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心動

一會兒功夫之後，梅拂曉提着個籃子獨自出了門。才走出不遠外，就迎面碰到了急匆匆趕來的李虎子。

“曉曉，我不知道我娘昨日上你家了，才聽了小二子說的。實在是對不起，我娘她真是過份了……”李虎子走得一頭一臉的汗，話也說得急切。

梅拂曉朝李虎子笑了下，她心想原本還正犯愁怎麽将錢還他，他自己過來豈不是更好。她解了自己腰上的荷包從裏面倒出了兩塊碎銀子，然後一把塞到了李虎子的手上。

“虎子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如今真的不缺錢……”梅拂曉細軟着聲音說完了，然後越過李虎子繼續趕路了。

李虎子手裏捏着銀子，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心裏很不是滋味，偏偏一句話又說不出來。

“曉曉，我會攢更多的錢，再過兩年，我就分家單過……”過了好半晌，李虎子突然沖着梅拂曉的背影喊了一聲。

梅拂曉聽得腳步一頓，心想這李虎子還真是想得單純，她娘怎麽可能讓他單過？她哪是個肯消停的人？再說了，他若是那樣做了，豈不是要被人說成“娶了媳婦忘了娘”，這個名頭她可擔待不起。

“虎子哥，你快回去吧……你娘會替你找個賢惠能幹的媳婦過日子的……”梅拂曉頭也不回，只丢下一句，然後快着腳步就走得遠了。

李虎子聽了一臉的失落，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到梅拂曉的背影拐個彎，消失在一片竹林之後，他這才嘆了口氣，有些失魂落魂的往回去了。

……

一晃一個月過去了，林曦在祖孫倆人的照料之下，身體還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自那日被梅拂曉在廚房激了一回，林曦卯足兒勁兒要養好身體，每天一大碗湯藥都喝了個底朝天。

這些日子，林曦感覺自己身體內的力氣漸漸多了起來，腰酸胳膊疼胸口悶的現象也減輕了不少。于是他就想着要和梅拂曉一道去下地幹活，可梅拂曉說他的身子還不能做體力活，不讓他去。只讓他每日裏陪着江老太太在村頭散步溜彎兒，或是去後院的菜園裏替江老太太打打下手。

一來二去，整個梅家莊人都知道了，梅拂曉家來了嬌滴滴的表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成日裏什麽活也不能幹，只跟着江老太太村子裏轉悠。雖說這小公子身子弱，可是他那模樣生得跟畫中的仙子一樣，直惹得梅家莊一衆小姑娘個個心思浮動。膽子小的，見得他過來，躲在暗處悄悄地瞥上幾眼，有那膽兒大的，見得他來了，趕緊拎個籃子走出門去，裝作正好路過的模樣，只為了多看他兩眼。

江老太太慢慢也看出了這些小姑娘的心思，她哪裏肯叫這些人近了林曦的身，以後出門時，便專撿那些偏僻人少的道兒走了。林曦對這一切恍然未覺，他的眼睛，總是落在那個成天忙忙碌碌的梅拂曉身上。

“祖母，你自去歇個午覺吧，我想自己出門一趟……”這日午後，林曦看着外面似火的驕陽，他渾身都覺得有些不自在，就勸着江老太太讓自己出趟門。

“你出門幹嘛？你身子弱，外面日頭正大……”江老太太不為所動。這些日子，林曦跟着梅拂曉一道喊她“祖母”，她也打心眼內當他是自己家孫兒輩了。

“你該不會是想去尋曉兒吧？”江老太太見得林曦一直朝窗外看，冷不丁又問道。

林曦見得江老太太一下子猜出了自己的心思，趕緊別過臉去不作聲。

江老太太沒說話，她轉身去了後院，一會之後拎了一只小罐子出來遞給了林曦。

“這裏面是酸梅湯，你送去送給曉兒解解暑……”

“诶，好吶……”林曦眼前一亮，一把接過小罐就往門口去了。

林曦慌忙間跑到了門口，又想到自己不知道梅拂曉在哪裏幹活，連忙又回過頭向江老太太詢問了一番。江老太太告訴了他走法，又叫他去偏屋尋個笠帽遮太陽。林曦急着出門，哪裏耐煩還尋什麽笠帽，提着小罐一溜煙的就蹿了出去。

正如江老太太說的，外面的日頭還真是毒得很，林曦才走了一會就被曬得頭暈暈的，可他忍着繼續往前走。心裏還在想着，就讓這太陽曬一曬，也好将這一身白生生的皮膚曬得深一點，能曬成前世般小麥色就最好不過了，省得自己瞧起來就是一娘炮病秧子。

林曦沿着灣子河，走出去好長一段路，才到了江老太太說的地方。遠遠看過去，一大片綠油油的地裏，有一個戴着大笠帽的芊細身影，正彎着腰蹲在地裏薅草。地裏的草長得很是茂密，她就那樣用一雙手不停地扒着草，一扯一拽，一刻也不停歇。

林曦站在地頭看了好一會沒吭聲，笠帽遮掩下，他看不到她的臉，可是想想也知道，這會兒她定是一頭一臉的汗。

“曉兒……”半晌之後，林曦喊了一聲。

梅拂曉被他這聲音吓了一跳，她自地裏擡起頭，就見林曦就站在地頭朝她揮着手，他沒戴笠帽，就那樣大咧咧地站在大太陽底下。

梅拂曉慌得自地裏走了過去，待走到他跟前，果然見得他的臉和脖子都曬得紅紅的。

“你怎麽跑出來了？太陽這麽大，也不知道戴個帽子，你不怕曬壞了嗎？梅拂曉嗔怪着道。

“你別管我，你先坐下來歇會，祖母讓我給你送酸梅湯喝……”林曦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帶往河邊的大柳樹下，這裏陰涼得很。

