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公子

林曦聽得心裏一軟，連忙擡手将她帶到了自己的身後。

林曦那一拳結結實實打在了李虎子的臉上，打得他嘴角都流出血了，這會兒他的酒總算醒了一大半來，立時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實在是太荒唐，心裏面不由得生了後悔。

“李虎子，枉我還當你是條漢子，沒想到竟做出這般欺辱弱女子的事來，真上叫我看不起你！”

林曦朝李虎子喝了一聲，語氣裏不無憤怒與譏諷，李虎子聽得臉上火熱，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眼內一直看不起的小白臉，這幾個月過去，已是大變了模樣。他全無才來時的那副病容，他個頭挺拔，手臂有力，面容仍是秀美白皙，可是眸光冷峻，竟有着一股隐隐的威壓之息。

“你滾吧！再叫我發現有下次，我定不會輕饒了你……”林曦冷着聲音又丢了一句話，然後彎腰提起梅拂曉的籃子，又牽着她手徑直往回走了。

看前兩人相擁而去的背影，李虎子頓覺羞愧難當，他渾身沒了力氣，一一子坐在河灘上，胡亂擦了把嘴角的血，樣子很是狼狽。

林曦那冰冷輕蔑的眼神不時在他腦海裏回現，這令他異常的難受起來。隐隐之間，他又覺得這樣的眼神好像在哪裏看見過，他有些詫異，仔細想了一回，便猛然發現一個令他吃驚的事，林曦的神情和模樣，同他在鄰縣做活的那戶人家的大公子很有些相像，頗有些親兄弟的感覺。

“難道說……”李虎子低喃了一聲，心裏随即生了一個猜想來，這猜想令他自失望甚至死心的邊緣停止了腳步，變得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

林曦帶着梅拂曉徑直往家走去，梅拂曉想想剛才李虎子混賬模樣，心裏還是羞惱不已，忍不住擡着袖子悄悄擦了把眼淚。

林曦側過臉看看她，見她一雙眼睛紅紅的，心裏也有些不好受起來。他沒說話，只停下腳步，又用指腹替她将眼淚拭得幹淨了。

兩人默默進了屋，剛進了門，林曦放下手裏的籃子，一把拽着梅拂曉的手，就将她帶往江老太太的房裏去。

“你做什麽？祖母可能已歇下了……”梅拂曉将手往回拽。

林曦不理會她，只将她手手攥得緊緊的，另一手舉起來叩了叩門。

“祖母，我和曉兒有話要和你說……”林曦一邊叩門一邊大聲道。

江老太太還沒有安歇，正坐靠在一張竹榻搖着蒲扇，聽得林曦在門外說話，趕緊下榻趿了鞋子出了門。

“咦，曉兒這眼睛紅紅，該不是你倆吵架了要找我來評理？”江老太太一出門就盯着梅拂曉問。

“沒……沒吵架……”梅拂曉連忙否認道。

見得梅拂曉否認，江老太太忙将疑惑的眼光投向了林曦。林曦輕笑了下，然後突然一把将梅拂曉的手給攥住了。

“祖母，我喜愛您的孫女曉兒，請您作主将曉兒許給我做妻子……”林曦迎着江老太太的目光，語氣堅定而響亮。

江老太太一聽又驚又喜，梅拂曉直接傻了，瞪圓了一雙杏眼，直直地看着林曦入定了一樣。

“曦哥兒，你說是可是真的？我家曉兒可是說過，她那尋一個上門的相公，你肯嗎？”江老太太喜得手都不知放哪放了，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了一聲。

“上門便上門好了，只要祖母以後疼我，她也不欺負我就行了……”林曦将眼睛眨了兩下，眸內立即水盈盈的，配合着低低的嗓音，活脫脫一副可憐小媳婦的神情。

“好，好，乖孫女婿，我老太婆保證拿你将親孫兒一般對待，曉兒她要是敢欺負你，我肯定替你作主……”江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

