍同學七嘴八舌議論,他終于明白是怎麽回事。

濱城三中以學習為重,尤其是高二高三的學生,一切向成績看齊。按名次排座位就是其中一種外在的表現形式。

所謂按名次排座,就是班主任拿着成績排名表站在講臺上,全班同學按名次排隊站在走廊裏。班主任從第一名開始叫,叫到誰誰進教室選座位。最後一名沒有選擇權,教室裏空哪個位置,他/她就得坐在那個位置。

排名越靠前的同學選擇權越大,排名前五的同學更是有選擇同桌的權利。

比如第一名第一個進教室,選了個位置。第二名跟着進教室,想要和第一名同桌,如果第一名已經有了同桌人選,就可以拒絕第二名坐這裏。

這個人選哪怕是倒數第一,只要他們商量好坐同桌,班主任也不會加以阻攔。

秦則初單手托腮看着許央,若有所思。

這幾天觀察,許央和霍向東的成績應該都名列前茅,那麽問題來了,是許央選擇了霍向東,還是霍向東選擇了許央?

秦則初慢悠悠地問:“同桌,上次排座位的考試你考第幾?”

許央有點不好意思:“第一。”

“哇喔。”秦則初聲音像個機器人。

破案了,許央選擇的霍向東。

霍向東那個傻逼騷貨?

這次是真的不懂好學生的口味了,老父親有點心塞。

秦則初保持單手托腮的姿勢,伸腿踢了踢許央的凳子腿。

“同桌。”他說,“我好像被馬尚飛傳染了。”

許央疑惑:“什麽?”

秦則初扯起一邊唇角,淡聲說:“我現在也有位置強迫症。我喜歡現在這個位置。”

窗外走廊上的喧鬧聲忽近忽遠,許央偏頭看着秦則初,耳膜鼓動,漸漸和心髒跳動的頻率重合。

“幫幫忙。”她聽見秦則初說,“下次幫我占住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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