梅拂曉在柳樹底下坐了下來，她帶出來的水喝完了，這會兒還真的有些渴了。林曦坐到了她身邊，遞過了手裏的罐子。梅拂曉接過揚頭喝了幾大口，立刻就有一陣清涼酸甜的滋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多謝你了……”梅拂曉笑着向林曦致謝。

“謝我做甚？這湯是祖母做的，也是她叫我送來的……”林曦冷哼了一聲。

梅拂曉聽得又笑了起來，這人還和剛來時一個模樣，和她說話總這麽別扭着，一句軟話也沒有。她側過臉，看了看林曦被曬得紅紅的臉。

“疼不疼？”梅拂曉問道。

“疼什麽疼？我就是故意要曬黑的……”林曦道。

聽得他這樣說，梅拂曉忍了笑站起身，伸手扯了頭頂的幾根柳條下來。然後手裏翻轉了幾下，一把柳條就被她繞成了個帽圈模樣。

“你歇一會就回去歇着吧……”梅拂曉将柳條編成的遮陽帽遞在到他手上，自己則轉身準備繼續去薅草。

林曦卻是一把抓住她手将她又帶到樹陰下。

“你就坐在這裏，這活，我來幹……”林曦扶着梅拂曉的雙臂讓她重新坐到了地上。自己站起身，将那柳條帽子戴到了自己的頭上，然後幾大步就走到了地裏。

“诶……你……”

梅拂曉欲要阻止，可林曦已是彎下了腰，一雙手很是賣力的扒拉起地裏的草。

“那有六片小葉子是芝麻苗，其餘長葉子的，大寬葉子是野草和野菜……”見得林曦一骨腦地扒拉着，梅拂曉趕緊上前小着聲音提醒道。

林曦聽得一愣神，看看自己的手上，一把青草內果然夾着幾棵嫩綠葉子的小苗，原來這就是芝麻苗。林曦頓時有些尴尬，将動作慢了下來，仔細分辯着薅起了草。

“還是我來吧，日光太烈了……”梅拂曉蹲在他小聲道。

“你這是擔心我做不好了？”林曦擡起頭，斜了一眼梅拂曉，臉上好似有些不高興了。

梅拂曉還想說句什麽，可林曦一把自地上扯起了她，指着那樹蔭道：“你就去那裏等着我……”

梅拂曉拗不過他，只好自己走去了樹底下。她背靠着樹杆，曲起雙腿，雙後撐在膝上，目不轉晴地看着地裏忙乎的林曦，看着看着，就彎起唇角笑了。

“你偏要逞強，一會兒曬壞了，手疼了，你不要跟我叫喚……”梅拂曉輕輕嘀咕了兩聲。

一會兒功夫之後，她打了個呵欠，就靠在樹杆歪着頭睡着了。家裏一下子多出一個人的開銷，這些天她晚上點燈織布到深夜，天不亮就起床做地裏的農活，她實在是太累太困了。

等林曦将一大片芝麻地裏草都薅幹淨了，已是一個多時辰之後，他直起腰，這才發現手臂上有些火辣辣的痛，不過，倒是沒有頭暈目眩的感覺，看來這陣子苦湯藥沒有白喝，自己的身體已是好了很多。

林曦擡手擦了把汗，去到河裏洗淨了臉和手，遠遠看見梅拂曉頭靠在樹杆上睡着了。他蹑手蹑腳地走了過去，然後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這丫頭定是太累了……”

林曦低喃了一聲，側過臉身子看看她，就見她睡得正香甜，頭上的笠帽掉落在地上，頭發也散落了下來遮住了她的半邊臉。她的頭發看起來很是柔順光滑，透着潤潤的光澤，林曦忍不住擡手将那縷頭發給撩開了，觸手上去，果然很是順滑，像是摸着絲綢一般。

林曦将擋在梅拂曉臉上的頭發掬了起來，就見着一張小巧柔嫩的臉蛋露了出來。也真是有些奇怪，雖說她每日裏辛苦勞作，風吹日曬的，可是她的肌膚仍是白皙細膩的。這會睡得沉，彎眉之下，長長的睫毛覆蓋着眼睑，像是一對沉靜的蝶翼。兩頰透着一抹粉色，唇色也是紅紅的，看起來很是潤澤柔軟。

林曦看着看着就發起了呆，他忽然間覺得她現在的模樣就像是一朵桃花兒，粉生生的含苞待放，讓人忍不住就像輕觸一下那花骨朵兒。他心時這樣想着，慢慢的就付諸了行動，他的指頭松開了她柔軟的發絲，然後就慢慢撫上了她的臉蛋。

觸手上去，是比想像中還要嬌嫩柔滑的感覺，林曦的指頭顫抖了一下，連帶着渾身上下都輕、顫了一下。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讓林曦心裏一慌，急忙将手給縮了回來。

可是下一瞬間，他的眸光又被她微微啓着唇瓣給吸引住了，她的唇粉粉潤潤的，看起來很是柔嫩可口的感覺。林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就想到“可口”這個詞兒來。他心裏撲通通亂跳着，一雙眼睛就那麽呆呆地注視着，一刻也舍不得挪開……

作者有話要說：

更了一個肥章，明天停一天，後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