“祖母……”梅拂曉臉蛋紅紅的，聽得江老太太這就向着林曦說話，忍不住小着聲音嗔怪似地喚了一聲。

“哦，你們倆誰都不要欺負誰，小兩口要相親相愛，祖母呀，也好早些抱上重孫……”江老太太忙改口道。

梅拂曉哪聽得了這個，頓時臉上火熱一片，擡雙手捂了臉，然後轉過身就往後院跑去了。

“這孩子，還臊得慌。曦哥兒你放心好了，明兒一大早，我就去尋老族長還有裏正，将你倆的盡快辦了，越快越好……”江老太太笑呵呵地道。

“如此，祖母費心了……”

林曦道了一聲謝，看着梅拂曉逃也似的背影也笑了起來。

梅拂曉跑到了後院，還覺得自己臉上火熱得厲害，她沒想到林曦這麽快就提出來要成婚，心裏面歡喜過望的同時，又有步感覺不真實，像是在做夢一樣。她擡手撫了下自己的臉頰，那上面熱得灼手。眼光一閃間，看着了井旁的一只水桶，趕緊走了過去，用手揚了些井水在自己的臉上，清涼的感覺撲面而來，她總算覺得自己腦子清醒了一點。

晚飯前的時候，林曦才說過要等過一段日子掙夠了錢才成親，這會兒又突然提前說了，定是因為他見到李虎子意欲欺負自己的原因。沒想到李虎子這一番混賬行為倒促成他倆的事了，梅拂曉心裏想着，剛才被李虎子弄出來懊糟勁兒全都沒了，只生出陣陣甜意與期待來。

林曦走進後院時，就看見梅拂曉坐在井邊，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他心中微驚，趕緊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曉兒，怎麽了？”林曦有些緊張地問。

梅拂曉剛才已聽見他的腳步聲，這會兒又聽得他聲音，心裏又是一慌，一想到說不定過個幾日兩人就要成親做夫妻，她更是慌亂不知所措來。她不敢開口，只将頭又低了一點。

林曦見她一聲不吭聲，心裏着了急，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手托着她的下巴讓她擡起了頭。

“曉兒，怎麽了，你怎麽哭了？”林曦突然見了她一臉的淚，慌得就問。

“哭？”梅拂曉一時驚詫了，見得林曦盯着自已的臉看，趕緊擡手撫上了自已的臉，手拿開發現一手的水，這才意識了過來。

“我沒哭，這是水，我剛用冷水洗臉的……”梅拂曉忙解釋道。

“吓我一跳，還以為你不想嫁我，偷偷在這哭呢……”林曦松了一口氣，忍不住笑着道。

梅拂曉聽得又紅了臉，見得林曦正看着着她笑，她忙從地上站了起來，擡袖擦了把臉上的水，然後轉身就往自已屋裏跑去。

林曦心知她害羞，心裏面只覺得好笑，便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梅拂曉跑到了自已的屋門口，聽得林曦在後面笑得肆意，心裏不由得着了一點惱。

“誰說是我要嫁人了？要嫁過來的不是你嗎？”梅拂曉站在自已的房門口，擡着小巧的下巴，看着林曦說得底氣十足。

林曦聽得愣了下，過了半晌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自已要入贅這事兒，關于這件事，他早就想明白了，自已已是從顧家出走，哪裏還在乎這身份的事兒，只盼早些能抱着眼前這嬌軟丫頭入懷，他樂得做個倒插門。

“嗯，你說得對，明日我便叫人雇一頂花轎來，到時候我坐了花轎進門來……”林曦笑嘻嘻地道。

梅拂曉原以為林曦會惱她說這話，哪知他居然樂了起來，這回倒輪到她發窘了。

“呸，哪有男人坐花轎的……”她紅着臉小着聲音啐了一句。

“不坐花轎，那叫我怎麽嫁你嘛？”林曦放軟了嗓音，将一雙修長的眸子微微斜着梅拂曉，口中着急似地嗔怪了一聲。

“我……我怎麽知道？”

梅拂曉見得他的模樣頓時又亂了心神，她口中嘀咕一聲，然後慌忙推開自已的屋門，慌不疊的又将門關上了。她靠在門後，擡手撫着怦怦亂跳的胸口，一顆心像是要跳出來一樣。

林曦站在門外搖了搖頭，這丫頭性子面皮這般薄，看來自已今後還真是任重而道遠啊，他在心裏也嘀咕了一聲，唇角卻是忍不住上揚了起來……

第二日早上，祖孫三人正在吃早飯的時候，院外卻是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聽得人有在院門口高聲詢問可否進來，林曦忙放下了碗筷說要出去看看。他出了門，擡頭向院門口一看，就見籬笆門外，站着兩個人來，一個身着褐色袍子的中年人，還有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着一身綠衣，像是個小丫鬟的打扮。

林曦一見了那小丫鬟，臉色頓時劇變，他頓住腳步，擡袖掩了面就想掉頭進屋去。誰知院外那小丫鬟眼睛尖得很，一眼就将林曦認了出來。

“小公子，是小公子！”那小丫鬟手指着林曦驚叫了起來。

小丫鬟的叫聲引得那管事模樣的人也激動起來，他朝林曦看了看，面上立即露出了又驚又喜的笑容來。

“小公子，小人們可總算尋到您了……”那管事一邊說着一邊給林曦見禮。

林曦縱是一百個不情願也無何奈何了。他有些擔心地回頭朝屋內一看，果然見得梅拂曉扶着江老太太正站在了門口。

林曦朝門外無力地揮了下手，示意幾人進來說話。二人連忙應聲往院內來了。

“小公子，翠兒給您請安了……”那小丫鬟一進門就跪在了林曦的腳邊，一邊說着一邊眼淚汪汪的。

“翠兒，你起來吧……”林曦面上有些尴尬，擡手虛扶了一把，讓那翠兒起了身。

“對了，我……我娘她一向可好？”頓了一會，林曦硬着頭皮又問了一聲。

翠兒一聽林曦問這話，硬憋在眼眶裏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來，看得林曦暗自心驚，忙問吳姨娘是不是什麽什麽意外。

“小公子，吳姨娘尚安，只是日夜憂心小公子的下落，精神已是大不如前，再加上自上月起老爺重病，這日子着實難過一些……”那管事上前一點對着林曦道。

“小公子，您快回去看看吧，姨娘為了您，眼睛都快哭瞎了……”翠兒泣不成聲道。

林曦聽得一些有些不知所措來，他又轉過頭，看了看門口的祖孫倆。

“曦哥兒，快将客人迎進屋子吧，有什麽話也好坐下來慢慢說……”江老太太面色平靜，一邊說着，一邊示意梅拂曉和自已進屋去。

梅拂曉點了點頭，有些擔心地回看了林曦一眼，然後默默地扶着江老太太轉身離開了。

林曦讓三人進了屋，一番相談之下，終于弄清了顧家現如今的狀況。原來顧家老爺一直住在外地別院，上個月染了重病，一時藥石無效，只能回了老家療養，誰知病情不見好轉，竟是一日重似一日。

顧老爺這一病，眼看着就要撒手西歸，可是顧家家産頗多，這身後家産歸屬問題也就不可避免的擺了明面上。顧家正室夫人膝下僅有一子一女，除了吳姨娘母子，外地別院還有兩名庶子。外地別院的事，大夫人手沒那長，一時半會還不會輕舉妄動，只是青雲鎮連同縣城裏的宅子、田莊及鋪面，大夫子自然是想一股腦都歸了自已子女的名下。

這樣一來，吳姨娘就慌了神，自已兒子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若是顧老爺一命歸西，就算林曦被找回來，也是回天無力，顧家大夫人和長子絕不會容下他們，她母子二人就只能淪落街頭了。

“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林曦聽完之後，思忖片刻嘆了口氣問。